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天引

　　两人不知为何又谈妥了，弄得在一旁听着的宿真莫名其妙，但她最关心的还是所谓能用灵气滋润血肉的修仙功法，“我不会感气。”
　　先前亲娘跟霍天青跟自己说的那一串宿真压根儿没放在心上，这会儿发现真要练这什么功法了才觉得为难，她哪明白感气是个什么东西。

　　霍天青知道宿真失忆，就耐心解释道：“感气就是感知灵气，凡间虽灵气稀薄，但要感知过再学会感知并不难。你无事之时可盘腿闭眼静坐，感知身外与寻常不同之处，若感知有点点微光，则为灵气。能感知灵气后，便试着接触它，等它愿亲近你之时就可引入体内。”

　　宿真听得一脸懵逼，“感知身外？”
　　霍天青点头，“是。夜间无人语时最适合静下心神感知身外之物，即身体以外无法用肉眼可见的东西。”

　　宿真脑子里一团乱，“无法用眼睛看到的东西？又能感知？是风？”
　　霍天青摇头，“比风更细微，但它能操控风。”

　　宿真不知想到了哪，喃喃道：“那就是动力。”
　　突如其来一个从未听过的词，霍天青极为不解，“何为动力？”

　　宿真脑子乱得有些疼，扶着额头道：“不知道。”
　　宿家大夫人见宿真面色难看，忙打断她道：“不用多想！感气之事得有契机方成，不用急在一时。”

　　宿真微微点头，也不知宿家大夫人之后与霍天青说了什么，只迷迷糊糊跟着回了宿家。
　　待回了后院，宿家大夫人将手附上她的额头，满心担忧道：“头有多疼？要疼就就别乱想，脑子放空就好。”

　　宿真闭眼不语，许久后微微睁开眼，无声道：“娘？”
　　宿家大夫人此时才将手放开，只脸色苍白额头流汗，一时无法说话。

　　屋子里静默无比，让宿真感觉有些可怕，忙勉力将视线聚焦，看见宿家大夫人这幅模样一下子急了，赶紧起身扶着人问：“娘你怎么了？”
　　宿家大夫人微微摇头，长长吐出口气后道：“别怕，娘没事，多歇息一会儿就好。”

　　宿真难得不那么独，忙去桌边端了茶水递给宿家大夫人，“先喝口水。”
　　宿家大夫人接过茶杯，眼角压着微微泪意，自宿真醒来失去记忆与她好似就疏离了起来，虽知晓是因失忆之故，可哪个当娘的不会心里难过，这会儿母女两人又好似以往那般亲近，宿家大夫人只觉得一切都值了，“嗯。别怕，娘也就一时有些惊魂。”

　　至于惊魂是什么幸而宿真也不懂，宿家大夫人喝了口茶，又劝她不要操之过急，“感气之事，也需机缘合适。只有天时地利人和，方可成事。你身体还没调理好自然有些妨碍，只等身体好后再开始也不迟。”
　　宿真先前头疼也不是因感气，她还没盘着腿感受来着，“我没感气，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忘了很多东西，想要想起来才会头疼。”

　　宿家大夫人想着大约还是神魂上有伤的缘故，就道：“那就不要想，等用丹药把身体养好，到时候自然就记起来了。”
　　说到这，宿家大夫人老话常谈，“想不起来也不打紧，横竖除了跟鹤鸣打架还是跟他打架，每天不是在打架就是在养伤，跟混世魔王投了胎。你要真还原先那性子，娘是真得把你带回家捆在裤腰带上才行，可不敢把你留在都城。”

　　说到鹤鸣，宿真已有些记不得他长什么样子了，只记得不是很胖但也有些过于多肉，“他不该那样就没了。”
　　宿家大夫人对一个孩子也没那么大的恨意，也知道宿真当初丹田被毁与鹤家一个稚子无关，但要对他的怜悯却也没有，“真儿。你要记得，一个人要想在世上活得长久、活得痛快就不能有太多善心。多的是有人会仗着你为善，骗你欺你辱你。身为女子多的是被一身善心所害，不得好死。”

　　这些有些不太直的道理，要一般小姑娘未必懂得其中深意，宿真却不知为何觉得自己明白得紧，偏头跟宿家大夫人道：“娘你放心，我不傻。”
　　“仙丹随手就送，还说不傻。”宿家大夫人摸了摸宿真脸，“财不外露，娘只盼着你这是最后一次犯这样的糊涂。”

　　宿真哈哈一笑，“再想大方也没啦。”
　　宿家大夫人脸上气色好了些许，伸手捏宿真鼻子，“那就是存不来好东西，你个败家丫头！”

　　宿真往宿家大夫人怀里一钻，小声道：“我先前只是想拿他试药，哪知道他察觉了，想着娘你说他家世好得我们惹不起，不如就干脆送给他，免得以后再算计我们！”
　　宿家大夫人哼了一声，也没问宿真这话真假， “只盼着你说这话不是拿来哄我的。”

　　两母女又说了许多话，这才重新叫了丫鬟进屋来伺候。
　　不消一会儿，游老头就前来道：“禀夫人，霍家公子替大姑娘请了宫中御医上门，不知夫人与姑娘此时可方便？”
　　没了仙丹的宿真身体不舒服自然要看郎中，能请到宫中御医简直就是幸事，宿家大夫人面带喜色，忙道：“还请老人家让御医稍等片刻，我们母女稍作收拾就来！”

　　能入宫中当御医的至少祖上三代为名医，且专精一科或两科，再多便属学识过杂。被霍天青请到宿家来的这位御医姓陈，祖上四代从医，且从父辈开始供职宫中，其医术之精毋庸置疑，也是陈御医今日休沐来崇文坊给白鹿书院院长请脉才让霍天青有机会将人请来。

　　宿家大夫人跟宿真简单收拾了一番，才出外院正厅见了陈御医。
　　陈御医今年四十有余，留着易打理的山羊胡子，眉眼肌肤看着说是二十也有人信，实在白里透红得一般小娘子都比不了，又目光清明，一看就是保养得好。

　　在宿家母女打量着陈御医时，陈御医也打量着面前这对母女。
　　都城里的各色传言，干御医这一行的多在宫中当值，行走于各大家族，想要消息不灵通都难。而宿家母女手里有仙丹之事，他也早在宫里时就知晓得一清二楚。今日他愿上门，多也借此机会想探一探虚实。再见宿家母女都这般英气模样，一时印象极好。

　　“陈某见过宿夫人、宿姑娘。”陈御医起身行一礼后道。
　　宿家大夫人笑着向前，“能得陈御医上门，实乃幸事，陈御医切莫客气，还请坐。”

　　两人都不做多客套，陈御医坐下后就将来意说明，“也正好有空，就冒昧上门一趟，还请夫人莫怪。”
　　宿家大夫人忙道：“陈御医的好意我们母女求之不得，岂敢妄言？还请陈御医放心。”

　　宿真看着陈御医，好奇问：“也是摸手脉么？为什么郎中只摸脉就能治病了？”
　　陈御医看着伸过来的小手伸手接过，一边请脉一边笑道：“也不只是请脉，请脉只不过望闻问切中一道，其他三道也一样重要。”

　　陈御医替宿真诊脉完，又问道：“小姑娘平日里饮食可还好？多吃什么？可有起夜？如厕是干还是水？”
　　宿真一一回了，觉得这有些意思，“我没病吧？”

　　陈御医不回答，继而又问：“小姑娘你夜间起夜频率如何？睡眠如何？可有做噩梦？”
　　宿真又一一回了，道：“我觉得我挺好的，能吃能喝能睡。”

　　陈御医不置可否，转而向宿家大夫人问道：“先前听闻宿家夫人手中有仙丹，不知宿姑娘可有服用过”
　　宿家大夫人道：“服用过一粒，至今未过三月。”

　　陈御医点头，“宿姑娘目前看着身体并无碍，只昏睡三年有些体虚于生长上有些不利，也不知服用完仙丹三月满后会如何，不如夫人与我说一个时间，我也好上门来复诊一回，到时许可看出更多。”

　　宿家大夫人忙道谢，“那就劳烦陈御医了，要满三月也就下月二十一。因着仙丹没了，不知陈御医可给小女开一些好长身体的药来补一补？”
　　陈御医不是路边江湖郎中，没有没病也开补药的习性，“是药三分毒，要无必要也无须多吃。再者女子多在十四五左右开始长开，此时吃补药也无用。要真因昏睡三年影响骨架生长，只怕吃补药也补不回来了。”

　　宿家大夫人一脸遗憾，尽是心疼，“我只得一女……”
　　只得一个自然是放在心尖上的宝贝，陈御医自己也有好几个孩子，很是懂宿家大夫人这番慈母之心，“宿姑娘既只用三年就能从昏睡中醒来，又有仙丹辅助，想来日后没多大问题，夫人也不用过分担忧。”

　　宿真在旁边插嘴道：“我就说我没事，陈御医你还是替我娘看看吧，她先前脸色突然变难看，现在还冷着呢！”
　　陈御医闻言也不拒绝，道：“也不知夫人哪里不舒坦？”

　　宿家大夫人伸出手来让陈御医请脉，把自己症状说了，“也没旁的，就是突然有些体虚，把孩子吓着了。”
　　陈御医又问了饮食等问题，最后才道：“夫人看着康健，只内里有些太虚。方才替夫人诊脉，便诊出夫人脉动过快，偏体热又过低，脸色也不见好，可见有旧疾缠身，许是早年生子留的后遗症，倒是需要吃上几副药才好。”

　　宿家大夫人收回手，恭维道：“陈御医说得极是，我自生我儿后便再无子嗣，想来是有疾在身的缘故。只是云阳城地处偏僻，也不曾有什么好郎中，才拖延至今想到都城来寻名医看是否有救。”
　　陈御医听得皱眉，“我于妇科一科并不大精通，只夫人拖至今日才来都城，要再想其他只怕是难了，唯有看能不能吃药将隐疾缓一缓，再图其他。”

　　宿家大夫人叹道：“我知子嗣强求不得，难就是与我无缘了。还请陈御医只管开药，能不能其实也都各自的命数。”
　　病人自己看得开，也不用当郎中的多劝，陈御医颔首，让人准备了笔墨纸砚，将药方写好后嘱咐道：“此药前后煎三回便得换下一副，许有些苦却万不可配酸甜两物以坏药性。”

　　宿家大夫人恭恭敬敬将陈御医送出大门，回头拿着手里的药方叹气，看样子吃药是避免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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