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天引

　　“感气就是有灵根的人能感受到灵气的所在。有灵根的人想要修仙，第一步就要学会感气，随后才能引气，最后是引气入体。经过这三步成功后才算入了修仙门槛，再有之后不断破镜乃至飞升。”宿家大夫人跟宿真简单说了说修仙之事。

　　这三步也与先朝文帝留下来的功法最最后入体那一步不同，宿真既是问了，霍天青本就打算让她练，也就顺带将功法讲给她听，“文帝当初留下的功法，也就在最后入体这里与修仙不同。修仙除了需要灵根，还需用经脉淬体，以丹田蕴养储存灵气，灵气累积越多越能不断打破极限，最后历经雷劫求得长生。而文帝所创的功法，不需经脉宽窄与丹田好坏来定前程，只要能将灵气引进身体让灵气四处散去滋润全身即可。”

　　此时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宿家大夫人道：“仙人引仙气淬体，还得依靠遍布全身之经脉，要无经脉依托，如何将灵气均匀散于全身？”
　　不怪宿家大夫人不信霍天青的说法，实在是这功法怎么看都不靠谱，要有这种功法，仙人那早流行起来了，还轮不到凡间一个小小帝王琢磨明白。

　　霍天青对修仙之事明显知道得比许多凡人要多，也不介意宿家大夫人知道功法中的秘密，“自是引气入体这一步与修仙将灵气引入身体借用经脉丹田滋润身体不同。要练会文帝这部功法，灵根好坏对功法的领悟有几分影响，但不借助经脉、丹田，就只能依靠神魂。只要神魂足够强横，能够将灵气彻底压制引导，滋润全身就不是问题。真姑娘能从昏迷中醒来，还只用去三年，其神魂定然不弱，只可惜不能修仙，练此功法最适合不过。”

　　如此宿家大夫人倒无话可说，将心底真正的疑惑问了出来，“霍二公子，此处没有外人，我有一惑不解。以公子之能，当知蟠龙玉为何物，若只为报仙丹之恩，蟠龙玉远远已足够。公子赠我儿如此稀有得功法，偏又让我一个当母亲的知晓，不知公子有何所求？”

　　小孩子你送他一个好东西，大多不会多想的欢欢喜喜收了，收完还会打心底觉得你是个好人，放在成人身上只会觉得你有所图。然而成人的想法残酷却也现实，只孩子才会有那些虚妄的天真。

　　霍天青从打算明明白白告知宿家大夫人这件事时就已做好此人难以说服的打算，毕竟这是一个敢独自带着人行走江湖的女人。
　　“以夫人的阅历，必然不信缘分这两个字。”霍天青自嘲道，“若我说只因对真姑娘的愧疚，想来夫人也不会信。只丹鼎门送给真姑娘的仙丹需三载方可治愈，我病得比真姑娘严重得多，这仙丹能活我几时谁又知晓。只我这一生，总有些东西要留下，才不枉这世间走一回。”

　　宿家大夫人想到的是霍天青背后的大笔家业以及凡人注重的子孙万代，又或者是想要当初那一场截杀的一个结果，不由得眉眼都冷了起来，“恕我直言，霍二公子若真有遗愿未了，从霍家、云家过继一子皆可，无须将不相干的人牵扯其中。我儿自幼天真烂漫，恐难替霍二公子偿愿。”

　　霍天青觉得跟大人谈这些实在是鸡同鸭讲，想要得到一个人的信任何其艰难，可偏生他却最为明白这等顾虑，“夫人当我是何等恶人，需要以幼童谋事？我愿与真姑娘分享这些，又愿与夫人交底，正是因我对真姑娘并无恶意。否则等夫人离开都城，我暗中接触真姑娘，难不成不是一条更稳妥的法子？”

　　宿真此时凑上前来，对着霍天青一笑，拆他台道：“可是我干嘛要信你？”
　　霍天青被这话一堵却半分没有生气，只一脸柔和的摸了摸宿真的头，“我这一生太过短暂，有幸投胎得好、出身不差，自来有人讨好，也有人可怜，只唯你一人，待我如寻常人无不同。”

　　宿真听这话倒是认真起来，“我也可怜你的，不然不会把仙丹送你。”
　　霍天青微微点头，“是。你怜我命短，却你与他们不一样，不曾带着高高在上的眼光来怜悯我，踩着我为自己的良心刻字。”

　　为自己的良心刻字是什么意思宿真不大明白，不过前面半截倒是不难理解，宿真跟霍天青道：“早死晚死都要死，有什么好可怜的？再可怜，人还是会死。有时间可怜别人，不如多可怜可怜自己，该吃吃该喝喝，把自己日子过好。”

　　这话实在有道理，霍天青听得心情舒泰极了，他受够了别人带有它意的怜悯，只愿被人当寻常人来待而非搁置在柜阁中的瓷瓶连哈气都不成，“夫人也不用担心我会借真姑娘之手做事令她身处危境。我不知能活多久，真姑娘说是十岁实则不过七八稚龄，怕是我有此心真姑娘也无此力。”

　　“我从霍家主宅搬到此处，求的不过一份安宁。只每日家中唯有自己也难免孤寂，要有个人陪着到死也知足了。”
　　说到这霍天青脸有些红，到底是个还没及冠的孩子又是要颜面的年纪，一时被逼把心里话说出来还怕被人误会，忍不住解释道：“就只是想找个人没事说说话，也没旁的，还请夫人不要误会。真姑娘性子许跟一般姑娘不同，却也有别的姑娘没的长处。我寻真姑娘说话，总比找自家和舅舅家那些孩子来陪着我要好。”

　　从华金城外搭救对方到现在，也就此时霍天青的神态看起来比较符合自己的年纪，明明还是个孩子却总要装作心思深沉、运筹帷幄的模样，实在不怎么招人喜欢。只以霍天青现下处境，要不装腔作势故作精明透彻与人看却也难。
　　宿家大夫人心中带了一丝怜悯，理解的点头，“我儿虽有时糊涂，不过胜在心性上佳，少为外物所动。”

　　拿着仙丹说送人就送人，客气话都不用说一句，比起霍家云家那些可能背后被人怂恿来讨霍天青喜欢的肯定要强得多，至于不会特意讨好霍天青的族人亲眷还要谋着自己的前程，没空天天陪着霍天青一个病秧子说话解闷。

　　霍天青见宿家大夫人话中有松动之意，立马接着道：“我知夫人送真姑娘来都城是为入柳家读书，只真姑娘现下与柳家同龄孩童一道并不适宜，还得请夫子私下里先教一年半载才好。夫人初来乍到，想要寻摸合适的女先生必然不易。小子自荐，夫人以为如何？”

　　宿家大夫人听霍天青说着这事，神色如常，也不搭话。
　　霍天青只得继续道：“我师从游先生，而游先生学识如何夫人在都城随意打听便可知。且我本也要将功法传授给真姑娘，顺手教一些六艺倒还可成。”

　　宿真听了半天，终于听明白霍天青想干嘛了，“你说了半天就是想临死前找个人陪你天天说话？”
　　霍天青此时脸已经没那么红，只耳根还微微有些烫，大约觉得这话对着一个小姑娘说实在有些无礼，“我时日不多，不欲与他人纠缠，唯想安度余生。”

　　宿真没觉得自己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真情实感劝道：“你要人陪你，自然要给人东西才公平。你都舍得把功法、天石这些送给我，对家人怎么反而刻薄起来？你是身体不好有病，又不是脑子有病！”

　　霍天青被堵得一时回不了话，倒是宿家大夫人听明白了自家孩子话里的意思，敲她额头，话里也带了劝慰的意思，“人对亲近的人要求总比对不熟的人要苛刻，只因你放了期待与感情在他们身上，就想要得到更多回报。而面对不熟之人反而会更讲究平等互换，那是你知晓若不能平等互换，旁人不会真心与你。不过人一辈子，千辛万苦诸多筹谋，也不过为求个舒坦。若是身边人让自己不舒服了，能够远离倒也不是坏事。没得为这点事情，脏了自己心境，移了自身性情。”

　　霍天青听着这话，觉得宿真现在这性子有一半是因失了忆一切要从头学起故而有些天真，一半大概是继承了宿家大夫人，不过他倒不是因自己与他们太过亲近有了期待不愿意付出，只得道：“夫人说得有理。只我寿数有限，不敢求他们对我有情愿换回报。”

　　他私产不少，如今霍家云家血脉相关盯着他的也没少到哪去，他要真挑出一个来陪自己，日后私产分配时总有偏颇，其他人心中必然不服，到时必然又有一番风雨，他想安安静静的去死都不行。
　　远不如挑了外人来相伴，那些人在分自己私产前也能安分一些，至于自己悄悄给宿真的，只要宿真日后管好嘴又有谁能知晓。

　　宿家大夫人到现在还没能寻到合适的女先生，霍天青说想与宿真讲课，且还有教授先朝文帝功法，倒也没什么不好。
　　只不过以宿家大夫人的心思，也不可能让两人天天没事儿凑在一块儿，让自己孩子真成了陪人玩的，道：“既是如此，多谢的话也不必多说。要霍二公子每日有空，只管来宿家就是。”

　　霍天青没能把宿真忽悠到自己家，只得委婉道：“可惜有孝在身，不好上门打扰，不如夫人每日让真姑娘过府几个时辰即可。”
　　宿家大夫人就道：“这倒无妨，我们宿家并不讲究这些。要讲究太多，宿家的生意也没法做了。”

　　宿真到底是个小姑娘，所谓男女有别，霍天青懂宿家大夫人的忌讳，只得退一步求其次，“如此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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