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乱

　　“这就坐下啦？也行，坐吧坐吧，我们正好可以开始谈谈正事了。”太后似笑非笑，语调是令人生厌的高八度，此时的太后活脱脱一个尖酸刻薄的妇人，哪里能看出平时那副随和模样。只能说，女人一旦发起狠来，还真是……可怕。

　　反观一边“被迫”脱去了衣袍，只着内衣，被冻的禁不住颤抖的冯氏，强撑着坐得笔挺，硬生生忍着的样子，看着还颇有些让人可怜的感觉，不过这一切，终归是她自己咎由自取，也怨不了别人。

　　“娘娘您请说吧，有何正事。”冯氏涂脂抹粉的脸，掩盖不住她越来越青黑的脸色。

　　“我们先来谈谈你打了念云和白荷，致使念云险些流产，还被激的呕血的事？”太后中气十足，缓缓吐字，把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说的让冯氏压迫感十足。

　　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哼，人又不是我打的，能拿我何？冯氏在心中暗自琢磨，徐念云本来就不是自己亲手打的，只要咬定了这点，即便是太后和皇上都在，又能拿自己如何？呵，太后这如意算盘，可算打错了！

　　“回禀娘娘，民妇实在是冤枉啊～”冯氏看着一脸无奈又心酸的表情，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娘娘您不知道，下午我去看望看望念云，她这次回来，我们还未曾私下见面，我也没能与她话话家常。这可不，我才得空去找她，进了院子，让白荷那小丫鬟去通报一声，谁知这丫头连小姐去哪里了都不知道，一个做下人的，最起码得本分就是侍奉好主子，您说她这样能行吗？自然是不行的啊，念云心善，那就由我这个娘亲，替她教训教训这个不守本分的下人，您说，我有哪里做的不妥吗？”

　　“丫鬟？丫鬟不是条命？你倒是厉害了，宫中管教宫女，也不过是罚些苦力，挨几下戒尺，你可好，这酷刑，谁能受得起？！何况你更因此牵连到念云，她受的那一鞭，你敢说不是因为你？”冯氏把黑的也能说成白的，明明是去找麻烦的，摇身一变就成了话家常？

　　“宫中宫女都是精挑细选过的，我们普通人家的仆人，难免多些歪瓜裂枣，不好好敲打敲打，是不行的。太后娘娘，恕民妇直言，咱们宫外啊，下人难管，不比那宫中，谁不想一朝获得圣宠？自然是要揣着心思佝偻着背在宫中待下去的，哪比这些卖了身混口饭吃的贱民呢？”冯氏这一番话含沙射影，不仅讽刺白荷的出身，还令淳于靖琪不高兴了，淳于靖琪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怀着目的接近自己的人，不管是谁，冯氏果真是已经被太后激怒了，言语间毫无顾忌，又或是她原本就情商堪忧，又把自己往死路上推了推。

　　“看你这话说的，哀家若是不顾及徐府的面子，直接把你送到官府去，告你个草菅人命、蓄意谋杀，恐怕你也难逃罪责！”太后气的牙痒痒，冯氏这个小人，好一个恶妇！

　　“再者！谁给你胆子让你打一个身怀龙胎的妃子？！哀家看你才是丝毫不将尊卑秩序放在眼里的人！你才需要好好敲打敲打！”太后的功力，到这里也就耗的差不多了，被冯氏激了几句，有点矜不住霸气了。不过需得体谅她，毕竟不是靠宫斗上位的，而是靠的出其不意……

　　“那民妇就更冤枉了呀太后娘娘，民妇只是授意手下的下人，责罚一下白荷那个小丫鬟，可没让她打惠妃娘娘啊，都是她自己作的呀，也不知她是不是与念云有什么嫌隙呢？您若是要治她误会，民妇绝对帮理不帮亲，将她交给您处置。念云如今这么金贵，民妇怎么敢打她呢，便是摸，都摸不得啊～”

　　冯氏此话出口，原本站在一旁角落里，拉长耳朵默默听着二人争锋相对的奶娘顿时愕然，从小奶着、寸步不离照顾大的孩子，竟然将伤害妃子这样一个要被杀头的黑锅就这样甩给自己！几十年时光，视若亲子一般对待，为她做尽了违背良心的事，老了老了，别说让她尽孝，如今连一条老命都要不保？可悲啊……可悲啊！都是报应！都是报应！奶娘满心凄凉苦楚，心中道不明的后悔与酸楚，十六年前就不该！就不该！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你可真是明哲保身的一把好手，哀家佩服之至！你可知道这样一来，你这位嬷嬷很有可能就要没命了？”太后知道这嬷嬷是跟了冯氏几十年的，怎么也没想到，她这么狠的心，把自己的嬷嬷推出来替罪！本是想迫她认栽签了休书，真是没想到，为了自己安身立命，连跟了几十年的奶娘都能推出来代她受过，真是黑了心肝！

　　“那又如何，有罪就当罚，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民妇不才，这个还是知道的。”冯氏此话一出，奶娘对她仅存的一丝期望也就此被彻底扼杀，奶娘将手中捧着的衣袍随手一扔，从角落里坚定又缓慢的走到厅中央，面对太后跪下，低头叩首。

　　“太后，奴婢认罪，但一切行为皆是夫人授意，不是老奴想要打惠妃娘娘和白荷那小姑娘的，打到娘娘实在是个意外，给老奴几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冒犯惠妃娘娘啊。斗胆恳请娘娘赎老奴无罪，正好，老奴也有一事要禀报娘娘。”奶娘这些年帮着冯氏干了不少亏心事，午夜梦回，总是惊醒，吓得一头冷汗，今日，大概是该说出来了。

　　“得了得了，哀家又不是你那狠心的主子，你自然是有罪的，但是念在无心之失，就罚你挨几鞭子吧，念云和白荷被你打了几下，你就罚几下吧，你一个老人家，哀家和你为难什么！对了，你有什么事要说？”太后气的没了个轻重缓急，看冯氏推了个年逾花甲的老仆人出来代她受过，也没了计较念云挨了鞭子的心思，连话里的轻重也拎不清。

　　反倒是冯氏，听了奶娘的话，心中立刻生出强烈的不安感，亏心事做的多了，自然是害怕被捅出来的。冯氏死死瞪着奶娘，生怕她说出自己干的那些事儿，毕竟随便一件，都能让她吃不了兜着走，冯氏没了方才的冷静，手心都没了温度，渗出密密的冷汗，竟连话也不说了，紧紧交握着双掌。

　　“请娘娘答应，无论老奴一会说了什么，请饶我一命，毕竟我这身子骨，恐怕也活不了几年了。”奶娘知道有些事要是说出来，自己恐怕也是要连坐的，可是不说，恐怕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终己一身，都要一直活在梦魇里了。

　　“行，哀家答应你，你说。”太后身为女人的第六感告诉自己，奶娘要告诉自己的事，好像就是……

　　“回禀娘娘，十六年前，云曦夫人死于难产是冯夫人买通了稳婆造成的，并且当年云曦生的是一对龙凤胎，那男婴也被冯氏令老奴遗弃了。”奶娘说的又快又急，生怕自己没机会把话说完，众人却一字不落，听得异常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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