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归处

　　旅途的终点是家。
　　是时候告别缤纷多彩的人类世界，回到污秽浑浊的地下了。

　　揭开某个井盖，董香背着绚都率先爬了下去，雏实则慢吞吞的，颇为恋恋不舍的环顾四周，似要用眼睛将地面上的景象尽可能记载详细。
　　她珍惜的神态让金木心中升起心酸不忍，他单膝半跪，伸手摸摸雏实的头，“若有机会，我会尽量带你上地面来玩的。”

　　适度的力道让雏实像小动物一样在他手心眷恋的磨蹭，她半身下到下水道里，两只手扒在井的边缘，发现白发喰种没有跟随的意思，不禁问：“哥哥今天不来我家吗？我想好好招待哥哥的说。”
　　“下一次吧。”金木微笑着说。

　　他还没做好准备。

　　近乡情怯？
　　不，“乡”已经不在了。他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昔日伙伴的戒备，现在就去见他们，他一定会失态，引起进一步怀疑。
　　尤其是在店长面前。只要想像那位给了他容身之处，告诉他“你并不是孤身一人”的和蔼老者会以审视警惕的眼神相对，金木就不寒而栗，进一步往滑入更糟糕的联想……

　　——英呢？
　　假若有朝一日，他知晓了自己不过是个占取“金木研”身份的窃贼，那不带阴霾的笑容是否会变得冰冷，乃至憎恶？

　　他需要把心态重新调整一番。

　　雏实没察觉侵占他内心的巨大惶恐，期待的问：“那再见面时，哥哥愿意教我汉字吗？”
　　“当然了。”金木深呼吸，勉强维持微笑，不希望把自己的不好情绪传染给小女孩，“我会记得带雏实酱喜欢的书籍——对了，你有字典吗？”
　　“字典？没有……”
　　“那我下次就先带一本字典吧，我会教雏实酱使用的。”
　　“嗯！”雏实大力点头，一只手举起，翘着的小拇指伸向哥哥，“约定好了哦？”
　　“是的。”金木也扬起小指，与女孩细嫩的指头勾在一起，“约定好了。”

　　*

　　第一缕晨曦自林立如群山的高楼间隙里透出，将金灿灿的光芒铺洒满城市，预示新的一天开始了。

　　今日是兰出院的日子，毛利小五郎特意设了五点半的闹钟，闹铃一响就立马爬了起来，他下巴的胡渣攒了好几天没剃，现已参差不齐的长满了整个下颚，眼下也是青黑，形象可不怎么好

　　因爱女的受伤的事故，烦恼缠身的毛利小五郎连着好几天没法顺利入睡。
　　即使好不容易睡着了，侦探父亲连做梦都是捉住胆敢伤害兰的混账（脑补形象为黑漆漆的人型），把人揍趴下扭进警察局坐穿牢底。
　　不过他也就只能脑补脑补了，毛利小五郎连对方是男是女是是胖是瘦都不知道，问兰，她也不愿意说，在病床上不自觉抚摸纱布包裹的手臂、蹙紧眉头的出神模样，让毛利小五郎只剩心疼没法再多问一个字。

　　简单洗漱过后换了套衣服，毛利小五郎打着哈欠瘙着后背的痒，就这幅不修边幅的模样下楼。
　　走过楼梯口时，他余光看见了和以往不同之处，挠背的手因此一顿，毛利小五郎脚下倒退几步，回到纸张粘贴的地方站定。

　　方方正正规规矩矩打印着“毛利侦探事务所，由此上楼”的黑体标语下方，多了几行一看就是握笔没多少时日的初学者的手写小字。

　　【兰姐姐，

　　对不起。
　　谢谢你。】

　　这段道歉和道谢既无前因也无后果，来得没头没尾，令人摸不着头脑。
　　这些也不像用钢笔或铅笔写的，横竖写得粗细不均不说，“兰（蘭）”字整个都歪歪扭扭，复杂的笔画堆成一团毛线，如果不是自家女儿名字正好是这个汉字，毛利小五郎都不会产生如此联想。

　　“……什么啊，涂鸦？”毛利侦探将纸张撕下来，“还是小孩子的恶作剧？”

　　他心情不耐的抓抓头发，正准备将纸揉成一团扔掉，就听路边传来了呼声：“爸爸。”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本该在医院等他的女儿。

　　“兰？”毛利小五郎连忙过去，没一点儿重量的责备道：“不是说过了，在医院等我去接的吗，怎么自己就回来了。”
　　“一直闻消毒水的味道，哪怕有着孩子陪伴，也对兰的心理一点好处没有，我就先接她回来了。”长发严谨的盘在脑后的知性女人从轿车下来，怜爱的摸摸气色不太好的女高中生的脸颊，说道：“呐，兰，真的不去妈妈那儿住几个月吗？把你扔在这个不靠谱的男人这儿，妈妈很难放心呢。”
　　车后座门打开，一名小学男生也麻利的下车，小跑到女高中生的另一侧，同样满面忧色，稚声稚气的也说：“就是说啊，小兰姐姐，现在的你还是有人悉心照顾比较好吧。”

　　虽然江户川柯南aka工藤新一很不舍跟青梅竹马分开，但单让毛利大叔照顾不知为何精神总有些恍惚的兰，他还真不太放心。

　　“喂，你们什么意思啊！我会把兰照顾得好好的！”毛利小五郎把手里捏着的纸当指挥棒挥舞，增加士气，“走，兰，刚出院，让爸爸请你吃顿大餐！现在就去！想吃什么？多豪华都没问题。”
　　“不用啦，你们都太夸张了，我没有那么娇弱。”毛利兰哭笑不得，“话说回来，爸爸，你手上挥来挥去的是什么？账单吗？”
　　“啊，这个啊，”他把皱巴巴的纸摊开摆了摆，给女儿看，“啧，不知道是哪个小鬼的恶作剧，还写了你的名字——”毛利小五郎说着，又瞟一眼那个惨不忍睹宛如打死结的汉字，不确定的补充：“呃，其实也不太像。”

　　毛利兰起初并不在意，可目光触及纸上简短的话语，她
　　“给我看看。”她一把夺过那张纸，双手捏住，摊在眼前细细观看。
　　被她的大动作吓到，柯南手足无措：“小兰姐姐小心点啊，左臂的伤得好好保护才行。”

　　对不起。
　　谢谢你。

　　是那孩子……一定是她。

　　短短两行小字，不经意一扫就能读完的，却让毛利兰能读出写信人忐忑的心情，甚至能透过字里行间窥见小女孩握笔认真专注的神情，几个简单的字，包含了最真诚的重量。
　　毛利兰轻咬下唇，萦绕在眉宇间的忧虑愁绪轻飘飘的一扫而空，升腾为开朗的释然，她笑了起来。

　　“难道是认识的小孩的留言吗？为什么要道歉和道谢？”毛利小五郎想着，时常不在线的名为“侦探”的神经这时总算连了起来，“啊！难道是之前那个，在我们家住了一晚上、被你带出去就不知所踪的女孩？说起来，兰你受伤正好和那小姑娘不见是同一天吧。”
　　“诶？”当天正巧为灰原哀的喰种发言而留宿阿笠博士家的柯南满脸问号，“谁？哪个女孩？”
　　“还有这回事吗？”妃英理远比迟钝的女儿爸爸敏锐得多，“兰，你受伤是不是和那个女孩有关？这些字是她留给你的道歉信？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是啦。这封信是另一个孩子留的。”毛利兰极口否认，有意识的掩饰了与雏实有关的线索，“因为发生了些事，我还犹豫着她是不是个坏孩子……果然，我一开始就没看错，她是个好孩子呢。”

　　毛利兰的手指摩挲光滑的纸张。心想，如果还能见面……希望雏实酱能告诉她苦衷。
　　她一定会好好听的。

　　“好——”了却一桩心事的毛利兰把纸张折叠好收入口袋，元气满满的说，“回家了洗个澡，我再睡一场午觉，养足精神今天下午就可以去学校上课了。”
　　听她如此发言，一高一矮两个男性异口同声的阻止：“啊？不用这么急的，兰，再多休息两个星期吧！”
　　“今天才出院，就好好休息吧小兰姐姐！”
　　“只是手臂受伤，又不是下不了床了，爸爸和柯南都太大惊小怪了。我可是今年的考生啊，落下太多课导致考不上心仪的大学就糟糕了。”毛利兰无奈道：“好了，别再站着了，我们上楼吧，带到医院的衣服还得洗呢。还有啊，爸爸的样子太邋遢了，给我好好刮胡子！”

　　她说完，就挽着妈妈的手臂，亲亲热热的跑上了二楼事务所。
　　留下搬行李的毛利小五郎和柯南满面不解：“突然……就有精神了呢…为什么啊？”

　　*

　　今天天气真不错啊。

　　前往学校的路上，英良头戴耳机踩着脚踏车，跟着节奏感极强的音乐低声哼唱，在阳光和迎面凉风的陪伴下细眯眼睛——太阳很好的日子，他的心情也会跟着很好。
　　“——滴滴。”耳机里的英文说唱被短促短信音打断，英良到路边单脚踩地，停下自行车，拿出与耳机连接的手机看。

　　寄信人：金木。

　　英良拇指点开好友的来信，内容很简单：
　　【观月前辈说学园祭近在咫尺，带我去实训楼做委员会工作的最后确认了，我就不在校门等英了。】

　　“是诶。”英良读完后，被提醒了一般拍拍后脑勺。三二一的倒计时都用不上，后天就是学园祭的日子了，“唉……估计叶山前辈也得来压榨我了……”
　　他不住的摇头，把手机一收，踩着自行车脚蹬，加快了去学校的速度。

　　上井大学这边。
　　金木刚编辑完短信点击发送，黑发微卷的前辈就又抬了一摞资料过来。

　　一到学校，金木就给经过的这位——观月初撞个正着。作为组员，他直接就给组长前辈抓来工作了。

　　“总共就这么多了。”观月初用手背擦擦额头的薄汗，看得出学园祭日子的逼近导致他的睡眠时间直线下滑，整张白净秀美的脸蛋都蔫蔫的了，“拜托你了，金木君，财务核对的工作很繁琐，但也请记得仔细。”
　　金木颔首：“是，我明白了。”
　　“本来浦上应该跟你一起处理这些的。”他扶着在桌上堆到人胸口的表格说，“可是我和他还得去各个社团再核对一遍节目列表，其他人也腾不出空，只能麻烦你了。”
　　“没那回事。”金木说，“之前一直是前辈们在忙碌，我加入委员会小组后都没怎么出力，现在能帮到忙我很高兴。”

　　观月抬起胳膊扫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又嘱咐了几句就连忙奔向下一个地点。
　　组长急促的脚步声渐远，小组活动室里只剩下一人了。
　　金木不急不慢的拖开放在桌下的木质椅子坐下，拿着笔调出手机的计算器，对着表格一张张计算数据。

　　观月初是人类，疲态明晃晃的书写在脸上。他是喰种，身体素质高于人类几倍，就算再疲惫，也难以叫人察觉。

　　昨夜把雏实安全送离后，金木回到公寓里，不出预料的一夜无眠。
　　他本是无比期待与古董大家重逢的，还为了打探消息在面具师那儿露了破绽。当时的渴望，现如今全部转换为了踟躇。

　　金木就那么靠墙坐在公寓地板上，混乱的思考了许久。
　　当他去洗手间处理从眼角流淌下的干涸血痕时，才发现不知不觉，竟已是天明。

　　凭着良好的数学基础和天生灵巧的大脑，金木即使情绪沉郁，在一心二用下，速度竟也不慢。花费了半小时左右，那几十厘米高的资料只剩下薄薄一沓。
　　在最后一页纸上的表格也核对完毕时，小组活动室的滑门被人用脚滑开了。

　　金木回头去看——来人双手捧着堆和自己桌上刚看完的资料差不多高的文件，被垒成山的文件遮挡，来者只能勉强露一撮发顶。
　　发色是很有识别性的明黄色。

　　“哟！”两只手被文件占领，英良只能勉强冲金木扬起下巴，让黄色头发晃悠着飘动两下充当打招呼，“叶山前辈给我的任务都在这儿了，我拿过来做，一起加油吧。”
　　“好啊。”金木替他拉开自己身边的椅子，“我这边已经完成了，可以给英帮忙。”
　　“诶诶诶？”英良啪的把文件扔桌子上，“已经完成了？”
　　金木把资料清理整齐，收进柜子里，“因为我今天来的比较早。”

　　英良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捶着肩膀扶着腰，活似干了农活需要喝口热茶才能恢复精力的老爷爷，长吁短叹，“这感觉，就像假期的时候约好了最后一起赶作业，结果你却背着我偷偷摸摸的把作业都写完了，偷跑可犯规了啊喂。”
　　“我哪有那么做过。”金木无力的扶额，“但凡假期我不一直让英拉着到处玩吗，还被勒令了不许碰作业，然后在倒数一周两个人拼命赶作业……话说为什么每次都要压到最后，弄得那么紧张？”
　　英良义正言辞：“在压力下完成的暑期作业才是饱含了热血的结晶啊！暑假不就是得流汗嘛。”

　　那不需要流汗的春假又怎么解释？
　　——金木及时制止了回话，否则假期作业的蠢蠢话题得扯个没完。更要命的是他怎么都说不过英良。
　　“委员会的工作又不是暑假作业，而且死线真的近了好吗，后天就是学园祭了。”

　　“是哦，真快呀。在当学园祭委员会成员的这些天里，过得还挺充实的不是吗。”英良掰着手指，将发生过的事在指间细数，“跟不二前辈的中学队友们结识、开心的吃寿司玩UNO，去看迹部前辈和手冢前辈的网球赛、被卷入恐怖袭击，参加少女恋心觉醒节目、上电视赢过黄濑、得到夏威夷之游奖励，还顺便在电视台破了件凶杀案……啊，说了这么多，实际没一件跟学园祭有关呢。”

　　“嗯……”金木跟着回忆。加入学园祭委员会，正好是他刚来这个世界的那段时间。

　　除了英良说的那些，他私底下过得更加“多姿多彩”。光是牵扯多方势力的大型违.法活动，他都已经参加了两次，而且都是闯进去搅局，翻起血雨腥风的那种。

　　“……明明经历了那么多事，但总感觉时间飞逝呢。”金木呢喃似的低声说道。他没与将视线投来的英良对视，因此也没能从对方的眼眸中知晓自己此刻的神情，“就像细沙，越想用力握住，流逝得反而越快，最后什么也留不住……”

　　英良侧头，暖棕色眼睛盯着沉进思绪的金木，静静的看了好一会儿。

　　“话说我骑脚踏车来学校的路上就觉得了，今天天气真是超级好啊。”突然，他没头没尾的开启新话题。

　　英良搁下刚拔笔帽的黑色签字笔，翻过桌子跨到窗边，单手扭开锁，将窗户一把推开。
　　自外袭来的凉风拂开阻拦阳光的纱帘，闯入室内，直直扑向桌上一摞摞资料，纸张被沙沙地卷起。
　　以窗外一望无际的蓝天为背景，纷飞白纸恍如沙滩上被惊起的海鸟，而飘荡的纱窗则成了起起伏伏的浪花，英良好似漫步在澄蓝海边，从弯着的眼角到金色发梢，都晴朗干净得与无云的天空相得益彰。

　　“呃，英？”金木回过神，忙蹲下.身捡资料，“别突然开窗户啊，叶山前辈的文件都让风给吹乱了。”
　　“所以说——”英良自顾自地继续道，“这种好天气待在委员室里受压榨太浪费了，我们出去玩儿吧！”
　　“诶？”友人的心血来潮让金木脑子没能转过弯。

　　英良行动力极强，说到就要实行，双手握住蹲着的好友的手腕，身子向后倒，用拔萝卜的方式把人硬从地上拉起来，“快快快，趁着叶山前辈来催我之前快点溜。”
　　“等、等一下，英，叶山前辈知道你翘班肯定得大发雷霆的。”金木还惦记着收拾地上的资料，“想出去玩的话，忙完了下午再去吧。我会帮忙的，很快就完成了。”

　　“可是没办法呀。”英良拉着他不松手，打开门就跑，说得真是无辜又无奈。不听内容只听语气，还要以为这个人在为何等大事无可奈何，“我就是好想现在和金木出去玩喔，只能对不起叶山前辈了。”

　　金木负隅反抗：“那、起码把到处都是的纸捡起来放好吧？飘出窗，弄丢了可就糟糕了。”
　　“叶山前辈小组管理的是学园祭场地划分，那些资料是小组人手一份的复印件，给我看也不过是再检查一遍设摊安排有没有冲突，没事没事。”他大步跑着，回头大笑，“哈哈哈哈好啦，别想那么多了，我们逃吧！”
　　“英太不负责了……”

　　正巧有位秃头男性教职员路过，让飞奔的英良和金木吓了一跳，端着的马克杯里热咖啡差点儿荡出来。
　　秃头教职员不由怒气冲冲的对他们的背影大喊：“你们两个是哪个系的？不知道走廊禁止乱跑吗！”

　　“非常抱歉！”英良很干脆求饶，动作一点儿反省的意思也没有，反而跑得更快了，“请饶过我们这一回吧！”
　　“真是的……”被迫给认作违纪同伙的金木总算屈服了。反手握住英良拉着自己的手，从被半拖拽的后方跟他并肩而行，“要是被记过扣分了，都是英的错。”
　　英良不见悔意，笑嘻嘻的说：“我会陪着你的啦，有什么好害怕的。”

　　在下楼梯时，一名擦肩而过的前辈疑惑的“嗯”了一声。
　　他正是同为观月小组的成员，曾在观月领人进组时见过金木，“喂——是国文科的金木君吗？你去哪儿啊？财务核对好了吗？”

　　“已经完成了。”金木跟着英良跑得飞快，他仰头对已经被甩在整段阶梯以上的前辈回答：“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劳烦前辈交给观月前辈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