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归处

　　基德牵着雏实汗湿的小手，总算能从车里出来了。

　　他拍了拍绚都知觉全无的绚都，随口问：“他还活着吧？”
　　雏实一听，立即眼巴巴的看着白发喰种。

　　“当然。”金木安慰紧张的雏实，“我只是让他暂且昏睡。继续胡闹下去，电梯可就真要撑不住了。”

　　“吱呀——”像是为了验证金木的话。电缆承受不住的松懈，电梯厢岌岌可危的下滑响起时机正好。

　　这危险的吱呀让三个意识清醒的人不由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断开的是人为破坏的钢丝绳和安全钳，限速器和制动器完全不用指望，唯一能祈祷管用的只有电梯井底部的轿厢缓冲器，
　　可是，他们所停的楼层光距离一楼就还有一百七十米，更别提电梯井直通地下层，真要从现在卡住的地方坠落，相当于从将近一百八十米高的顶楼下跃。
　　若真的失事，不出十秒，他们就会摔成肉泥。

　　沉默一会儿，基德小声吐槽：“……话说回来，刚才那女人叫你们‘喰种’？那是你们的学名吗？招来倒霉的妖怪之类的？”
　　金木无力的反驳道：“说人是招来倒霉的妖怪，未免有点过分呢，怪盗先生。”
　　“不然怎么解释着连续不断的厄运啊——”

　　完全是踩着他的尾音，整个电梯被地吸引力恶狠狠一把拽住，从微妙的平衡点跌落。

　　处在电梯厢的人和物在一瞬间被卷入失重状态，下一刻，就跟随承载他们的失控电梯厢一同以流星陨落的气势下坠。
　　金木几人的身子被抛起，背部在电梯四壁来回砸，紧接着连蝙蝠车也刹不住，一点四吨的重量拍向贴着电梯壁的雏实。

　　这刺激程度远超过山车，雏实脸色煞白尖叫不止：“呀啊啊——”
　　“别害怕。”基德握着她的手收紧，把小女孩拽进臂弯里，用披风将她整个儿裹住。

　　为了突出视觉效果，蝙蝠车比普通轿车近乎长三分之一，长度差不多和电梯顶盖的边长相等，在此情景下，基德很难毫发无损的躲开。
　　金木见状，把绚都抱紧了，脚蹬电梯壁飞向基德，背朝蝙蝠车，用身体充当防护墙。

　　“砰！”

　　在蝙蝠车的冲击下，若是人类，五脏六腑一定都给挤出来了，但对喰种体质而言，这点撞击连浅白色的划痕都不会留下。

　　基德被压在电梯角落，听见巨响，急忙越过挡住冲击的人的肩膀去看情况，“喂！没事吧？不要勉强啊！”
　　然而入目的是白发青年反手撑着蝙蝠车头的画面，他的手没半点伤痕，连指甲都没磨损，倒是车子的黑色钢铁外壳被按得下陷了一个坑。
　　“……”基德把担忧吞了回去。

　　蝙蝠车不造成威胁，不代表危机解除。

　　金木手推动，把蝙蝠车甩开，在基德看来，轻描淡写的没比扔个行李箱费力多少，腰部的粗壮赫子抬高，尾部甩动，将电梯顶盖给完整揭开。

　　上方失去遮挡，金木将基德落在自己肩上的手往后拉扯了一把，捉住他腰侧的衣料，“请抓紧，不要松开。”
　　“哈？”基德不知道他怎么打算，但第一反应选择信任。他左手搂紧了小女孩，中将夹着昏迷的紫发少年，右手牢牢揽住面具先生的脖子。

　　金木负着三人各不相同的重量，两手上攀，扣紧整个破开的电梯顶边缘，手肘弯曲蓄力。
　　这时蝙蝠车和电梯顶盖从最初的悬浮回归重力召唤，朝着他们的脑袋砸落，金木曲着的手臂猛然伸直，仅凭臂力推着自己和背后几人，弹簧一般上冲。电梯盖的钢铁碎屑一个个刮过他的皮肤，他连眼都不曾眨一下。

　　“磅——”

　　蓄势的鳞赫抡出一道不留停顿的弧线，生生将压下来的蝙蝠车和电梯顶盖给劈开，形如切工精良的匠人以刀刃断豆腐，切面极为光滑整齐，若重新拼接，定会严丝合缝，从表面决计瞧不出它们是断裂的。

　　金木从断成两半的钢铁碎块之间翻身而上，把它们当踏板，踩着跃起争取空档，使蟒蛇似的鳞赫分为两股，从左右两侧挥出，扎在电梯井的两侧，固定身形，停止下坠。
　　基德俯视很快就和电梯厢一同掉下几十米远的废铁，不禁喃喃之前女人的只言片语：“SSS级……”

　　金木听见他的自语，心里突了一下。
　　经过合作，他对怪盗先生隐有好感，但这个人明显未踏足“真实的世界”，那金发女子在怪盗先生面前透露太多了，这对怪盗先生真的好吗？他是否该在怪盗先生贸然步入“真实的世界”前，给予些许提醒？
　　……不，罢了。是他想得太远。过了今晚，他们应该就不会有交集了。

　　金木强硬把失落和担忧扫开，专心于此时此刻。
　　进过食Rc细胞充裕的赫包轻松又分出两道赫子，探往距离最近的电梯门。
　　“吱——”闭合的两扇门如嘴硬的蚌，鳞赫则是撬刀，论它如何紧闭，撑不了多久，只发出不甘的摩擦声，就给从左右打开了。

　　正好，下面的东西落到了底：“轰——！”
　　钢铁撞烂的声响震耳欲聋，电梯井也跟着震颤不已，扬起的烟尘几秒就蔓延到了金木他们所在的高度，呛得人眼睛迷离、鼻子发痒。

　　“快出电梯井吧。”
　　雏实偷看一眼下方，心有余悸乖乖任白衣服哥哥抱着，出了黑暗的电梯井。

　　这一层楼静悄悄的，也极为空旷，没一个人影不说，也没摆放任何物件你，连装修都没有。

　　“运气不错，到了二十二层。”基德松气道，注意小女孩不解的神情，解释说：“这儿是避难层，用于暂时躲避火灾及其烟气危害的楼层，不做其他用途，所以一般不会有人。”

　　金木松开他们，把赫子收了起来，拿出手机，拨了岩崎先生的号码。

　　电话里的嘟声只响了一下就立马接通，“这里是岩崎笃人，您找我？”
　　金木已经能平静面对这名搜查官的迷之热忱了，“岩崎先生，CCG方面现状如何？”
　　“是，有喰种闯入商场一层，杀了几名未携带库因克的搜查官，造成了普通民众的恐慌。虽然派遣人员前去驱逐，但似乎让喰种溜走了。”岩崎流利的汇报道，“请问您进展顺利吗？”
　　“托岩崎先生的福。”听说闹事喰种（她一定是董香了）顺利逃离，金木心中一轻，语气明快了些，“我马上下去，能给我最顺利的撤离路线吗？”
　　岩崎当即把收集到的CCG计划情报回忆了好几遍，颇为羞愧的谢罪：“非常抱歉，大厦的每个出口都有搜查官小队把守，不惊动CCG撤离的方案……恕在下愚笨，未能想出。”

　　金木头疼的止住脚步。
　　如果只是他一人倒还好办，他有在不杀一人的情况下逃离的自信。可这会儿他正带着雏实酱和绚都君，这就大大提升难度了。

　　“怎么了？”基德似是早有料到他的难处，“在烦恼如何离开么？”

　　瞧他勾斜的嘴角，迷人自矜的笑容，明了写着怪盗的心有成竹。

　　金木从善如流的问：“怪盗先生有计划？”
　　“当然，来无影去无踪正是魔术师的拿手好戏。”基德颔首，拿出他一把与他极为相称的帅气银枪，“单人的话我会用滑翔翼，这次人数略多……不过这构不成难题。”

　　金木看着这支枪头是收拢的利爪的枪.械，“抓钩枪？”
　　“现在是。更多时候是用来发射扑克牌的。”怪盗说道：“正好我行动前新换了迪尼玛绳，承受我们的重量总合不是问题，而且它在受荷载情况下，承载索弧垂下落不大，很适合接下来的极限运动。”
　　“很有电影既视感呢。”
　　“毕竟抓钩枪也是黑暗骑士的管用道具嘛，虽然我的这把没漆成黑色。”他的语气颇为痛心疾首，“唉，可惜了那台绝版蝙蝠车。”

　　基德的逃离计划很简单。靠抓钩枪发射绳索，固定在隔壁的大楼，靠连接在两栋楼之间的迪尼玛绳锁滑行离开，原理同索道无差。

　　和金木的评价一样，与电影剧情如出一辙。
　　想让现实生活和电影一样进展顺利，精准的计算必不可少。

　　于是他们走到窗边巡视，以挑选出最合适的大楼。
　　住人公寓是不用考虑的，写字楼也不行，上班族还没下班，

　　“这个不错呢，一个人都没有。我记得，它是铃木、迹部、赤司等几个家族合力打造的购物中心吧。”基德选定一栋建筑物，“可是尚未建成啊，钢筋都露在了外面，没有浇砼，让人略微担心牢固问题……得仔细找个完美固定点，以免在我们滑行的中途摔落，或着陆时被钢筋伤到。”
　　“……啊。”金木顺着他所指看去，发出短促的讶然。

　　原因无他。
　　只有无数根钢筋搭建，混凝土墙壁和每层地面都没来及浇筑的大体雏形建筑，不正好是他初到这个世界的地点么。
　　他在那半成品建筑的工地上，目睹了利世小姐的死亡，以及……“金木研”的尸体。

　　基德没发现他的五味杂陈，忙着给魔术手.枪校准绳长，估测楼与楼的间距，“离我们大约一百米远，绳长一百零五米，勉勉强强能成。”他说道，问白发喰种：“我没带夜视望远镜，面具先生能看清那栋大楼，指出一个固定点吗？”

　　金木被问，从复杂的心绪拔身，凑近基德身边，仔细张望那栋半成建筑物。

　　一直保持安静的雏实几度犹豫，怯怯说道：“……那个、我能看得很清楚。”

　　“雏实酱？”金木有点惊讶她会自荐。
　　不过他也因此想起，雏实五感较之普通喰种的确要灵敏十倍以上，这份天赋在他与月山先生组队的那段时间里，帮过许多忙。
　　她愿意打起精神鼓起勇气帮忙，他没阻止的道理，还该欣慰才是。

　　基德也不怀疑女孩小小年纪是否真具备不凡能力，很是干脆的就问：“拜托你了，小小姐。”
　　“嗯。”未被质疑，雏实受到了莫大鼓励。她睁大眼睛，往百米外钢筋搭成的黑黢黢轮廓凝神侦查，“比我们低一层的左边起，第四十三根钢筋有一个落足点，铁栅横向纵向各一条，呈十字。”
　　“铁栅分割出的空格尺寸能估出大概数值吗？”
　　“被分割的空格…大、大概够一个人通过……可以吗？”
　　“足够了。”

　　确定了目标，基德稍向前倾，抬起手臂，锁定手肘关节，双手与身体从俯视形成一个对等三角形，“砰！”
　　扣动机板，气压推进抓钩激射而出，绳子在它后紧随，形如一条在水中游动的海蛇。

　　雏实盯着飞射的抓钩绳索，脱口而出：“瞄准得太高了！”

　　“我们身处二十二层。”基德不见懊恼，对一切早有预料，“高楼之间的下冲风可不能忘记计算。”

　　正如他所言，偏高的抓钩被气流遇到建筑物，自上往下冲的劲风带动，由上升转为下滑，“锵”的一声，不偏不倚，咬合在雏实指定的固定点。

　　见成功，金木在手机里同岩崎说明了他们的计划，岩崎当即回复会在工地接应。
　　“只是，需要注意。”表完忠心后，他不忘补充，“那块工地因为‘大喰’和谜之喰种的问题，仍被CCG封锁。”
　　“会很麻烦吗？”
　　“不，有在下，远没到需要阁下觉得麻烦的程度。”岩崎自夸道，“现在搜查官大多抽调到‘蛛网’计划里了，工地的人手大大减少，到时我负责引开就好。”

　　“刚刚做得很好哦，雏实。”金木合上手机收入兜内，拍了拍雏实的肩膀，“我得带着绚都君，你跟怪盗先生一起，好吗？”

　　雏实被夸奖，小巧脸蛋扑上一层可爱的红晕，呐呐着，没说好也没拒绝。

　　基德的迷人风采信手拈来又真诚无比，他单膝半跪，朝雏实递出右手，“向你起誓，你的骑士不会松手的，亲爱的小小姐。”
　　“……嗯，拜托怪盗哥哥了。”

　　绳索的这一端被他们绕着柱子缠到最高限度的圈数，万事俱备，只差进行实施了。

　　基德的西装下早已穿好攀岩用安全带，他把索道滑轮与皮带相扣，不放心的对白发喰种说：“你什么装备都不用，真的不要紧吗？”
　　金木一条赫子吧软软的绚都固定在身上，扬起另一条赫子，尖端蜷曲，勾住了迪尼玛绳索。
　　“……行吧，是我多虑了。”

　　他把小女孩抱在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小臂上，然后跃起，轻捷的踏着窗沿，蹲在窄窄的一线之上。
　　雏实紧紧揪着怪盗白色的衣襟，只敢用余光悄悄瞟一眼下方。
　　地面离她太远了，脚下什么也碰不到，让她心里的慌乱急剧膨胀，恐高感造成的眩晕还带来些微呕吐欲，雏实赶忙闭紧了眼睛，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我们该走了，小小姐。”
　　白皮鞋鞋跟蹬离窗沿，失重感陡然袭来，上方的绳索与滑轮摩擦产生的细微声响在此情况下，心脏跳动之快都要超出载荷量了。

　　“呼——呼——”
　　呼啸之风将他们托起又下拽，左摇右晃，仿佛高空蹦极，性命全然悬挂在仅有一条手指粗细的绳索上。

　　“来。”钟摆似的摇荡中，怪盗低下头，“睁开你的眼睛，小小姐。”
　　“……”雏实摇头的幅度极为谨慎，话也不敢说，生怕嘴唇张合改变的重量会害他们从高空跌下去。

　　“没事的，看一眼吧，”他的声音在雏实耳边轻缓流淌，年轻温柔的声线如用绒毛轻蹭她耳廓的白鸽，“我献给小小姐的礼物。”

　　许是魔术师与生俱来的蛊惑魔力，雏实被言灵诱导了一般，风吹得抖动不断的上下睫毛试探地分开。

　　先看见的，是天空。

　　雏实读过不少描写自然的散文，指尖抚过了一行又一行关于“美”的句子，在独具韵律的字词落于舌尖时，把书抱在胸口，于脑海作画，幻想诗人所赞之景究竟是何等震撼人心。
　　无论书籍的辞藻如何华丽，无论她在沉睡中梦想过多少次，都远远不及实物带来的冲击。

　　一望无际的黑色是片海洋，浓得化不开的沉寂，一轮明月伶俜的悬挂在中心，散发的光华那么幽冷清净，浇得人心也跟着沉静，一切浮躁情绪热度逐渐冷却，汽化为无形阴云，蒸发出了肉.身。

　　自幼在不见天日的地下，与污水同眠的小喰种哪曾这样接近过天空。
　　自然之美给她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极大震荡，不知不觉，眼睛已完全睁开。

　　她又低下头去。

　　暗色为布景，人类在其上肆意挥洒着夜间生活的涂鸦。
　　大楼有规律的构成一个个肩并肩的长方体，Led显示屏上播放着可爱女星的唇彩广告，梦幻的西柚色光彩晕出屏幕，如同浮在空中的甜蜜果汁。接连行驶的车辆串成线，形成发光的河水，在大楼的车道间川流不止。

　　脚下是繁华的俗世，头顶是安静的夜空，仿佛一个人拥有了两个世界。

　　这就是，人类生活的地上。

　　雏实散在眉眼间的发丝被统统拂到脑后，陡然敞亮的视野使她忍不住张开双臂。
　　原本令她惧怕的风穿过指缝，呼吸进肺部的空气不再浑浊不堪，清爽得好似把她灵魂的负面污秽洗涤得一干二净。
　　她洗尽阴霾的眼睛如一面干净的镜子，映出地面绚丽多彩的摇曳光芒，她放声笑着：“好漂亮！”

　　“你睁开眼才能看到这些呀，小小姐。”基德用下巴磨蹭小女孩的发顶，将已经排除了是目的宝石可能性的“蒙尘的荣光”取出，系在她做工繁复的头花饰品里，“抛下恐惧，你值得这一切。”

　　着陆很顺利，哪怕这建筑物未成形没有地板，根据雏实给出的固定点，他们毫无障碍的落在了半米宽的横梁钢筋上。
　　半分钟左右，稍后出发的白发面具带着昏迷的少年也安全抵达了。

　　“看来旅程到结束的时间了。”基德解开系在皮带的滑轮扣，叹道，“真是个魔幻的夜晚。待到黎明，我甚至会怀疑，这是否只是一场天马行空的梦。”

　　金木凝视年轻怪盗的澄澈眼睛，看见了被蒙蔽的瞳孔里打开了一道缝隙——这个人一定会追寻真相的吧，关于喰种的真相。
　　尽管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但，果然没法什么都不管。

　　“当然不是。”他说。从裤腿之下摸出岩崎所给的Q巴.雷特手.枪，递给怪盗，“虽说十二点后马车变成了破碎的南瓜，水晶鞋不是还在吗。”
　　“喂喂，我和辛德瑞拉差得远吧。”基德抽抽嘴角，接过枪，什么也没问。他知道白发面具给予的已经够多了，接下来，靠他自己挖掘真相的过程才具有最大意义。

　　雏实被转接到金木的胳膊上，她也意识到该是离别之时了。
　　虽相处时间很短，心中却有浓浓不舍。她忍住了涌上鼻子的酸意，眼角发红的望着从始至终温柔鼓励她的救命恩人之一，“怪盗哥哥，我——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我的荣幸。期许与你的下次见面，小小姐。”他肩披的漂移斗篷定型为滑翔翼，他行了个军礼，背靠空荡荡的空气，向无路可退的后方再退一步，躺了下去，“别再害怕了。”

　　月光下的魔术师御风而行，比羽毛更轻盈，比梦境更虚幻，在夜色盘旋。
　　金木和雏实目送那片洁白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

　　“我送你回家。”
　　“嗯。”雏实乖巧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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