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春光

　　不知睡了多久，晏否醒来的时候，实验室里的人走光了。
　　他看看身侧，祝春雨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好像很爱睡觉，总是懒洋洋趴在桌子上一副懒散的模样，说话也是那个慵懒轻软的调调。

　　他再看看放在旁边写了密密麻麻的实验表。
　　他将实验表拿起来，祝春雨写字倒是挺好看的，是常见累月练习过的，一笔一划娟秀且清晰。
　　他偏头好奇地看着女生白皙的侧脸，有些疑惑。
　　她成绩一般，不算好倒也不算坏；脑子聪明，却不爱学习；偶尔举起拳头就凶人，却又很好相处，热忱而开朗。

　　女生闭眼睡觉的模样很乖巧，卷翘的睫毛，粉色的嘴唇。
　　鼻翼微微扇动，发出轻微的呼吸声，连带着落在挺翘鼻头上的发丝也在拂动，落下时惹得皮肤有些痒，女生无意识地抬头挠了挠。
　　晏否不受控制般的下意识地抬起手，轻轻地、温柔地想帮她拂开碎发。
　　女生却在睡梦里皱了皱眉头，嘤咛地“哼”了一声。

　　晏否像是回过神般的，急忙抽回手。
　　可女生只是睡得不安稳，并没有睁开眼醒过来。

　　但晏否清醒过来了。
　　他抿了抿嘴，又恢复到了自持内敛的样子。

　　他安静地坐了三十秒，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可刚走到门口，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转身回去。
　　他将草稿纸撕下一页，写上：我请假了。晏否。

　　祝春雨醒来时，晏否又走了。
　　她再次气炸了，可当目光看到字条的时候。她挑了挑眉，火苗瞬间熄灭了。
　　“晏羞羞，算你记得我的话，原谅你啦。”
　　……

　　祝春雨今天没上晚自习。
　　她给晏否写了张字条，告诉他自己不送他回家，不是因为那晚的话，而是她今天有事儿。

　　晏否看完龙飞凤舞的字条，随意地扔进桌子里面了。
　　课上了一半，他回头看了一眼。老跟她混在一起玩儿的男生也不在。
　　他收回目光，继续写作业。

　　……
　　祝春雨这会儿正在KTV给朋友庆生呢。
　　一群人拥着寿星敬酒：“生日快乐！又老了一岁哈！”
　　“成年了啊！抽烟喝酒烫头搞起来！”
　　“去你的！”
　　“哈哈哈哈——”

　　唱完生日歌，吃完蛋糕。
　　祝春雨跟寿星碰了一杯，看了看时间，离放学还有十分钟。
　　反正在这里也没事儿，她想了想说：“兄弟们，我有事儿先走了啊。”
　　寿星拉住她，在她耳边大吼：“有什么事儿还比我重要啊？来喝酒，不醉不归！”说着将一瓶酒塞进她怀里。
　　祝春雨摇摇头：“真有事儿。”
　　“到底什么事儿啊？真比我还重要？”

　　“情情爱爱那些事儿呗。”话筒里突然传出这句话。
　　祝春雨循声看过去。
　　彩灯晃眼，她微眯了眼看着肖随坐在高脚椅上，随意地拿着麦，深情地唱着：“没有星星的夜里，我把往事留给你——”

　　肖随唱歌好听，每每来KTV，都是被人哭着捧着求他唱歌。
　　那么深情地唱着经典老歌，仿佛那句话不是他说的。

　　祝春雨懒得理他，挥了挥手：“走了。”
　　寿星见劝不住，跑到肖随那儿，搭上他的肩，八卦地问：“春雨是不是谈恋爱了？”
　　肖随不耐烦地推开寿星的手：“不知道。”
　　寿星撇了撇嘴：“不说算了。”
　　“……”

　　祝春雨走出KTV，看了看时间。
　　离放学还有五分钟。

　　祝春雨低着头走进巷子里，走了几步，感觉不对劲儿，一抬头发现前面站了十几个人。
　　站在最前段的人正是昨天那个劳改头，
　　她顿了顿，将手插在校服口袋里，慢悠悠地问：“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干你啊！”
　　“妹妹你不是挺会打的嘛？今日哥哥叫了一群人陪你玩玩。”
　　“呵呵——”她挑了挑眉，冷笑。

　　……
　　高二（2）班。
　　放学铃声一响，一群学生提起书包飞一般冲出了教室。
　　晏否慢吞吞收拾书包，又是最后一个走。
　　他走出校门，走进巷子里。

　　前面有两个女生，边走边低声交谈：“刚刚那个女生是祝春雨吧？”
　　她们特意放低了声音，可在安静的巷子里，熟悉的名字还是钻进了晏否的耳朵里。

　　“那些人是校外的吧？是不是在找她麻烦啊？”
　　“应该吧？听说祝春雨得罪了很多人，不过就她那德行，能不被人记恨嘛。”
　　“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告诉老师啊？”
　　女生沉默几秒，显得有些纠结：“会不会被报复啊，那些人好像看到我们俩了……”
　　“那算了，我们就当没看到吧。”
　　“听别人说她学了功夫的，应该没事儿吧？”
　　“她那么牛逼，肯定会没事儿的！”
　　“走了走了，快去排队，再等会儿人就更多了！”

　　晏否面无表情听完，静静地看着两个女生急忙走远。
　　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低下头，提了提书包带子，继续往前走。

　　走了两步远，他突然停下脚步，在原地立定几秒，像做了什么重大决定。
　　几秒后，他转身原路返回。
　　穿过马路，寻了几条漆黑的巷子，终于看到被十几个人围着的祝春雨。
　　其中有两个人他昨晚见过。
　　应该是寻仇来了。

　　祝春雨今儿规规矩矩穿了宽松校服，不过裤脚被她改小了，衬得双腿笔直而修长，在一群花里胡哨的发型里格外显眼。
　　两方人已经开起了战火，穿着蓝色的校服女生左手一拳，右腿一扫，动作快速又利落。

　　论打架，祝春雨从小到大就没输过，就连她上面两个哥哥都怕她。
　　小霸王这个外号还是她二哥祝北给取的，后来不知被谁听到了，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传了下去。

　　只是以少敌多到底是寡不敌众。
　　祝春雨躺在地上被一个肌肉男掐住了脖子，女生红了眼，气息都变弱了，嘴里也不肯饶人：“你有本事掐死我，不然爸爸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见一次揍一次！”
　　“爸爸我这辈子还没怕过谁！用力啊！你他妈的——”骂人的话就这样戛然而止，她瞪大了眼看着肌肉男的额头流出了血，他松开了手，缓缓倒在了一旁；
　　她愣愣地抬头，光头男身后，站着拿着砖头的晏否。

　　那人逆光而站，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但祝春雨却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冰冷的气息，她是真的被震惊了，只能从牙齿里挤出：“我——我操？！小心！”
　　话刚落下，一个人抬起脚在晏否背后猛力一脚：“你妈的还跟哥搞偷袭！”
　　因为晏否是突然拿着砖头冲进来，在一群人还没反应过来时，砖头就这样砸在了肌肉男头上。

　　晏否的反应自然没这么快，被狠狠踹倒在地，“扑通”一声跪下了。
　　祝春雨赶紧爬起来去扶他：“没事儿吧？”
　　晏否皱着眉摇了摇头，他咳了咳，用力挤出几个字：“别打架。”
　　“……”
　　祝春雨气得想翻白眼。
　　这他妈的是圣母吧。
　　却听他又说：“我已经报警了。”他抬眸，冷冷地看着一群人，语气平静得不像话，“我报警了，你们以多欺少，况且对方还是女生。”

　　众人一听，脸色大变：“你他妈有病啊？想找死吗？！”
　　话刚落下，有影影约约的警铃声传来，几人哪儿还敢逗留，抬起肌肉男作鸟兽散地跑了，丢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祝春雨乐了，忍不住“扑哧”一笑。
　　晏否淡淡道：“你说的事儿就是出来打架？”
　　“不不不！”祝春雨急忙摆手否认，“一个朋友过生日，我吃完饭刚出来就被他们拦下了，说是找我报仇。”

　　晏否撇开眼，冷漠地“嗯”了一声，又道：“我没报警，骗他们的。”
　　祝春雨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手机录音？”
　　“嗯哼。”
　　“哈哈哈哈哈——”祝春雨笑喷了。
　　看见她笑，晏否掩嘴咳了咳。
　　祝春雨立马闭上嘴，小心翼翼问道：“我带你去医院吧？”
　　她这会儿说话又轻又软，跟在其他人面前全然不一样，像混世大魔王突然变成了小熊软糖。

　　晏否点头，想了想还是问：“你有事吗？”
　　“没有没有！”祝春雨忙说，看到他怀疑的目光，她不自然摸了摸脖子，“就……脖子疼。”
　　她皮肤又白又嫩，就被这么一掐，脖子上泛起了一圈红印，看着有些狰狞。
　　晏否垂下头：“走吧。”手撑着墙刚走了一步，整个人踉跄地往前一倾。

　　“我扶你。”祝春雨的右手搭在了他腰上，左手抬起他的胳膊放在肩上，“慢点。”
　　晏否一顿，有些不自然地挪开两人的距离。
　　祝春雨扶着他有些吃力，哪儿清楚这些，以为是他的身体无意中下滑，搂在他腰间的手更紧了几分。
　　晏否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动不动。
　　“小心。”祝春雨搂得更紧了。
　　“……”
　　他只感觉耳尖越来越热，越来越烫。

　　他僵硬地拖着两条腿走路，只觉得腿不是自己的了。
　　终于——他呼了一口气，小声道：“祝……”
　　话还没说话出口，祝春雨说：“晏羞羞，你——”
　　“嗯？”
　　“你好瘦啊。”
　　“……”
　　“嗯。”
　　“多吃点，不要挑食，”顿了顿，“你是不是不爱吃青菜啊？上次在食堂，我看你把青菜全挑出来了。”
　　“……不是。”
　　“哎呀挑食就挑食，有什么好否认的。”
　　昏暗的路灯拉长了交缠在一起的影子，男生撇开脸：“……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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