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归处

　　当爆炸声和明显的震感传来，处在四楼的所有人都跟着不稳的晃动，有几个甚至干脆一屁股跌倒在地。
　　迹部景吾推开桦地扶住自己肩部以助稳住身形的手，他才想着这场恐怖袭.击很奇怪，结果就像为了证明似的立刻发生爆炸，算乌鸦嘴么。

　　“什么？什么？发生了什么？”坐在地上的菊丸英二呆愣愣的自言自语，思维凝滞了好几个呼吸，他才被抽了一鞭子似的猛地跳起来，拉住大石的袖子结结巴巴道：“刚、刚才——刚才的——是炸.弹吧？”
　　“地都在抖，和地震一样，爆炸肯定就发生在附近！”
　　“真的假的……这是在做梦吧……”

　　大家因为安全到达遮蔽物本放松了不少，以为好运会一直持续，只要在这儿等到警.方到达一切就结束了，刚刚那让整座大楼都震颤不已的巨大爆炸声把他们的侥幸心理击了个粉碎，原本消退的恐慌情绪开始再度传递。

　　这时，迹部景吾抬高了手臂，如站在舞台中心的歌剧演员，拇指抵着中指擦出一记清晰响指：“都安静，所有人仔细听本大爷说话！”
　　在场人员的注意力像聚光灯一样集中到他的身上，就这样把那些浮动的私语全压了下去，迹部继续说道：“现在不能继续逗留在原地，得趁情况没有进一步恶化之前，尽快远离发生爆炸的建筑物。”
　　听他这么说，有人担心的道：“可是…路上如果遇到安装炸.弹的人……”
　　“爆炸中心离这里非常近，刚才强烈的震感你们也感受到了，不能保证爆炸只会发生一次，也不知道下一次是否仍好运的只稍微波及这里。”尽管不断突发的状况让迹部满心焦躁甚至隐隐不安，他还是语速极快的把条理尽可能解释清楚，“本大爷十几分钟前跟属下通过电话了，现在救援肯定已经入校，只有和他们会合了才是真正安全了。”

　　青年们面面相觑，最后不由自主的纷纷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各自的部长，准确来说是中学时期的网球部长，无论过去多少年，对部长深深的信任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没过多久，幸村精市首先做出了决断：“就照迹部说的做。”
　　手冢也点点头，现在的处境他们所有人都是首次面对，大财阀出生的迹部自幼接受最顶尖最系统的应急教育，这时候多听从他的意见是明智之举。

　　没浪费多少时间就能达成一致真是太好了。迹部松口气之余也非常满意——在场的这些人都是冰帝曾经的竞争对手，果然没一个是胡搅蛮缠的白痴。

　　目标确立后，曾在青学就读的乾贞治担任了领路的任务，期望在最短时间内离开这栋不再安全的教学楼。

　　然而，简直是想什么就来什么——第二次爆炸发生了，并且就发生在了他们正要抵达的二楼。

　　“轰隆——！！”

　　震响近在咫尺，整个楼层的窗户全被一瞬间席卷的爆破冲击得粉碎，无数清脆鸣响交叠在一起下了场将人割得鲜血淋漓的晶莹碎片之雨。高温巨焰不断绽开一朵朵巨大耀目的燃烧之花，每一次绽放带出的浓浓黑烟犹如游走巨蟒，跟随炽热巨浪凶狠地扑向每个角落。

　　“完蛋了！真的还有炸.弹！”无论青年们如何早熟，都被这爆发在眼前的可怕灾难骇到惊叫出声。

　　楼梯上，作为逃离计划中心的迹部站在队伍最后负责清点人数以防有人掉队，只一个眨眼间就快蔓延到这边的汹汹火势让他不断朝前方的人大吼：“回楼上！全部回楼上！”
　　“不咳咳——不行！”队伍最前方的乾贞治大喊，吸入喉咙的黑烟让他咳嗽不断，“料理教室和化学教室都在三楼和四楼！可燃物非常多甚至连易燃易爆物体也不少！大家一口气跑到一楼！”

　　无法后退只余前进一条路可走，迹部直接做出判断：“那就快朝楼下跑啊！”

　　在这种混乱下，一条明确指令仿佛指明灯，让所有人不再光顾着惊惧慌乱，立马迅速的四阶楼梯一跨向下方冲刺。
　　他们都是曾在全国大赛中排名靠前学校的佼佼者，速度自不必说，可是不宽敞的楼梯上的人太多了，火势也太过凶狠，他们不可能在被大火吞没前全部下到安全地带。

　　跟在最后的迹部是最先、也是唯一清醒意识到残酷事实的人。在生死攸关的危急时刻，他管不了多余的，当机立断，狠狠推了自己前方的向日岳人一把，让红发青年像保龄球一样将前面几人一起直接撞下了整个楼梯。
　　而他自己就没那么好运了。

　　这一楼的又一颗炸.弹“滴滴”的发出最后警告，轰轰巨响如凶戾巨兽苏醒发出的嘶吼，将处在爆炸圈内的连接二楼和三楼的阶梯瞬间震出横亘的裂痕，加上紧随而至的火浪，楼梯根本支撑不住，直接坍塌了。
　　而迹部，自然也被贪婪的大火吞没了。

　　“呜哇——！”向日岳人猝不及防顺着背后的大力被推到二楼，下面还叠着好几人让他一点不疼，“迹部你突然推我做什——”
　　他脸上的惊愕与迷茫还没褪去，就目睹了自己的部长被铺天烈焰整个吞食的画面。向日岳人只觉自己彷如被千斤重锤狠狠砸中了太阳穴，大脑直接失去了所有机能，只是定格在那惨烈的一幕。
　　“迹部！！”他发出尖锐破音的哀叫，手脚并用着从不知是谁的身上爬起来就朝坍塌的楼梯冲。
　　“停下！”手冢国光眼疾手快扯住岳人的后衣领，将他用力拉到身边大步后退，避过从楼梯口开始不断向外塌陷的地面。
　　“放手啊混蛋！”岳人不断挣扎，乖巧垂下的过耳酒红发丝随他激烈动作全凌乱的挂在了嘴边或眉骨上，双目死死盯着那每个呼吸过后蹿得更高的火焰，“迹部！迹部他还在那里——”
　　“你冲过去后又能做什么？！”手冢高声严厉斥道，紧攥衣领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和他不复淡然失去全部血色的脸是同样的颜色。

　　除了向日岳人不管不顾的想往前扑外，始终追随在迹部身后的桦地崇弘也维持不住一贯的刻板神情。他木讷的脸被巨大的惊慌焦炙占据，一个箭步上前，就要跃向无处落脚的熊熊大火之中。
　　幸好，真田玄一郎及时捏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抓住向后倒，另一只手握成拳狠狠挥到桦地的脸颊上，“嘭”的一下，直接将高大的青年打得趴倒。

　　真田领到高中毕业证书的那一天，与祖父就自己的未来志向严肃长谈了一整晚，由此下定决心就读了日本中.央警.察大学，经一年多的严苛训练，他现在的体格与身手远超同龄人，哪怕桦地天生骨架高大身材结实，他这名警.校里能排上前五的优秀生也直接靠一拳就将桦地给揍晕了过去。

　　“如果你还敢继续冲动干蠢事，下一个就是你。”真田对呆住的岳人咆哮，矮身扛起了失去意识的桦地，“快点走！”
　　忍足侑士忙到另一侧，将桦地的另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分担真田那边的重量。他边趔趔趄趄的往楼梯相反方向跑，边不断回头去看那越烧越凶的大火，牙齿用力咬着下唇，哪怕已然血肉模糊也不自知。
　　这边的楼梯显然不能走了，他们没有空闲去痛哭，必须争分夺秒在不可阻挡的大火烧到这层之前，绕到大楼的另一端楼梯下至一楼，才算真正避免了炸.弹的威胁。

　　把部员推走，迹部没想过自己有存活的几率——哪怕他能在大火中获救，浑身烧伤也不会让他活太久。
　　但绝境中总会有细微光芒闪动，引出黎明。

　　在刺痛肉眼的红色火焰要迫不及待舔上他的皮肤的那瞬间，另一重暗红抢先来到他身前，侵占了他的视野，如同花朵由紧闭到盛放过程的倒带，从后方出现的向外舒展的巨大花瓣将他严丝合缝的包住，就像护在一颗花苞之中。
　　迹部眼前的景色由刺目如烈阳的大火转到夕阳西落时的泣血茜色，到现在的失去光源一片漆黑，仿佛在短短一个呼吸之内经历了一整天。

　　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难道这是人们常说的“死前的人生走马灯”吗？

　　紧接着，有人揽住他的肩膀和双膝，将他横抱起——做好被活活烧死心理准备的迹部没能及时从场景转换中回神，也没能对横抱做出反对——楼梯裂成残骸接连崩坠，迹部被“花苞”保护，没有因失去踏足点而摔伤，而是跟随揽着自己的不知名者顺应地吸引力落下接着又移动到了别处。

　　当“花瓣”们重新张开，迹部重见一碧如洗的天空，才终于确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是所谓的“走马灯”，而是现实，能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感觉是在太美好了！

　　“咳咳、咳咳咳——”迹部差不多是撕心裂肺的咳嗽了好一会儿，他在建筑物理吸入了很多浓烟，嗓子好像被榨干了所有水分般干渴疼痛，那些二氧化碳让他有点发晕，双腿也因此略微无力的打着颤。
　　但这些都不能让迹部真的跪倒，他边将手捂在嘴边咳嗽，边坚持着转身去看自己的救命恩人——大“花苞”救人什么的只会在童话书里出现，他要知道救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隔绝了无处可避的火焰的当然不是大型花瓣，它们是表面覆有精致鳞片的尾巴一样的物体，这四根红色的“尾巴”来自于一名人类青年。
　　不，他真的是人类吗？

　　尽管他的长相十分无害，神情也堪称温和的，黑发发梢垂落在覆有眼罩的右眼边使得皮肤愈显苍白，乍看起来甚至有点大病初愈的脆弱感，但那身后存在感极强如拥有自我意识、随无形波浪上轻轻起伏一般的“尾巴”，让这黑发青年营造得极为完美的普通假象统统摔得粉碎，连他原本平和如一潭温水的气质也变得多了几分冷淡意味。

　　“你…你是……来看比赛的……”迹部双眉紧紧蹙起，回想起了今天在校门的一瞥。真是可笑，他当初完全没在意的家伙、隐藏在人群中的竟会是：“——喰种！”
　　——没错，迹部已认出了，他曾翻阅过的机密资料，青年背后伸展出的红色不是花瓣不是尾巴，而是用于狩猎的器官，所谓的赫子。

　　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迹部景吾的是金木。

　　他赶到网球场后没看见人影，就首先朝爆炸发生的地点来了，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英不幸被卷入爆炸中，他哪怕会暴.露出自己是什么存在也一定要把好友救出来。
　　不想，他没发现英，反是撞上了这位长自己一届的前辈即将被火焰扑面的险境。

　　“喰种！”

　　冰帝灰白相间的制服上沾满了灰尘，财阀继承人本白净的脸颊除几道细细刮痕外还有浓烟导致的黑渍，精心打理的灰紫色发丝也乱成一团。尽管他仪表不复光鲜整洁，可仅凭那双如宝石般折射着锐利辉芒的眼睛，就足够使人忽略所有狼狈只注意到这年轻人高贵不凡的气质。
　　当他震惊之余态度笃定的说完，金木心中最后一点侥幸被扑灭。他小心翼翼维系的人类假面还是被剥下了。
　　事已成定局，无法读档重来。
　　不过，即使能够重新选择，金木觉得自己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他没法眼睁睁看着一个人被烧死。

　　迹部景吾在喰种的默认下，脑海中突然掠过某个想法，关于这些爆炸，处处都透露着不对劲的恐怖袭击……这猜想令他怒火中烧。

　　迹部很明白正自己面对的是什么，知道自己的性命哪怕被对方所救也不能说明就全然无恙，毕竟这捕食器官尚未收敛的类人生物可是靠生啖人肉存活的存在。可他还是胆大无比的发问——或者说是叱问了。

　　“这场所谓的‘恐怖袭击’……”他被烟熏过的声音有点嘶哑，可蕴含其中的威势不减少丝毫，犹如暗藏着雷霆的乌云沉沉压来，随时会落下一方惊雷，“是你做的吗？”

　　如果回答是肯定的话……
　　他的队友、他重视的对手和朋友，差点就在大火中丧生了！他绝不会饶过胆敢把那么多条生命视作蝼蚁随意碾过的混账！
　　他知道自己在手无寸铁毫无保障的情况下没法把喰种怎么样，也清楚自己说不定会激怒喰种，但他从来不是会因生命受到威胁就退却的人。

　　气氛因迹部景吾的问题而紧绷，空气变得粘稠凝滞，脚下的地面不知不觉化为了钢丝，往下一望，竖立着无数闪烁嗜血冷芒的刀刃，只要一方稍稍动摇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迹部认为他的处境不妙可还是坚持出言了，金木却知道最不妙的其实反而是能够轻易杀死对方的自己。
　　迹部今日走出青学的校门后，对喰种这种生物知晓良多的他是否会直接向CCG举报自己，金木毫无把握。他不可能为保全自己的秘密去夺取无辜之人的性命，主动权其实一直掌控在迹部手中。

　　金木没有闪躲，满腹推脱的草稿在对方不掩锋芒的目光下全如潮水退下，他明白，蹩脚的谎言是骗不过这个人的。
　　喰种在人类凌厉的目光下，小幅度摇了摇头。

　　“不。”身份暴.露的那一瞬惊慌在现在凝重氛围中被抛之脑后，让他能平静坦然的与气势逼人的大财阀继承人对视。金木语速缓慢，坦诚且认真的说：“我试图阻止。”

　　迹部景吾直视食人生物澄澈的灰色右眼，眼神如一柄利剑击破了层层伪装，剑尖直逼所审视生物的灵魂本质。

　　不长不短的一分钟内，迹部想了很多很多。脑海内的画面不断交替跳跃，一会儿闪过自己质问父亲得到的资料，白纸上印着毫无感情的黑字与惨不忍睹的照片，一会儿闪过与赤司家、凤家两位年轻继承人会面的秘密三十分钟。

　　「喰种是以吃人肉为生存方式的种群」
　　「“我已亲眼见证过了，喰种是确实存在于世间的生物。”」
　　「人类的食物对它们来说是难以下咽也无法消化的东西」
　　「“应该是‘他们’。”」
　　「在人群中伪装成人的野兽」
　　「“到底谁是野兽？”」
　　「只能靠食.人为生」
　　「“所以我们处在悖论中心了。”」

　　……

　　那场三十分钟的对话陷入了死局，思维进入了悖论死角。

　　而现在，冲破围堵视野的坚固壁垒的机会，出现了。
　　这个决定是好是坏？——不，它已经不能用单纯的“好坏”来定义了。

　　最终，迹部用力闭了闭眼睛，那些闪过的无数思绪凝结成一句艰难且慎重的话语：“我没有遇见你。”他再度掀开眼睑，望进非人生物的眼里，重重的重复道：“我没有遇见你，在袭击开始开始之前，你就已经离校了。”

　　他做出了选择。
　　被CCG全力封锁的未知之盒，已经被撬开一丝缝隙。从中爬出的是浑浊的混沌还是崭新的世界？
　　无论那是什么，迹部景吾都做好了背负起打开魔盒的责任并直面无尽可能的未来的准备。

　　“谢谢，”金木僵硬的肌肉随对方等同承诺的话语归于缓和。他曾也是人类中的一员，人类对食人生物的排斥惊惧等情绪他最为清楚，因此能明白对方现在给予的信任，哪怕只是这一瞬，也是何等的弥足珍贵、极为不易。“愿意相信我。”
　　迹部扬起眉，他一贯的口癖和高傲做派又回来了：“你救了本大爷一命，这笔恩情不会忘记的。”

　　凝滞的空气随他们的交谈恢复流动，金木紧紧绷直的神经没就此放松，他可没忘自己最初也是最重要的目标。在救人的时候他看见青学的各位了，他们只要不浪费时间跑下楼就不会再有危险，但他没在其中发现英良的身影。

　　“请问你知道英在——一个黄头发的男生在哪里吗？他应该在网球场的，可我…我没有找到他。”
　　“啊嗯？跟青学一起来的家伙？”对那头脑清醒一针见血的黄发青年，迹部有较深的印象，“他的话，在跟所有人一起进教学楼的时候消失了，在路上他问了不少关于青学地图的事，应该是自主脱队的。”

　　金木虽早有猜测，听见迹部肯定的说出来，心还是不可避免的一沉。
　　英总是表现得大大咧咧，却一向是最有思量的，不知道他这次又有何种打算，而无论那是什么，都是金木不想看见的。他不希望他涉险，一点都不希望，他害怕他会受伤，英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对他来说都是不能有任何损伤的珍贵之物。

　　“怎么？”迹部察觉到金木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你担心他？”
　　“……英是我很重要的朋友，非常重要。”他深吸口气，握紧的五指指尖深深陷入掌心，“我…我必须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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