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离

　　十一假期付然想着与其在家里待着跟周玉别扭，不如出门大家都轻松，放假第二天大清早就去了顾一林家。
　　他之前没问顾一林假期有什么安排，到了人家家门口才开始忧虑，但两害相权取其轻，在家里待着面对周玉和厚脸皮跟着顾一林蹭一天这两个选项之中，他难得的厚脸皮了一回，选了后者。
　　顾一林刚从床上爬起来，看到付然也不惊讶，穿着条内裤闭着眼睛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招呼他：“付然，你想干嘛就干嘛啊！今天我妈值班，晚上才回来，我爸再就业去了，估计这个假期过完才回来呢，没人管我喽！”
　　付然啊了一声，就窝在沙发上开始喝他提上来的豆浆，顾一林洗漱完出来，脸上还挂着湿淋淋的水珠，看见茶几上摆着的他的那一份激动坏了，冲着付然就是一句：“哎呀我操！你可太懂我了，我这正饿着呢！”
　　他猛喝两口顺过气来，脑子好像也顺过来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啥，付然，我跟崔旭他们贫惯了，你看我在你面前就没忍住。”
　　初中时期的男生总是喜欢把脏话挂在嘴边为自己的调皮捣蛋虚张声势，仿佛多说两句脏话就能离大人的世界更近一点。但付然从来不说，他一直是那样彬彬有礼的、乖巧安静却又生人勿近的样子。顾一林在别人面前一副混世魔王孩子王的样子，跟付然相处的时候却总是不自觉地夹紧尾巴不想被他看低，结果刚睡醒大脑处于缺氧状态，不小心给暴露了。
　　付然笑了一下，把喝完的豆浆扔在垃圾桶里，问他：“你在你别的朋友，唔，比如崔旭，你在崔旭面前也这样小心翼翼吗？”
　　顾一林立刻明白了付然的意思，笑嘻嘻地跟他挤到一个沙发里：“啧，我这不是小心翼翼，我这不是怕你被我吓着了嘛！”
　　付然瞥了他一眼，问：“你今天没什么安排吗？”
　　“有啊，待会儿去游戏厅你去吗？你去过游戏厅吗？”
　　付然还真没去过游戏厅，一时语塞，顾一林了然地拍拍他的肩：“那敢情好，今天小爷带你去游戏厅见见世面。”说着就从沙发上窜起来，回卧室穿衣服了。

　　顾一林跟崔旭他们商量的是在大院儿门口集合，到地方的时候门口人已经差不多都来齐了，全是他小学时候的一帮小弟，看到顾一林带着付然下来眼睛都瞪直了，崔旭把他拉到一边问：“你不是吧，你能带着付然去游戏厅？兄弟，我佩服你。”
　　顾一林搡了他一把，笑骂道：“说什么呢你！付然是我朋友，也就是大家伙儿的朋友。”
　　同行的人付然不熟，但也算是做过一段时间的同学，他都叫得出名字。顾一林这帮朋友虽然皮了点儿，但人都不坏，大家都是同龄人，很快就打成了一片。到游戏厅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浩浩荡荡的一个队伍了。
　　付然于打游戏一事上没什么天分，又不爱好这个，自然谈不上后天努力，打了几局以后频频挂掉，自己也觉得拖了组队队友的后腿，自觉退出游戏看他们玩。顾一林玩得起劲，水平也着实堪称上佳，付然倒觉得看他打游戏比自己打游戏有意思得多。
　　一行人从游戏厅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付然饿的不行，顾一林虽然被游戏这种精神食粮投喂地神清气爽，还是难得贴心地招呼大家去吃饭。
　　游戏厅后面有条小吃街，顾一林想吃火锅，崔旭和另一个小学时一个班的男生蒋晨想吃烧烤，其他几个人都随大流，最后还是蒋晨拍板：“那咱们今天就去吃火锅，明天我让我爸送我们去郊区水库边上玩自助烧烤，怎么样？”
　　蒋晨他爸前些年跟他妈离婚以后做生意赚了不少钱，他虽然跟他妈过，但他爸还是三天两头给他送钱，读初中就把他塞进了贵族中学，力求从蒋晨开始摆脱暴发户形象。蒋晨虽然算不上圆满完成他爸的期望，但也没丢他爸的脸，他既不作天作地，也没那么金光闪闪，算是个中规中矩的富二代。
　　有蒋晨承诺，大家便扎堆儿朝着火锅店前进。付然习惯江浙口味，吃不了太辣的，点单的时候还是蒋晨特意跟服务员提了一嘴，要鸳鸯锅。付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显然大家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尤其是顾一林更不会把这种小事记挂在心上，扯着嗓子招呼着服务员点菜，热热闹闹一直吃到九点半才散摊儿。
　　付然捞着清汤锅里的娃娃菜，觉得有点儿失落，他倒不是觉得别人一定要照顾他或是迁就他，只是顾一林这人把他带出来就顾着自己嗨，让自己跟一帮不算太熟的人混在一起，还是有点别扭的。
　　付然十点整回到家，周玉还在沙发上坐着，看他进来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说：“然然，吃过饭了吗？”付然嗯了一声。
　　周玉又说：“吃过了就去洗澡吧，洗完澡早点休息。”
　　付然心里能感觉到周玉其实很想问自己今天一整天都去哪儿了，跟谁在一起，都做了什么事，但她不敢。那件事之后他们母子俩的距离像是被拉得很远，付然虽然粉饰太平一般地填补了这中间的鸿沟，可实际上关系仍然摇摇欲坠。付然在浴室里郁闷地甩了甩头。
　　他把能做的都做了，对于初中生付然来说，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好，剩下的事情他真的无能为力，比如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地面对周玉。

　　第二天他依然是早早就出门，蒋晨跟他们约好要早点出发，趁着中午热起来之前把准备工作做好。吃的喝的都是蒋晨准备，付然跟顾一林接收到的通知是人去就行了，这回去的人不算太多，就他们四个男生，加蒋晨班上的两个女生。
　　蒋晨爸爸把他们送到就走人了，说是看着点时间，六点钟下班以后来接他们。户外烧烤跟上次学校弄得郊游显然是两回事，他们一群人没有一个会点火，好好一块碳浪费了一半才算是把火点着。
　　顾一林在烤东西的时候偷偷跟付然吐槽说蒋晨带来的两个女生真是一点用都不顶，活干不动就不说，烤好了送到嘴边还不乐意吃。付然看了看顾一林因为光顾着啰嗦吐槽，无心看顾而再次烤焦的一把蔬菜，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
　　好在顾一林好像真的在烧烤一事上有些天赋，第三次终于烤出了风格、烤出了水平，之后就成了当天的御用大厨。等吃饱喝足玩尽兴之后太阳已经要落山了，蒋晨的爸爸又尽心尽力地把一群人送回来。
　　付然两天玩得都非常尽兴，但他还没想好明天有什么理由能再跟大家混在一起，只好随大流地跟大家站在单元门口说再见。
　　回家以后周玉果然还在沙发上坐着等他，付然洗完澡再出来，看见周玉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那里，见他出来，皱了皱眉，犹豫地开口：“然然，妈妈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付然拿着毛巾擦头发。
　　“就是今天……邱主任来找我了……”周玉提到邱主任的时候快速抬头看了付然一眼，付然也停下了擦头发的动作，站在原地看着周玉，周玉继续说“邱主任说调离手续已经办好了，过完国庆假期妈妈就可以回去上班，所以咱们得趁这个假期尽快回去。”
　　付然愣了一下，又低下头继续拿着毛巾在头上使劲擦，仿佛是在泄愤似的说：“哦，那他效率还挺高的。”
　　周玉走到付然身边，从他手里接过毛巾，轻轻地替他擦干，“然然，回去了就好了，回去了咱们的日子就能重新开始了，一切都会好的。”
　　付然低下头，抿着嘴，似笑非笑。
　　真的能一切都好吗？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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