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综娱）

　　班纳发现，无论自己如何解释，麦蒂都能臆想出一套理论来进行解释。“最初”见面时被航空公司搞错的行李也找到了，背包里有一本满是标记的地图和一个画满古怪符号的推理书，麦蒂几次拿出地图来兴致勃勃地想要给他讲解“大脚怪谜踪”，都被他匆匆拒绝了。

　　麦蒂的理论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始终跟着他。如果他反复拒绝，她就鬼鬼祟祟地假装成跟踪者，其实完全不在乎被他发现；如果他稍微松懈一些，她就会光明正大晃到他面前来，兜售她的奇思妙想，肆无忌惮地对大脚怪品头论足。班纳不想对麦蒂生气，他担心的是，她会激怒毫无理智的浩克。

　　而他自己也有感觉，浩克正在他的身体里蠢蠢欲动。即使他控制得了愤怒的情绪，也不一定能控制得了浩克。

　　班纳竭力甩开麦蒂，他几乎成功了，但是当他抵达下一个陌生的国家时，却和一直以来都没有放弃追踪他的特工狭路相逢。他避无可避，最终还是愤而变身为绿巨人，终结了特工们对他的追击，也击溃了自己的信心。“大脚怪”既然又出现了一次，麦蒂找到他就一点都不意外了。浩克这次跑得有点远，他们不得不在荒郊野外升起篝火露宿。麦蒂的背包像是百宝囊，帐篷装的下两个人，掏出锅子就能煮米糊，香喷喷的罐头变戏法一样往外跳，下一秒她要是用泥巴垒个烤窑出来，班纳都不会觉得惊讶了。

　　阴雨连绵的天气和失落沮丧的精神让班纳放下了没用的尊严，听着麦蒂炫耀她追逐“大脚怪”的经历，也懒洋洋去看她拍摄的照片。班纳非常惊讶——就连在电视新闻上，他都没有如此清晰地看到过浩克！麦蒂拍摄的视角很奇特，有些可以判断她的位置，有些根本无法判断她如何拍摄的。

　　“你距离这家伙太近了……”他嘟囔起来，也许自己不需要为麦蒂担忧，她看起来比他懂得如何与浩克相处。

　　“我还有更近的！”她得意洋洋地找出一张照片，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张照片拍摄的距离太近了，对焦不太清晰，一片绿色中只有一只巨大的眼睛斜着看过来。

　　班纳僵硬地转向麦蒂，问：“拍摄时你在哪里？”

　　“我挂在他肩上，想拿稳相机可不容易，好险没被他甩出去……”她用手擦了擦照片上眼睛的位置，“你看他的眼神，像个小孩子一样，多可爱？在大脚怪的世界里，他说不定还是只幼崽呢！”

　　班纳艰难地吞咽着乏味的米糊，他不想说话，尤其是不想和浩克的狂热粉丝说话。

　　麦蒂仍然喋喋不休：“你也近距离看过他吧？要是你认识他，下次一定要安抚他，别让他那么害怕……真的，不止是我们害怕他，他也害怕我们。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都不肯让我在他身上挂一秒钟，但是现在……”班纳看过来的时候，她偏着头神秘地笑，“他好像有点喜欢我呢！毕竟他熟悉的地球人也不多不是吗？大家看见他都在疯狂地逃跑，犀牛看不清脚下奔跑的兔子，可它们能和犀牛鸟成为很好的朋友……”

　　班纳咽下最后一口米糊。他需要去帐篷里睡一觉，希望不要梦见浩克和什么见鬼的犀牛鸟。

　　麦蒂是那种过分热情但是并不惹人讨厌的同行者，她很快也收拾了外面的器物，用灰拢好篝火，轻手轻脚地钻进帐篷。户外爱好者露宿时一切从简，睡袋能把人从脚包到头，根本不必有什么避讳的。班纳睡不安稳，他自己何时何地都不会陷入危险，但却要小心不能让自己的血液污染了任何动物。更何况同行的还有麦蒂，年轻的姑娘进了睡袋后连翻身都不用，显然是直接进入了深度睡眠。他钻出帐篷，在篝火燃烧后的灰烬边坐了一会儿，就开始尝试自己曾经练习过的冥想——实践证明，冥想并无法控制浩克的行动，却让他心灵安宁了不少。

　　等到第二天早晨，树林里开始响起叽叽喳喳的鸟叫，也就意味着露营地安全无忧，班纳起身就走。他来这个国家是有些问题要探索的，形迹暴露之后更要把想问的事情问个清楚。可惜他无法控制浩克，不知道自己放在旅馆里的笔记本是否还在，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找到落脚的那条小街。

　　这里荒凉得很，他走了很久才找到坑坑洼洼的“公路”，又顺着公路走了一段，发现周围连个像样的公交站牌都没有。他停下脚步，犹疑地向身后的密林张望。不过当一辆破旧的货车摇晃着开过来的时候，他顾不得担心别人了，连连招手搭车。货车司机一正一副，把座位占满，连他去哪儿都不问，指指后面的车厢：“到加油站你们就下车！我们还有急事！”

　　货车运的是家禽，无数只鸡在箱子里咯咯哒，鸡毛在空气中上下飞舞。班纳捂着鼻子钻进车厢，正对面是麦蒂扬起的脸。她戴着帽子捂着口罩，看不见表情，对他摆了摆手，算是打招呼，又递了围巾。在浓郁的家禽臭气中，这东西简直就是救命法宝，班纳盖在口鼻上，才喘过气来。

　　想甩掉的人没有甩掉，班纳发现自己落脚的街已经塌了一半，好在旅馆还安全，他也不管麦蒂在前台如何讨价还价，快步回自己的房间了。每次变身结束，他都是衣衫褴褛的狼狈相，慢慢也就习惯了。回来也不急着洗澡更衣，先打开笔记本看邮件，果然等到了回信，大喜过望。

　　班纳居无定所、四处漂流，身边早没有什么朋友，只有这位网上的蓝先生，他们能心平气和地探讨学术问题，渐渐成了交心的好友。他自己小心谨慎，蓝先生也是身份神秘，好不容易相约在这个陌生国度见面，要是被突然冒出来的浩克搞砸了，他可就太遗憾了。

　　班纳对见面很是期待，可惜被麦蒂几句话套出了行踪。麦蒂兴致勃勃，要跟他一起前往。他当然是拒绝了，结果一路都能看见麦蒂大摇大摆地“跟踪”。他十分无奈，只能折回去告诫麦蒂，他的朋友为人低调，让她千万不要随便拿出相机就拍照。麦蒂倒是答应得痛快，他又担心她嘴上说说实际上未必照做，既不放心让她在自己的视线之外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又担心让她离得太近她会凑过来胡说八道，烦恼得像是在厨房里走来走去拿不定主意从什么下刀的家庭主妇，一番纠结之后，他才安排她在马路对面的店铺里逛逛。

　　“我们就在户外喝咖啡聊天，你从店铺的玻璃窗里也能看见我——不许出来！不许偷听！不许迈过马路找我说话！你要是做不到，以后就不要跟着我了——”

　　“我要是做到了呢？”

　　“什么？”班纳没想到这种事也能还价。

　　可麦蒂振振有辞：“我听了的话，你能带我去见大脚怪吗？我都不知道他藏到哪里去了……”

　　班纳看眼表，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只能一边含混答允着，一边把麦蒂推到这家不知道卖什么的店铺里去了。

　　蓝先生如约而至，是一位清瘦又睿智的先生，言谈举止也很有风度。班纳和他聊得很好，蓝先生还把两位权威心理学家的联系方式也带给了他——他们谈到过情绪控制的问题，蓝先生给过他一些心理调节的方案，甚至根据他的反馈进行了调整。班纳知道，自己的问题不是单纯依靠心理学就能解决的问题，但他习惯于相信科学，愿意尝试各种不同的解决问题的途径。

　　蓝先生也介绍了自己在这里约见的原因：他受聘于当地最高学府，要合作办学并建立一家研究机构，资金已经到位，只是项目尚未筹措周全，他需要召集本地的学者开办研讨会。蓝先生的日程紧，匆匆一面就要回去，又叮嘱班纳要常写邮件联系。

　　别的话题还好，说到大学，说到研究机构，班纳总归是有感情的，他恍惚着起身送蓝先生，见到有匆匆路过的行人把蓝先生撞了一个趔趄，下意识地去搀扶，不知是不是撞在哪里，手上一阵刺痛，他没顾得上，先把蓝先生扶起来。

　　就在此时，一阵风扑面而来，麦蒂张牙舞爪地闯到他们中间，掰着蓝先生的手臂分开了他们。

　　“呀！你是医生吗？”麦蒂举着一根锋利又粗大的针头，好奇似的向蓝先生发问，“班纳有血液病吗？为什么要这样隐蔽地检查？难道是什么难言之隐？”

　　针头连接的纤细的导管，那一线醒目的似红非红的颜色绕在蓝先生的衣袖里。蓝先生想要躲开，却被麦蒂飞快地拽出了采血管——不大的真空玻璃管，已经注满了血液。

　　这是针对他而来的阴谋！班纳怒火上升，麦蒂却在一旁跳着脚把这堆微型采血装置都塞给了他，连连甩手像是要甩掉什么可怕的东西：“你不会有什么传染病吧？”他拿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头脑却镇定下来，连怒火都平息了。

　　蓝先生逃跑了，可没跑到马路对面，就被麦蒂追到，按在地上。当地的警察来得不慢，扣押了蓝先生却没有问出任何结果，当街抽取陌生人血液的行为虽然奇怪，但也算不得什么重大伤害。麦蒂说要等蓝先生获释后问个清楚，班纳却放弃了：“他不是蓝先生……蓝先生想要我的血液，必然是知道这很危险，一定是派了什么别的人来做这种事……”

　　“你的血……很危险？”麦蒂瞬间和他拉开了好几步的距离。

　　班纳本来垂头丧气，这时候也忍不住开起了玩笑：“危险极了！你再跟着我，就连你也会被传染！”

　　“真的吗？真的吗？”麦蒂追上来，兴致勃勃地问，“被传染之后是不是就能和大脚怪对话了？我觉得大脚怪好像会一点英语，它是向你学习的吗？”

　　“他会英语？”

　　“一些词汇和短句，”麦蒂有些烦恼的样子，“说不清楚，也许是我听不清楚。”

　　班纳看着麦蒂，不知道该说什么，尴尬地笑了笑：“我没有听过他说话。”

　　“你骗人！”

　　他开玩笑说自己有传染病的时候，麦蒂没有质疑；他说了真话，麦蒂反而不肯相信了。

　　班纳甩不掉麦蒂，只能叮嘱她要注意安全。他这样说当然是出于关心，但现实打脸太快，也着实让人猝不及防。

　　蓝先生的后着源源不断，派来的追踪者甚至比政府特工更难缠。班纳几次遇险，都是麦蒂及时示警，她甚至能拉扯着他一路奔过大街小巷，有那么几次他几乎以为自己无法控制情绪的时候，也被她突然冒出来的歪点子转移了注意力。班纳庆幸自己没有变身，麦蒂忙着逃命没有注意，蓝先生派来的雇佣兵还是在他们躲藏过的一处垃圾箱的边角上，找到了班纳干涸的点滴血迹。

　　这点干涸的血迹，被用来制造出一个类似浩克的大块头雇佣兵。然而这个雇佣兵无法恢复原本的身体，只能通过训练听懂指令。蓝先生让这个大块头来抓班纳，他需要班纳更多的血液制造血清，他可以拥有一支军队，甚至改造出更优化的版本的浩克。

　　班纳对此一无所知。他习惯了麦蒂的保护与关照，当她抱怨观测不到“大脚怪”时，他竟然不知要如何应对。

　　“你真的不认识外星人吗？真的吗？你发誓不骗我！”麦蒂纠缠不休

　　他们落脚在一家肮脏的小旅馆，旅馆主人分配房间时露出了古怪的笑，班纳发现自己的房间和麦蒂的房间分别在这一排小房子的两端，他担心会有人对麦蒂不利，就留在麦蒂的房间里聊天，迟迟不走。可是麦蒂的话题谁都接不住，他只能大口大口地喝水——这种小旅馆的冰箱里能提供的饮品太少，当他发现里面只剩下几瓶酒的时候，他终于无计可施地愣住了。

　　“喂！”麦蒂看他蹲在地上不起来，也跟过来，踢了踢他的屁股，“你说话呀！”

　　班纳的手按在冰箱门上，半个脑袋几乎都塞进了冰箱，他艰难地说：“麦蒂，请去超市买瓶水回来吧！”

　　“真是没有绅士精神！”麦蒂抱怨着去拿钱包，经过他时又抱怨一句，“你可不许背着我去找大脚怪！”

　　“咯”一声响，冰箱门塌下去一块，班纳直觉自己的脸可能已经发生了变化，并不敢回头，只是胡乱用手捂上了刚刚被按下去的地方。他在等麦蒂离开房间，可是始终没有听到麦蒂开门的声音。

　　一片寂静。

　　麦蒂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下意识地往冰箱里躲，麦蒂抓了他的衣服，他竭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你别用力。”衬衫都撕裂了。

　　“不是我！是你呀，大脚怪！”

　　他魂飞魄散，回头的瞬间，视野开始逐渐上升，身上的衣服层层绷开碎裂——是浩克！和以往不同，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褪去，他还能努力低头，控制脚步，寻找被绿色的胸肌遮掩住的视野里，麦蒂是否还在，是否安全？可是他顶破了天花板，又是灰又是土呛得他咳了几声。他想要控制浩克，他能感觉到浩克迫不及待地要冲出来，他们之间似乎有了某种通道和交流，浩克的意识连接到他的头脑，或者说他们共享了“大脚怪”的本能——

　　有危险！有讨厌的家伙！消灭他，砸碎他！

　　“啊！”他大喊着，想要唤回自己的意识，却只是徒劳。浩克喊出了更加洪亮的声音，接住了迎面而来的另一只绿色拳头。

　　注射过血清的雇佣兵是灰绿色的大块头，身上疙疙瘩瘩，除了直立行走的习惯之外，简直就像是一只奇异的怪兽。他们的力量都很大，但浩克更灵巧、强悍，而对手更笨拙、迟钝。浩克很快占了上风，肆意呼喊着，大脚板踩踏了小旅馆不牢固的顶棚。他太兴奋了，没注意到对手身上的起伏、变形，像是污泥里的虫子，试探着去缠住他的脚。

　　麦蒂的身影突然从浩克的脑后绕出来，她抓着浩克的头发，踩在后背上，跟着他的脚步摇摇晃晃，竟然不会被甩开，还在他肩膀上找了个角度，蹲下来，对着浩克绿色的耳朵吼了一声：“看脚下！”

　　浩克看了眼，抬起一脚狠狠踩在那摊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上。对方难缠得很，竟然就此困住了他的脚。疙瘩包裹住脚趾，还不断分泌出液体，不知道对浩克做了些什么，浩克表情痛苦地吼叫着，甩了甩头，随手把被荡飞的麦蒂塞进头发里，就愤怒地开始手撕脚踩并用，将那些东西撕得七零八落。

　　“烧了它！烧了它！”麦蒂又扒住他的耳朵喊。

　　浩克停下来，看着那些东西蠕动到一起，不知道要做什么。

　　麦蒂顺着他的手臂滑下来，浩克甚至把她送到了远点的地方，避免她碰到地上那么大一滩肮脏的灰绿色。麦蒂打开背包，拿出来的分明是旅馆冰箱里的小瓶酒，撒在地上，又用打火机点燃了纸条，扔上去。浩克好奇地看着这一切，很快就不耐烦了，用脚踩了踩火苗，一小片火焰就熄灭了。麦蒂也不管他，绕着圈给这个入侵者放火，那些似乎有生命力的东西在火焰里翻滚，最终都化成了灰烬。

　　浩克大笑起来。他喜欢看破坏和毁灭的景象，这是他的本性，从来不必掩饰。

　　麦蒂拍拍手上的灰，又爬回到浩克肩上：“走呀！去砸了那里！”班纳藏身的地方都太过荒凉，她指向的是不远处一座信号塔。

　　“走！砸！”浩克扭头看见目标，一下子兴奋起来，大步迈出、尘土飞扬。

　　浩克跳跃起来，麦蒂几乎没有站稳，但她很快找到平衡，冷漠地看着浩克把一座信号塔拆得七零八落——山岭、沟渠、电流、金属……任何东西都阻挡不住浩克的脚步。

　　直到浩克发泄过后，突然露出茫然无措的神色时，她才温柔地摸了摸那巨大的绿色耳廓，小声呢喃：“要听话啊，宝贝！”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