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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狄仁杰一行没能顺利回到并州,中途即奉诏回京。
李治突然将狄仁杰等人召回京城,自然是因为最近长安城中颇不太平。在屠龙Boss和王佑仁的暗中推动下,外地官员进京的趋势愈演愈烈,李治本人也清楚现在朝中有人结党营私,不过利弊权衡之下并未深究。况且他早已经察觉到屠龙堂这股藏在暗处的力量,并着狄仁杰的父亲狄知逊秘密调查。
将狄仁杰和王元芳引向京城的导/火索是——禁军首领索朗,月余前被发现死于宫中。
禁军历来直辖于帝王,担任着护卫帝王及皇宫的重任,而其一军统领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在皇宫离奇死亡,李治的震怒和惶恐可想而知,命狄仁杰和王元芳火速破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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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深海底般的夜空下,一处冷僻的宫殿旁,一道单薄身影枯站于宫墙下。
须臾,远处传来紧促的脚步声。
“少主,”来人行到近前,恭顺的抱拳道,“不知少主深夜将属下召唤于此有何吩咐?”
“狄仁杰等人回来了?”那道身影一动不动的背身而立。
“是,今日方到,奉命调查禁军统领索朗一案。”
“左使大人,不需要我提醒你,不要在任何人面前露出异常举动。例如,你刚刚游历归来的儿子,王元芳。”不带一丝情绪的声调。
“属下明白,请少主放心。”
“你不明白。我要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跟从前一模一样,不要增添多余的事端。”
“少主似乎意有所指,但属下并不敢……”
“这次李治将索朗一案交给狄仁杰和王元芳,你是否存有私心,希望你的儿子能比狄仁杰提前破案?也许你还会以郦妃在宫中处境艰难为由,让他力争破案,为其姐在李治面前增光。我可有说错?”
王元芳返京后,父子相见的喜悦还未尝到几分,便被父亲告知,长姐入宫多年,因一直未诞下皇嗣,心情抑郁寡欢,而且常被母凭子贵的徐昭媛冒犯顶撞,致使处境雪上加霜。只有他在此次索朗的案件中,胜过狄仁杰,在皇上面前崭露头角,才能使姐姐在宫中的地位更加稳固。
但他跟狄仁杰一路游历,相处融洽,患难与共,彼此早已是知己好友。况且他一向心高气傲,此时却要因家族荣衰,暗藏私心……
他的沉重和郁郁寡欢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而她,已经给了他爱情上的沉重,只希望来得及为他卸下亲情上的沉重。
“这……”被一语道破心机,左使大人额头有些冒汗,“属下也是想……”
“想什么?左使大人倒是打得好算盘,如此急于让你的儿子在李治面前立功,莫非还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不成?”
“少主!少主明鉴!属下对主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没有最好。你只需记住,起事之前,不能有任何差错,尤其狄仁杰和王元芳,他二人本就善察细节,你要扮演好你的好世伯和慈父。”
“属下明白。”停了一瞬,忐忑道,“敢问少主,我女儿她……”
“左使放心,郦妃娘娘在屠龙堂是上宾,无人敢怠慢,待事成之后,左使大人自可一家团圆。”
“是,是……属下一定尽心竭力,助主上完成大业。”
“辛苦左使。天色不早,左使大人请回吧。”
交谈声停止,四周显得更静了,只余了那道单薄身影留在原地,久久的站着,像是凝成了一座雕像。
半晌,另一道几乎消融于夜色中的身影,自宫墙上一跃而下。
“少主,此处不宜久留。”
“嗯,走吧。”此时的声音已经全然没有了前一刻高高在上的稳健冷然,像是一句疲惫的叹息。
寒噤的夜空下,高耸的宫墙,无言的延伸至望不到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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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总是静谧的,而这座居住着天下间最尊贵之人的恢弘皇宫,更是如此。
一拱精致的白玉石桥,横跨浅流,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浅浅的溪流上似乎还朦胧着一层薄雾,氤氲雾气下可以看到水中自在游动的锦鲤。郦妃娘娘的贴身宫女莲儿,似乎被这些兀自畅游的水中精灵吸引住了,驻足在石桥上,微微俯身观看良久。
身着宫女装的女子,稍稍探出石栏杆,在水面上投下一抹纤瘦的剪影。这些小鱼许是被人喂惯的,察觉到人影,便纷纷围拢过来,五彩斑斓的挤在一起,煞是好看。莲儿不禁有些后悔,未带些鱼食来。
天空是有些森冷的青灰色,莲儿紧了紧身上的宫女装——这衣裳,好看是好看了,但实在并不防寒。桥上又相携走来两个小宫女,二人经过莲儿身边时客气有礼的道了一声:“莲儿姐姐。”
双方寒暄两句,便各自分手。莲儿站在石桥上跺了跺脚,好使自己暖和些。她抬起头,向四周望了望,但皇宫内的宫殿大多巍峨高耸,她这小小石桥的“制高点”并不能看出去很远。
石桥尽头是一条甬路,甬路两旁是静静的一棵一棵的树,有些已经翠叶落尽,裸/露出光秃的枯枝。她看着那些树,心想,其实做一棵树挺好,春夏秋冬,四季更迭,始终按时序生长,寂静扎根,没有一丁点胡思乱想。不像她,被困于这皇宫之中,脱身不得。
正此时,原本空无一人的甬路上,慢慢走来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莲儿眼睁睁看着他走至桥头的甬路中央,停下了。
她在桥上,他在桥下,隔着数十级台阶,两人的视线在深秋寒凉的空气中撞上。
莲儿是郦妃的贴身宫女,他是郦妃的弟弟。她认真想了想是不是可以装作没看见,返身从石桥另一边逃走——虽然这并非她原本的方向。虽然这位国舅爷停在那里明显是在等她上前。
然后,她认命的走了过去。
她一个数一个数的默数过去,一共三十二级台阶。
“王公子。”行至近前,一个漂亮的躬身礼,便极快的转身欲走。
“站住!你要去哪里?”
极冰冷的声调,听在耳中,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双手在袖中握紧,慢慢的转回身。她恭敬的回道:“奴婢去给郦妃娘娘抓药。”她低着头,视线落在他手中不合时节的折扇上。
“抓药?”王元芳不禁凝眉,语气透出几分担心,“姐姐怎么了?”
“并无大碍,只是有些风寒。太医给开了个方子,奴婢正准备去抓药。”
“方子拿给我看看。”
莲儿有些意外的抬头,但视线仍只停留在他脖子以下,并不往他面上看。见她迟疑,王元芳直接走近几步,一手握扇,一手伸到她面前。
她只怔怔的看着摊开至眼前的手掌,不动,也不说话。
“方子。”王元芳皱眉,又说了一句。
他看到眼前的宫女面色平静的递过来一张叠得端端正正的纸,举止恭顺有礼,仿佛刚才的失神只是他的错觉。
王元芳探寻的看了一眼姐姐宫里的这名宫女,然后才展开手中的药方。
其实王元芳也不确定他在怀疑什么,或者找寻什么破绽,只是他返回京城至今,父亲一直以姐姐病中静养为由,阻止他前去探望。虽然姐姐确实体弱易病,但他总觉得父亲对他有所隐瞒,而且是极其重要的事情。
他将药方重新交还回去,突然说:“去太医院并不经过这里,你一大早在这里干什么?”
莲儿一怔,连忙俯低了身子惶恐道:“大人恕罪,是奴婢贪玩了,奴婢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还望大人饶过奴婢这次!”
王元芳握着折扇没有立刻说话,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说辞。半晌,看了看面前折得低低的细弱身躯,似是而非的淡声道:“你起来吧。告诉姐姐,过两日我去探望她。”
“是,奴婢告退。”
起风了吗?为什么她觉得比方才更冷?她当然知道等在这里会遇到他,但她不知道是哪一天,所以这几日清晨,她都会独自来这座白玉石桥。看看水底的鱼,看看烟灰色的深秋的天。还有天空底下,她这个碌碌的活着的人。
可是真的见到了,她的第一反应却是逃走……
王元芳看着那个宫女仓惶离开的背影,衬着远处低落的冷凝的天,他说不出突然拥挤到心头的喧闹又空寂的情绪,但他对这情绪并不陌生,因为从那个人突然不告而别开始,他看着任何东西,做着任何事情时,突然就会毫无来由的被这种情绪淹没。他不想承认,他只是忽然想起了她。
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深刻的认识到,这个世界竟这么大,大到一个人消失后,如水滴入海——你如何从一片汪洋中找寻到那一滴水呢?——但是!
他看着那抹向右一拐,消失在甬路尽头的身影——那个方向,既不是去太医院的路,也不是回姐姐的两仪殿的路。
他握着折扇的手紧了紧,双眼微眯。他记得有一个人,也是路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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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路痴属性害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