只有香如故

　　京城皇宫
　　文玘正在批折子，林扬拿着信进来：“皇上，王爷从扬州来的信。”
　　文玘一听，惊奇的抬头：“哦？祐儿来信，给朕的？”
　　“王爷这信，是给京兆尹的。”
　　“京兆尹？打开看看。”文玘示意林扬打开，又低头看折子去了。
　　林扬打开信，“皇上，王爷在信里说扬州总商的世侄，来京城经营玉石生意。前不久一批玉石来历被疑，货物被扣，人也被抓了，求王爷救人。”
　　“这种事居然求到了文祐头上，四皇叔倒是把自己撇的干净。”文玘把批阅过的奏章放到一边
　　“那皇上，这信怎么处理？”
　　“你到京兆尹那儿走一趟，若真是没什么大事，就让他把人放了。祐儿第一次管这种闲事，朕不能拦着。”
　　“微臣明白，皇上放心。”
　　“祐儿最近怎么样了？”
　　“王爷安好。探子来报，庄王一直按皇上的吩咐，派人暗中跟着确保王爷的安危。”
　　文玘抬头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四皇叔一直说自己赋闲在家，那朕就把文祐送去给他找点事忙，人不能老是闲着，容易胡思乱想。”
　　林扬看着文玘一脸耍赖的样子，心下一动，仿佛又是在从前：“拿自己的亲弟弟给自己的亲叔父使绊，微臣还没见过这样的皇帝。”
　　文玘笑了：“敢这样跟皇帝说话，朕也没见过这样的臣子。”
　　“皇上这两天气色不好，怕是操劳太过，该保重身体才是。”林扬本不打算说这些的，可还是不自觉的说了出来，他的心一直都比他自己诚实。
　　“知道了，你不必担心。”
　　文玘直直的看着阶下的林扬，四目相对的两人默默无言，却又仿佛说尽了千言万语。这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进来，文玘皱了皱眉头：“慌慌张张的做什么，连规矩都没了？”
　　那小太监跪在地上，微微气喘：“皇上恕罪，奴才是来禀报，皇后娘娘有喜了。太后已经去了福宁宫，请皇上现在也过去。”
　　皇后有喜！文玘和林扬皆是一愣，“朕现在就过去。”文玘说着起身，走到林扬身边却说不出什么。
　　“恭喜皇上，微臣告退。”林扬低着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福宁宫
　　文玘一迈进殿，宫人齐齐跪下：“恭喜皇上，恭喜皇后。”
　　皇后躺在榻上，太后在一边正说着什么，文玘进来先给太后请安。“皇帝啊，这可是你的头一个皇子啊。”太后高兴的不得了
　　皇后见文玘来便要起身，文玘扶住了她：“你别乱动，好好躺着，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一切都好，静心养着便是，王太医已经去煎安胎药了。”
　　“那就好。”说罢又吩咐宫人：“从今往后，皇后的饮食起居你们要更加精心的照料，不能有一丝闪失，明白吗？”
　　“皇上不必担心，臣妾一切安好。”皇后轻轻的说着，娇艳的脸上两团幸福的红晕。
　　“如今你有身孕是大事，这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朕岂会不挂心。”
　　一旁太后开口道：“皇后有孕是大喜，可后宫就只有皇后和贵妃，如今皇后有喜，便只剩贵妃一人服侍皇帝，总是不妥。”
　　这时候，贵妃进来行礼问安，皇后拉着贵妃：“以后就全靠妹妹伺候皇上了。”
　　“你来的正好，皇帝也在，哀家正想与你们商量为皇帝选秀之事。”
　　此话一出，帝后妃三人都怔住了。还是淑妃先开口：“太后说的是，皇后娘娘有孕，臣妾一人伺候皇上定会有不周之处，多些人也是好的。”
　　“是啊，从东宫时起，皇上身边就只有臣妾与淑妃，也该充实后宫了。”
　　皇后和贵妃都表了态，太后又道：“皇帝登基当年，哀家便想为皇帝选秀，但皇帝说要为先帝服丧，可如今为皇室延绵后嗣才是要紧，皇帝意下如何？”
　　文玘无奈，不得已道：“母后所言甚是，只是如今朕政务繁忙，不想耽于享乐。选秀之事便容后再议吧”
　　“皇帝，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么多年才有了这第一个孩子，哀家只怕百年以后，无颜面见列祖列宗啊！”太后颇为动气，选秀之事已经一拖再拖了多次，这次太后执意绝不再拖。
　　“皇上，母后也是为了皇上好。再说若不如此，只怕臣妾孕中也无法安心养胎，于龙子无益啊。”
　　太后和皇后都逼劝，文玘拗不过只得答应：“此事，全凭母后定夺。”
　　“那好，皇后就安心把胎养好，选秀之事就有哀家交由户部，昭告天下。”
　　文玘让步，选秀一事就此拍板定案。

　　京兆尹提心吊胆的过了两天，不知减了多少年寿。先是安亲王的亲笔信，让他放了那个姓严的，之后御前侍卫总管林扬也来让他放人，林扬来也就意味着皇上知道了此事。只不过是京城总商略表了表“心意”，让他稍微整治一下那个姓严的，没想到给自己惹祸上身了。
　　严二一放出来，就修书给南景云报平安。严伯激动的就要给文祐磕头：“多谢梁公子了，公子的大恩大德，老奴没齿难忘啊！”
　　“严伯太客气了。”文祐边说着扶起严伯“只要能帮得上忙，这不算什么的。”
　　“严伯你先去忙吧，我跟文祐说些事情。”严伯出去后，南景云对文祐道：“这次真要多谢你才是。”
　　“跟我哪用这么客气，只要能帮你就行。”文祐笑了笑。
　　“无论如何，我都该好好表示才行。”
　　“哦？你打算怎么表示？”听南景云这么说，文祐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南景云想了想：“忙了好一阵子，天也越来越热了，我打算到别庄住一段避暑，你也一起去吧？”
　　“别庄？”
　　南府别庄在城外东南方十多里处。山脚之下，沿河悠悠，绿荫深处，仿佛桃源乡里。
　　文祐和南景云站在南府别庄前，“南家刚来到扬州的时候就是住在这里的，那时候，据说这里只是一片废弃的荒宅。曾祖父一家住了进来，一点点的变成现在的样子。”
　　没有奢侈华丽的摆设，没有富丽堂皇的气派。只是白墙黑瓦的宅院，大串的葡萄坠着架子，树下的秋千不落一丝灰尘。合欢开的压满枝头，像一朵朵柔软的红云，小池里的荷花随风晃动，黄昏的风里吹来饭香，烧汤花就那么一朵一朵的开着。
　　文祐心底一阵悸动，南府别庄与他想象的不同，有种回家的感觉。好像如果他不是安亲王，那他就会和娘亲兄嫂一起住在这里。
　　“曾祖父后来只是稍稍修葺了一下，这别庄基本还是当年他们住在这时的样子。小时候夏天来，祖母都会在葡萄架下给我讲故事，我总是听着就睡着了，睡得很踏实。”
　　坐在葡萄架下的石桌前，南景云陷入了回忆里，文祐看着他轻轻道：“从前总在想，如果我不是安亲王了会过着怎样的日子。现在我觉得，在这里就很好，过一辈子也很好。”
　　“你要是真赖在这里不走了，就会有人来问我的罪了。拐带当朝王爷，罪过不小啊。”
　　“放心吧，没人敢治你得罪。”文祐笑了，可那一瞬，他是真的不想做这个王爷。
　　南景云虽许久没来别庄，但一直有下人在这里看守打扫。文祐躺在干净清爽的卧房里，却因为自己的一个念头睡不着觉。翻来覆去许久，索性起身走到屋外。
　　廊下石阶上坐着一人，墨色的长发披散，粼粼的月光沿着发丝流淌。
　　“你怎么在这儿？”文祐问道
　　那人回头：“今天一来别庄就想起来许多从前的事，想的多了，就睡不着了。你呢？你怎么不睡？”
　　文祐在他身边坐下，什么也没说。过了一会儿，扭过头道：“子毓，今天我说在这里过一辈子也很好是真心的。”
　　“我知道。”
　　“我不想当什么王爷。你说，我要怎样才能摆脱这个身份？”
　　“文祐，与生俱来的身份是没有办法选择的，每个不满自己身份的人都想要摆脱，可到头来又会变成什么人呢？无论你是不是王爷，你都是皇上的亲弟弟，这是你无法改变的。”
　　“可也说不定真有那么一天，我可以谁都不是，只是我自己，然后去过我想过的日子。”
　　南景云对他笑了笑：“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就想待在这里，你可以来看我，我做点心给你。”
　　“好，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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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庄里的日子缓慢悠长却又不知不觉走的飞快，一晃十多天过去了。已经六月了，天越来越热，午后，南景云在书房处理事情，文祐在树下的躺椅上打盹。童里急匆匆的跑来，唤醒文祐。
　　“王爷，王爷醒醒。”
　　文祐不情愿的睁开眼：“怎么了？大晌午的出什么事了？”
　　“王爷，林总管来了。”
　　“林扬？”文祐一下子清醒了“他怎么会来？他人呢？”
　　“人正在门外候着呢？”
　　文祐怎么也想不到林扬会来，“带他进来。”
　　“是，”
　　童里刚走，南景云就过来了“听说有人来找你？”
　　文祐点点头：“宫里的人，不知为何会找到这儿来。”
　　“说不定，是来接你回宫的。”
　　文祐一听，猛地抬头看着南景云，心里开始不安起来，如果真是来接他回宫的话该怎么办？
　　“子毓，我不想回宫。”
　　南景云正要说什么，童里已经带着林扬到跟前了。
　　“给王爷请安。”林扬跪下行礼。
　　“你怎么会来，是皇兄让我回宫吗？”
　　“皇上并无旨意让王爷回宫，只是惦记王爷，让微臣来看看王爷是否安好。”
　　林扬的话让文祐松了口气：“行了，起来吧，在外头不要那么多礼。”
　　“谢王爷。”林扬起身“王爷近来可好？”
　　“我挺好的，你也看见了，皇兄和母后怎么样？”
　　“宫中一切安好，太后娘娘正在操持选秀一事。”
　　文祐大吃一惊：“选秀？皇兄要选秀？”
　　“户部已经拟了公文，张榜公示，昭告天下了，王爷竟不知吗？”
　　“我在这已经十多天了，外面的事一概不知，皇兄怎么突然要选秀？”
　　林扬顿了一下，又说道：“皇后娘娘有喜，太后便决定为皇上选秀，充实后宫。”
　　“皇嫂有喜了？”文祐这可真是又惊又喜，“我就要当叔父了。”
　　林扬低着头，脸上的表情很勉强。当晚，文祐又睡不着了，起身出门发现林扬房里还亮着。走过去一看，林扬正独自饮酒。
　　“你怎的一个人在这喝酒，也不带上我。”文祐走到桌边坐下
　　林扬看了看他：“你现在有酒量了？”
　　一句话戳中文祐软肋，“你那酒量还不是从前在宫里练出来的，你跟皇兄偷偷喝酒我都知道，可你们就不带我一起。”
　　“你是个小孩子，你皇兄怕把你带坏了，所以才不带你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是嫌我累赘。不过你倒是真被我皇兄带坏了，谁能想到当年文弱的太子侍读成了如今的御前侍卫总管呢。”文祐打趣林扬，林扬自小在宫里和文玘一起长大，在文祐心里林扬和兄长也是一样的。
　　文祐的话却让林扬笑不出来，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位南公子倒真是大方，我不过说想喝几杯，他便让人送了这么好的酒来。”
　　“子毓人很好，这酒是他父亲留下的，不过他不怎么喝酒，倒便宜你了。”
　　“你的那位南公子真的很好。只是他怎么带你来这别庄，他也没有娶妻吗？”
　　“子毓双亲早逝，族中也无长辈为他张罗亲事。”
　　林扬苦笑道：“不成亲也好，娶妻就要生子，多麻烦。”
　　“所以你这么多年一直不肯成亲就是怕麻烦？”文祐看着林扬，认真地道：“林扬，我皇兄不会专门派你来看我的，皇兄放在四叔身边的探子难道没有顺便告诉你我好不好？你到底为什么会来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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