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太长

　　如今，顾平生还活着，还穿着和以前一样的军装，还是他从小看到大的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站在他面前，让他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平生，我得跟你说件事。”文景被他淡淡瞥过来的眼神看得有点心虚，“我和安予……”
　　“锵锵！顾伯，文景，我来啦！”
　　安予跟文景说好晚上七点再过来的，突然提前两个小时是想给他们一个惊喜。没想到，看文景的模样，说成惊吓才是真的。倒是顾伯就没那么大惊小怪，还是非常温和的朝她点点头。
　　可文景脸上却变成让人不由得紧张的严肃表情，安予忍不住心里嘀咕着想问他怎么了时，听到了对于她来说非常熟悉的声音。
　　“没关系，我知道。”

　　安予呆滞地看向文景，眸里有些不可置信，才发现还有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那个人剪着不算短的寸头，不算太黑的皮肤。这个背影她看得太多次，也太久没看见了。
　　他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这张她三年没见的脸，真的是他……真的是！
　　“安予，好久不见。”
　　“啪！”
　　安予挥完的手掌火辣的疼，眼泪直掉，心里突然泛起一股委屈：“你怎么在这！”
　　顾平生低头，眼前十几秒前还活泼开朗的丫头，眼泪噗噗的往下掉，哭成泪人，而他静默着。
　　安予站在原地，抬眼看着安静的站在她面前的人，有种令她生畏的陌生感，她以为他会像以往一样安慰她一两句，会给她一个她当初来不及的拥抱，可是什么都没有等到，她哽咽着：“你说话啊！”
　　“对不起。让你伤心了。”顾平生真诚的抱歉道，心里更多的是庆幸，好在安予没有选择等他而是和文景在一起，不然这么多年他当真亏欠太多了，正在懊悔的他却被安予一把抱住。
　　“三年了，你以为三个月？对不起算什么！”
　　顾平生被吼得真心有些后悔，当初怎么样也应该想办法早点回国的，安予这委屈确实怪他，只是……他侧头去看文景，瞧见他摇头，自己叹了口气：“安予，我不是不来找你们。我前些天才想起一切，这些年真的很抱歉。”
　　“活着……你还活着就好。”安予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恩，别哭了。这么多年还是那么爱哭。”顾平生拉开安予的手臂，带着她在文景身边坐下，沉默了一下：“虽然我想起来了，可……”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话，顾平生从衣袋中掏出手机接听：“恩，好。收到。”

　　安予在文景身边如坐针毡，左手心还一阵阵麻痛，那一巴掌她是真的下了重手，一是怪他，二是她慌了。
　　“那你等下来接我吧。”
　　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顾平生没了一贯冷漠的神情，淤青的嘴角轻微扬起的弧度让他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淡然的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安予愣愣的看着正在接电话的人，从小到大她都没见过，顾平生对谁温柔过，以致于她理所当然地把他对自己的照顾当成温柔，当成自己在他心里跟别人对比的不同点。
　　文景也有些惊讶，但他更多的目光放在安予身上，这个月应该是他们筹备婚礼计划的讨论期，可是平生的出现让他没什么把握，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把安予留在身边，很有可能，连筹备婚礼的事也将化为虚有。
　　“谁的电话？”安予见他挂了电话，一个心急不留神问了出来，出口后才后悔，她不是不知道他们身为军人，有很多事情不是她能问的。
　　顾平生也没想到安予会这样问，但也不想她这样尴尬着，同时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笑着说：“战友，等下来接我的。”
　　原来是战友，她在担心什么？安予听到这个答案心里似乎松了口气，不久又提到了嗓子眼地望了文景一眼，文景也没避开她的眼神，对上后反而对她轻笑。
　　“等下就走？”文景听出了问题，怎么刚回来就离开。
　　“是，那次S国底层人民藏起了我后……”
　　顾平生走到父亲面前，三年还依旧健硕的父亲两鬓泛起了不少银丝：“爸，儿子不孝，没有回来陪你。”
　　“这是什么话，你有你的责任。”顾炎知道自己儿子的愧疚，他也明白战场上枪炮无眼，既然选了这条路，自然不好干涉太多，只是他作为父亲，“下次自己一定要万分小心才行。”
　　“恩。”顾平生知道这一生他能陪父亲的时间实在不多，往后要多做点安排才是。

　　门铃响了。
　　“我去开。”文景起身去开门，安予看着和顾伯谈话的顾平生，有些话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顾平生注意到她的坐立不安，她和文景的事，他都听顾炎说了，顾炎还一副语重心长的和他说要体谅他们……他本来就怀有愧疚，根本不可能有责怪他们什么：“安予，你和文景的事，只要你们真心喜欢对方，我衷心地祝福你们。”
　　当初安予成为他女朋友，本就是被所有人以青梅竹马的理由绑在一起。若是三年前没出事，说不定他和安予今天已是夫妇，他那时是真心抱着，只要她喜欢和她一起走下去不会是什么太大的问题的念头一直和她相处着。只是自己受伤三年来，安予放弃了他，选择和文景在一起，他忘记了一起重新审视了一切。如今这种情况他能更好的理清自己的感情。
　　安予听到这话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她只是以为他不在了……

　　“队长。”
　　顾平生抬头去看那个在不远处和他一样穿着迷彩服站得笔直的人，语气里带了点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愉悦：“怎么这么快？”
　　“刚好在这附近。”苏庭郎放下手中的水果，接受顾平生的引见，收了收自己在部队的严肃：“顾叔叔，打扰了。”
　　“哪里哪里，有空多和平生一起回来，我呀会更高兴。”顾炎见这姑娘，眼里也充满了赞许，是个出色的人。
　　苏庭郎闻言温和的笑着应了一声，随着顾平生手臂一挥，朝着另一边沙发上的女生打了声招呼，这才看向顾平生。
　　这一见，差点把她整颗心都炸了，大步流星到了顾平生跟前，伸出手，掰过他的下巴，凛声道：“谁打的？”
　　整个气氛似乎都被这句话镇住了，显得非常安静。
　　安予瞪大了眼，她从来没见过谁胆子那么大。那女兵的身高到平生的眉骨处，身高差不太多的优势在她凑上去看平生伤口时，让安予觉得格外碍眼，太近了。
　　顾平生被她这一动作扯到了痛处，有些抽疼。
　　那张赏心悦目的脸此刻在他面前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顾平生再熟悉不过了，伸手抓住她掰下巴的手，眉间轻缓：“没事。”
　　苏庭郎心里着急，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谁忍心下毒手，揍成这样的，再见他云淡风轻满不在乎，她是各种火大，但是看着看着，她有些反应过来，这是他家……除了在座的还能有谁？
　　一股莫名的尴尬，苏庭郎面上敛了些刚刚的凌厉，心里懊悔不已，哎，她这护犊子的心态啊！
　　“她是军医,也是我的医生。”顾平生见父亲眼里见怪不怪，但另外两人的惊讶表情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了，他还是需要解释一下的，“比较在乎我这……个病人。”
　　“……”苏庭郎轻飘飘地刮了他一记眼刀，他刚刚想说的明明就是“比较在乎我这张脸”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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