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摆飞扬

　　赵恺杭确定，他当时的表情一定很狰狞，任谁被个疯子缠上、栽赃、陷害，都不可能平静。
　　松仁听着围观群众对赵恺杭的指责，终于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心底的伤感也随之散去。
　　柔声打断围观群众的声讨，松仁颤颤地走到赵恺杭身边，拉住他的手，然后向着群众们轻轻弯腰致谢，“谢谢大家关心，我老公只是…只是当时电梯黑了之后太害怕了，幽闭恐惧症突然发作，所以才对我….才对我….”
　　赵恺杭目瞪口呆地看着松仁睁着眼睛说瞎话，刚要甩开那只手，松仁就轻轻靠在了他的肩上，耳语道，“二选一，要么我说被你猥亵了，反正电梯黑了监控拍不到什么；要么你就认了，咱们好好离开。”
　　WTF！
　　赵恺杭深呼吸，让他的表情不再那么狰狞，他几乎要捏碎松仁的手，语气极尽温柔，“好。”
　　两个人手牵着手，终于在路人的注视下，离开了。
　　走出大门，赵恺杭猛地甩开松仁的手。
　　松仁又立刻握了回去，“你信不信后面还有人看着？”
　　赵恺杭忍气吞声地狠狠捏住松仁的手，“我果然见识到了你有多不要脸。”
　　“还有更不要脸的，要不要见识下？”松仁嬉皮笑脸地问着。
　　赵恺杭眯着眼睛，没有应答。刚才在电梯里这个人就说了这句话，然后赵恺杭就立刻见识到了，这种体验他再也不想来第二次。
　　再次用力甩开松仁的手，赵恺杭厌恶地看着他自己的手掌。
　　“看来你需要从头到脚彻头彻尾的消毒了，一瓶医用酒精已经不够了呢。”松仁调笑着。
　　“不需要你的提醒。”赵恺杭淡漠地扫过松仁，“你已经令我足够恶心了。”
　　“对了，你不问我叫什么吗？”
　　“不需要。”赵恺杭拉开车门，上车，发动汽车，离开。
　　“我叫Super Marry超级玛丽！”
　　松仁确定赵恺杭听到了，他的车刚刚猛地晃了一下，一定是方向盘打滑了。
　　安静地目送赵恺杭毫不留恋地离开，闭了闭眼睛，又睁开眼看看刚刚握着的手，已经被捏的有些发青了，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手指按上嘴角，轻笑着。
　　他很清楚，赵恺杭根本把他当做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赵恺杭根本没有认出来他。
　　这让松仁既悲伤又侥幸。
　　悲伤的是，对面相逢不相识。
　　侥幸的是——他可以用全新的身份和面目走进赵恺杭现在的生活中。
　　赵恺杭已经有爱人了，作为久远回忆的松仁只应该存在于年少的记忆中，苍白而青葱，不应该粘上任何其他的气息。所以松仁不能插入到赵恺杭现在的生活中，而应该拎得清身份，划清界限，保持着同学这一不深不浅的关系。
　　他不想破坏那个年少的松仁给赵恺杭留下的微薄的印象，他也不想一厢情愿死拉着赵恺杭挣扎在回忆的泥泞漩涡。
　　所以当发现赵恺杭认不出女装的他时，他是侥幸的。
　　无论他以何种卑劣的形象出现在赵恺杭面前，他都有机会渗入赵恺杭生活的点点滴滴，即使赵恺杭对这样的他深恶痛绝——等他换下女装，再穿上男装时——他是松仁，和赵恺杭同学关系的松仁。
　　真是卑鄙。
　　松仁轻笑着，用卑劣的形象卑劣的手段，在赵恺杭心里留下属于女生他的痕迹，超级玛丽，这个名字赵恺杭会记得清清楚楚吧。
　　松仁已经决定，女装的他去追求，哪怕卑鄙地插足一段感情，男装的他去笼络所谓同学情谊。
　　赵恺杭是同性恋不喜欢女装？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松仁的追求，是松仁他自己的事。
　　也许追着追着就会发现，他不喜欢现在的赵恺杭，那样的话，他就能彻底放下了。松仁这样想着。
　　漫步目的地在街上走着，松仁拎着高跟鞋，赤着脚踩着被雨水冲刷的马路。
　　X市的天气总是让人捉摸不透，晌午晴空万里，夜半就可能倾盆大雨。
　　现在，就下起了大雨。
　　手机响起，松仁将两只鞋放到一只手抓着，是季非的电。
　　“抱歉，我彻底忘记相亲的事情了。”松仁接通电话立即道歉，发生的接二连三的插曲让他完全忘记第三场相亲。
　　“没事，你要是愿意见的话再给你们约时间？”季非翻看着杂志，窝在沙发里毫不介意地说道。
　　松仁轻轻叹气，“我可能无法开始一段新感情。”
　　季非放下手中的杂志，将电视静音，慢慢走到窗边。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松仁应声，又顿住。
　　“松仁儿。”季非的语气难得正经了些，“有时候你也可以敞开心扉，不用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扛着。你说，就有人听。”
　　松仁握着电话的手过于用力，手腕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颤抖着呼吸，“我找到他了。”
　　季非并不知道松仁口中的他，是指谁。
　　松仁从来不会说他的事，就好像从来没有过任何一段感情经历一样。
　　但季非听得出来，松仁的这句话，好似用尽力气。
　　“找到了，你准备怎么办呢？”季非没有问他是谁，而是问松仁的打算。
　　“去追他啊。”松仁颤着音笑出来。“缠着他，不会再让他跑掉。”
　　“那很好。”
　　“季非。”松仁摇摇头，“他有爱人了。”
　　季非低笑着，“松仁儿，拱手相让，你甘心吗？”
　　松仁停在一个空荡荡的公交站前，一言不发。
　　季非继续说道，“如果是我，看上的人落在别人手里，就算偷的、抢的、骗的，也要弄到手。”
　　等到挂断和季非的通话时，雨已经很大了。
　　一辆车压过路边水潭，溅起带着泥的水，泼洒到松仁的裙摆上。
　　松仁低下头，看着狼狈的裙摆，被撕掉一块后又沾满泥点和水渍。
　　回头看着公交站牌，松仁这才想起来他把车落在了停车场，竟然一路魂不守舍地走到了这里。
　　松仁的手指按在红唇上，雨越来越大，他淋着雨走在雨中，突然想起一句歌词，“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一起躲过的屋檐。”
　　下雨的夜晚天气微凉，松仁搓着手臂，回忆忽然呼啸着冲进脑海。
　　“冷死了。”赵恺杭张开衣服搭在两个人的头顶。
　　松仁向着赵恺杭贴了贴，搓着手臂抱怨着，“你非要说今天不会下雨，不让我带伞吧？连累的我也要淋雨。”
　　“是是是，祖宗，我错了，小的跟您赔罪还不成吗？”赵恺杭将一只胳膊撑着松仁的脑后，衣服向松仁靠了靠。
　　“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嘛？”松仁白了赵恺杭一眼。
　　“要不然，咱去找警察叔叔借伞？”
　　“赵恺杭，你就贫吧！”
　　“小心！”赵恺杭一把捞过松仁挡住他，飞驰而过的车辆溅起的水珠全部泼洒到赵恺杭的身上。
　　“你白痴啊！为什么要给我挡啊！”松仁拉过赵恺杭检查着。
　　“感动了吧？”
　　“感动个鬼！你就不能拉着我跑开吗？智商呢哥们？”
　　赵恺杭擦擦鼻子，“啧，这不时间来不及嘛。”
　　“不去科技馆了，去对面的商场吧。”松仁拉着赵恺杭就走。
　　“科技馆也不远了啊。”
　　“你要全身湿着，我也没有意见。”
　　“还是你心疼我。”
　　“滚！我是担心科技馆被你糟蹋。”
　　那天在商场，两个人买了一模一样的运动服。
　　经过口红专柜时，松仁瞥了一下就再也挪不开眼睛，只能眼巴巴地站在不远处瞅着。
　　宣传海报上的金发女郎只露出半边脸，整张脸都是灰色的色调，粉红的唇成为这张海报的唯一亮色。
　　“想要口红？”赵恺杭将脑袋垫上松仁的肩膀。
　　“没有。”松仁回过头，看着穿了一身新运动服的赵恺杭，“走吧。”
　　赵恺杭拉着松仁，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一袋子属于松仁的新衣服，和他的那袋子旧衣服。
　　“走吧那就。”说着，就将松仁拉到专柜。
　　“你要干什么？”松仁紧张地拉住赵恺杭。
　　“买口红啊。”赵恺杭说的理所当然。
　　“你疯了？”松仁压低声音，简直不可置信。
　　“长大了，想要口红就直说嘛。”赵恺杭笑着，不由分说将松仁拉到专柜。
　　松仁甚至是手脚僵硬着不知如何反应，赵恺杭知道他喜欢女装，但是松仁没有想到的是，赵恺杭甚至还能接受他化妆。
　　男孩子想要涂口红，在别人看来怎么样都是很变态的吧。
　　专柜BA虽然疑惑却也热情地招揽生意，“需要买些什么？”
　　“给我女朋友挑一个口红。”赵恺杭说着，看向各种颜色的口红，“哪个颜色适合中学生？”
　　“中学生啊，可爱俏皮一些的颜色，不过肤色不同适合的颜色也不太相同，最好试一下。”BA极有销售技巧地试图多卖出几只，“不过，你可以多买几只不同的颜色给女友…”
　　“可以试吗？”赵恺杭惊讶地问，然后一把将松仁拉到面前，“我女朋友和他肤色差不多白，用他试，是不是就行了？”
　　“也可以。”BA尴尬说道。
　　之后，赵恺杭现学现卖，一边和BA学怎么涂口红，一边给松仁试不同的颜色，而松仁只能僵直着不知所措地任由摆弄。
　　等松仁回过神的时候，赵恺杭已经挑了好几只。
　　松仁一把按住赵恺杭的手，“不需要这么多。”
　　赵恺杭无赖地笑着，“我女朋友需要啊。”
　　松仁定定地看着赵恺杭，“反对。”
　　“反对无效。”
　　“反弹。”
　　“加倍反弹…嘿，咱别这么幼稚行不。”
　　松仁抿着嘴，从赵恺杭手里拿出一只，递到赵恺杭眼前，“他一定会喜欢这个，做礼物难道不是让他收到你的心意么。”
　　赵恺杭嘿嘿一笑，“你说的？他一定会喜欢？那我相信你。”
　　那是松仁的第一只口红。
　　走出商场时，赵恺杭将那只口红塞到松仁手心里，问道，“下一次，能让我女朋友和我一起逛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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