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归处

　　虽然很突然，不过已经决定了也没办法。英良和金木就这么干脆的翘了委员会工作跑出学校，搭车到了新宿。
　　作为东京乃至于整个日本最著名的繁华商业区，活跃在此地的不仅本地人，新宿还来者不拒的敞开怀抱，接纳每日数以百万计的外地游客，人流量不是一般的大。

　　“反正逃都逃了，就把那些顾虑忘在脑后好好的玩吧。”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英良在乘车时就想好了路线，走在前面，“嗯，先去金木你喜欢的地方好了。”
　　“我喜欢的地方？”金木无意义的重复，其实在死过一回后，他最喜欢的地方就是英的身边，所以实际去哪儿怎样都好，“英想去哪里都可以，不用顾虑我。”
　　“因为你喜欢的地方比较近，所以就先来了。我的场合放在后面就好。”

　　步行大概十分钟，他们到了目的地——书店。

　　站在热闹非凡的铃木书店前，金木的心情……怎么说呢，明明是自己很喜欢的场所，他却是略惊讶和些微陌生的。
　　继遭受身心异变后，金木就没有主动踏足于这原本最使他安心的地方了。需要的书籍他会请月山先生帮忙购买，那些书也大多是格斗技巧类的，曾钟爱的优美散文和对暗黑内心剖析的小说，他都没怎么碰过了，唯一一次前去书店，也是在雏实的拜托下以陪同的方式去签售会而已。

　　“喔！”英良表现得比有点冷淡（实际思考中）的爱书友人更兴奋，他指着占了玻璃门大幅面积的海报嚷嚷，“工藤老师又出《暗夜男爵系列》的新书了，真是让我等了好久！”

　　在实体书销量持续递减的现代，出现引发读者热烈追捧的畅销书是很不容易的，因此难得工藤优作推出新作，书店抓紧机会给书本做了最大努力的宣传。
　　书店外的海报、横幅、立绘板都被《暗夜男爵系列》占据，关键是，读者们还非常捧场，不少狂热书迷还披着暗夜男爵的斗篷在立绘板前合影。

　　“你不也在读《暗夜男爵》吗？”英良大力拍着金木的肩膀，“读了以后该懂的吧，推理迷可是一定不能错过工藤老师的新作！”
　　“嗯？啊，英说的是呢。”

　　进入书店，因为畅销书作家的新作发布，迎来大量书迷的店内不再如往常安静宽敞，哪怕大家尽力克制，交谈尽可能小声了，可也不免不了使书店气氛多了几丝浮躁。

　　“已经卖完了吗？”英良穿过有点拥挤的人群，对工藤优作空空如也的新作专栏惊诧道，“外面海报的日期明明写着今日发售，我还以为能剩十几本的，没想到现在就抢光了。”

　　金木正要随口应声，另一人先插嘴问:“你是来买《暗夜男爵》新作的吗？”

　　“嗯，是啊。”英良没觉得哪里不对，“我以前还读过调查，说自手机普及后，电子书会逐渐将实体书淘汰…这哪里是要淘汰的样子。”
　　插嘴的人说:“工藤老师这样的畅销小说家很难出现，只是个别现象罢了。”

　　英良想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不愧是书籍宅金……不对等一下，说话的人不是金木吧！

　　“噫噫噫！”后知后觉的英良像只被戳了背的仓鼠蓦地蹦开，退一步，视线开阔，他才发现，在自己跟金木的后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名皮表情平淡的蓝发高中生，“……呃，你是哪位？”
　　金木波澜不惊的叫出高中生的名字:“黑子君。”
　　“金木前辈，插入你们谈话很抱歉。”黑子哲也向他点头示意，“我本想先打招呼的，但你们完全没注意到，我就擅自插话了。”
　　“诶——”英良的视线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你们认识？这位…呃？”
　　“黑子哲也。”高中生接道，“事实上，我和橙黄头发君也见过面。”
　　“‘橙黄头发君’是我吗……”英良被他起的外号噎了一下，“咳咳，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永近英良，是金木的近友，上井大学一年生。你说我们见过面？”
　　“原来也是上井大学的前辈，失礼了。”一听那所偏差值极高学校的名号，尚未脱离补课地狱的黑子哲也肃然起敬，“永近前辈在金木前辈的公寓门口送零食时，我就在场，还和永近前辈搭了几句话，还由此与金木前辈正式认识。”

　　英良努力回忆，结果完全没有印象！
　　当时天完全黑了，公寓走廊也没有灯，他把零食挂在金木公寓的门柄上后好像是说了几句话，但他以为自己是在自言自语啊！根本没有与这个高中生面对面交流的记忆！

　　“黑子君不会是超能力者吧？这份低得可怕的存在感，感觉…嗯，可以用来做很多有趣的事呢。”
　　“永近前辈请不要一本正经的说犯罪话题。”
　　谈到零食，金木就没法不心虚，于是接话:“黑子君是为工藤老师特意来书店的？”
　　“偶然。这里的书很多，我有空就会来阅读。”黑子说，“不过既然撞上了工藤老师的新书发售，我是打算购买的，可惜来晚了一步。”

　　“各位客人稍安勿躁，我们已经在紧急调货了，工藤老师的新书十分钟就会送达上架。”播放钢琴轻音乐的广播改为一段安抚的女声，“在此期间，各位可以读读我们的同期新书，请不要吵闹，打扰其他人……”

　　“十分钟……要等吗？”金木问。
　　“当然，我一定要入手！”英良果断答道，“推理小说不第一时间看，被剧透可就惨了。”

　　书店内不安静，在书店仓库忙碌的店员也挺混乱的。

　　“工藤老师出新作前怎么都不提前联系一声。”把装得沉甸甸的纸箱搬下运输车的店员喘着气抱怨，“害我们这样手忙脚乱，宣传也做的很潦草…太不按常理出牌了！一般老师发表新作时不都一早就跟出版社协商，还会在书店开签售会的吗。”
　　“毕竟是人气作家嘛。”同样忙进忙出的店长把制度外套脱掉，用手当扇子降温，“这样的人物多脾气多少有些奇怪，可不能和普通作家做比较。再说，到了工藤老师那个高度也不需要宣传，你瞧瞧店里问询赶来的书迷有多少。”

　　“哗啦！”年轻些的新手店员在匆忙中难免出错，转身时，一不小心就让刚从纸箱拿出摆好的书给撞倒，

　　“喂，小心一些！”店员头疼叠加身累，连教训后辈的力气都没了，“…啊，真是，你放着别动了，去店里帮忙吧。”把添乱的新人赶跑，他憋不住抱怨:“店长，现在的新人从能力高低到勤劳程度，没一个比得上藤冈，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工作？”
　　“早告诉过你藤冈出了意外事故，还是在我们书店附近，发生这种事还把她拉过来帮忙也太没有人情味了。”店长头也不回的说。
　　“好吧，说的也是。”店员将散落的书垒好，推着推车穿过仓库，“我先放过去一批，马上回来。”
　　“快去吧。”

　　店员刚从仓库门出来，就有眼尖的客人扑了过来。
　　他们这么热情，除了真心喜爱工藤老师的作品想尽快读到以外，还有很大的原因和英良是一样的。
　　——怕被剧透。
　　可能有人觉得只迟三十分钟一小时而已，有什么好着急的，对真正的推理迷来说真的是在争分夺秒。
　　以前曾有推理界的“恐怖分子”专门在推理小说发表的第一时间购买，然后在网上大肆发布剧情解析，以“拜托你闭嘴”、“能保持一点礼节吗”、“我不想点进来可是没忍住，现在很后悔”等等留言为乐，后来还发展到买书当场拆封，直接翻开最后一页，在书店里高喊凶手的名字。
　　总之，拖延一步很可能就会失去享受整本书的乐趣，不可谦让，这里就是战场！

　　信奉“一本收藏一本阅读一本借阅”原则的这些忠实书迷几乎是一人搂走三、四本，码得整齐的小书堡眨眼间就成了断壁残垣，见此情景，后面的顾客更着急的往前挤。

　　“请不要拥挤！”店员扬声说，只觉自己是在大海里被浪拍打的小舟，“稍后会有第二批，请各位客人不要拥挤！”

　　等金木和英良好不容易靠近了店员先生，推车上已经一本不剩了，部分抱着书的顾客面露满足和得色去收银台排队了，剩余的只好不甘心的等待下一批。
　　“不好意思，请问还要等多长时间？”英良问眼镜都给挤歪了的店员。
　　“货已经到了，我们清点过后就会拿出来。”店员回答，
　　英良点点头，“这样的话，我们之后再来还能买到吗？”
　　“可以的。请放心，我们订了很多本，每一位为工藤老师来的客人都能拿到。”

　　店员答完了，握住推车的手柄转向急着回仓库取货。

　　“既然货很充足，那我们先去别的地方逛一逛吧。”
　　“随英决定。”

　　听那柔和清澈的嗓音，店员的脚步突然顿住。

　　——那个在黄头发旁边，一言不发的黑发青年……好像正是前段时间，警员先生们调查的录像中与紫发女性同行的客人？
　　当时正面接待他们的是在收银台的藤冈，店员只在黑发青年进店时，因紫发女性的美貌不由多看了几眼，因此顺便记了黑发青年大概面容。他当时还腹诽紫发美人怎么会和那种路人约会来着。

　　店员扭过身子，试图再确认，入目的是一片攒动的人头，黑发青年就如没入大海的水滴，了无踪迹。

　　“……也罢。”尝试无果的他耸耸肩。说不定是一时眼花认错了呢，再说:“就算黑头发君是杀人犯之类的，也跟我没关系。”

　　“杀人犯？”站在他身侧，怀里抱了三本书的高中生冷不丁开口。
　　“呜啊！”店员被结实的吓了一跳，差点把推车扔出去。他心有余悸的望着面无表情的少年，“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一直都在。”黑子哲也对他的过激反应表现平平，追问：“店员先生说的杀人犯是怎么回事？”
　　“那不是未成年人该掺和的事。”店员缓过惊吓，没好气道，扫了眼少年抱着的新书，“对杀人犯之类的案件感兴趣，正好可以读读工藤老师的书，他写的推理情节肯定很对你胃口。”
　　说完，他也不管少年的回复，进入仓库忙碌工作去了。

　　黑子垂眸，《暗夜男爵》的书腰上写着的“有时是活跃在夜间的侠盗，有时却是冷酷的杀人魔”宣传语映入他澄蓝的眼中。
　　杀人魔什么的，金木前辈一点也不像。

　　他握紧三本书，钻进人群，快步追上两人，“金木前辈、永近前辈。”
　　“黑子君？”英良应声回首，然后就瞧见了他的战利品，“诶？你拿到了？还是一口气三本！那么多人在挤，你怎么办到的？”
　　“被夹在了人群中间，然后随波逐流，一不小心就到了店员先生的推车旁边。”黑子哲也说，“我拿了三本，前辈们也想买不是吗。”
　　“是啊！帮大忙了！”英良握着高中生的肩膀欢呼，还很认真的问：“说真的，黑子君没想过活用你的天赋吗？”
　　“有活用。把这招用在篮球比赛上，很有效。”
　　“你就没有更宏大的志愿吗？”
　　“违法活动请容我拒绝。”
　　“不是违法啦！我怎么会教唆后辈干那种事……”

　　他们两个闹得开心（英良单方面），金木就接过黑子手里的书，说：“我先去排队了，你们随意。”

　　“嗯嗯，我们马上也去。”英良握着黑子的力道不松懈，没让企图和金木溜走的高中生得逞。待好友站到了队伍的尾端，英良才松开黑子，“黑子君，我问你一个问题。”
　　“天赋活用话题请容我拒绝。”
　　“咳咳，那个留在下次。”他握拳掩在嘴边咳嗽两声，搁下手时，那活跃的气质如阳光中飞舞的颗粒遭遇湿气雨水，沉淀了下去，“黑子君之前说，你是因为我留给金木的零食，与他正式认识的？”
　　这个人前后对比强烈的变化让高中生下意识紧张了些，“是。”
　　“能跟我说说详情吗？”
　　黑子奇怪他为何对这个感兴趣，如实回答：“那些零食金木前辈全给我了。”
　　“为什么？”
　　“前辈那时刚刚出院，身体不好，不能吃太过的食物，就把那些零食转交给我了。”黑子说着，停了一会儿，觉得有必要向真正购买者道谢：“我拿去与部里的伙伴们分享了，非常好吃。”
　　“身体不好啊……”英良低声重复。

　　金木前辈身体真的不太好——想着，黑子哲也因此勾起了那个晚上的画面。
　　红色，从眼罩中心由一点逐步扩大，晕满整个白色正方形尚不满足，就像侵蚀了封印从符咒下爬出的妖物，滑过青年白极了的脸颊，犹如一道刀割破的伤痕。

　　“前辈他……”黑子犹豫着要不要把前辈眼睛流血的状况告知，又怕自己多言越线，斟酌后，还是没能说出。

　　金发青年在自语过后，就保持没有做声。四周的书迷还在嘀咕交谈，黑子哲也却觉得，自己仿佛被拖入另一个封闭空间，周身安静的可怕。
　　沉默自爱笑爱闹的永近英良身上蔓延，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人覆盖，连空气的流通都变得堵塞了。

　　这份隔绝了环境的、近乎可怕的安静使黑子不由道：“……请问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嗯？啊，没那回事，谢谢你告诉我这个。”密网在英良的言语中被打破，他微笑着对高中生请求：“不过，我知道了零食去向的这回事，能麻烦你别告诉金木吗。”

　　他用着询问的措辞，但语气间是没任何回转余地的强硬——刚才可怕的静谧气氛是从这个人身上散发，不是错觉。

　　我果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表面上面无表情、心里实际不安着的黑子哲也如是想。

　　付完款，三人分道扬镳了，英良就领着金木往下一个目的地去了。

　　途中，金木回想高中生不太对的脸色，不禁问英良：“英是不是开太多玩笑把人吓到了？黑子君在排队时都有点躲你呢。”
　　这人一本正经的瞎扯：“我无时无刻不在燃烧的热情犹如沙漠里的骄阳，灼热到年轻的后辈不能直视。”
　　“……算了，我们正在往哪走？”
　　“花园神社。”
　　“神社？”
　　“怎么了？很奇怪？”
　　“我还以为英想去的地方是音像店或电玩中心。”
　　“啊，这主意不错。可是今天还是去神社吧。”

　　他们先聊着，一件不明物从空中抛来，英良感应到了什么，一抬头，就见黑影袭来，像被小学生踢出场的足球，好巧不巧砸中他的脑袋。

　　“呜哇！”
　　“英！”
　　“啊！打中人了！对不起——”
　　三声惊呼从不同人口中传出。
　　英良被砸得惨叫一声倒地，金木第一时间把装书的纸袋松开扶英良，抛物的短发女生站在高台上捂住脸急忙道歉。

　　金木没空理站在高台上的罪魁祸首，他跪在地上把两眼转圈圈的英良搀在怀里，也看清了袭击英良的物件，是个竹耙。
　　如果单纯如此倒还好，问题是竹耙扇面还黏了七福神小人、宝船泥塑、金箔纸小判、迷你神社模型、布偶锦鲤……总之各种代表好运的形象都堆在了其上，使简单的竹耙好似花枝招展开屏的孔雀，少说也有十斤重。

　　拜这“孔雀竹耙”所赐，英良在冰帝附属医院特效药下好转不久的脸上——准确来说是额头，又被打破了。

　　金木轻手拨开英良的额发，掏出纸巾按在他渗血丝的伤，“抱歉，英，没能及时把你推开。”
　　“哈？”英良被疼得龇牙，眼睛也不迷糊的转圈了，他屈指弹了弹自责的好友的额头，“为什么道歉？你什么都没做错，别把一切意外都往自己身上包揽。”

　　可是，我就在英良身边啊，眼睁睁看着你受伤，我的“偷窃”行为连自欺欺人的意义都不存在了。
　　金木在自我厌弃中，仿佛还听见了黑白块交织地板上，一男一女的叠声。

　　“话说回来，打中我的是什么东西？”英良借着他的搀扶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眼珠转动，视线落在“孔雀竹耙”上，“啊咧，这个是…熊手？对喔，都快十一月底了，看来今天是花园神社酉市开始的日子呢。”

　　酉市，在每年十一月的酉日举办，是开运和祈祷生意兴隆的集市庆典活动。
　　缘起日本武尊亲临大鸟神社祈愿大战取胜和还愿的传说，从江户时代流传至今，在花园神社举办却始于明治时代，与浅草的酉市齐名，都是东京都内屈指可数的庆典活动。
　　在酉日这一天，除了供大家游玩的普通小吃摊位，最大的亮点便是神社内开办的集市上，把面具、钱币或其他寓意美好的小物件挂在竹耙、作为吉祥物的装饰品。
　　这种竹耙据说会耙来财富和好运，被称为“熊手”，不少大公司会在酉市特别定制几十万日元的熊手请回大楼，普通人也可以选择五百日元到五千日元不等的熊手请回家。

　　“呐——金发的那位！”女生已从高台另一边的台阶跑下来，绕到了英良和金木这边，对伤员双手合十，埋下头：“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会有人经过……”
　　“因为扔的太用力了，你。”跟着她过来的大叔没好气道。
　　“啊、哈哈……”女生干笑，“因为、那个，咳，不是说要豪爽的扔掉旧熊手，才能请新的熊手吗……”

　　心怀感激地抛掉去年的旧熊手，再购买保佑新一年运势的新熊手，也算是一项传统了。

　　“能让我看看你的伤……”女生转对受害人问，祈使句的尾音还没扬起，她就被英良红肿未消的脸惊到了，“这、这是我做的？啊啊啊——竟然把你的脸弄成这样……我、我一定会支付医疗费的！”
　　女生大变的脸色让英良知晓她误会了，“啊？不必了，这个是——”
　　“不，请别推辞了，请务必让我弥补我的过错！”女生打断他，“我小学时和男生打架都没把人伤成这样过……简直跟毁容了没差……”
　　“……”被“毁容”的英良不禁摸了摸自己让吉田先生狠揍的脸蛋，“……呃，有那么严重吗？”已经好很多了啊！

　　“圆子姐姐太夸张了。”稚嫩的小学生男音悠悠从远及近传来，“金发大哥哥大部分的伤不是你做的。他脸上用过药水了，怎么都不可能被圆子姐姐刚扔了熊手就擦好了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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