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归处

　　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会被弄成那样凄惨不堪的样子死去？是谁做的？怎么可以做出这般残忍的举动？

　　神代利世是在一星期前死去的，不管英良如何数着手指乃至用计算器算了几遍，都是一个结果——那天、神代利世死亡的那天，就是和金木出去约会的那天。
　　看照片的光暗度，正好是晚上，也正好是和金木在一起的时间段。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她死了？和金木在一起？

　　本是等金木电话才无聊上网，不小心点进一个不知名论坛，看见这些后的英良脑袋一时间混乱无比。

　　金木知道吗？金木他——

　　一想到黑发青年，英良本就因感冒过热，现在更是被塞入过多信息、没法好好处理快要冒烟的大脑竟是奇迹般的冷却了下来。
　　被各种侦探小说、影集等锻炼得极好的思维瞬间灵活了，他冷静的思考：

　　……这么说起来，那家伙表现得很不对劲啊，和以前的样子变了些。脸色难看的要命，在别人面前存在度也越来越低，吃东西还会吐出来。本以为是受了失恋的打击，看来并非如此……金木知道神代利世的死亡，并且，很有可能目击了她死亡的过程……
　　为什么不报警？被凶手威胁了什么吗？
　　不，也许警.方知道，神代利世的死亡说不定没那么简单，金木也许被牵扯到什么复杂案件里去了，说不定是警.方要求金木保持沉默？

　　英良从始至终都没有将“金木可能就是凶手”这个可能性纳入考虑范围，这对一个“必须怀疑一切”的侦探来说是绝对不合格的，而且所有现掌握的线索集中在一起怎么看都是金木研的嫌疑最大，但英良就是不去想这个。

　　这不是逃避，而是信任。

　　永近英良和金木研的交情从小学就结下了，他最了解那黑发青年是怎样令人心碎的温柔，宁可自己遍体鳞伤也一声不吭，不愿责备任何人。
　　以金木的性格到底是被逼到什么地步才会肯反抗？要真有一天金木选择了去伤害他人，英良那也绝对相信那不是金木的错，而是外界将他强行扭曲——是世界的错。
　　要真有那一天，英良首先想到要做的也不是赶紧把他缉拿归案，而是怎么把他劝回来。
　　如果……如果金木真的被逼成那样了，首先崩坏破碎的肯定是他自己。
　　英良唯独不想看见那个会对所有人抱有纯粹善意、单纯的渴望着爱的青年被恶意沾染。握住了那只手，说出要做朋友，看见男孩露出带着红晕的感激笑容时，英良就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放弃他了。

　　无论到多糟糕的地步，都绝不会放弃金木。
　　如果连我也不会对他笑了，世界还要怎么给他一个安心休憩的归处？

　　……不管真相是什么，金木无疑被牵扯进麻烦里去了，而且是很危险的麻烦，说不好就会丧命。
　　不愿跟我说，是怕把我也牵连了吗？

　　英良发了会呆，突然拿起电话再次拨给联系薄上列在第一位的电话号码，回铃音响了很久，久到他以为那头又不会有人接电话。在这被长嘟声陪伴的等待里，不知为何，一股巨大的恐慌从心底升起，如一片灰色雾霾侵袭了全身，让他十分不安。
　　他突然想到：以金木什么糟糕事都不肯说、总爱逞强作出一副“我很好我没事”，不愿给人添麻烦的性格，该不会害怕给自己惹祸……就这么跑掉消失不见吧？
　　……不好了，越想越觉得是那家伙一定做得出来的事。

　　不行，不可以让他消失不见，绝对不行。

　　幸好在电话将自动挂断时，金木接电话了。
　　那端的声音听起来不怎么好，英良心里直打鼓，语气装作与平日无差，总算是把金木逗笑了，他紧绷的身体也跟着放松了下来——尖叫着的直觉终于安静了，危机暂时解除。
　　把那边哄安心后，英良收敛了眉间笑意，凝重的盯着浏览页面，关注起被大家热烈讨论的死者的眼睛。

　　现在大致有三种观点：一、是用后期加上去的，人类怎么可能有那种恶心的眼睛。二、是Cosplay的美瞳道具而已，大家太大惊小怪了。三、一定是我们还不知道的生物，长得和人类一样，说不定就潜伏在我们身边。
　　多数人倾向于前两种，至于第三种猜想，只有一小部分超自然现象狂热者们讨论的很激烈。
　　理智告诉英良那双不瞑目的眼睛不可能是真的，但一回想起他见到那女人的第一面，那一眼给他带去的可怕战栗……英良心中的天枰就忍不住往看似无稽之谈的第三种观点倾斜。
　　再加上一次刷新网页，帖子就被删除后，结合之前有人说类似的图片或视频早就被删好几次了，让英良更加觉得这简直是某些知情者的欲盖弥彰。

　　怪物……那种东西，真的存在吗？披着人皮、混迹于人群中，悄无声息的融入人类社会……这样的事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啊。

　　不管神代利世是人类还是怪物，金木都无疑惹上了灾难级的事，接下来的生活很难再平静了，说不定还会有生命危险。真倒霉，第一次约会就遇到这种事。
　　既然无法对那小子撒手不管，就代表自己也没置身事外的可能性了。
　　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呢？

　　总是盛着笑意的暖棕色双眼此刻深沉犹如一杯凉透的咖啡，英良僵坐许久，首先做的是移动鼠标，用软件清空了电脑的浏览记录。

　　*

　　其实，刚搁下手机的金木和英良一样，无法入眠。

　　是他太大意，以为没留下任何线索，实则已经引起各方注意了。
　　真头疼啊，去古董的事还是先等一段时间吧，什么都不知道不仅使自己在对话中总处于被引导套话的劣势，还很引人怀疑。就算冒冒失失的跑去找店长了，恐怕也只会得到大家的警惕。
　　也不知道CCG那边对自己了解了多少，重视程度有多高……杀死了SS级大喰，肯定已经在被追查了，还有今天对付三名搜查官的事……还好当时刻意控制、少用赫子，几乎没留下喰种分泌.液，应该没法让CCG采集对比，也不会暴.露这两件事均是他所为的真相——说不定还能混淆视听。
　　总之，收集信息的事刻不容缓，在拿到面具前，行事也得尽量低调。

　　说到消息……金木曾经认识的情报灵通的也就两位，一位是系璃小姐——和呗先生关系很近，肯定会从呗先生口中了解关于自己的事，她本就是位聪明又难以捉摸的女性，一开始还是不要去找系璃小姐比较好。
　　至于另一位……在来到这里以后，他压根就没有过要联系那位男性喰种的想法。
　　金木垂下眼睑，脸上带了些许苦恼。
　　——有点犹豫到底要不要接近那位。嗯……如何表达呢，在金木心里很难给他一个明确定位。

　　是敌人？但除了第一次外就没有杀心了；是同伴？但决不可能给予完全的信任；是仆从？完全是那家伙单方面自诩的。

　　肆意掠夺生命的是金木最无法原谅的一类行为，后期他挑选的食物（赫包）也全来自那些践踏生命的渣滓。那位曾经就是那恶劣群体中的一员，并且对金木身为独眼的身体一直抱有毫不掩饰的贪.婪食欲。
　　老实说，一开始愿意让那家伙留在身边，更多的是为了监视不让其对自己重视之人下手，而且还觉得他可能有些用处，但在半年多的相处后，他的确帮了许多忙，也改变了许多。

　　保护您的既不是盾也不是甲，而是藏在枕下的短剑。

　　男性喰种华丽的声线、夸张的语调在那时带上了连喰种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认真。
　　自那时起，金木开始正视这名站在身边的喰种了。
　　明明是高贵家族的少爷，无论在人类社会还是喰种世界都是被追捧讨好的对象，骨子里也的确藏着蔑视一切的傲慢，却对自己低下了头颅，命令过无数仆从的嘴唇唤出“主人”一词时，没有任何屈辱勉强。
　　在自己孤身一人决定前去营救被CCG围剿的古董的大家时，只有他拼命赶了过来阻止。
　　钟情于艳.色西装，总把自己打扮得如巴黎时装秀模特一样的喰种只穿了件衬衫，就站在了面前，乱糟糟的扮相让金木当时有些说不出话。
　　虽然最后，他躺在地上痛哭流泪着苦求不要去也没能阻止金木的决定，但他的行为无疑在金木心里留下了道重重的刻痕。

　　“月山先生……”

　　我还是不能信任你，但有你这样一个伙伴也不错——金木回想着自己对那总是动作浮夸如舞台剧的俊美男性说过的话，轻轻自语：“请以后也继续把剑借给我。”

　　*

　　CCG练马区分部——

　　“你是浜口一等，没错吧？”中分发型、长相略显刻薄的中年男性翻看着一等的资料，问。
　　“是的。”因为腰椎问题，一等没法坐太直，而是半靠在椅背上。
　　“我是丸手斋，负责你本次问话。”
　　“哈？什——”滨口一等睁大眼睛，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起立大声道：“刚才太失礼了！丸手特等！”
　　“啊啊？行了，不用在意这些，坐下，我要问问题了。”丸手斋没表现出多在意，进入正题，“先把当时的情况汇报一下吧。”
　　“是！”滨口兢兢战战的坐下。这是他第一次面对特等，难免有些紧张，“下午五点四十分左右，我与两名部下接到了局里新研发的Rc微型检测门试验机发出的警报，于是就赶了过去，的确发现了一名游荡在街上的年轻喰种，不过对方似乎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脸上已经带好了面具，我们没能看到其相貌，大概是男性喰种，金色短发，身高在——”
　　丸手对他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这段略过，重点可不是那只杂鱼，直接讲把你们全部击退的喰种。”
　　“呃，是——”滨口一等一愣，改口，“在我们即将把金发喰种击杀时，‘他’出现了，救下了金发，一击就把堀部二等打退了。”
　　“一击吗……算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不过是二等的实力。”丸手自言自语，没管对面的一等脸上浮现的尴尬，“描述一下他的外貌特征。”
　　“……从声音判断，和金发一样也是名男性喰种，而且很年轻，年龄大概在二十岁以下……”是高中生的年纪也说不定——滨口想着，还是没说出口。
　　“什么？还未成年吗？这种家伙应该会很出名才对啊，之前可从来没听过……算了，你先继续说吧。”
　　“身高目测在一米七左右。穿着全是黑色，脸被帽子遮住了，很谨慎，没暴.露出什么特征。”这样说道，滨口想起了那两根给人印象极深的赫子，随着回忆，他的眼神有些失焦，“……不，还是有特征的，他有很漂亮的鳞赫。”
　　“哈啊？很漂亮？”
　　滨口瞬间回神，他慌慌张张的摇头：“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说——黑色喰种的赫子很特别！”
　　“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呢……所以说那家伙是鳞赫吗？”
　　“是的。”
　　“啧，根本是毫无头绪啊，这样子……你先回去吧，幸苦了。叫下一个进来。”
　　“是。”滨口起身，将推开门离开时突然想起一件事：“等等，我还有一件事需要汇报——黑色喰种他一眼就认出了混合型库因克，好像早就知道了我们新型武器的存在。”
　　翻着资料的丸手刷的一下站起来，把椅子都带翻了，“什么？他知道混合型库因克？”
　　“是，他对这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这怎么可能……”还在研发中的混合型库因克根本未对搜查官公开，更别提投入使用了——岩崎三等能拿到那残次品是因为他家中有背景，才给他保命用的——难道是局里有内.奸吗？
　　不，怎么会，喰种不可能混进来，CCG的每一道门都是Rc值检测门，就算侥幸躲过了大门的检测，也瞒不了多久。
　　那么……内奸是人类自己吗？

　　哈、怎么可能？
　　人类怎么会帮助以吞吃自己为生的怪物？

　　丸手紧锁眉头，沉默了半分钟，缓缓道：“这件事我知道了，滨口一等，先不要声张。”
　　“是。”

　　*

　　岩崎坐在封闭式隔间外的一排椅子上，双肘撑在膝盖上，微折下腰，双眼无焦距的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在白炽灯的刺眼光芒下，等待。
　　他们小队三人受的伤都不重，没有丝毫生命危险。一等只是腰椎磕了一下，贴了药后就能走能跑了，自己更是只有点擦伤，连绷带都用不上，只靠创口贴就能解决。唯有比较倒霉的堀部——他本就有嗜酒的坏习惯，一直潜伏在内脏的隐疾被这次战斗的撞击给刺激到爆发了，此时正在医院里被勒令禁酒禁烟，舒服的睡大觉。

　　带队的一等正在隔间里被问话，以搜集那未知喰种的资料。

　　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击退三名搜查官，一定是个非常强大的喰种。现场没有留下足够做分析的赫子分泌液，所以无法得知那喰种是否曾经备案，不过可以确定，对方的实力一定达到SS级了，上层对此可是高度重视。

　　SS……

　　岩崎默念着这等级。
　　在CCG喰种资料书上，对SS级喰种的概述是“准特等才有拖住其的实力，特等才有击杀的可能”，就是如此强大可怕的存在。

　　连准特等也只不过是“可能拖住”，面对几个连上等都不是的小小下等搜查官，要杀掉连挥挥手的功夫都用不上吧。
　　那么，为什么要在我们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
　　是戏耍猎物吗？

　　黑色喰种的声音过于年轻乃至有些偏向少年的错觉，清透有礼又隐含冷意，如冬季带着雪花的一尾清溪浇在岩崎的心脏上，冰冷的刺痛让他浑身颤抖，无法忘怀。

　　——不，不是戏耍。
　　那不以狩猎者自居、面对猎物的姿态，他没有表现出任何鄙夷不屑，也没有丝毫傲慢。
　　哪怕，他强大得令我们根本无法望其项背。

　　一片艳丽的红色记忆又袭上岩崎的视网膜，他好像又看见了那美丽强大的赫子。如一朵石蒜花，在岩崎脑海中绽放。

　　他把脸埋进手心，闭着眼睛喘息。

　　——好想、好想能够再见一面。

　　*

　　“欢迎光临——啊咧，这不是呗吗？”
　　“嗯嗯，发现了很有趣的事，觉得系璃也会感兴趣就过来了。”

　　亮红色长发美女闻言就跑出去把Helter Skelter上挂着的“OPEN”牌子翻了个面，“CLOSE”一面对外。

　　“呗觉得有意思的事我肯定会感兴趣啊，来吧里吧，现在不会有人来打扰，说给我听吧。啊，在此之前要不要先来点血酒？”
　　呗摘下帽子，搁在木桌上，“杀掉神代利世的喰种今天来我店里了喔。”
　　正往高脚杯里倾倒红酒的手一滑，粘稠的液体溅了一地，“咦咦咦咦咦——什么？你在开什么玩笑？”
　　“没有开玩笑哟。”
　　“少扯了！怎么可能——”美人喰种把酒瓶“咚”一下重重撂到桌上，盯着一脸平静的呗——但根本没法从这家伙眼中看出什么。她受不了的大叫：“啊啊啊！你突然给我扔下颗炸弹要我怎么信啊！这也太突然了吧！”
　　“我也没想到啊，是对方自己找上门的，说是要拜托订做面具。”
　　“所以成了你的客人么？你真的确定是一个人？”
　　“毫无疑问。”

　　系璃像一枝被晒干的花朵，焉了下来。她垂头丧气的拉来一个板凳坐下，秀美红色长发把她好看的脸蛋遮了一大半，“……让我冷静一下……我查了一个多星期都没任何头绪的喰种，居然就这么大大咧咧的直奔你店里做面具去了？在这个浪尖上，不该是低调做事么？那家伙是白痴吗？还是对自己太有自信了？”

　　“感觉都不是呢。他只是单纯的还没弄清状况。”

　　“喔，‘他’？是个男的吗？情形已经如此明了了——白鸠在找他、利世的崇拜者在找他、无数喰种集团也在找他——他现在可是在台风眼呢，轻轻一动，就会被卷进狂躁的漩涡里去。这样都还没弄清状况？”说到这里，系璃撩起头发，露出失去兴趣的表情，“完全就是个笨蛋呐！本来会是个深藏不露的厉害角色……现在看来，估计也蹦跶不了多久的。空有实力没有脑子，下场只能是被利用到榨不出任何价值再被丢掉啊。”

　　“嗯……我说的‘没弄清楚情况’可不是你想的那种。”呗摇摇头，“那孩子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杀了大喰带来的影响、同类的现况、CCG的追查，这些他都不知情。”
　　“哈啊？怎么可能？这些事早就传疯了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住在山里吗？”
　　“比住在山里还要夸张喔。连基本的地下资料他也不怎么清楚，就连在三个白鸠手下救了一名同类——这种事，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惊奇的。与其说是住在山里，他更像是个贸然闯入这个世界的迷途者，对一切都茫然着。”

　　“迷途者？是说神隐了直到现在才被放回来的孩子吗？哈，呗你有时也真爱说笑呢。”

　　我可是真这么认为的啊。呗默默心想。

　　“所以呢？那家伙叫什么名字？有什么能告诉我的资料吗？有不少人在向我的情报站打探呢，这次总算能卖点出去了。”
　　“金木研（Kaneki Ken）。”
　　“危险（Kiken）？哈哈，很棒的名字呀。”
　　“他还是个孩子哟，感觉也就十八岁左右吧——虽然头发已经是白色的了，啊、对了，金木君脸很可爱哦。”
　　“噫——一副平静的说出这种怪大叔的话，呗你好恶心喔。”
　　“因为我很喜欢金木君啊。”呗大大方方的承认，“很能激发我的灵感，会做出很好的面具，那感觉真是再美妙不过了。比较让我在意的，是金木君的眼睛。”他的一只手点了点左边的赫眼，“这只眼睛，被眼罩遮住了。好想看看被金木君隐藏的那只眼睛啊……”

　　“嗯嗯，眼罩、白发，还有别的特点吗？”

　　“其他的话……那是形容不出来的，要见过一面系璃就会明白了。和金木君在一起，看着他，就像想要拨开一片迷雾，双手做出什么挣扎都是徒劳的，只有等雾自己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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