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归处

　　一天的课上完后英良迫不及待的跑到了金木的教室。“走吧走吧。”
　　“我不是要你先坐着等一下的吗，怎么直接过来了。”被拦住的金木哭笑不得，“我要先去艺术系取海报。”
　　“那我和你一起去。”
　　“干嘛要这样，我又不会扔下英自己跑掉。”
　　“你知道艺术系是哪栋楼怎么走吗？”
　　“……”说的也是呢。

　　金木若有所思的偷瞟英良。
　　今天一早就在门口等自己的时候就有感觉了，英似乎……更粘人了亲密度又上升了？金木暗自反省自己也没干什么让对方担心的事——起码没光明正大的在他面前干，这是怎么了？
　　他思索一番后想不出什么答案，就放弃了。反正他也很乐意和英待在一起，这样很好，理由什么的无所谓了。

　　向来敏锐的英良察觉到了金木转瞬即逝的疑惑，他手枕在脑后嘴里随便扯着些玩笑，装作没注意。
　　事实上，昨天经历了场思想洗礼的不止有金木，英良也在私下活动中接受了些冲击。

　　他几次想直接问身边的人，“Ghoul”是什么，但话到嘴边都给忍住了。

　　以英良对金木的了解，贸然提问会让他嘴巴更紧，就像牡蛎，只轻轻敲一下还没触碰到内里的肉，就吓得严丝合缝，撬都撬不开。还是等掌握更多信息再跟这只牡蛎谈心吧，如果他中途肯自己坦白就最好了。

　　“英？”突然被英良用指关节敲脑袋的金木一脸迷茫，“你做什么？”
　　“捞牡蛎的季节还没到啊。”
　　“啊？”金木对这没头没脑的话满头雾水，“呃，你不是陆肉派吗？突然想吃海鲜？”
　　“不了，汉堡肉是最美味的，拒绝水产。”
　　“去回转寿司店英明明吃得超高兴。”
　　“寿司上的不是鱼是美味。”
　　“生鱼片也吃了超多以为我不记得了么，连酱油和芥末都不蘸就能吃掉一盘。”

　　海鲜问题在旁人眼里貌似挺无聊的，这两人倒是颇乐在其中。

　　“所以海报要在哪里拿？”
　　金木回忆了一下，“不清楚，观月前辈没说，我问一下。”
　　“话这么说，你在艺术系也没有认识的人吧，还是看我的吧。”英良朝金木眨眨眼，拉着他向露天长廊里提着画板的女生径直走过去，“那边的漂亮姐姐请等一下！”

　　听起来像不高明的街头搭讪，但英良有一股天然气质，话从他嘴里说出没半点轻佻意味，反而自有一股真诚在其中，爽朗大方的笑容能轻易打动任何人——果然，那女生停下了，好奇中含着点兴趣的看着英良。

　　“我是外国语学科的永近英良，一年生。”英良说着捏了捏手心里握着的手腕。
　　接收到信号的金木只好说：“金木研，国文科。”

　　“小川彩子。”女生说，“如你所见，是艺术系学生，二年生。”
　　“小川前辈你好。”英良笑嘻嘻的打招呼，“我们是学园祭委员会的成员，想来取一下学园祭的海报，前辈知不知道要在哪里取？”
　　小川彩子歪歪脑袋示意他们跟上，“跟我来。”

　　“虽然经常路过，不过真到艺术系里面来还是头一次呢。”英良边走边仰望高大方正的建筑，“我还以为房子的造型会更艺术一些。”
　　“艺术系楼房是建筑学院教授以包豪斯（Bauhaus）主义为中心设计的，本来是想让艺术系学生的衣食住行都在这里解决的，但人数太多了，只能做教学楼使用。”
　　“Bau…Bau……什么来着？”
　　“BauHaus。”见英良笨拙的饶舌，金木解释道，“这个词是由德语动词‘bauen’建筑和名词‘haus’组合而成的，建筑强调了集体工作方式，以打败艺术教育的个人藩篱，为企业工作奠定基础。”
　　小川彩子略诧异的看向戴有眼罩的青年，“你知道的很详细呢。”
　　“只是在书上看到过。”
　　“你是国文科的吧，也看艺术设计的相关书籍？”
　　“我比较喜欢看书。”
　　“有偏爱的类型吗？”
　　“社会派推理或悬疑派。”

　　英良听他们一问一答金木始终无波澜的平和语气，简直想拍着他的肩膀摇头晃脑长吁短叹。
　　女孩子都这么努力找话题聊天了，这小子怎么就是不开窍。

　　青年平淡的对答很快让彩子失去了继续的兴致，她把头撇开不再看黑发青年，这动作使她正好瞥见穿过长廊的身影。

　　“凤君！”彩子对不远处的人招招手，“运气不错，在这里碰上了。”
　　被叫到名字的对方一愣后，朝这边走来，是名灰色头发的男学生，“小川前辈。”
　　“凤君是要去委员会那交海报的吧？”彩子看了眼男生怀里抱着的几捆卷起来的长长纸张，“这两位正好是要来取的，互相认识一下吧。”

　　他们互报了姓名，既然海报就在这儿，也不用再继续深入艺术系了。

　　“麻烦你了，小川前辈。”
　　“没什么，举手之劳罢了。”

　　和领路的学姐道过谢后，三人便结伴离开了。

　　“无趣的男孩子。”小川嘀咕着朝金木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拎起画板。

　　“彩子。”在艺术楼的门口有谁轻声唤道。
　　小川彩子听见这个声音眼睛一亮，看见艺术楼檐下站着的女性，立刻小跑过去，“千代宫会长！”

　　名为千代宫幸的女生是上井大学声名远扬的女学生会长，不仅出生于同天皇有血缘联系的贵族世家，自身更是位优秀耀眼的女性。
　　她有张妍丽的脸蛋，白皙肌肤泛着珍珠般莹润的光芒，柔顺光亮可比拟绸缎的黑色长发被一条红色丝带系在背后，气质端庄举止优雅，像平安时代苏醒来的姬君，从画卷上款款走出。
　　不仅无数异性将她视为完美女性的最佳代表，同性中亦有许多崇拜者，人气极高。这些人甚至还自行组织了后援团，其人数庞大就连一些已出道的正统偶像都要自叹弗如。

　　“会长怎么在这？学生会的工作不要紧吗？”她们的身高差不多，视线本该是相平的，彩子却总有种仰视这位会长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心中承载满满憧憬的缘故。
　　“今天结束的比较早。”千代宫幸停顿了一下，状似不经意的问：“刚才与你同行的两位不是艺术系的学生？”
　　“一个是外国语学科，一个是国文科，他们是学园祭委员会的，今天过来拿海报。”

　　千代宫点点头，没有再追问，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与彩子一同进入艺术楼。在转身前，她深深向三个青年走远的方向望了一眼，目光停留在黑发青年身上，睫毛不安又隐含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期待轻轻眨动。

　　是他，送她M记早餐的人。

　　*

　　“我们拿走就好了，凤君不用特地陪我们的。”英良不好意思的对身边名叫凤长太郎的同级生说。
　　“没有关系，我正好要出校门。”
　　“也要去宣传？”
　　“不，其实我不是上井的学生。”凤长太郎摇摇头温和道，“我只是来临时帮一下忙的。”
　　“这样吗，那凤君你是哪所学校的学生？”
　　“我是冰帝大学的。”
　　“喔喔，我知道冰帝！是所从小学到大学都涵盖的教育高校，传说中‘虽未列入贵族学园名单却更胜贵族学园’的华丽学校。”英良拔高音量期待的问：“听说冰帝学园祭都是在飞机上开的，真的假的？”
　　“是有一次，不过那是情况特殊。”冰帝奢豪华丽之气如此广为人知，该说不愧是迹部部长吗，给桦地准备的惊喜真是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并没有没夸张到年年那样的地步。”
　　“那冰帝大学非富家子弟不录取的说法也是真的？”
　　“学费是有些贵，但拒收考生不是因为筛选家世，主要是名额已满的原因。”凤长太郎解释道，“按照冰帝的体制，只要不犯大错，国中、高中、大学的升学都是很顺畅的，我就是从小学起就在冰帝学园念书，在那个时候就差不多直接预定入冰帝大学了，我这样的学生很多，所以学校对外招生范围也较小。”
　　“真好啊，我考大学可把半条命都搭进来了。”英良说着揽住旁边好友的脖子，“这还是多亏金木帮我复习的结果，没他我肯定死在复习桌上了。”
　　“英的基础很好，下定决心做了就一定能成功。”金木中肯评价。
　　“总是对我说好听的话有什么用。”他的语气十分恨铁不成钢，“明明在别人身上稍微努力一点你就能很受女孩子欢迎了。”
　　“我要受欢迎做什么。”
　　“你都没想过和女生亲近吗？都念大学了诶，金木你未免也太晚熟了点。”
　　“英每天都在想这个所以才一直都交不到女朋友，动机太不纯了。”

　　闻言英良忿忿的收紧胳膊箍住金木的脖子，“哈？你想哪去了我只是想跟可爱的女生牵牵手而已！到底哪里动机不纯了？”
　　他没太用力，金木也没有挣扎，反而笑出声，仰起脑袋随便英良蹭自己的颈项，“好痒，英像小动物一样。”
　　“你是想说我像小狗吧！”
　　“才没有那么说。”

　　“两位感情很好呢。”凤长太郎在一旁看着，颇羡慕这样的亲密，他忍不住想到了自己和前辈，自己总是对那个人怀有一分尊敬，做不到像这两人一般嬉笑着亲密无间。他这样小小苦恼时口袋里传来阵震动，将手机拿出来，亮着的屏幕上显示有一条未读短信。

　　“对不起，我想我要先走一步了。”

　　“咦？要先走了吗？”
　　“有人在等我，我得快点过去。”凤长太郎把手机塞回口袋迫不及待地迈开腿，“下次再见了，永近君，金木君。”

　　一路无减速的跑到短信所写的大门口，果然有个帽子反扣的青年斜靠在墙边，正是他刚刚所想之人。
　　青年看见凤长太郎跑过来，扬了扬下巴，“长太郎。”
　　凤长太郎喜悦道：“宍户前辈！”
　　“网球部部活没看到你。”青年——同为冰帝大学的宍户亮双手抱臂，语气有些不满，“我问了忍足才知道你在这里。”
　　“抱歉……。”凤长太郎表情黯淡下来，“害你翘掉部活过来一趟。”
　　宍户亮嘁了一声：“说什么傻话呢白痴，双打突然不见了搭档怎么可能安心一个人训练。”听他这么说，凤长太郎的笑容又恢复了亮度。宍户才继续发表他不满的重点：“你怎么到上井画画了？冰帝的人跑到别的学校做白工，是谁差遣你的？”
　　“也不是做白工啦，这里艺术系的熟人送了我几张上井学园祭的卷我才来的，不是一般的参观卷，是能在每个摊位都免费的游园卷。”凤长太郎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招待卷，“网球部的大家可以一起来玩。”
　　宍户本想说“谁有时间来这种逊毙了的学园祭玩”，但看见双打队友腼腆期待的眼神，话到嘴边就变成了：“部里那几个家伙肯定抢着要来，到时候一起就是了。现在赶紧跟我回去，还能赶上一场练习赛。”
　　“是，宍户前辈！”

　　*

　　“既然要贴海报当然要选人流量大的高人气店，就像……”出了校门走在街上，英良脑袋转来转去把店面打量了一圈，接着眼睛一亮：“那家不错！”
　　金木抬眼看去——女仆咖啡厅，“英你还真是……”
　　“什么啊！”英良不满的嚷嚷，“看不起日本伟大的女仆文化吗？经常跟我去BIG GIRL的你哪来的资格好意思吐槽！”
　　“……”反驳不能，当他还身为普通的怀慕少年时，是经常和英良一起沉迷以漂亮女仆为卖点的BIG GIRL。

　　然后英良拖着没实际反抗的金木进店了。

　　一推开贴着可爱标语的玻璃门，站在门口穿着轻飘飘短裙的双马尾女仆就微倾上身，声音甜甜的打招呼：“欢迎回来，主人。”
　　英良嘴里“诶嘿嘿”的抓着后脑勺。
　　金木无奈又好笑，摘了手套用手指悄悄冰他后颈才让他从傻笑状态脱离。英良咳了一下说道：“你好，我们是上井大学来的，想问一下能不能在这家店进行学园祭的宣传活动。”
　　双马尾女仆笑吟吟的说：“请跟我来，我去问一下店长。”

　　店长是个中年男人，英良很失望的悄悄跟金木咬耳朵：“我本还以为店长会是御姐类的人物呢。”
　　金木耳语回去：“想太多了，又不是漫画。”

　　“你们是上井大学的啊。”坐在休息室，确认完两名大学生的证件后，店长翻了翻日历，“的确又到上井举行学园祭的时间了呢。大学想在我们店宣传的话没问题，具体要怎么做呢？”
　　“这里有海报，希望能允许我们在店里张贴，还有宣传单要放在每张餐桌上。”英良十分熟练的当起了谈判人员，“当然我们也会赠送二十张参观卷给贵店，我们学园祭的票在外面一向都挺难抢的，店长先生可以用作抽奖。”
　　“就这些的话，可以做到。”

　　英良对金木眨眨眼，有些得意。金木回以“知道了英很厉害”的理解笑容，抽出一张表格推给店长，“那么，请填写一下这份同意书。”
　　店长从抽屉拿出一根中性笔，正要接过对方递来的同意书，眼睛无意向纸张上方扫过，入目的东西把他惊吓得笔都没握稳掉在了地上，“你…你的手是……”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不似活人的手，白色手背青色血管清晰可见，手指关节分明，一根根像恐怖电影里伸出的邪恶实体化，轻易能扼住观者的呼吸，指甲与皮肤的惨白相反是反照不出丁点亮光的黑色，塑料制造的模特假人都比这只手要有生气些。

　　金木嘴角的笑渐淡，停在了一个极浅弧度，低垂眼睑长长的睫毛挡住了情绪。他将同意书放在桌上，慢慢收回了手。

　　“是指甲油啦。”英良打破尴尬的气氛，大咧咧的解说，弯下腰捞起中性笔吹了两下塞回店长手里。
　　“指、指甲油？”店长呆愣愣的接过笔，目光不住地往笑容浅淡的青年放下的手那边飘。
　　“没错没错。”英良搂住金木的肩膀，“最近不是超流行哥特风么，这家伙就想尝试一下。店长先生太大惊小怪了。”
　　店长看看神色不变的黑发青年又看看黄发青年无懈可击的笑脸，努力作不在乎的神态打开笔帽，“……原来如此，是我失礼了。”

　　他一签好字英良就把同意书抽走，“那我们先去店外面贴海报了，宣传单留在这里，拜托了。”
　　“啊、好，没问题。”

　　“走吧。”英良拍拍金木，站起来的时候把板凳撞出了很大的噪音。

　　“那真是涂上去的吗？指甲油做不出那种效果吧。”店长压低音量的喃喃自语像长有毒须的少棘蜈蚣，百足窸窣爬动钻进半喰种听力灵敏的耳朵里，“真让人不舒服呢……那孩子本身也是，感觉整个人都死气沉沉的，和他的朋友完全相反。”

　　*

　　“不是有透明胶带吗，为什么用强力胶水？”

　　用胶水在玻璃上涂出笨蛋字眼的英良理所当然道：“这样揭海报的时候得很辛苦的用牙刷一点点蹭掉。”
　　金木摇摇头，心想英有的时候也爱发小孩子脾气呢。他按住英良想再接再厉涂鸦颜文字的手，用湿纸巾把玻璃上未干的痕迹抹开，“你在闹什么别扭啊。”
　　“像普通人一样表达我的不高兴而已。”
　　“到时候来清理的肯定不是店长先生，英在增加女仆小姐的工作量。”

　　英良看他一点点把玻璃都擦干净了，默默把强力胶水的瓶子盖上，“……抱歉啊，金木。”
　　金木一脸莫名：“英为什么要道歉？”
　　“之前说过会把有胆来找茬的家伙揍跑来着……”他蹲下来，把头发挠成一团乱，“没有做到。”
　　“英愿意这么袒护我就足够了，而且店长先生也不是故意的。”半喰种抬起胳膊，用手背对着自己，看了一会又翻转过来，手指弯曲半握着放在面前，眼神毫无触动，像在端详某件不关己的物件，“突然看见这样……吓一跳是很正常的吧，我自己也觉得——”这幅样子完全不像是人类的肉.体。

　　黄发青年突然像兔子似的蹦起来，两只手捉住金木裸.露在外的那只手，严肃的眼神盯着金木使他把未说完的话全都吞回肚子里，他脑内非常清晰的意识到——

　　再说下去英就真要生气了。

　　金木不知怎么突然很心虚，小声嚅嗫：“对不起……”
　　“……喂喂，为什么又变成你道歉了。”英良见他略不知所措的样子，一下子就绷不住，满肚子气被扎出个孔泄光了：“你真的这么在意指甲的事吗？”

　　金木没有回答。

　　永近英良不知道，对于金木研来说，白发与黑色指甲是一道分割线，是他从人类一步跌入喰种深渊的记录点，划分了遥不可及的过去时光以及被惨剧纠缠的无光未来，亦是他受尽折磨被鲜血浇灌出的扭曲证明。

　　金木从来不喜欢自己真正的姿态，并一直为此怀有深深的自卑——它们直白的表明了他最想深藏的内里的病态。

　　沉默很好的说明了问题。

　　触碰到的肌肤，冰冷过头。

　　温度……仿佛怎么都温暖不起来。

　　“才没有那回事！”英良对脑内声音大声反驳，他把金木的手心贴在自己脸上摩擦着他的手背。
　　“没、没哪回事？”
　　“如果你真那么在意，安心吧，我会想办法的。”
　　“等等，英——？”
　　英良觉得自己都快摩擦起火了才松开一直贴在脸上的手：“给！暖和了。”
　　“诶？啊…谢、谢谢……”

　　英良像想通了什么，突然有了干劲。他拉起透明胶带，用牙齿撕断，“拉入黑名单，哪怕这家店的女孩子再可爱也别想本大人回头了。”
　　金木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