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归处

　　二十岁年纪在人类社会已算迈入了成年人行列，到了该独当一面的时候；对朝不保夕的喰种而言，可能在此之前连寻找伴侣诞下子嗣的流程都早早走完了。
　　无论以哪边标准，这位白发青年都属于独立的成人，有足够的心智做判断、下决定。

　　但此时此刻，在芳村眼中，面前的他还远远不够成熟，行为太过鲁莽了。
　　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地将命脉交予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尽管处于赫眼状态，幽幽红眸如血色残阳幽幽泛着妖异的浮光，却另有一股孺慕封锁了喰种天生择人而噬的凶意，心甘情愿收敛起獠牙和利爪，无害地蜷缩成一团，在牢笼底温驯地接受训导。

　　芳村功善无从知晓这份纯然的信任自何而来，他只知道自己绝不忍心让纯挚无暇的期盼再度落空，被地面淤泥脏污。
　　他无比迫切地想要回应这一切。

　　愕然如潮水退去，每一道阅历留下的细纹都绷紧到极致，诉说此刻容不得轻率的严肃态度：“金木君，绝对不要随意将秘密宣之于口。”
　　纤细发丝随青年点头的动作轻轻飘动，“是，我明白，但我也知道芳村先生可以信任。”

　　“金木君，我说你啊……”过于坦荡的好意如同天真无邪的幼童摊开包裹把黄金展示给陌生人，灿灿发光的信任让他不由苦笑，“我保证绝不会辜负你的信任，可有些真相不适合向他人坦露，你得更谨慎些。”
　　哪怕处二者独处一室，无数次生死交战磨炼出的敏锐五感也告知他四周绝无偷听可能，芳村功善还是忍不住催促年轻的混血儿尽快将眼罩戴回去，将过于惊世骇俗的真相藏好，唯恐玻璃灯罩内跳动的亮光会将秘密从门缝泄露出去。

　　掌心掐出的伤口很快自动痊愈了，仅余一小抹血迹。失去了痛感刺激，寄宿于左眼的恶兽深感无趣，自顾自隐去了踪迹，将清明纯净的玉潭还回了眼眶内。
　　赫眼已消去，老人依旧表现得如临大敌，令金木不免生出些许困惑，指尖将棉线勾住耳后、戴好眼罩，他用独一只眼稍带不安地觑着对方的脸色：“……那个、我是不是又给芳村先生造成困扰了？”

　　身高差造成自下而上的视线自带弱势效果，有种流浪猫犹犹豫豫小心翼翼向好心人递来的羊奶试探的既视感，让芳村功善突然升起股冲动，很想轻轻摸摸雪白蓬松的头顶，手到途中又自觉失礼收了回来，唯以慈祥的眼神抚过小动物皮毛一般惹人怜爱的发丝，就像在看自己未能出世的孩子，“没有那回事，只是你想象不到你的存在有多么宝贵。”
　　“……您言重了，独眼虽然比较少见，但也没有到那种地步吧。”

　　金木心想，嘉纳医生从自己身上取得灵感，实验有了很大的突破口，按照原有时间线推测，那个缺乏道德感的男人很快会将一对双胞胎姐妹改造成黑白双子喰种。
　　虽成功率无法保证，他也确实掌握了一项可以制作独眼喰种的技术。
　　再者，比起他们这些不稳定的人为产物，还有更完美的天生混血儿，独眼之枭在先……

　　——不，等等！

　　不和谐的杂音混入，平滑的乐章崩坏。

　　金木猛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可能陷入了思维误区。
　　虽然他多次提醒自己这是个不同的世界，许多人命运轨迹与他所知晓的过往相去甚远，作为种种过往的亲历者，他还是不自觉站在记忆上，顺应已有轨道的惯性去思考，导致看待同一件事时，会与其他人产生相当巨大的偏差。

　　“我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会让你产生那种想法，但我可以明确的告知你，金木君，你的价值绝对是无可估量的。”指腹无意识摩擦着左手无名指指根，那儿环有一枚简约的银质戒指，款式非常老旧了，保守估计也有四十年以上历史，但在主人的爱惜下，戒指表面依旧泛着优雅的银光，一如那不会为时光流逝褪色的爱。“喰种与人类的孩子——光是将这代表了绝对对立的种族的两个词语放在一起，就足够不可思议了——我本以为，那是只会被世界允许一次的奇迹，可惜……”

　　金木不禁屏住了呼吸，之前忽略了的，从未设想过的，分歧点出现了：

　　芳村功善长且疲倦的叹息出夹杂了太多太多沉重的情感，思念、悲伤、悔意、痛楚，还有永远无法释怀的遗憾汇聚浓缩在短短一句话里，沉重得宛如蕴含了几十年也没能下完的大雨：“可惜我未能守护住那个奇迹……我的人类妻子，在诞下孩子之前便不幸遇害了。”

　　——这里的店长、芳村先生，他的孩子、原本会成为独眼之枭的SSS级喰种，早在诞生于世之前，便已夭折了。
　　一个本可以改变当下格局的恐怖变量，就这么在所有人察觉之前，悄无声息陨落了。

　　原来如此。
　　岩崎先生碰巧撞破秘密时，表现出来的过于异常的亢奋；芳村先生见到异色双眸时，近乎语塞的大惊失色。
　　一切不和谐的杂音都在此刻得到了答案，那是因为——

　　“我从未想过，奇迹会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老人最后的感慨，彻底印证了白发喰种的猜想：“金木君，你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奇迹。”

　　我是这世界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独眼喰种。
　　金木恍惚的想，混乱的大脑充斥着各种杂念：失去独眼之枭那等传奇性领袖的喰种们无疑是一片散沙，即便有几个实力超群的A级、S级个体，在资源、人数、武器多方面保持绝对优势的CCG面前也成不了气候。若有朝一日，白鸽们勘破了地下的秘密，喰种最后的栖息地被迫曝光，无法对故人困境视而不见的他……无论是否愿意，都将会成为这个世界的“独眼之枭”。

　　知晓了薄薄棉片纱布守护着何等惊世骇俗的秘密，尽管有在努力克制，芳村功善的视线依旧不自觉常常流连于白发下的那一方棉纱上。
　　若把时间往前拨五十年、不，四十年，他一定会为独眼喰种的现身欣喜若狂，化身失去理智的赌徒，赤红着双眼献祭一般把自己、把伙伴、把所有喰种都当做筹码，统统投向命运轮盘之上，去博一个未来，最坏结果不过鱼死网破，若能将地上也拖入地狱沉沦，让那些践踏着地下、一无所知过美好生活的人类们品尝到亲爱之人在眼前被夺走的悲痛，他将无比乐意在业火中享受皮肤被炙烤得寸寸碳化的痛苦，并为此狂笑不止。
　　但如今，他早已不再年轻了。往昔叫他嚼齿穿龈的恨意、熊熊燃烧的复仇欲……种种刻骨铭心的经历均随风消散，袅袅余烟化作幽灵，在夜里缠绕着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闭上双眼，就能看见已逝之人的音容笑貌，空荡荡的胸腔里只余冷风刮过的寂寞回音，其名为愧悔。

　　“金木君，不用想太多了。”芳村功善对失神的年轻人温声说道，“你不需要为此背负上多余的东西。”
　　“我……”
　　“没关系的，你不用回应任何人的期待，只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就好。”咒骂这位老者骨气尽失也好、暮气沉沉也罢，他只是真的不希望，再亲眼目睹无辜的生命被迫与珍爱之人告别，卷入战争年纪轻轻就牺牲掉了。

　　“芳村先生……”金木清楚知晓，现在自己正站在岔路口，已做出选择的芳村先生站在其中一条路上远远遥望他，而他得在迈开第一步之前，向对方确认，岔路方向所指何处：“我能问问您是如何看待人类的吗？”

　　“……果然非常敏锐啊。”沉默须臾，玻璃灯罩里的火光似乎烧到了煤油中的杂质，不稳地跳动了一下，使得投射在墙面的影子也随之晃动，扭曲了原有的人形，“请允许我从另一个角度回答你——我们喰种在人类看来，大概只是一种难以捕捉的珍贵实验体罢了。”

　　回避的态度扩大了金木的不安，有心继续追问下去，可是关键词“实验体”提醒到了他赶忙将拍卖会所得的情报分享给芳村先生：“在拍卖会中我遭遇了一名奇特的人类女性，她不是CCG搜查官，却持有精良的对喰种武器。她承认了背后的组织有拿喰种做实验，并且自称也是‘实验体’。绚都君见到她时，还说她身上有他父亲的味道。”
　　“这一点，绚都君也与我们说过了。”楼梯间外边的地面上新添不久的坑洼，就是以此话题为导火索爆发激烈争吵所造成的。
　　“绚都君的父亲就是被捕捉到的‘珍贵实验体’的一员吗？”
　　“其实新君——绚都君的父亲他因为比较曲折的原因，下落成谜许多年了，我们无法确定他到底落入了谁的手中。”
　　“下落成谜？”
　　“这就是个有点儿长的故事了。”
　　“啊、如果事关‘古董’不方便透露的消息，您不必……”
　　“没什么不方便透露的。”联想到那对姐弟面对白发青年时分外别扭的态度，老人意味深长道：“金木君你可能没意识到，那些孩子投向你的敌意内里所隐藏的东西，比想象中复杂得多，所以了解内情也比较好。”
　　“诶？”

　　挂有皱纹的嘴角勾起浅浅弧度，他绕过前一句不谈，将“有点儿长的故事”娓娓道来：

　　多年前“古董”刚刚成立就遭受了众多敌视，因其首领芳村功善在地下可谓大名鼎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多为恶名——树敌数量非比寻常，数不清的眼睛虎视眈眈着埋伏于暗处，算计着要探出爪子从他们身上撕咬下壮大己身的血肉。
　　那时，一位曾受恩于芳村功善的喰种自告奋勇请求加入四面受敌的“古董”。
　　她名叫“雾岛洸”，是位非常美丽性格开朗的女性，突然有一天拖着只半旧不新的行李箱、捎带着亲弟弟和丈夫——也就是四方莲示和雾岛新——雷厉风行气势冲冲闯入了据点，让留守的古间圆儿吓一跳还以为是敌袭，双方差点儿打一架。
　　当时的四方莲示才二十岁出头，跟如今的绚都差不多，脾性火爆不知收敛，形如一团行走的火焰，到哪儿都能点燃一片火灾；反观雾岛新，为人和善行事温吞，即使被欺负到头上，也以忍让居多，谁都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
　　四方莲示对雾岛新很是看不上眼，在心高气傲的年轻人的标准里，这个男人遇事了净会挠后脑勺傻笑，根本就是个懦弱怕事的家伙，哪里配得上自家完美无缺的姐姐，因此对这位姐夫从没有过好脸色。
　　有了几名助力加入，“古董”就在鸡飞狗跳——多为四方莲示单方面发起——的拌嘴磕绊中逐步走上了正轨，他们据点所在的区域也搭建起了简单的秩序框架，性格恶劣者不敢在“古董”眼皮底下张扬行事，团伙出动残害落单喰种的概率大大降低，以往只敢缩在角落浑浑噩噩度日的弱小同类渐渐有了勇气，三三两两向“古董”请求结伴，一起前往地面去寻找食物。
　　大家团结一心极力维护的温馨幸福的日子持续了很久，雾岛夫妻甚至在医疗设备匮乏的下水道平安无事地诞下了健康的双胞胎姐弟，小婴儿闹起来谁都不怕，“古董”每个成员都被这对漂亮的小恶魔狠狠折磨过，魔音灌耳连着好些个晚上不让人闭眼，几位顶着黑眼圈的大人面面相觑，只好苦中作乐地说两个孩子“给死气沉沉的地下添了几分生气”。

　　一切貌似正朝好的方向发展。
　　可“灾厄”这种东西的出现，从来不讲究时机，它突如其来的降临给了所有人一记重击。

　　那一天是个好天气，不存在任何异样征兆。出了下水道到地面上来，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迎来格外清新的早晨，雾岛夫妻就着晨曦微光，带着几名同行者搜寻到了足够的食物，离预计返回时间还有剩余，于是在投票表决后，将大家领去了可以“宝物市场”，也就是一所偏僻的垃圾场，在那里可以捡到许多不错的“宝贝”，带回地下无论是自己使用还是以物换物都没问题。
　　埋头苦挖翻找一阵子，雾岛居然在垃圾堆里找到了一架几乎没有破损的婴儿车，里面还装了一小袋丢弃的儿童玩具！
　　他兴冲冲地举起脏兮兮的战利品跑到雾岛洸跟前，邀功似的给她瞧，收获了妻子惊喜的尖叫和一记响亮的脸颊吻。
　　今天是我的幸运日呢——沉迷在粉色爱心泡泡里晕晕乎乎的傻爸爸幸福地捧着脸自言自语。

　　Cut！暂停。
　　好运部分到此为止了。

　　正是这份闲适放松的心态麻痹了本该时刻保持警惕，乃至他们察觉自己走入了CCG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为掩护弱小的同伴先行撤离，雾岛夫妻主动选择断后，与十来个装备精良的白鸽对峙。

　　结局是，在妻子的拼死掩护下，丈夫侥幸甩开了白鸽，她自己被当场击杀。

　　得知姐姐雾岛洸死于搜查官之手，庞大的悲愤恨意冲席卷了大脑，四方莲示不管不顾地冲上地面誓要为亲人报仇，才刚出下水道，就遭到了雾岛新阻拦，面色颓败的男人沙哑着嗓子说了很多很多，双眼早已充斥赤红的年轻人什么也听不进去，对方执意阻拦，他便毫不客气地放出与姐姐如出一辙的雷电形态赫子，要将碍事的拦路者斩杀，谁想本以为弱小无能的男人竟是强大的半赫者，几招下来就将暴走的羽赫稳稳制住、再起不能，而这事实叫四方莲示更加怒不可遏。
　　不是为自己的落败，而是为对方的获胜。

　　他不敢相信，这个男人明明拥有不俗实力，居然宁愿把力量浪费在对付自己人身上，也不肯前往地上亲自手刃仇敌。
　　姐姐居然把一生托付给了如此卑劣软弱的人！
　　而自己，还得眼睁睁看着已经死去的她再被辜负一次，连报仇雪恨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被带回据点监管起来的四方莲示彻底沦为丧失理智的恶犬，以前他是一团移动的火，自此则化为一团高纯度酒精，只要一点不起眼的小火花就会引起可怕的连锁爆燃，所有胆敢靠近的人都将被炸得体无完肤——其中被针对得最狠的，自然是被痛恨得最彻底的那个懦夫。
　　在隔三差五就被打得浑身血肉模糊的境地下，雾岛新以令所有人都惊异的宽和，好好包容了亡妻弟弟各式各样过界的找茬行为，简直像在养董香和绚都以外的第三个孩子，哪怕接连一个月都不见身上留有一块完好皮肤，他也从未发过火，更别提还手了，那淤血不消的面容上始终含着无奈得近乎慈悲的浅淡微笑，婉拒了同伴们前来劝解的好意，坦然接受了来自义弟全部暴力发泄。

　　用如此失控暴走的相处方式熬过了漫长的小半年，董香姐弟俩到了学说话的年纪。
　　对着姐姐仅存于世的血脉双子天真无邪的脸蛋，四方莲示这匹疯兽脱缰失控的精神总算有所清醒，勉强收敛了过激行为。

　　“没能救下妻子，雾岛先生才是最痛苦的那个人吧。”在芳村先生停顿下来歇息的片刻，白发青年喃喃自语的音量低声道，独特的静谧感自周身徐徐蔓延，让一直跳动着的橘红色烛火也跟着平稳了下来，敛息沉入安静的氛围，“从不抵抗，听上去完全是他对自己的惩罚呢……一直对四方先生微笑，也是因为雾岛先生觉得自己利用了四方先生的愤怒，对此感到非常抱歉吧。”
　　“……能够第一时间理解这份心情的金木君果然和新君很像。”听他如此评价，芳村功善怔愣须臾，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都是将尖刺朝内收拢，把伤害对准自己的人。”
　　“哈啊……所谓‘宁愿受到伤害、也不愿去伤害别人’吗？关于这一点，已经有前辈狠狠纠正过我了。”
　　“哦？能为后辈指出歧途，在你心中留下印记，呵呵，有一位非常棒的前辈呢，金木君。不过思维方式这种东西，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转变过来的，你在铭记那位前辈训诫的同时，也需在行动上时刻提醒自身，不要把自己逼入不必要的境地。”比如之前，当了解到自己“独眼喰种”的独一无二性后，很明显立刻就联想到了未来可能得背负起的可怕重任。
　　“是……请别再说我了，还请继续吧，芳村先生。”
　　“呵呵，原谅老年人爱跑题的坏习惯吧，刚刚说到哪儿了——”

　　当重要成员遇害的阴影总算被时间流逝擦拭得浅淡了些许，厄运再次笼罩在了“古董”的上空，或者说它从未离开过，只是一直盘旋着静候最佳时机，给众人好不容易喘口气的脖子再度系紧绳套。

　　“新君带领队伍外出寻找食物时不巧碰上了一名独自登山的人类，新君阻止了大家灭口的打算，匆匆返回地下蛰伏了一段时间。那个人类不是白鸽，一般人也不知道喰种的存在，我们本以为不会有事……在两个月后，新君与四方君在那个喰场觅食时，被CCG部队发现行踪。”

　　生死存亡之际，雾岛新再次展现了他强悍可怕的半赫者形态，以自己为饵引开大部队，只留下一连串道歉和崩溃的泪水——正如他一直以来给四方莲示的软弱印象、一反他一直以来给四方莲示的软弱印象：

　　【对不起，没能为洸复仇……我眼睁睁看着她被库因克打伤了双腿，在地面艰难的爬行，陷入白鸽包围，耗尽力气释放赫子，最后被击穿心脏……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向我的藏身处瞥一眼，她没有向我大声呼救，她在用行动无言要求我，不可以出来，不要让董香和绚都承受失去双亲的痛苦。
　　我依言逃走了。丢她独自被搜查官杀害。
　　而现在，我连她最后的遗愿也无法守护……呵呵，真如莲示君所言，我是个没出息的男人呢，一直以来让你失望了，真的非常抱歉。
　　对不起，还请允许我厚颜，将洸的遗愿交付给莲示君你——拜托了，请守护好董香和绚都，不要让他们再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了。】

　　命运的轮回就是如此残酷且可笑。
　　先是丈夫被迫眼睁睁看着妻子的生命在库因克穿刺下戛然而止；如今位置转换，该由义弟目睹义兄惨遭围捕了。

　　无论作为研究材料还是库因克供体，半赫者的价值都非常巨大，搜查官们不会就地解决这只难得的喰种。
　　针对雾岛新，他们非常耐心地编织了密不透风的包围线，一点一点向中心推进，如同捕食陷入蛛网的蝴蝶，待猎物挣扎到气力耗尽，和碾碎真的虫子一样，用库因克残忍地打烂了他的四肢，用拎麻袋的粗暴手法扯起沾满鲜血看不出原色的发丝，逼迫奄奄一息的男人扬起脑袋，承受来自眼角的抑制剂注射。
　　而在承受非人折磨的全过程中，雾岛新从头到尾都没有向四方莲示躲藏的位置瞧上一眼。

　　再次回到地下，四方莲示日益沉默寡言，成为了一座行走的墓碑，之前祭奠的是他的姐姐，现在还祭奠着双胞胎们失去的父亲。

　　“在新君被押送至库克利亚的路上，我独自前往营救，面对大批白鸽陷入了苦战；偷偷跟上的四方君按捺不住，也现身加入了战斗，再然后中途却出现了一群不明来路的团伙——绝不是CCG方的人手，三方爆发了很大规模的混战。”搭在双膝上的拳头不自觉收紧，在刻意简化的三言两语中，老人仿佛又看到了那日的惊险与血腥，“在那群人的加入下，局面很快向我跟四方君不能控制的方向崩毁，我们只好趁乱逃脱了现场……没能救出的新君，自此下落不明。”

　　绚都君曾对拍卖会上的谜之女性暴怒咆哮“你的身上怎么会有老爸的味道。
　　那位行事风格怪异、自称“实验体”的女性显然非隶属CCG，那么雾岛先生很可能没有落入CCG手中，而是被劫道团伙、也就是女人所属的势力给抢走了？
　　居然能与CCG交战不落于下风，乃至抢走“战利品”扬长而去，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沉思间，金木不经意轻吟起了从那位金发美人口中听到的似是而非的答案：“We are both God and demon. Because we are going to reverse the flood of time and make the dead men alive again。”
　　没机会接触外文的芳村功善扬起眉毛，不解地唤了声：“金木君？”
　　“我们既是上帝也是恶魔。因为我们要逆转时间的洪流，让人死而复生。”金木抬起头直视对方，用日语重复了一遍，“当我质问那名在拍卖会搅局的女性，有何目的时，她是这么回答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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