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日和风（Good Days）

　　（15）

　　白璐打开门，发现孙伟正在客厅上网。他看到白璐有点吃惊，“你今天没上班吗？”

　　白璐边换鞋边回答，“恩，没上。叶筱呢？”

　　孙伟：“她下午也没上班，在洗手间。”

　　白璐走到沙发旁坐下，“我回来拿点东西就走。”

　　孙伟：“白璐，这里本来就是你家，我给你添麻烦了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白璐：“别别，孙伟哥，这些客套话我已经跟叶筱说过了，不许再提了。最近她怎么样？”

　　孙伟：“她很坚强，一直都是。我相信这次的事不会打倒她。但我知道她偷偷地哭过了。他们公司好像有些风言风语，这个小区里面好像也有些传言，我已经和物业还有保安都沟通过了，但有时候有些事真的很无奈。我想带他去北京，总觉得离开这里重新开始会比较好。”

　　白璐：“你能这样为她着想真好。你的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孙伟：“我一直想留校任教的，G城的一些大学有在投，公司也有在投，有些回复了，在比较。现在有点纠结的是，我知道叶筱很喜欢G城，我也愿意为了她留下了。但我一直在想会不会换个环境更好。但我不想让她觉得我想回北京是因为我的工作的原因，如果给她造成那种错觉我会变得很自私卑鄙。”

　　他们正聊着，叶筱从洗手间出来了。白璐走上前询问她近况，两个人走进房间小声聊着天。

　　白璐：“听说你最近状态不错？今天怎么没上班啊。”

　　叶筱：“公司里面也有很多烦心的事。”

　　白璐：“什么烦心事，要不要说给我听听。”

　　叶筱：“白璐，我现在最大的烦心事是我要不要留在G城。”

　　白璐：“啊？”

　　叶筱：“我相信孙伟说的为了我愿意抛弃北京努力奋斗的一切留在G城的决心，但我总觉得这样的自己太自私了。虽然他现在在找工作，也有一些选择，但我知道都没有北京的好。”

　　白璐轻轻拍着叶筱的背，听着她继续说，“我们的这段感情里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做妥协的话，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我退步应该是最完美的结局了吧。”

　　白璐：“你已经想好了？”

　　叶筱：“还是有点纠结，还是有点不甘心，但有时候纠结和不甘心有什么用呢。”

　　白璐：“我觉得，你需要把你最真实的想法告诉孙伟哥，好好沟通比什么都有效。”

　　（16）

　　晓曼加班回来，看到白璐正坐在茶几前吃泡面，感叹到，“你也太虐待自己了吧？”

　　白璐：“我就是什么都不想做。”

　　晓曼：“不要给自己的懒找借口。你今天没上班吗？”

　　白璐：“没。我邮件给老板发了辞职信，离职手续办起来不是很快吗？”

　　晓曼：“不快啊，也就你们公司快吧。”

　　白璐：“恩，我们特别快，盖几个章就好。”

　　晓曼坐到她身边，看了看她的泡面，“面都要凉了。”

　　白璐：“没胃口。”

　　晓曼：“又怎么了？”

　　白璐：“就是觉得人生很多的委屈。工作上的，生活上的，为什么人活着就这么不顺呢？”

　　晓曼像看着智障儿童似的看着她。

　　白璐：“我知道我说的都是废话，就让我有感而发一下嘛。”

　　晓曼拍拍她的头，“我知道。但你要相信人生就是起起伏伏，熬过了低谷才能迎接上升。”

　　（17）

　　市一医院神经外科住院部 13楼

　　袁晓曼在走廊上绕了一圈也没有看到VIP病房，她走到护士站询问，小护士打量着她，“VIP病房不在这层，您要探望的病人是哪位？”

　　晓曼：“刘志远，一位作家。”

　　小护士：“哦，刘作家，您提前预约了吗？”

　　晓曼点点头，“我们公司的同时应该…预约过。”

　　小护士：“那请您报一下姓名，VIP病人都需要提前沟通才能探访的。”

　　晓曼：“你就说是R杂志的记者，我叫袁晓曼，之前我们主编应该是和刘作家沟通过的。”

　　小护士打电话过去，没说两句对方就挂断了，“刘作家说现在不接受任何采访。”

　　晓曼有点尴尬，“啊。”

　　小护士：“这是真的，前段时间好多记者要来采访刘作家，都被挡回去了。”

　　晓曼：“刘作家现在的病情如何，我记得他住院有段时间了吧，手术后应该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吧。”

　　小护士摆摆手，“抱歉，病人的隐私我们不能随意透露。而且这些得问他的主治医师，我真的不清楚。”

　　晓曼：“主治医师才不会告诉我这些呢。”

　　她正苦着脸，背后传来低沉的男声，“你怎么在这儿？”她回头看到顾石宏就在眼前。穿了一身白大褂的顾石宏显得格外帅气，她呆呆地回答，“我来探病啊。”

　　小护士打招呼道，“顾医生，你们认识吗？顾医生就是刘作家的主治医师啊。”

　　晓曼的脑袋飞快地转着圈，她满脸堆笑，“那可巧了，刘作家是我的客户呢。”

　　顾石宏皱着眉看着眼前的袁晓曼，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病人的隐私我不方便透露，VIP更是如此了。”

　　晓曼：“干嘛变脸那么快。我知道刘作家现在不愿意接受采访，但可以在不违反职业道德的前提下，站在朋友的立场给我一些有用的提示么？”

　　顾石宏低头看她，“可是，我们只见过一面。”

　　晓曼瞪他，“我们一起散过步啊。”

　　顾石宏：“交谈了20分钟左右。”

　　晓曼：“不止吧。”

　　顾石宏：“这样的交情就可以算朋友了吗？”

　　晓曼：“不算吗？”

　　顾石宏看着她不说话，她有点生气的摆摆手，“OK，我记住了。那就不劳驾顾医生您了。”

　　顾石宏拉住转身想走的晓曼，“我马上要进手术室了。等有空的时候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如何。”

　　晓曼气鼓鼓地回答道：“我的schedule也很满，我现在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那就等有空的时候再说吧。”

　　（18）

　　白璐走进公司的时候明显感受到了很不一样的氛围，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她来办离职手续，顺便收拾下自己的东西。罗淼把她拉到了楼梯间，小声告诉她公司里的情况。

　　罗淼：“白璐姐，我不用走了，刚才经理说我可以正式转正了。”

　　白璐：“太好了。不过经理可不是一个轻易改变主意的人啊。”

　　罗淼：“刚才有个记者来了，在经理办公室和他聊了好久。”

　　白璐：“记者？”

　　罗淼：“恩，听说是有人匿名举报了，我也不知道举报了什么，好像是实习生方面的操作不规范之类的。那个记者聊完后不久经理就跟我说可以转正了。”

　　白璐：“虽然有点吃惊，但这是好事不是吗？”

　　罗淼有点犹豫，“白璐姐，是你匿名举报的吗？”

　　白璐：“我？不是啊。”

　　罗淼：“因为总觉得只有你会这样帮我了。”

　　白璐有点惭愧，也想到了刚才同事们的眼神，“真不是我。”

　　罗淼：“那到底是谁呢？Nina姐说那个记者看起来很眼熟，但她记不起来了。”

　　白璐：“哪个报社的？”

　　罗淼：“R晨报的，挺年轻的女生，穿的很森田系的长裙子，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记者。”

　　白璐瞪大眼睛，“盘着头发，脸有点圆圆的，带着一副彩色边框的眼镜？”

　　罗淼：“是啊。你认识她？”

　　（19）

　　白璐扯着袁晓曼的胳膊，“真的是你啊？”

　　袁晓曼推着她的手，“是啊，你放手，好疼啊。”

　　今晚大家聚在东湖小区白璐和叶筱的房子里，孙伟和叶筱主厨，李骁和许凡凡也来了。大家的聚餐其实也可以算是一个离别party了，孙伟和叶筱决定离开G城，李骁也要回北京了。难得有机会凑在一起，所以这样的时光大家格外珍惜。

　　袁晓曼给大家简单地介绍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白璐忍不住发问，“你怎么冒充 R报社的记者啊。”

　　凡凡：“这有什么难的？R报社和R杂志不是一家的吗？”

　　晓曼：“我刚进公司的时候就在报社那边实习过，工作证名片什么的很好拿到。”

　　白璐：“可是我们老板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啊。”

　　晓曼：“一开始是挺横的，态度也强硬。说你们公司在对待实习生问题上都是按照相关制度执行的，不存在违规。”

　　白璐：“然后呢然后呢？”

　　晓曼：“我就说举报的内容很多啊，比如实习生实习期间没有五险一金，实习生被故意在实习期结束前被辞退，实习生签两年的合同却有三个月的实习期等等，还有匿名举报者说可以找到至少5名以上的证人，然后他就有点怕了。”

　　孙伟：“你怎么知道的？”

　　白璐：“我告诉她的，我们闲聊的时候，没想到她都记着了。”

　　凡凡：“果然威胁才是最管用的。”

　　白璐：“这么细节的东西你一说，他自然知道是有内部人员告密啊。那肯定会怀疑我啊。难怪今天我去公司他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恨我恨的牙痒痒。”

　　晓曼：“应该不至于，你别自己承认就行。这种事情在你们公司又不是秘密。所有人都可能举报啊。”

　　李骁：“白璐，你们公司这么不正规啊，这些都是明显违法的。之前没有实习生去申请劳动仲裁吗？”

　　白璐：“实习生大多是学生或者很年轻，实习期也很短，而且被开除对很多人来说并不是件光彩的事情。所以真正去纠细节的人还真没有。”

　　叶筱：“晓曼，你干嘛要去做这件事啊？白璐不已经辞职了吗？”

　　晓曼：“因为她老是那么抱怨人生啊，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

　　凡凡：“她是专门为白璐出气去了。”

　　白璐一把抱住晓曼的胳膊，“啊~~”

　　晓曼：“也不全是啦，我作为半个新闻界人士，出于自己的正义感不可以吗？”

　　李骁：“天啊，她真的是为了白璐，好感人。”

　　孙伟：“你们感情真好。”

　　叶筱：“姐妹就应该这样相互照料啊。我在G城能认识你们三个真的特别开心。你们为我做的事情我都知道。前段时间小区里面有些谣言，晓曼你去找过物业和保安用的也是新闻记者这招吧。我状态最差的那几天白璐每天夜里都会悄悄跑到我房间来确认我的状况，别以为我不知道。还有凡凡，这段时间帮我跑了好多趟派出所，她平时可是做什么都嫌麻烦的人啊。”

　　大家哄笑起来，凡凡嘟嘟嘴，“要夸我就好好夸嘛。”

　　叶筱的声音里有哭腔，“总之，离开G城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们了。”

　　白璐上前拥住她，“我们也舍不得你。不过北京和G城也不远啊，等你和孙伟哥结婚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凡凡：“不要把离别弄得这么伤感好不好，多俗气啊。这年头交通和网络那么发达。”

　　李骁：“我举报，刚才她和叶筱在房间里的时候抹眼泪了，现在又在大家面前装坚强。”

　　凡凡瞪了李骁，大家都被逗笑了。

　　叶筱：“OK，那就不弄煽情那套了。赶紧吃饭，这顿饭我可是花了心思的，好好尝尝我的手艺吧。”

　　（20）

　　晚饭后，大家聊了一会儿天，然后就散了。许凡凡自己开车来了，白璐嘱咐她开车小心点，“晚上开车真的挺吓人的，打起精神开啊。”

　　凡凡嘲笑她，“白璐，这里最需要磨练车技的估计就是你啦。”白璐想想觉得自己的确没什么资格评论别人的开车水平。

　　李骁送白璐和晓曼回南湖新苑。路上李骁问白璐，“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白璐：“接下来吗？我想先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就找工作咯。而且我还要换房子了，叶筱走了，东湖的房子肯定要退掉了，找到新工作了才能找新房子，好多事情。”

　　晓曼：“直接搬来和我住啦。”

　　白璐：“目前肯定是要赖着你了，但之后肯定也要根据新工作的情况来啊。”

　　李骁：“想好之后做什么工作了吗？”

　　白璐：“没，可能和之前的相关，但也可以探索些新领域。”

　　晓曼：“趁着空白期好好想想。”

　　白璐：“肯定啊。”

　　车停到了晓曼家楼下，白璐和晓曼从车里下来，李骁也下了车，他看起来有点犹豫。晓曼突然说到，“啊，我想起来了，我要去9栋拿快递。很重要的东西，我今晚必须得拿到。”

　　她对李骁说，“你在这儿陪一下白璐吧，我马上回来，就五分钟。”

　　看着晓曼跑掉的背影，白璐和李骁都笑了。

　　李骁：“她这个借口编的够烂的啊。”

　　白璐：“不过，诚意感人。”

　　李骁看着白璐，月光洒在两个人身上，“最后的机会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北京啊。”

　　白璐笑道，“你知道我的答案的。”

　　李骁叹了口气，“是知道，只是有点不甘心呢。”

　　白璐没说话，只是笑着看他。

　　李骁：“别以为你这样笑我就会原谅你了，你还是伤了我的心。”

　　白璐：“对不起。”

　　李骁：“我们之间就别说这句话了吧，太矫情。”

　　白璐：“是你要先开始矫情的啊。”

　　李骁：“或许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或许我们以后都会慢慢淡出彼此的人生了，有些事情真的挺遗憾的。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早点告诉你我的感受就好了，如果早点让你知道。”

　　白璐：“我知道。”

　　李骁有些吃惊的看着她。

　　白璐：“我一直都知道。我第一次收到你送的百合时，那个牛皮的包装纸我一直保留着，那时起我就知道了。每年生日你都会送我百合，毕业后你也没有忘记，每次那个附带的卡片上都有同样的留言。我知道是你，只是我没法回应。说到底，我太自私了。”

　　李骁眼里一下子展现出太多的感情，惊讶、欣慰、失落、释然，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幸好，你知道。”

　　白璐突然眼里有点泛酸。

　　李骁上前一步抱住她，这个拥抱非常轻柔，像极了他平时的温柔。白璐的身体有些僵硬，但她没有动。李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白璐，我想和你认真告别。或许这次是真的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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