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归处

　　迹部景吾不赞同道：“贸然行动很不理智。”
　　这点金木当然考虑到了，但和英比起来：“那不重要。”
　　“警.方的人或许比较好糊弄，可CCG也已遣搜查官入校了，你继续留在学校里会有暴.露的危险。”
　　金木没有说话，他沉寂下埋着坚定的视线睇向人类，立马就令对方明白了劝阻根本不管用。

　　迹部都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泄气了——想想看，自己这个人类在这儿替处境不妙的喰种操心不已，结果当事人全然不领情，还硬要往麻烦中心钻。
　　按他大少爷唯我独尊的性格，这般被堵肯定冷笑一声就任这家伙自生自灭了，可现下情况特殊，不是能让大少爷随心任性的时候。

　　“我的人也应该来了，我会马上联系他们帮你寻人。”他难得按捺住傲慢本性，耐着性子说道。这幅样子要让冰帝那群人见了肯定得大呼部长被幽灵附身了，“比起你没头没脑的在校内乱跑，专业搜救人员更有效率。”

　　金木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很清楚迹部的再三劝阻是为自己好，一个初次见面的人类能替身为喰种的自己着想到这个地步，实在让他心怀感激。金木想说句谢谢，手机却挑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他将手机从上衣内侧口袋里掏出，上面显示的联系人是——英良。
　　看见这不断闪烁的名字，金木精神一振，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也顾不了与身边人的谈话尚未结束，忙不迭的按下了接通建把手机凑在耳边，不等对面先出声就匆匆开口：“英？是英吗？”

　　首次被无视得这么彻底的迹部一愣，本要接着说点什么的嘴合上，干脆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站在一旁默默看着。

　　“当然啦，除了我还能是谁啊。”天生活泼的声线好似被太阳晒了一整日的棉絮，把绷得紧紧的金木埋在那蓬松舒适的被褥之中安抚，“听我说听我说，我们这里发生了超严重的大事件——居然有恐怖分子进学校放炸.弹！啧啧，简直跟拍电影一样。”
　　“英怎么还能这么悠闲的评论啊！”短暂的安心过后，金木又焦急起来，“你在哪里？有没有受伤？”
　　“啊，我遇到了警方的大部队，他们把我送到了校外，现在正和警.员先生一起坐在校门口呢，非常安全，不用担心我。”英良语气满不在乎，可以想象他在手机另一头飞快摆手的画面，“还好金木你先走一步，不然也得被卷进来了。”
　　“……我——”就要脱口而出的“马上去你那里”被梗在喉头一会儿才咽下，金木都忘了他现在应该已经离校，差点露馅，他把原话改口：“——现在就回学校找你。”
　　“不行啦，金木你的身体那么弱神经又纤细，过来看到冒个不停的黑烟晕过去了怎么办。”
　　“只不过是看见烟谁会晕过去啊！”金木扶额，对自己在好友心中定位之柔弱感到无奈又不服气，“今天骑自行车时，还是我救了英的说。”
　　英良被提醒的“啊”了一声，“说的也是。唉，没想到金木这么心系于我啊，真拿你没办法，既然你这么担心那我就在校门等你啦。”
　　“……”金木早在无数次败下阵的嘴仗中对英良胡扯的本事没了脾气，嗯嗯的答应后就不再多说，挂了电话。

　　得到英良安全消息，压在心尖要落不落的巨石撤掉，金木整个人都变轻松了，他不禁对着显示“通话结束”的手机露出柔软自然的微笑，紧接着突然想起，还有个人一直被晾在旁边。
　　他略尴尬的向被晾在旁边抱臂而站的迹部不好意思道：“抱歉……”

　　迹部感受尤为明显——喰种总算有了些活人的气息。
　　之前他虽没表现出冷血嗜杀的一面，态度也是可称为客气有礼的，但那时时刻刻压抑着胸中强烈情绪的模样，还是让喰种看上去有层划分界限的沉郁隔膜。
　　现在则容易亲近了好几倍，就像投入热水的冰棱，向四周竖立、一时不察就会刺人的尖锐棱角在那通电话中飞快的消融得一干二净。
　　这让喰种看起来非常像个人类——不，这样的他简直就是个普通人类。

　　“停。”迹部扬手打断他，“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你着急去见人就快去，接下来的事本大爷一个人能应付。”

　　*

　　英良坐在空出的警.车中，一边回答警员的问题，一边将校门的画面默不作声的收入眼底。

　　在学校出现了大量警车还发生了爆炸，造成这么大动静，然而现场却有警视厅的人和白风衣提箱者到来，通常闻风而动最是敏感的记者一个都没有来。这说明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封锁了消息——十有八.九是提箱者背后的组织，也就是吉田先生所说的喰种对策局。
　　而提前离校返家的金木，他本该没有任何渠道知晓校园出了什么大事件，在听说恐怖袭击时却只有担忧，没一点点惊讶。

　　金木果然没有离开，他一直待在学校里。

　　“真是……”英良长长吁一口气，忧心的想着自家竹马到底陷到了什么地步，竟然跟喰种这种超乎人想象的生物扯上关系，在这次“恐怖袭击”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被卷入了相当了不得的麻烦中啊……”
　　“没事的，你现在安全了，别害怕。”蹲在这儿了解校内情报的警.员安慰的拍了拍英良的背，心想，遇到这种事，对连社会都未踏足的年轻大学生来说果然太超过了，“要喝点咖啡吗？车上有几瓶罐装的。”
　　英良觉得他跟警.员先生感叹的完全是两码事，不过还是接了下来：“可以吗？谢谢警.员先生。”

　　食指扣住拉环“啵”的打开咖啡，刚灌下一口英良的五官就拧在了一块儿，结果把脸上的伤也跟着牵动了，顿时不停的嘶嘶倒抽气：“呜——好苦呃啊——痛痛痛——”英良可怜巴巴的把咖啡举起来：“警.员先生！这个未免也太苦了啊喂，是用来整人的吧？”
　　“这种黑咖啡没添加任何奶精和糖，是我们警视厅熬夜加班的提神利器。”警.员干笑着挠挠后脑勺，“抱歉抱歉，没想到你喝不惯。”

　　“英！”
　　大步奔来的人影把半蹲在车边的警.员吓了一跳，赶紧闪开把位置让出来，“这是你刚刚通电话的那个朋友？”
　　“是呀。”英良随口答道，连个眼神都没匀给警.员先生，见黑发青年出现后就一直对着他傻笑，“你到的好快喔。”
　　金木占据了警.员的位置上下把英良看了好几遍，确定他除了浑身灰扑扑的外没有什么外伤，才笑出来，“英没事真是太好了。”
　　“特地赶回学校陪我谢谢啦。咖啡，要喝吗？”英良捏捏金木的脸颊，指腹意外的粘上了某种液体干涸后的深色细末。

　　是血晾干后的血痂。
　　英良的笑容像被黑板擦抹掉的粉笔画，消失的无影无踪。金木突然想起在战斗后竟忘了把自己整理干净再来，心里不断叫着不妙不妙，下意识想躲开。

　　英良没给他回避的机会，他一把将咖啡罐塞到金木手里，捏着友人的双肩把悄悄后退的他押到自己眼下，拨开他鬓边的黑发，看见一道道小蛇似的接近黑色的深褐色血痕粘在雪白耳廓之上，其中有一点正巧凝固在轮廓精致的耳垂中心，像一枚泪形耳钉。

　　英良小心翼翼的把耳垂上那颗“血泪”揉掉，其他地方不敢乱碰，他贴近金木，在结痂的耳边轻声细语的问道：“耳道和耳膜有没有损伤？听我说话困难吗？”
　　金木不由地为那羽毛拂过般的温热呼吸瑟缩了一下，“我——我很好，只是一点外伤而已。”虽说原本耳膜都破了，但在独眼喰种过人的自愈力下早恢复如初了。
　　“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来、来的时候跑得太急了点，不小心撞到了些东西，估计是那时候刮伤的。”金木飞快说完，掩饰的把手里的咖啡咕咚咕咚灌下几大口。

　　“……你都不觉得苦吗？”
　　“嗯？”没加多余调味物的罐装咖啡对喰种来说口味极佳，“味道正好呀。”

　　我说的不是咖啡。你把所有事隐瞒着，不觉得这种独自负重前行的生活方式很苦涩吗？
　　英良觉得憋得难受，又舍不得将这只严丝合缝死不开口的牡蛎强行撬开。趁现在挨得近，他用脑袋使劲顶了一下金木的额头算小小泄愤，撤回上身，蔫蔫的说：“那你全喝掉吧。”
　　金木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只因没吃到火腿而生闷气的金毛犬委屈又埋怨的撞了下，他有点好笑，试探的问：“不然还是还给英喝？”

　　才不是咖啡的问题啦……
　　对金木无可奈何的英良彻底没辙了。

　　在他们喝咖啡的这会儿，校内又有一队人被警.员护送了出来，这队人正是英良和金木相熟的青学等人。

　　“前辈们！”见认识的人被安全解救出来，英良高兴的从警.车里钻了出来，拉着金木往那队人跑去，“大家都没事吗？”
　　获救的网球青年们没有一人表现出劫后余生的庆幸，全都面色沉重中夹杂着隐忍的悲痛，穿着灰白相间制服的队伍里有几人还在垂首啜泣。
　　冰帝哭得最厉害的红发青年死死拽住一名警.员的胳膊，鼻音浓重断断续续的说：“拜托了，求求你们——迹部还在里面，必须、必须得把他救出来才行——”
　　“是的，我们已经派人去了，迹部家的私人部.队比我们更早入校，那位迹部先生一定不会有事的。”警.员嗓子都说得嘶哑了，出校的一路上这对话不知重复了多少遍，无论警.员如何安抚保证，红发青年就像坏掉的复读机不停的请求着。

　　金木一看见这些面熟的人就猜到了他们是在为自己于大火中带出的青年伤心，他现在又没法直接告诉大家“请别担心那位没事他被我救了”，也说不出什么安慰，就闭嘴任英良牵着自己。

　　英良察觉到气氛不对劲，欣喜的神色渐渐淡下，他小心的问失去一贯和熙笑意的不二周助：“不二前辈？发生了什么吗？”
　　不二被大火热浪烤得干裂的嘴唇几次张翕，想回答，每个字节却像图钉，光是挤出喉咙都会刮出道道伤痕。

　　“我们失去了一个人……迹部他……”

　　“本大爷怎么了？”
　　这道上扬的华丽腔调让几个学校神色黯淡的青年整齐划一的“刷”地抬头。

　　将近十名高壮的黑衣人和几名警.员簇拥着一个紫灰色头发、眼下缀有泪痣的青年步出校园。

　　“迹部……迹部！”岳人落泪不停的眼睛现在更是哭得眯成了红肿的两道缝，他冲上前用力抱住自己的部长，“你怎么活下来的？你居然活着！为什么啊？”
　　一直缩在队伍最后小声抽搭的芥川慈郎也跟着抱了上去，嚎啕大哭：“呜啊啊——碰得到、不是鬼是真的迹部！我以为你铁定被烧死了呢！”

　　旁观的冰帝剩余部员和其他学校人员们正为迹部生还惊喜激动的笑着，结果岳人和慈郎一番哭喊让大家都不知该怎么接话。
　　这两个笨蛋到底会不会讲人话？

　　迹部被两名部员扑得后退了几步，他刚刚扬起的唇线听完这俩所说就僵住了，眼角都隐隐抽搐，他直接两巴掌拍在颤个不停的酒红色头顶和浅棕色卷毛上，没好气道：“你们很希望本大爷留在那里？”
　　“不是不是我才没那么想！”岳人拼命摇头，脸上的眼泪鼻涕口水全在迹部的衣襟蹭了个干净，“你能出来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呜呜呜……”
　　“嗯！嗯！你活着真是太好了！”

　　哪怕在冬季寒风中站着木村都提心吊胆的出了一身汗，现在上司完整无缺的脱离了危险，木村总算能松口气。他拉开加长车的车门：“迹部先生，车已经备好，尽快去医院检查一番吧？”
　　冰帝大家闻言也纷纷赞同道：“是啊是啊，迹部你在火里面待了很久，还是赶紧到医院看看吧！”
　　“本大爷知道。”迹部应道，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把扒在身上的两只树袋熊给强行扯了下来，然后就看见自己本就在火灾中皱巴巴沾了黑灰的制服，多了层黏糊糊亮晶晶的鼻涕，“岳人、慈郎！你们胆子不小啊，竟敢把本大爷当纸巾用！”
　　“我又不是故意的！”
　　“就是，迹部太让人担心了！”
　　“回去再跟你们算账。”迹部懒得跟他们多纠缠，反正他就算不怎么在大学里待也依旧是网球部部长，加训跑圈的权力一直握在手中不怕这两只敢逃，“木村，把家里的大巴驶过来，所有人都跟本大爷去医院，尤其是你，手冢。”
　　被点名的俊美青年周身的清冷气质在确认迹部无恙后，都柔和了许多，“不用，我没事。”
　　“啊嗯？这句话从逞强导致一条手都差点废了的家伙嘴里出来，完全没说服力。”迹部撇撇嘴，“你可是职业选手，不想为一点疏忽提前退役吧？多少看重自己一些吧。”

　　“那个——”英良举手插.入网球青年们的对话中，不好意思的用食指搔搔脸颊，“要去医院的话，能不能拜托带上我们两个呢？金木不小心也受了点伤。”

　　虽然金木说着他没事，英良还是不太安心。这家伙太爱把伤痛藏起来一个人默默承受了，只是为了不给人添麻烦，殊不知这样才让英良更担心。
　　正好有今天这个机会，除了把耳朵上的伤处理一下，英良一直以来想让金木去医院好好检查身体的意图也能得以实现。

　　金木知道自己的状况复杂，去医院简直是把自己的秘密摊开给人看，他想阻止迹部却先一步颔首答应了。
　　“可以。”他说着，对安排大巴的木村命令道：“等会儿直接去冰帝大学的附属医院。”

　　迹部隐晦的斜睨了眼黄发青年拉着的安静喰种。金木感受到了这道的目光，于是抬眼看了一下人类的眼睛就又收回了视线。
　　两人心照不宣的没在大庭广众之下交流，就像毫无关联的陌生人。

　　“咦？”木村奇怪的问：“不是去凤氏旗下的医院吗？”

　　凤氏在日本是当之无愧的顶级医疗机构，它的医疗设施和技术哪怕在国际上也排得上号，像迹部这样身份不凡的尊贵继承人做全面的身体检查只会去凤氏医院。

　　“要你去办有什么问题？”迹部撤回视线，语气带上了明显的不耐烦，“本大爷说过的话不想重复第二遍。”
　　木村收回一切疑惑和意见，“是，我马上预约冰帝大学附属医院的医生。”
　　“不，本大爷亲自预约，你把其他事安排好就行了。”

　　行吧，一切都是顶头上司说了算。
　　木村乖乖跑去和警.视厅的人沟通，希望确定大家身体无恙后再补笔录。

　　*

　　冰帝大学的附属医院坐落在冰帝大学两个街区之外，占地二十五万平方英尺，建筑物呈极现代感的流线型，纯白构架与在阳光下煜煜生辉的大片玻璃落地窗无不体现着与冰帝一脉相承的矜傲气质。
　　它在日本医学界的地位的确逊色于鼎鼎有名的凤氏医院，但若是只论医疗环境和医学设备，冰帝大学附属医院是完全可以和凤氏医院平分秋色的大型医疗中心。

　　坐在个人接待室的医生——忍足瑛士写完了刚接待过的病人的病情报告，他 准备联系护士，请下一名病人进来，却有人先一步联系了他。
　　为防止打扰工作，忍足瑛士在工作期间会换上白色大衣，手机留在换下的西装口袋里，到下班才开机，唯一可以联系上他的，就只有桌上的一台座机。

　　按下座机免提键时，忍足瑛士没料到会是这个人打来的：“是忍足伯父吗？”
　　这声音辨识度太高了，只要听过一次后就不会有人能忘记。忍足瑛士摘下眼镜，接起座机的听筒，“景吾君？”
　　“是的，在工作的时间打扰了。”
　　“没那回事。只是有点惊讶景吾君会给我打电话。”他说着，唇角的笑纹深刻了些，“遇到什么问题了吗？或者是来告侑士的状的？”
　　“不，侑士他很好。”被打趣的迹部停顿了一下，瞟了眼身边用餐巾纸悄悄擦拭泪痕的半长蓝发青年，“实际上，我有事想拜托伯父。”
　　“难得景吾君会说这种话，没什么好拜托的，只要在力所能及范围内伯父一定会帮忙的。”
　　“我想预约忍足伯父今天接下来的空闲时间。”
　　听他说得郑重其事，忍足瑛士失笑，“只是这点小事吗？景吾君不用打电话特地说，直接来我这里都可以的。”
　　“我请求的是伯父在医院里一个人的空闲时间。”迹部在“医院”和“一个人”两个字眼上加重了读音，“可以吗？”
　　这下忍足瑛士才算有点奇怪。

　　如果是别的富家子弟、企业继承人之类的有这种要求，忍足瑛士肯定要以为他们是为了掩盖下.流行为惹下的祸事而这般遮遮掩掩，但经迹部景吾提出，他就压根不会往那方面想。
　　看来迹部那边有一名不能在正规医院留下痕迹的病人。

　　医生沉吟片刻，“没问题，我会安排的。”
　　“非常感谢，忍足伯父。”

　　“扣扣。”

　　长发挽在雪白短帽里的年轻护士敲了敲门，探入上半身询问道：“忍足医生，要约见下一位病人吗？”
　　“不。”忍足瑛士搁下座机听筒，把细框眼镜戴回鼻梁上，“麻烦你将预约全部向后延迟一天，代我向病人们致歉，完成这些事你就可以提前下班了。”
　　护士小姐露出惊喜的笑容，她点点头，合上接待室的门小步快走着去办理推迟手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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