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归处

　　穿过走廊时，对视线非常敏锐的金木察觉到，右后侧有数道火热视线正黏着这边——更准确的定位是英良。
　　他调整角度，余光隐晦瞥向来源。
　　不远处几个女生凑成团把浅灰卷发女生围在中心，时不时朝他们的方向指指点点发出细声偷笑，而后像达成了什么公示，她们笑嘻嘻着合力把中间的人推了出去。

　　被推出来的女生脸颊染上娇嗔的薄红，使得那姣好面容比涂抹了任何胭脂更显娇俏迷人，她不断用手指充当梳子理顺染成浅灰色发丝，有点懊恼没镜子给自己照着检查，小步追上一无所觉的英良，口中唤道：“永近君。”

　　声音有如烤过的巧克力融在热牛奶里，甜得人心尖儿发颤。

　　英良回首见了她，短暂思索后叫出她的姓氏：“喔，竹井啊。”
　　“叫我绘理就好……”竹井绘理奈小声说。这位也算上井颇有知名度的学生，同属一年生，来自是音乐科，入学时因精致外貌与甜美歌声广受瞩目，据说已经与老牌事务所签约，不久就会发单曲出道，由此流传开了音乐科之花的美名。
　　许是她音量过于微弱让英良没听清，他还是规规矩矩的用姓氏称呼她，“竹井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她失落的抿了抿唇，亮闪闪的粉色唇釉印了些在唇外，冒失的小细节透着点儿可爱的诱.惑。女孩害羞天性让她难以重复，于是略过刚才不提，眼睛流连在黄发青年身上：“永近君穿和服的样子……非常帅气呢。”
　　“哈哈哈哈，谢谢谢谢，”英良也不忸怩，坦率接下夸赞还把努力降低自身存在感的金木揽过来并排而立，“如何，文豪和列车长组合，超——级合适的，一眼就能知道是羁绊深刻的关系吧？”

　　唉，这种时候叫上我做什么呢……女孩子刻意略过我就是想与你单独说话啊。
　　金木肩膀挨在英良的胸膛上，很奇怪友人明明极擅长察觉他人真意，如今却眼睁睁看着对面的音乐科之花笑意变浅。

　　绘理奈不再左右言他，直接进入正题：“学园祭第五天的大型音乐剧，我会充当主演。”
　　“啊，是那样吗？我记得女主角应该是千代宫会长来着。”
　　“会长不巧身体不适，所以由我代为主演。”她详细解释，头低了点儿，衣摆布料在手指间被蹂躏得皱巴巴的，浅灰色刘海下水润双眼抬起期待又不安的眨啊眨，悄悄观察男生的反应，“……永近君…愿意来看吗？”
　　“没问题。”英良嘴里嗯嗯地点头，理所当然的说：“我是委员会成员嘛，本来就要去帮忙，说不定会在后台遇到竹井呢。”

　　女生明丽笑颜如遭遇寒霜的花朵，才绽放到中途就凋零了。

　　金木叹息，这家伙不是一直超想要女朋友的么，每次跟自己有关就机敏得要命，怎么到了这种关键时刻脑子里就连不上线了。
　　腹诽同时他借着女生瞧不见的角度戳了戳英良后腰。

　　“噗！”软肉被戳弄让毫无防备的英良差点笑场，好歹给忍住没喷出来，“——咳哼，总、总之我一定在场，也会记得给大家应援的，请加油。”

　　他活力满满的笑容是把春天带回大地的阳光，绘理奈首当其冲沐浴其下，枯萎的花瓣儿得到了温暖呵护重焕活力，从萎靡再度盛放。

　　“嗯！”她重重点头，满满的欣喜都快从飞扬的眉梢溢出来，“我会等永近君的！”

　　说罢，像完成了项了不起的壮举，宛如小鸟扑闪翅膀，脚步轻快地回到满脸八卦的同伴身边，大家兴致勃勃追问：“怎么样怎么样？永近君说OK了吗？有进展吗？”
　　竹井绘理奈低着头回了话，小团体爆发小小欢呼：“挺能干的嘛，绘理酱！”

　　金木总算体会了一把往日英良对自己老父亲般的欣慰态度，“太好了呢，英。”
　　英良充满疑惑的“啊？”了一声，看上去没明白有什么值得说“太好了”的事。
　　“英不是很期待新年参拜时能带女朋友一起去神社吗，看来距离实现不远了。”在为好友心愿成真感到高兴的同时，金木也有些遗憾和莫名心酸，不过这点儿情绪在英能获得幸福的假设前太微不足道了，他可以快速略去自己微不足道的感受。
　　“女朋友？”英良继续一脸莫名其妙，“没那回事啦，我跟竹井不会有恋爱剧展开。”

　　……什么意思？
　　那位竹井小姐其实没对他抱有好感？还是英……？

　　心脏用尖尖的镊子揪紧的某处松了一下。
　　那个地方过于隐秘，就像光亮照不到的月球暗面闪现的鬼魅，转瞬即逝，甚至连他本人也没注意。

　　“啊对了，我还没问你和千代宫会长的事呢。”提到这个，英良精神立马振奋了，“和校内名人游园有收获到美好回忆吗？”
　　金木陷入回想，那天给他印象最深的是：“不二前辈唱功不错，熊之国跟马之国的和平来之不易，下一幕舞台背景是上井大陆。”
　　“……请问以上三段如何拼凑在一起？”
　　“当代大学生的奇思妙想。”
　　“等等，你不也是当代大学生么。”

　　离校许久被归为失踪人口的喰种沉默以对，他也怀疑自己荒芜的内心是不是和充满活力的大学生相距太远了。

　　“好了，不胡扯浪费时间啦。”没得到接话的英良适时开启别的话题，抖了抖二重廻披风，“难得穿的这么华丽，可要好好纪念才行。”
　　金木也提起了兴致：“嗯，我会给英留下照片的。”
　　“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留念当然是得一起啊。”他揽着好友举起手机：“来，Smile——”

　　金木配合的仰头面对前置镜头，然后瞥见了手机解锁的屏幕……这家伙还真拿他的外星人妖脸和自己抹口脂的合照当桌面了。

　　“……英，你打算什么时候换一下那张图？”
　　“为什么要换？”

　　你不嫌丢人我觉得很羞耻啊。
　　金木无声表达立场。

　　抗拒和憋屈气息太过强大无法忽略，英良妥协道：“好了好了，那就从今天的照片里选一张换，所以好好表现吧。”

　　为了消除英良的手机桌面，金木只好配合他在校内各名胜地点打卡，一开始还有些别扭，在英良不着痕迹的鼓励下，也渐渐放下了顾虑。
　　黑发白肤的纤弱文豪踱步在绿植包围的小径，阳光透过树枝间的缝隙给他披上点点光斑，听闻熟悉的声音在叫他，回首去看，列车长先生正停在几步之后向他招手，不由展颜微笑，被好好在手机中定格。

　　有游客撞见这对穿越时空的组合，不禁驻足，“那个……不好意思，请问可以合影吗？”
　　“啊，当然。”英良很配合的绕到另一侧，跟金木站位一左一右。

　　请路过的学生拿帮忙拿手机拍照后，游客不住道：“二位的大正服饰太合适了，衣服的质感也好棒。”
　　“有兴趣体验下吗？这是和服研究会的服装，她们的活动室离这儿很近。”

　　与此同时，上井大学外。

　　“乌鸦妈妈啊，为什么叫，因为她在山里有七个可爱的孩子，好可爱好可爱，乌鸦妈妈这么叫……”

　　年轻人哼唱不成调的童谣，过耳的白色头发不知是懒得费心打理还是天生如此，乱糟糟的蜷曲波浪般的弧度，蓬松地散在脸颊边，将那张尖俏小脸衬得更加如洋娃娃一样精致，可惜与他外貌不相符的衣着打扮给他出色的外形大打了折扣。
　　瘦弱背部呈佝偻弧度，病号服因尺寸不合松垮地挂在身上，两条袖子也长过了双手，帆布鞋没好好穿，像拖鞋一样邋邋遢遢的踩着，不修边幅极了，小腿上还打有厚厚石膏，拄着拐杖行走起来歪歪扭扭，活像被戳动的不倒翁一样左摇右晃，让人担心他下一秒就会跌得头破血流。
　　已有好几名心善的行人来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要不要帮忙联系家人，都让年轻人充耳不闻的给躲开了，就这么自顾自在街上没有目的游荡了几小时。

　　“叮铃铃——”

　　蓦地响起的铃声打断了童谣，他先茫然片刻，而后想起了什么，拍了拍病号服口，袋确定是里头的手机在叫个不停，正要拿出来，然而过长袖子裹住了手，于是又慢悠悠的把袖子拉起来露出手，踩着铃声结束的点儿按了接通键，用食指拇指两根手指把手机拎在耳边，拖长了音懒洋洋打招呼：“喂——？”

　　“你现在在哪？”开门见山的质问传来，本是稚嫩可爱的少年声线因不悦压得低低的，极富威压。
　　“嗯……这是哪儿呢？”他没被对方语气吓着，漫不经心的态度都懒得掩饰，“一直在医院太无聊了，还有个大叔像金鱼一样瞪着我不放，就忍不住晃出来玩了。”
　　“铃屋三等，我没有批准你离开监视范围，不经上司允许擅自行动将承受什么后果，你有好好考虑过吗。”
　　“噫，可怕可怕。”

　　新晋三等搜查官——铃屋什造满不在意的谑笑，还很有闲工夫的左顾右盼，不一会儿就让马路斜对面挂满装饰、竖着华丽立牌的气派大门攫去了注意力。

　　“只是散步啦，散步。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那么紧张的，呐？甜点时间我会准时回去的，嘛，如果还记得回医院的路的话，到时有缘再见啦，拜拜。”
　　“你——”

　　铃屋什造忽略对面还有斥责未尽就干脆利落地结束通话，他也不管没有斑马线，大概率在他的知识里根本没有“人行道”这种东西，歪歪斜斜地横穿过了马路。

　　“嘟…嘟…嘟……”

　　面对只剩忙音的手机，前来报信的搜查官暗自咽了口唾沫，觉得整个房间气压变低，呼吸都艰难了许多。

　　“放任那家伙一个人在外太危险了。”埴之冢光邦擦净嘴角奶油，纸巾把平日里天真的笑意也统统抹得一干二净，“配给他的手机有定位系统，立刻查出他的位置。”
　　搜查官急忙道：“啊，是，我马上安排人手去找铃屋三等。”
　　“不必。”娇小特等从略高的椅子跳下来，一直沉默的铦之冢准特等也随之站起，“我亲自去，把他的地点发给我。”

　　同行了一段路后，英良接到了委员会调动人手帮忙的通知，只得与金木分开了。

　　“闭园时再汇合吧，我们一起把衣服还回去。”
　　“嗯，下午再见，英。”

　　目送英良边小跑边回头挥手的身影消失不见，金木才低头翻阅起了手机里新鲜的照片。

　　在英面前不好表现得太过，其实他也很开心能一起在校园漫步留念，失去过后才尤为体会微不足道的日常有多么难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弥足珍惜。
　　而且，在心里不太好意思的偷偷想，英的列车长打扮，真是非常帅气。
　　金木翻来翻去犹豫许久，选中了一张最中意的合照，是在山茶花花坛照的，深色叶丛中缀着一颗颗正值盛放的饱满花朵，红色重瓣将花蕊层层叠叠保护在中心，高低错落间呈现明艳的幽雅，作为学校特地种植的冬景，不少游客都闻名而去，大部分还是情侣，那场景的人流量一时难以说明到底是看花还是看人。为了不把路人也照进来，英良决定就留半身照，两人贴得很近，人类翘起的金色发梢瘙到了喰种的脸颊，使笑容更加生动，那微痒触感仿佛还鲜明的残留在皮肤上。

　　慢吞吞走路的同时金木脑内正进行激烈的天人交战，拇指在“设为壁纸”的选项上悬空良久，像被某种不可知的力量阻拦，就是没法按下去。
　　毕竟如果这么认真的把合照当壁纸了，哪天手机不小心让英看到了的话，绝对会被捉着不放用言语欺负好一顿……光是想想就羞窘得耳尖发热。

　　“哦呀，真巧。”带有关西口音的男声从前方传来，“立领衬衫与无纹小袖，有趣的搭配，很衬你呢……‘金木君’——没错吧？”

　　被准确无误的叫出了名字，金木抬起头，一名身材高挑戴着圆框眼镜的同龄人正笑吟吟的望向这边，深蓝色头发长度快到肩膀，慵懒随性地贴在贴着后颈，让他觉得有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既视感。

　　“啊，是，你好。”他思索片刻，没能抓住灵感来源，礼貌的问：“请问你是？”
　　“突然搭话失礼了，我是冰帝大学二年生，忍足侑士。”这人靠近几步介绍道，“在青学那场中断了的表演赛上，我们勉强算有一面之缘吧。”

　　“忍足”姓氏作为关键词出现，金木立刻便想起来了。这位同龄人与迹部前辈引荐的冰帝大学附属医院那位医生姓氏一致，长相也非常相似，既视感就是从这里来的，想必两者有非常亲近的血缘关系。

　　“不好意思，当时隔得较远，没能认出来。”而且那天他们也没有互通姓名，“昨天凤君他们来过了，忍足前辈今天一个人来的吗？”
　　单独一人前来，是巧合吗？或者是迹部前辈介绍来的？还是忍足医生？
　　这位对隐藏的那个世界和自己的身份有多少了解？

　　金木满腹疑惑的试探着，殊不知主动跑来打招呼的冰帝前辈才是真正满脑子问号。

　　要说忍足侑士是怎么想到要一个人过来，还特地找着差不多是陌生人的上井学生，缘由有些复杂。

　　早在上井学院祭开园第一日，同处冰帝的后辈凤长太郎就有拿着招待券来邀请大家一起去游玩，很不凑巧，就读医学院的他正临期末，也就是考试集中的时段。
　　毫不夸张的说，医学生的考试可是地狱深渊，老师布置下来的书单会让人怀疑这些书有自我繁衍功能，读完了一本还有一本，头晕脑胀地检查清单，下边连着的一排排复杂学名没完没了简直望不到尽头，面临期末大考，任凭头脑再怎么聪明，不把所有知识背熟也全是白搭。
　　除了沉浸书海的可怜人身不由己谢绝了邀请，还有一人也表示最近不得空闲不去了。

　　——要说他们这些前网球部成员中谁最忙，当迹部景吾莫属。

　　从中学结识起，冰帝网球部正选们就常以部长为中心一齐活动，家资颇丰的财阀公子大手一挥带领全员来个海外长期度假也属常态，谁知自青学疑点重重的恐怖袭击后，大家接连几天没再见到迹部景吾的人，就跟失踪了一样，凤长太郎都没能当面发出邀请，只好在网球部正选的Line群里问。
　　昨天大少爷总算现身，难得来了趟学校，也未对自己的消失多做解释，他直达校长室办理了离校手续，接下来两个学期的课程都将在家自主完成。

　　趁着这好不容易都在学校的时机，忍足侑士赶紧从书海拔身，两人在迹部集团赞助下华丽大变的学生食堂一起吃了午餐。

　　闲聊过后，侍者端上今日的甜点，白色圆盘中央蹲着三角块状的黑巧克力慕斯，忍足叉起一小块送进嘴里，同时暗自观察起了小圆桌对面的迹部景吾，即使手持餐叉也不忘用左手在平板电脑上笔画着些什么，期间也许读到了哪段不合心意的报告，惹得眉头频频蹙起。
　　他与他明明年岁相仿，不知何时起，迹部景吾的眉宇间已然凝结了同龄人没有的威严之仪，偶尔不经意横扫而来的眼神，都渗透着令人心悸的浓重压迫感。

　　忍足侑士不由得暗暗感慨，不愧是大财阀的继承人啊，与普通人相比，简直像是活在另一个层面的生物。
　　可以想象到，这位接下来的日常将越来越繁忙，所站地位也会越来越高，还待在象牙塔中的自己与他的差距将越来越大。
　　爬上一座小山就到极限的自己，只得仰望远方那高不可攀的峭壁之巅，以后还有资格这样与他坐在一起吗？

　　私下爱好是读爱情小说、藏着多愁善感浪漫细胞的关西天才默默品味着黑巧克力在舌苔晕开的苦涩与成长带来的伤感之时，俩人搁在桌上的手机一齐响了。
　　亮起的屏幕上气泡图标闪烁，是Line收到消息的通知，两个手机同时响起，肯定是哪个正选伙伴在群里发了东西。

　　点开一看，果然，向日岳人亲手绘制的跳高兔子头像吐出了一连串气泡：

　　【快看！！】
　　【上井学园祭不得了啊！我们冰帝可不能输，下次也安排这种表演吧！】
　　【我绝对比他跳得更高！】
　　【迹部你没来太损失啦！】
　　【侑士被埋书底下吧不来活该。】
　　气泡低端跟着一条短视频。

　　话说最后一句话有点多余啊喂。
　　双打搭档的怨气忍足好好接收到了，不过只能啃书隔手机观望其他人快活的自己才是被丢下的可怜人吗？他才该大发牢骚吧！

　　关西人脑内吐槽着，却听见夹杂着一言难尽之情的华丽男音飘来：

　　“……那家伙在干什么啊。”
　　——开倍速看完了短视频的迹部景吾挑着眉梢，他戴了蓝牙耳机，没注意自己的自言自语透露着多少动摇。

　　跟他交情长达八年的忍足侑士发誓，从没见过光芒四射的大少爷流露过如此微妙的表情。

　　这叫他对视频内容的好奇心顿时翻了十倍，他也点开视频，进度条不到五分钟，画面有些抖动，明显手机现场拍的。
　　花了几秒对焦成功后，极具冲击力造型的吉他手登场高唱Queen乐队经典摇滚歌曲，蹦极表演和酣畅淋漓的高音让在场观众们的尖叫也冲上了云霄。

　　轰——

　　看到吉他随电音喷出火浪，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镜，搞明白双打搭档在群里激动连发信息的原因了，学园祭上的狂热表演确实叫人大开眼界，不过……这有必要让迹部也露出那种表情吗？
　　他不禁问：“你认识这个吉他手？”

　　然后那副微妙表情就对向忍足侑士了。
　　曾在球场击溃无数对手的洞察力极佳的湛蓝眼睛锁定在了他身上，宛如最精密的手术刀，刀锋闪烁着冷色调光芒，准确切开皮下肌肉骨膜，将视线下的猎物整个解剖开来，完完全全分析透彻，不有一丝遗漏。

　　忍足侑士被盯得不由摸了摸胳膊，汗毛都立起来了，想说我问了什么奇怪的问题吗？

　　迹部景吾扬起下巴示意：“接着看。”

　　在那不容拒绝的语气下，他只好先闭上嘴，继续往下看。
　　视频里的吉他手明显唱得头脑发热了，居然在蹦到最高点时猛地解开了安全绳，朝人群纵身跃去。

　　要糟了！
　　看见这一幕的忍足侑士皱紧了眉，那种高度摔下来可不是开玩笑，要运气不好，导致瘫痪也不是没可能的。

　　眼看吉他手跟装满石子儿麻袋似的朝攒动的人头快速自由落体，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手臂挣出人群，稳稳接住了人，阻止了多重事故发生。
　　有这漂亮的一接现场，顿时传出海浪般夸张的欢呼。

　　“哇！超厉害的！”视频里的向日岳人也跟着大呼大叫，“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吉他轰地喷火了！那个人咻一下飞出来，这个人砰地给接住！哇——太帅了！”

　　形容词匮乏全是拟声词，嗯，是他国文课不及格的双打搭档没错了。

　　画面外的凤长太郎声音中略有思索：“那位……我没认错的话，应该是金木君。”
　　“啊？没听过的名字，那是谁啊？”
　　“上井大学的金木君。”凤长太郎接着解释，“接住吉他手的人，游园券就是他给我们的。”
　　“哦哦，你们认识啊。”向日岳人活泼的自来熟属性立刻给激活了，“快走，我们去打个招呼。”

　　视频结束。

　　忍足拖动进度条，回调至吉他手被安全接住的那一刻，立刻暂停，由于拍摄的人手并不稳，拍出来的东西时常失焦，好在这一段画质还算清晰。
　　一名黑发青年被定格在手机长方形屏幕中，医用眼罩遮盖了他的左眼，独留一只浅灰色右眼，平静神色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冷淡，宛如搁置在湍急河流中心的千斤石，与四周狂热的众人形成鲜明对比。

　　作为医学生，首先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用横抱姿势接住了从那种高度坠落下来的成年男性，手臂居然没事吗？
　　再观察画面中眼罩青年的脸色，苍白得让人忍不住担忧会不会被冬天冷风吹倒，根本是个刚刚出院大病初愈的患者，到底从哪儿来的底气挤过去抬起手接那“高空抛物”的？更离谱的是人还真给他安全接着了，就凭那细细的胳膊。
　　好吧，也许吉他手其实很轻，或是运气好摔下的角度正好抵消了大部分重量，硬要找原因的话，也可以勉强给出解释。

　　总之看完视频是有些怪异之处，但也不至于让迹部出现那么奇怪的情绪波动，结果依旧没回答他在意的问题：“……所以，这位——‘金木君’，名字是这个吧，有什么值得你特别在意的地方？”

　　嗒，嗒，嗒……
　　食指关节不轻不重的敲击桌面，是迹部景吾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仿佛帝王宣布判决前的倒计时，每秒钟摆晃动都会撞到听者的头骨，压迫感在细节处又不自觉渗透了出来。
　　唯一的听者坐立难安地动了动胳膊。

　　“嘛，有些话不该由本大爷说出口。”最终他说，“既然你主动挑起了，就去问问家里长辈的意见吧。”
　　“……哈？”忍足侑士满脸不解，与迹部有联系的自家长辈只有忍足瑛士，“为什么还牵扯到我父亲了？”

　　但迹部景吾已不再看他，端起茶杯轻抿，专注于平板上的内容，摆明不打算在此多做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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