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摆飞扬

　　“放心，我一会儿就起，如果有收获，我请你吃饭。”松仁编辑一条短信发送出去。
　　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按掉闹钟。
　　松仁已经赖床两个小时了，季非安排相亲的时间在下午1点，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
　　在被窝里蠕动着，松仁将整个人缩在被子里，3月已经不冷了，但是被窝依旧拉着他，喊着“不要离开人家。”
　　好的，再陪你一会儿，再陪你一会儿。
　　松仁理所当然地缩在被子里继续赖床。
　　“啊！！！！！！！你竟然还没有起床！！！太堕落了！”手机轻轻震动，季非的短信又传过来一条。
　　松仁艰难地从被窝里伸出右手，摸索着，拿起手机。
　　被窝里毛茸茸的脑袋慢慢探出来，露出一双眼睛，阳光太晃眼，刺的松仁眯了眯眼睛。
　　手机缓慢地再次编辑一条短信，“我的被窝正和我甜甜蜜蜜腻在一起，难得两人的时间，当然要相亲相爱。”
　　“(ノ｀Д)ノ，现在立刻起床！相信我，过了今天你就不用和被窝腻歪了，有雄性的胸膛给你腻歪。”
　　松仁看着季非的短信，笑出声，通过那个颜文字表情都能想象到季非此刻的表情了。
　　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他有点后悔为什么要让季非介绍男朋友了，这么大好的周末应该用来宅死。
　　拉开衣柜，手掌划过一条条裙子，松仁有些苦恼地拿起一件件衣服比划着。
　　“相亲这种事情，穿喜庆点打扮漂亮点吧？”松仁在男装前停了停，还是决定穿裙子去。自言自语地抽出一条大红色的修身连衣裙，一双黑色的RV方扣低跟鞋子。
　　连衣裙的胸前有一些立体的花朵点缀着，视觉效果上补充了平胸的尴尬，松仁套上连衣裙，对着镜子轻轻侧身。
　　戴上一顶假发，松仁将假发固定，大波浪的卷发垂到肩上，盖住比一般女生偏大的肩部骨架，假发上又带上一个红色简单的发箍，将假发固定住。
　　熟练地上妆，粉底，眉毛，睫毛，大地色眼影，唇上涂上大红色的唇釉，丝绒质感带着些稳重的味道。简单的妆容完成了，松仁的皮肤偏白皙五官也比较立体，所以并不需要阴影高光等步骤。
　　其实真相是，他懒，并且手残用不好高光阴影，所以就放弃了。
　　穿上黑色的高跟鞋，拎起一只黑色的肩包，松仁满意地冲着镜子点头，镜子里分明是个高挑的女子，与男装的他区别十分大，不会被别人认出来，安全。
　　“啊！忘记了指甲油。”又慌慌张张地涂上大红色的指甲油，松仁总算完成了出门前的准备。
　　季非为他安排了三个据说是优质男人的1号，松仁的手按在方向盘上等着红绿灯，漫无天际地想起来季非信誓旦旦保证这几个男人质量的表情。
　　不过，以季非在圈子里的人脉，也只能找到3个可以接受对方女装癖好的男人了。在gay圈，女装是异类的存在。
　　如果喜欢女装的人，为什么不去喜欢真正的女人呢？
　　乘着电梯，松仁到了艺术城的顶楼。
　　这幢大楼的几层都是艺术品展卖店，只有顶层露台开着几家颇具特色的露天餐厅。
　　石阶在草坪中蜿蜒到不同的方向，小小的水池里养着一群鱼，松仁沿着一个方向走去，经过喷着奇怪色彩的落地窗，又走过一只猫咪懒洋洋看着门的小书店，终于在一个安静的角落找到了那家餐厅。
　　松仁找到订好的桌子落座，自己要了两杯水，叉着一块提拉米苏小口地吃着。
　　今天的三场相亲全被季非安排在这里，幸好中间有一些时间的间隔，否则话真是有些尴尬。
　　“你好。”小麦色皮肤的男人拉开松仁对面的椅子，落座后打着招呼。
　　“你好。”松仁的声线伪成女声，笑着打招呼。
　　外表果然是优质。肌肉型男的款，看起来彬彬有礼，笑容加分。松仁暗暗在心里盘算着。
　　男人有些惊讶，短袖下的肌肉胳膊动了动，好奇地问道，“这是你的本音？”
　　“不是，穿裙子的时候会习惯用这个声音。”松仁又叉起一小块提拉米苏，“抱歉，我还没有吃饭，你需要吃些什么吗？”
　　“我已经吃过了。”男人笑着摆摆手，小麦色的脸颊上露出一个酒窝，“你做了阉割手术吗？”
　　松仁拿着叉子的手一顿，将全部的提拉米苏吃光，抬起脸微笑着，“你准备做阉割？我有医生可以介绍给你。”
　　男人手臂的肌肉跳了跳，“你下面…”
　　松仁将叉子狠狠地叉到木桌的缝隙中，抬起眼露出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你的下面，我保证可以手起刀落帮你立刻阉掉。”
　　男人缩了缩身体，轻轻咳着，“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快步推开椅子离开。
　　之后，男人就再也没有回来。
　　“喂，松仁儿，你把第一个对象吓坏了。”季非在电话里大笑着，“你要阉了他？”
　　松仁叫来第二份提拉米苏，小口吃着，“你介绍的是什么人啊，上来就问我是不是太监，连寒暄都没有。”
　　“哈哈对不起。”季非毫无诚意地道歉，“我一直以为他挺正常的，没想到脑筋有点短路。”
　　第二位相亲对象总算正常了一些。
　　寒暄之后先进行了初步的互相了解，之后是短暂的沟通，然后才是女装癖好的话题。
　　斯文的眼镜男扶了扶眼镜，有些赧然地说着，“我也很喜欢穿女装的对象，所以今后在一起的话，我可以给你买很多裙子穿。”
　　松仁的眉头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涌入脑海，这个对象让他想起来对楼那个女装癖比他还严重的男人，同样是戴着眼镜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模样。
　　往事不堪回首。
　　“谢谢，不用了。”松仁撩起耳边的长发，一只手撑着下巴，微微一笑，“你平时有什么喜好吗？”
　　“喜欢看一些军事新闻，读一些哲学书籍，都是没什么追求的喜好。”斯文的男人扭着西装的袖扣，“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会。”松仁轻轻摇摇头，“介意我问一下，你出柜了吗？”
　　男人有些窘迫，手指拉着袖扣，摇摇头，“等我找到合适的对象，再和家里出柜。”
　　出柜是一件太过惨烈的事情，松仁已经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抱歉，我可能更希望对方已经出柜了。”松仁歉意地说道。
　　“你呢，你已经出柜了？”
　　“嗯。”松仁偏过头，红唇的嘴角微微扬起。
　　“你怎么出柜的呢？”男人问着。
　　怎么出柜的？松仁一怔，扬起的嘴角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就那么出的呗。”
　　松仁在毕业后经济独立时才选择了出柜，但也不是贸贸然就出柜了，而是在大学期间一直潜移默化地给父母灌输些同性恋的新闻，例如说x国同性结婚合法化了，x地同性可以注册了，x州有同性举行婚礼了，x大又有提议同性恋权益的了….
　　一条条数据列出来同性恋在世界分布的广泛性和普遍性，一个个同性婚姻幸福的现实案例…
　　不过，最终的出柜依旧惨烈。
　　家长能够接受别人家的儿子成为同性恋，但却不能接受自家的儿子变成同性恋。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松仁按着额头，混乱的争吵声，他只记得他有些歇斯底里倔强死不认错的模样。
　　原本沉静的出柜，后来演变成爸妈拿出鞭子抽打在他身上。
　　“你个不孝子！上个大学变成变态了！好的不去学，学当什么同性恋！”他爸拿着鞭子一下下抽打在他身上，“我今天不打死你！”
　　他妈妈一边哭着一边嚎着，“我怎么养出这么个变态儿子了！”
　　他本来没想要那么过分的，但是当时实在没能忍住。大学期间坚持为父母灌输的同性恋知识似乎并不能让他的出柜更顺利些，松仁几乎是破釜沉舟一般，咬着牙坚决要把同性恋的事情坐实了。
　　将一叠叠照片扔到他爸妈面前，语气恶劣像是带着报复的快感，“变态也是你们养出来的！”
　　松仁记得他是这么说的。
　　他妈从小喜欢把他当成女儿打扮，穿上洋裙，留着长发，化着妆，甚至一直到小学依旧是有机会就这样打扮他。
　　从小到大无数张照片记录下了他的女装成长经历。
　　松仁按着额头，现在想起曾经那段他懦弱的、甚至冷漠的出柜经历，的确会后悔，后悔伤了父母的心，后悔当时的自己太过卑鄙地将同性恋的形成归咎在父母身上。
　　“那你现在和家里关系还好吗？”眼镜男问着。
　　“一般。”松仁回答着。
　　偶尔断断续续地联系，依旧维系着血缘亲情的关系，只不过，确实有隔阂了。
　　“我挺羡慕出柜的人，不过，我自己可能还是缺一些勇气吧。”斯文的男人摘下眼镜轻轻擦着，“今天很高兴认识你。”
　　第二位相亲对象依旧不合适。
　　松仁小口啜着水，口红印在了水杯的边缘，傻呵呵地看着那一抹口红印笑着。
　　不远处的小舞台似乎正准备些什么节目，调试音响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顶楼有很多家露天餐厅，也有足够的场地给人们开趴体。
　　松仁循着音乐声张望过去，这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傍晚的天空是安宁的墨蓝色，舞台上的几束光冲向天际，晃动着扰乱了天空的安宁。
　　“喂，喂，现在是音响测试。”一个声音断断续续测试着音响。
　　“话筒ok。”又一个男声。
　　松仁顿了顿，他的位置太过偏僻根本看不到那边的小舞台。
　　放下水杯，踩着石阶，循着蜿蜒的方向，眼前逐渐亮了。
　　松仁捏着裙角，惊诧地看着舞台上的几个男人，但松仁的眼里只有一个人——那个贝斯手，是赵恺杭。
　　“好了，咱们11院的联谊，let’s start！”
　　松仁听到主唱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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