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归处

　　有金木带路，他们很快到了青春学园。

　　“赤！也——”在校门口等着的桃红头发青年吹大的泡泡啵一下破了，他不减速扬起一尾巴尘土直奔到切原面前，用胳膊死死箍住海带头青年的脖子，“都是你在宾馆睡懒觉还夸海口说不会迷路我们才先出发的，结、果、呢？帮你说话的我真是个大笨蛋！”
　　“丸、丸井前辈……”切原双手搂着饮料，根本挣脱不开，一副快被勒死的样子吐舌头，“好难受……”
　　“好难受？我还没诉苦呢！我被副部长派来在这吹了半小时的冷风你才出现了！”桃红头发青年毫不间歇的发牢骚，“你买了好多Fonta？”
　　切原艰难回答：“不是，这是——这全是金木买的——”
　　“金木？”丸井文太搂着切原的脖子不放，转向戴眼罩的陌生青年，“你吗？”
　　金木点头，“我在车站正好遇到了切原君，就把他带过来了。”
　　“啊，真是帮大忙了，这小子在认路方面完全是个救不回来的残废。”丸井狠狠嚼泡泡糖，仿佛把咀不烂的糖果当成了不争气后辈的替身，“你就是赤也说的在东京认识的朋友吧？”
　　“应该是我没错……那个，你再不松手，切原君就真的要救不回来了。”

　　切原快飘走的年糕形魂魄好歹被塞回了嘴里，捡回一条命。

　　“初次见面，我是立海大二年生，丸井文太，赤也在网球部的前辈。我们后辈给你添麻烦了…‘金木’——是吧？”
　　“没有那回事，我和切原君正好顺路。”
　　丸井前辈的架子因他活泼的个性根本端不住，一下又扑到赤也肩上闹腾： “明明以前坐过站私自跑到青学挑衅过，这都还能迷路，真有你的啊赤也！”
　　“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谁会记得住！”

　　切原和丸井在校门口边吵吵起来，金木觉得这两人的状况跟自己与英之间的斗嘴差不多，就没有劝架。

　　一辆加长林肯停在校门口，漆成全白的车身在寒冬下反射着初雪般几乎刺伤眼目的昂贵光芒。

　　立海大的两人一看见豪车出现，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刚刚还在嘴上你来我往的切原丸井不约而同翻了个白眼，同时咕哝：
　　“麻烦的家伙来了……”
　　“讨厌的家伙来了……”

　　车门被戴着洁白手套的侍从恭敬地打开，身穿灰白相间运动制服的青年迈开长腿，从车内走出。阳光落在他身上好似渲染了层黄金色辉光，颀长的轮廓散出一圈灿烂光晕，每根发丝都熠熠生辉。

　　校门附近因这辆豪车而驻足的人们登时压抑不住的惊呼，兴奋的交头接耳。

　　“那是不是迹部财阀的……？”
　　“一定是！我昨天还在新闻上看到他了。”
　　“没想到能在这种地方见到他。”

　　作为众人焦点的中心对迹部景吾来说是习以为常的，他镇定自若，或者说是理所当然的接受了那些惊叹的注视。

　　这种张扬的出场方式，这种夸张的排场……金木觉得自己仿佛在看电影，跟开出大片玫瑰花背景的对方完全不处于一个次元。
　　切原和丸井则表情麻木，两双死鱼眼融合了“见怪不怪”、“一言难尽”、“烦不胜烦”等情绪。

　　活似从电影奢侈场景走出的迹部注意到了这边。他看了眼存在感略显淡薄的眼罩青年，视线并未在他身上停留多久，就落在了另两名熟人身上，“还真稀奇啊，这不是立海大的人么。”
　　“迹部。”丸井干巴巴的叫一声对方的名字，算是打过招呼了。
　　“你们特地从神奈川赶来看手冢和本大爷的比赛？”
　　“明明是场表演赛，你哪有机会上场。”切原完全不管迹部景吾是大自己一届的前辈，言语间毫不客气，顺便还吹了吹自家前辈：“真要打比赛也该是我们的幸村部长上场！”
　　“表演赛？”迹部扬起一侧眉毛，鲜活表情使他在视觉上富有侵略性的漂亮五官多了种逼人退却的气焰，“少开玩笑了，让雄狮跳火圈娱人——那种让人昏昏欲睡的节目谁会看，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去马戏团，本大爷才没那么无聊。”

　　切原被噎住，说不出话来。虽然他不怎么喜欢迹部景吾，总爱挑衅他，但对这个人的观点和其高超的网球技术是认同的。

　　“幸村和真田是怎么打算的本大爷不管。”立海大二人组反驳无能，让迹部景吾的笑意好似燎原之火烧得更烈，他昂首，口气自信笃定，仿佛宣布一件既定事实：“但今天的比赛，最华丽耀眼的毫无疑问只会是本大爷我！”

　　*

　　手冢国光同不二周助做完了热身运动，回到赛场上。
　　不二坐回观众席前排，青学的各位就忍不住问：“怎么样？部长还是那么强吗？”
　　昔日的青学天才用柔软馨香的毛巾擦了擦黏在栗色额发上的薄汗，目光睇向步入场中，呼吸平稳未流一滴汗水的前部长，回答大家的疑问：“——是更强了喔。”

　　这场表演赛被请来的是一名活跃于日本网球界的职业选手。
　　隔着球网，职业选手向年轻的全美公开赛冠军伸手，打算在握手之余说点客气话，不想他还没张口，手冢国光的注意力就被观众席上的嘈杂声攫去了。

　　“呀——是迹部大人！”
　　“他拿着球拍……是来挑战手冢前辈的吗？”
　　“前青学部长和前冰帝部长的比赛，难道今天会重新上演吗？”

　　从高处走下的迹部景吾就如分海的摩西，观众席阶梯上拥挤的人群自动向两边退开，留出了一条干净通道。
　　“你，下场。”他解开拉链，将外套脱去，高高抛起，袖子在空中伸开如一只展翅飞扬的隼。他用扬起的下巴指着场上的那名职业选手，倨傲到理直气壮，“那是本大爷的位置。”

　　金木这时也回到了观众席，坐到英良的身边，就听他盯着那嚣张青年问：“……那是谁？”
　　不二含笑回答：“我们部长的劲敌。”
　　乾贞治补充：“他是前冰帝学园网球部部长，位于两百部员顶点的男人，同时还是迹部财阀的唯一继承人，迹部景吾。”

　　一般来说，会把大财阀继承人的身份放在最前面介绍吧？
　　金木从这段介绍里察觉，不二前辈和乾前辈虽然在大学里没表现出来，但真的把网球摆在了心中第一位。对网球的态度不是将其视作一项普通运动，而是把它珍而重之的裱了起来挂在最高处，简直是某种信仰了。
　　金木这种沉迷书籍的室内派体会不了他们打网球的乐趣，但那份对热爱事物抱以最高重视是理解的。
　　本来他对今天的网球赛只是抱着“陪英来看看”的心情，现在是真的有点期待了。

　　场内，职业选手对迹部无礼的态度和要求升起怒火，“你是谁？无关人士不许擅自进入网球场，这点基本的比赛礼仪也不知道吗！”
　　职业选手的质问十分严厉，结果迹部根本吝于给予这人一个眼神，他始终紧盯手冢国光，像旧友间的小玩笑又像高高在上的挑衅：“喂喂，手冢，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打算就这样敷衍了事么，本大爷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对象。”
　　手冢凝视迹部的双眼，视线仿佛由瞳孔穿透了身体，直达灵魂。“这次不安排喊口号了？”

　　这句话貌似没头没脑，但迹部景吾却一下就听懂了。

　　当迹部在报纸上看见这人抱着冠军荣誉回国时就在期待、就在想象了，他们的再次相逢，再次对战……会是怎样的？
　　太好了，无论是时光的流逝还是外界的沉沉浮浮，都没能冲刷掉这个人的最初面目。
　　这个人仍旧是那个永不退色的中学盛夏里，他最认可、最渴望打败的青学部长，手冢国光。

　　“哈哈哈哈哈——”迹部景吾从来不是个顾忌他人眼光的人，当即肩膀抖动着仰头大笑，“你果然是最棒的，手冢，没有让我失望！不然真是妄本大爷推掉所有安排跑来一趟。”

　　哪怕是赞许，这大少爷说起来也是围绕自我为中心的，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读懂了他想表达“你和以前一样没变真是太好了”意思的手冢平淡回以一句：“你也和以前一样狂妄。”
　　“嘛，毕竟是在青学，你的主场，喧宾夺主岂不是让你很没面子。”
　　“输了不要用无人应援作借口。”
　　迹部丝毫不觉被冒犯，反倒笑容愈加明艳，满眼都是跃跃欲试的兴奋，“呵，出去一趟，不止学会了回嘴，还变嚣张了很多嘛。”

　　场内的前双部对话流畅，大部分人，包括英良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桃城拍拍英良的背，高深莫测道：“部长之间的默契。”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比赛。”不二说，“已经过去五年了，能再次站在同一球场上，不管是对手冢还是迹部来说，都很激动吧。”

　　金木能在迹部那看到毫不掩饰的兴奋，但手冢……完全没法感觉出任何跟“激动”沾边的情绪。
　　英良和金木同感，对着那张波澜不惊的脸说不出违心的附和。

　　青学各位倒是都十分赞同不二的说法，“说的没错。对那场比赛的结果，手冢部长和迹部虽然都认同了，可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吧。”
　　“之前的比赛发生了什么？”英良问。
　　每当被问起过去，菊丸总是兴致盎然，“当时手冢因一些复杂的原因，一直是隐瞒伤情负伤参赛。在关东大赛之前的队伍都是手冢上场或动真格前就能解决，但冰帝可没那么简单，尤其是代领冰帝两百人的迹部。”说到这里，菊丸的神情处于愤愤和释怀中间，“那家伙发现了手冢的伤，于是选择了拖延战术。”

　　这种做法乍听貌似有些令人不齿，但放在比赛上，却难有置喙之处。
　　英良明智的没有发表评论，安静的拉着金木当听众。

　　“手冢没有退缩，反而接受了这场对他来说疼痛无比的拉锯战……最后手冢因旧伤过重在抢七决胜局，削球没有过网，以6:7输给了迹部。”

　　虽然只听了比赛的简要梗概，但不难想象当初的场面是何等扣人心弦。手冢和迹部都为自己的学校、自己的部员赌上了各自重要的东西，这是身为部长的担当。

　　“光是听着就让我兴奋起来了呢。”英良感叹，“真可惜没能亲眼看到那场比赛。”
　　“也没必要太过可惜哦。今天的这场比赛，就是当年那场关东大赛的延续与超越。”

　　职业选手还是被气势凌人的迹部给赶下了场，跟立海大网球部汇合的切原赤也见状，心动又不甘的嚷嚷：“什么嘛，早知会这样，不如我先把那家伙赶走，我上场。”
　　仁王雅治伸手揉了把切原卷卷的海带头，“想得美，手痒想和那新晋冠军比试一番的，在场不知有多少呢。”
　　“都坐下。”肩披外套的幸村精市说。他的长相是雌雄莫辨的精致优美，一笑一颦都宛如大师笔下生动细腻的油画。但一开口，那份卓越的气质就能轻松压下过于精雕细琢的女气，举手投足间都有不容忤逆的气势，“不管怎么样，迹部上场，让这场原本无趣的比赛变得可看了。”

　　手冢国光，迹部景吾。这两个名字在在场多数观众心中含量可远远不止“全美公开赛冠军”、“大财阀继承人”那么简单，他们代表着一个群雄辈出时代的最高点，是不得不放下高傲去赞叹的存在。
　　现在，这两个人再次站在了同一球场中，对曾经在五年前奋斗拼搏过的观众们来说，犹如回到了当年，看一页传说被续写。

　　转球拍的结果是手冢在第一局拥有发球权。

　　手冢没有多言，他握着网球在地上弹了几下再高抛向天空，伴随挥拍清亮的击打声，小球就化成一条黄色虚影越过网冲向底线边角。
　　迹部在他发球的瞬间就做预知了一般，早早挪步，不慌不忙的赶上了这记刁钻压线球。

　　仅仅是一球，他们就你来我往的争了十五分钟，每次回球的力道都没放水，球速越来越快，几乎让观战的各位肉眼泛酸，场上的两人反而越战越勇。
　　直到手冢趁迹部上前网打出高吊球却反被扣杀，这漫长的第一球才算结束。

　　“15-0！”

　　“真是互不相让啊，他们两位。”裁判喊出比分，英良提着的气松懈下来，“第一球就这么拼命，光是这样坐着看我都觉得要紧张得汗流不止了。”
　　“几年未见，手冢和迹部都憋着股劲在呢，这一球拖得这么长，赌气不服输成份很重。”
　　“赌气不服输？听起来真不像手冢部长。”

　　不像吗？不二对桃城的嘀咕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手冢虽然总是一副冷淡的样子，但内里其实是个超级讨厌输的高傲性子呢。特别是在认定的对手面前。

　　手冢侧身看了眼塑胶球场上，被迹部那记扣杀打出的痕印，“看来没有生疏啊。”
　　“啊嗯？笑话！本大爷从不原地踏步，更别提倒退了。”迹部手指拂过堪堪遮眼的发丝，笑纳了老对手不咸不淡的肯定，“倒是你，不想输的难看就省了这些无聊的试探吧，让本大爷看看你到底成长了多少。”

　　气氛变了。
　　准确来说，是以手冢国光个人的变化为中心，引起了全场的瞩目。

　　似乎有风，或是无形的“气”使茶发青年的衣袂微扬，见到久别宿敌的冲动逐渐平息，略浮躁外泄的气势归于平静。但，那平静并不是简简单单一潭死水，而是暗藏汹涌浪涛的深沉大海。
　　那份隐含的力量如此宁静却又耀眼，让他几乎如日月星辰，周身沉默的萦绕着不可触及的光芒。

　　“出现了！”
　　“看起来更加精进了……手冢的无我境界。”
　　“那……那是无我境界吗？”被赶到了观众席的职业选手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我还以为那种飘渺的技术只是无聊的传言，根本不可能存在……原来是真的。”

　　这散发着光与热如同恒星一般站在浩渺宇宙中心的青年说道：“如你所愿，接下来我动真格了，迹部。”
　　迹部景吾握紧了球拍，毫不退让：“这才像话！”

　　手冢不再多言，再次发球，迹部凭借超乎常人的洞察力在他挥拍的刹那就做出了判断——左边！

　　“砰！”

　　而早有预测也没用，那枚球落在迹部的网球拍上，出乎意料的沉重冲力像冲破大气层抵达而来的陨石从球拍传来，震麻了他的手臂，球拍脱手，和网球一起砸在了地上。

　　在普通人眼里看来，无我境界果然非同寻常，竟然能使一个人产生这么大的变化。
　　而金木没法分心在感叹上，上一刻，他还能对手冢国光泰然处之，可此刻，他根本克制不住身体里另一半蠢蠢欲动的阴暗血脉，以喰种的角度，垂涎起那个突然美味了好几十倍的“食材”。

　　为什么之前没反应现在突然不对劲了？金木慌乱中，心里不着边际的打比方：大概类似于冷冻生火鸡和料理后的烤火鸡魅力是截然不同的原理。
　　这想法刚冒头后他就在心里唾弃厌恶起自己——竟然把人比作火鸡，还是对一名杰出前辈……未免太失礼了，这不就跟自己最讨厌的喰种是同一等级的了么。

　　左眼毫无疑问已在抵抗不住的欲.望晕染成了真实的红黑色，虽说有眼罩遮掩，白天里，处在众目睽睽之下、英良身边的金木还是心虚得不行。
　　金木悄悄咽了咽不自觉分泌过剩的唾液，清清嗓子，偏过头对英说：“抱歉，我想离开一小会儿。”
　　英良看比赛看得无比投入，都快要和外围的球迷一样站起来喊加油了，听见金木在耳边说话，他很快收敛了满满的激动，“嗯？要去哪儿？回去吗？”
　　“不是，我只在附近走一下，很快回来，英留在这里就好。”
　　英良想到喜欢一声不吭沉迷书海的好友可能不太适应这种吵吵闹闹且情绪高涨的环境，就点点头，不做勉强，“好吧，那我就在这里了。”

　　知道英良会在远处等自己，金木离开了观众席，当他一确定自己已完全脱离对方的视线范围，就一改不慌不忙的脚步，跑了起来，手也忍不住隔着层棉纱捂住了眼睛。

　　餐厅的进食让他接下来半个月不用为饥饿所困，但不意味着食欲全无，相反，陡然上升的Rc细胞还没能在体内达到平衡，导致他现在更偏向喰种，太容易被人类的气味刺激了。
　　尤其是今天赛事的主角，国家级别的高水准运动员……是哪怕挑剔如美食家的月山习都会赞不绝口的顶尖食材。

　　金木在不熟悉的中学校园里找了个自认还算隐秘的角落——两栋教学楼背面的夹缝。他上臂撑着墙壁，手指紧扣到泛白，指甲刮在水泥上，把涂在其上的肉色假象磨掉了些许，露出零星墨点似的黑色。

　　大量共喰的后遗症太多了。
　　想要从不稳定的半赫者成长为完整赫者，共喰是必须的，但他该更谨慎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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