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归处

　　喰种对策局大楼，一间敞亮宽大的办公室内，埴之冢光邦确认似的重复问道：“您说，要把那名从餐厅带回来的Big Madam的‘饲子’交由我教导？”
　　办公桌上了漆的平滑桌面模模糊糊的倒映着和修吉时儒雅的容貌，“是的，我希望你能接手那孩子。”

　　从餐厅里接出来的白发孩子，有着如玩偶一般精致的容貌，却背负着令人咋舌的斑斑血腥。具本人在被做调查时，只是漫不经心数着手指透露的案件，那丧于他手下人命的数量便可垒成小山高。
　　CCG早有吸收不法分子作搜查官的前例在，不少人虽对这做法心怀微词，但也无可奈何。毕竟，搜查官的数量始终难以上升，这不是能被摆在光明下大大咧咧招人的职位。

　　因为春绯身上的伤多半拜那“饲子”所赐，埴之冢还特意翻了翻递交上来的调查结果。
　　虽然，作为残暴喰种的“饲子”以一种扭曲悲惨的方式长大不是他的错，他甚至也是值得同情的受害者，但只要一回想起春绯在医院，睡梦中仍被可怕回忆纠缠着冷汗淋漓的惊醒，埴之冢就无法做到完全心平气和。

　　娇小的特等一言不发，表明了他不情愿的态度。
　　和修吉时十指交叉，挡住了下巴，耐心的劝解：“什造君给埴之冢特等的朋友造成了难以估量的伤害，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不是到了没有办法的境地，我也不会向你提出这等要求的。”

　　才短短一天一夜，那少年就展现出了作为搜查官的惊人天赋与……严重的心理障碍。
　　他在年幼时就没有被悉心引导，一直成长到现在，别说正常思维能力了，连最基础的三观都没被好好塑造，性格反复无常捉摸不透，上一秒还呆呆愣愣的对任何问答都毫无反应，下一秒就能扑上来徒手刮下人一层皮，事后还对赶来阻止的大人笑嘻嘻的招手，整个人散发着不谙世事到令人畏惧的单纯气质。
　　“天真”这词放在他身上，竟毫无维和感的成为了贬义词。

　　想起去做笔录的二等搜查官被弄聋了一只耳朵的惨状，和修吉时百分百确信普通搜查官根本压不住那名看起来细弱无害实则凶暴的少年。
　　“虽然下等搜查官人数可观，但真正具有实力能与S级别以上对战的搜查官还是太少了。”和修吉时对特等温和说道，“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待下一个天才成长，必须抓住一切现有资源，将喰种驱逐。”
　　埴之冢总算说话了：“除了我，应该还有其他的特等吧？”
　　“话是这么说……”其实和修吉时心中的最佳人选是篠原幸纪。作为资历最老的特等之一，篠原不仅实力超群，温厚宽容的性格也十分适合引领走偏路的小孩回归正轨。奈何不巧，这人现在不在日本，被紧急调往德国出长期任务了，“可埴之冢特等的年龄与什造君最接近，我想同龄人之间会比较合得来。”

　　公事与私事应该分开，身为在CCG地位不低的特等，埴之冢光邦很明白这一点。可是春绯是不一样的，Host部的大家是不一样的。
　　推开樱兰高校第三音乐室的大门，蛋糕与咖啡的香味充斥鼻间，音乐与笑声跳着轻松的华尔兹，仿佛坠入了无忧无虑的童话世界，痛苦的、需要背负的、需要忍受的……全都能抛之脑后，没有比这更美好的时光了。
　　然而，南瓜马车到了十二点钟就会消失。
　　高中结束意味着被刻意忽略的现实苏醒，成为搜查官，正面世界的阴暗邪恶，这是作为代代驱逐喰种的埴之冢家一员不可推卸的责任。

　　南瓜马车消失了，玻璃鞋还在。
　　如同融化在红茶里的方糖，那段时光虽然已经不复存在，可若是端起瓷白茶杯轻抿一口，悠长怡人的甘甜便会在舌尖味蕾上久留不散。

　　春绯在解体人手上受的伤害埴之冢没法简简单单一笔划过。

　　“请容我再考虑几天。”

　　*

　　英良像真对曾害他跑圈跑到狂吐不止的网球燃起了熊熊旧爱，一大早就骑自行车到了金木的公寓，讨债似的把门板拍的啪啪响。
　　房里的金木还缩坐在墙边，脑袋一下一下点着睡觉，玄关传来连绵不绝的拍门声顿时让他浑身紧绷着醒了，长期战斗调.教出的身体由睡眠转为清明只花了一秒不到。
　　他惊醒后，紧接着就听到了一声声“金木醒醒醒醒金木我来接你了”，紧绷的肌肉就松懈了，满面警惕化为无奈。他站起身活动了下睡麻的腿，把假发和眼罩戴好，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毫无意外是颗黄色脑袋。金木打了个哈欠，“早上好，英。”
　　“哟，早上好！我给你带了早饭，一起吃完就走吧。”英良对他扬手，把装的鼓鼓的纸袋晃了晃，“你刚起吗？”
　　“唔。”金木揉着眼睛侧过身，让人进屋，“你来的太早了。”
　　英良在玄关脱了鞋，兴冲冲的到矮桌边坐着，把纸袋里的东西一件件往桌上摆，“我今天是骑车过来的，经过M记和便利店的时候买了很多，饭团、速食粥和汉堡你吃哪个？”
　　食物的气味很快在并不宽敞的空间里弥漫开来，金木被熏得后退一小步，快速逃避到卫生间：“我先洗漱。”
　　“那我帮你冲碗速食粥，水壶在哪？”
　　“橱柜里，英自己找找。”

　　金木在卫生间里磨磨蹭蹭的刷牙洗脸，英良给电水壶插上线后百无聊赖的打量房间，看见床上被褥叠的整整齐齐，一丝褶皱都没有，他奇怪的问道：“你不是刚起吗？怎么没在床上睡？”
　　那张床，除了在第一个夜晚给这里的“金木研”的尸体躺过外，压根没被碰过。金木满嘴牙膏泡沫含含糊糊的回答：“……看、看书的时候没注意时间，在地板上睡着了，《暗夜男爵》系列很有趣。”
　　“啊，我也读过呢，是工藤优作老师的作品吧，这可是当代推理爱好者几乎无人不知的书籍。”

　　蒙混过关的金木不敢再放着洞察力一绝的英良独自待着，吐掉牙膏快速洗脸后就跑出来，陪他坐着转移注意力。

　　本来英良泡粥是打算给金木喝，但思及他伤没好的金木不顾其可怜兮兮的眼神，毅然交换了两人的早餐，让英良喝粥自己啃汉堡。
　　“这样的日子真是痛并快乐着。”英良抱着碗，嘴巴埋在寡淡的粥里吐泡泡。

　　一边是吃不了好吃的，一边是被照顾着饭来张口……伤要不要好快点，真是难以抉择。

　　金木咽下一口汉堡，没听清他在咕哝什么，“嗯？”
　　英良喝一口粥，沉重道：“我正在口腹之欲与享乐之间挣扎。”
　　金木更听不懂了。

　　不急不忙的用完了早餐，英良表示自己今天骑了自行车，就不用坐电车了。
　　“上来！”他坐在前座，自认帅气的竖起拇指指着后座，“无数青春文学女主角的专座，就给你了！”
　　“英……”金木迟疑的没上车，他真诚好心的提醒：“我家离青学应该不远哦？”你撑得住吗……？
　　读出未言之意的英良不满的展示在厚衣服下根本看不出来、也根本不存在的肱二头肌，“哈？我可是男人中的男人，‘英良特快’速度超乎你想象！小心待会儿会被甩出去！”
　　金木不想继续打击好友，只好坐到了后座上。

　　反正，英不行了，就换他上。
　　揽住前方青年腰部的金木无所谓的想道。

　　事实证明，金木最开始的迟疑不是没有道理。
　　前五分钟，所谓的“英良特快”名不虚传，所经之处疾风带过，都快要卷起爱美女生堪堪遮住大腿的短裙了，到十分钟的时候，“英良特快”撑不住了，后座上的金木完全可以悠闲欣赏街上风景。
　　骑了二十分钟左右，也就是现在，地狱般的长长长长上坡路。

　　双手圈着的腰腹正在剧烈起伏，半喰种青年明显感觉到人类青年肉.体的温度飙升了一大截，在冬天里出汗太容易感冒了。他忍不住出声劝道：“……英，我觉得不要勉强比较好。”
　　英良吭哧吭哧的喘气，不服输的表示：“没、没关系，呼、呼，我、呼，我很有精神！”
　　金木把额头靠在英良厚衣服也挡不住源源不断散发热度的背后，忍不住偷笑起来，觉得逞强的英良超有趣……或者说很可爱？
　　感受到背后轻微的抖动，英良回头看了一下，“为什么笑啊啊啊啊——”

　　松懈一瞬间，导致意想不到的悲剧发生，他们从爬了三分之一的坡道倒着滑了下去。
　　后方的轿车急忙打转向盘，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尖锐鸣声，车主上半身探出车窗冲两个大学生愤怒的嚷嚷：“很危险诶！你们在搞什么鬼！”

　　“大叔对不起啊啊啊啊——”英良一边道歉一边尖叫，“可是我停不下来啊啊啊啊——”
　　金木临危不乱——这点小事故相较于从前他经历的，实在让他连随气氛尖叫一下的力气都欠缺——虚搂前方腰部的胳膊收紧，在急速倒退中几乎是腾空而起，把英良抱着跳到了安全地带，自行车失去人把握平衡，很快就左右摇晃着摔倒，不再一个劲的往坡下冲了。

　　金木呼吸始终匀速，他首先问：“英没事吗？”
　　被抱着的英良，觉得自己如同被超人救下的露易丝·莱恩：“啊、嗯……”
　　得到没问题回答的金木放下没反应过来，表情一片空白的英良，走几步把自行车扶起来，试着推行了一段路，“还好，没有坏的样子，接下来，我来骑车，英坐后座吧？”
　　英良继续表情麻木：“啊、嗯……”

　　于是，他们俩的位置对调了。

　　“金木啊……你的角色设定好像越来越不对了？”英良心情复杂的把下巴搁在金木的肩膀上，幽怨叹气，“虽说这样挺有反差萌的……但我意外的，好怀念弱不禁风书呆子设定的你喔。”
　　本来还想安慰友人几句的金木毫不留情的把嘴边的好话改口：“没办法，是英太弱了。”

　　*

　　“不好意思。”把自行车锁在车棚里，初次到青春学园的英良拦了一名中学生询问：“你知道网球部在哪里吗？”
　　“二位也是来看手冢前辈的吗？”
　　“诶？你知道？”
　　“当然了。”中学生了然道，“你们是我今天遇到的第八个问路人了。”

　　他们根据中学生的指路走，朝着统一路线的人不少，还没到网球部就能隐隐看见数目众多的观众了。

　　“哇——没想到大家这么热情啊。”英良见不少女生——有青春学园本校的小女生，有打扮成熟的女大学生，甚至还有举着标语金发碧眼的外国球迷——也挤在人群里，不禁羡慕道，“如果我当时也坚持打网球就好了。”
　　“这样动机不纯的话，小心前辈们生气。”
　　“我只是想想嘛，连做梦也不允许了吗。”

　　青学自四年前的那一届网球部获得全国大赛冠军后，校长就大手一挥把网球部重新修葺了一番。尤其是在今年得知母校是自家学校的手冢国光杀进全美公开赛，更是填钞票毫不手软，不仅使网球部面积扩大了一倍，连正规网球赛的中型观众席都有了。
　　这也算先见之明了，否则，归国的美国网球公开赛冠军归国想打一场表演赛，因为母校条件不够还得去设备最完善的冰帝，未免也太贻笑大方了。

　　“喂——”在观众席前排的桃城看见了他们俩，站起来双手拢在嘴巴大喊：“你们来了！”
　　“前辈们！”英良大幅度挥舞胳膊，挤过人群，和金木一切到青学网球部的大家身边。不只是他们约定好，还是青学校方安排，青学网球部的各位都穿着蓝白相间的青学校队服。
　　“哟，永近——”本乐呵呵要揽住英良的桃城看清了他的脸，大惊失色，“永近！你的脸怎么了？”
　　“呜哇，好惨，你被谁揍成这样了？”
　　“嘛，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啦……”英良挠着后脑勺装傻糊弄过去，转为感叹：“人好多啊，真不愧是获得了全美公开的冠军，大家都是为手冢前辈来的。”
　　“嘿嘿，那是当然的啦！”菊丸食指抹抹鼻子，毫不客气的应下夸奖，得意洋洋的模样活似被夸的人是他，“手冢可是我们的部长！”
　　“许多来观赛的，都是我们过去的朋友和对手呢。”不二说道。

　　金木和英良环顾四周，发现除了大多数人果真年龄相近，差不多都是大学生。
　　虽然大家气质、衣着风格各异，不少人彼此间都很熟络的样子，还有好几个人来青学这边打招呼，气氛十分火热。

　　这场日本网球界盛事的主角正在给网球拍缠手胶，他也和其他队友一样，换上了当年中学校队款式的队服。
　　长相俊美的青年无论做什么都自有一分赏心悦目，手冢国光仅仅是一丝不苟于手中工作，就让观众中的女性呻.吟不断，掏出手机拍个不停，待他缠好了手胶，握着球拍走近队友身边，于镜片下的清冷视线扫向观众席时，女性们都不自觉的尖叫了起来。
　　手冢对那些扰人的火热视线和叫喊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他看了一圈，表情没有变化的收回了视线。
　　“在找人吗？”不用言语，不二便明白了手冢的举动是为什么。这位昔日与手冢国光距离最近的天才弯弯的眉眼弧度更大，“放心吧，他肯定会来的。”
　　手冢没否认也没肯定，对不二说：“你带了网球拍吗？”
　　“当然，需要我陪你热身？”
　　“啊。”
　　“正合我意。”

　　问答之间，不二提起带在身边的网球袋，和手冢离开观众席，甩开大批女生，不知去哪进行小小的切磋了。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段时间的样子，金木提出：“我去买些水吧。”
　　和桃城聊得热火朝天天的英良一秒回头：“我跟你一起。”
　　“不用了，我已经记住路了，很快就回。英和前辈们有什么想喝的吗？”
　　菊丸举手：“我要Fonta！”
　　“我也要！橘子口味的，拜托了！”
　　网球部的各位大多选了Fonta，乾贞治表示自带了营养（重音）饮料，就不必了。

　　金木出了青春学园，到车站附近的自动售卖机挑饮料，正数着硬币的时候，看见不远处一个正左顾右盼、显得格外茫然的青年，觉得那黑头发乱成一簇一簇的天然卷背影有些眼熟。

　　那人挠着自己满脑袋天然卷，语气急躁的对着手机道：“青学改校址了吗？我记得就在这一片啊？前辈你们跑哪儿去了……我一下了车就按你们的指示走，绝对没错…真的！我没瞎跑！”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金木确认没认错，犹豫了片刻，朝他喊道：“切原君——”
　　切原赤也应声回首，眯着眼睛看了那个叫自己名字的人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咦？你是金木？”在人生路不熟的地遇见认识的人，切原大感得救了，他对手机里急急道：“前辈不用来接我了，我遇到在东京认识的朋友了！”
　　接着他挂了电话，手撑矮栏杆矫健地越过一排地障，兴冲冲到金木面前，喜悦毫不掩饰的写在脸上，“又见面啦！我前几天就打算找你玩的说，可是你写在我手上的号码被我蹭糊了些，我回去后怎么都拨不对，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对了，你怎么在这？”
　　是啊，我也以为不会再与切原君见面了的，可是东京比想象中还要小呢——故意给了错误号码的金木腹诽着忽略前面大段，直接回答最后一句：“我受到前辈的邀请，来看网球赛，刚才听见切原君在找青学，也是同样的目的吧？”
　　“你也是的？太好了，我和你一起去青学！……你在买饮料？我帮你拿！”热情的把金木怀里的罐装饮料接了大半，切原赤也长长的反射弧才意识到了哪里不对：“等一下，你之前头发不是这个颜色吧？我记得在歌舞伎町，金木你有一头超帅气的白发来着，指甲也是很摇滚的黑色？啊，还有眼睛，怎么突然戴眼罩了？受伤？怪不得一开始我都没认出来你！”

　　摇滚……？
　　金木微笑着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很好奇那天晚上切原眼中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

　　“……有些原因。”
　　切原看他略勉强的笑容，脑补了一发摇滚少年被父母阻拦音乐之路连眼睛都被揍伤的悲伤剧情，联想到自己在部里遭到突击检查时，让真田副部长发现的零食、游戏机和一沓不及格试卷，惨烈的铁拳加跑圈惩罚……切原不由得拍拍他的肩，“我收集了很多Bon Jovi的唱片，回去以后可以寄给你，别难过了。”
　　金木满脑冒问号，搞不懂切原同病相怜的同情从何而来。他忽略那份来源不明的情绪，轻咳了几声，“切原君，关于我的发色和眼睛，还请不要告诉别人。”被英知道就麻烦了。
　　“哦！交给我吧！”脑回路与金木迥异的切原立马点头应下了。
　　“拜托你了。”

　　虽然不知道切原到底是怎么看待歌舞伎町夜晚的自己，但他爽朗大方无丝毫排斥的态度让金木放下了心。

　　共同保守一个秘密很容易拉近人的距离……哪怕他们心中以为的秘密相差十万八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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