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归处

　　结束了一日课程，金木狠下心无视英良淋雨小狗一样可怜兮兮的眨巴眼睛，坚决拒绝了他一起去BIG GIRL的热情邀请。
　　倒不还在为中午英良偷听外加纠缠不休提问而生气，只是因为他突然想起了某个因学园祭各种突发事件搁置在家好一阵的“物件”。
　　“那个东西”继续放着不管可不行——话说一不小心给忘记了就足够让金木懊恼自责了，所以无论如何都得尽快把这桩要事处理好。

　　一路不停以最快速度回到家中，金木反手锁住房门，放下挎包，在门口角落蹲下——几步路就走到头的1R公寓把厨房设在了门边——打开冰箱下层的抽屉。
　　无数液化小水滴形成的白雾扑面而来，与之相随的还有冷冻过后有点儿怪的血腥味，来自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的“肉食品”。
　　无视了那对喰种而言格外诱人的血味，金木伸手掀起冻得硬邦邦的肉块，就像掀起一小块石板，露出了藏在下方的物品，是一只铺满了冰雪碎屑的黑匣。

　　“……不小心变成这样了。”一直放在冷冻层的匣子表面已结了层厚霜，他再度为自己的遗忘感到愧疚，用拇指顺着缝隙一划而过，生生将封住匣子的薄冰碾碎，连同冰屑也抹了去。

　　咔哒。打开盒盖，只见里面正静静躺着一颗由水晶包裹住的血色小球。
　　高尔夫大小的球体封存在透明特殊容器之中有点像处理过的标本，被遗忘在冰箱角落好几天也未有坏死迹象，可它绝非标本那样僵硬的死物，透过“水晶壁”，肉眼可见其表面细小的经络有暗红光芒时不时一闪而过，宛如正在流通血液的心脏，呈现出顽强且诡异的生命力。

　　这是雏实的赫包。

　　金木特地没在拍卖会那天晚上当场拿出来，因为不想让脱险不久的雏实酱再度陷入可怕回忆，同时也是担心董香见了会控制不住情绪当街暴走，毕竟哪怕是他自己在见到从雏实身上活生生取出的赫包时，也没能忍住冲昏头脑的怒火。
　　于是自拍卖会后，这枚赫包便一直存放在了冰箱角落。

　　喰种捕食器官作为金木用以变强的食粮，不可谓不熟悉，他早就习惯了其血淋淋的外观，早该做到无动于衷。
　　但这颗赫包不一样，它来源于无辜的小女孩，与那些活该下地狱的渣滓有着天差地别。
　　作为一个亲手剖出无数赫包送入口中的半赫者，对赫包存在差别对待可能会被认作伪善，但于他而言，雏实的赫包与活体人类的内脏可以划等号，甚至就这样握在手中都觉得胃部在抽搐着抗拒，仿佛正在伤害一颗柔弱的心。
　　找个无人出丢弃是不行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下口，就这么存放在冰箱里也感觉很奇怪……他考虑了许久都不知道怎样才算稳妥，思来想去，决定履行去地下看望雏实的约定，顺便把这个交由店长处理。

　　*

　　笛口雏实坐在一只镶了铁片留有明显修理痕迹的水桶上，借着一根快燃尽的蜡烛，逐字逐句的读一本纸页泛黄的书。
　　烛火跳动得厉害，让书本上的字句也如同调皮的蝌蚪游动了起来，她得弓着腰蜷缩起来，鼻尖快要凑到皱巴巴的纸上，才能读清内容。

　　她的家是用几块儿生锈的铁皮搭靠墙壁角落围出来的一小块儿地，灰扑扑挂下来的麻布充当隔开房间的“门”，胶带缠捆勉强固定的纸箱是“柜子”，倒过来放的破铁水桶则是“凳子”，唯一勉强称得上家具的东西只有一张缺了条腿的木头矮桌，尽管笛口一家已经尽可能的爱惜它了，还是免不了木质桌面生出斑斑霉迹。
　　在如此简陋破旧的小家里，那颗放在床铺（其实是压平的纸箱片）边上的闪耀钻石就显得极为格格不入了。

　　回到地下，从头花解下它时，不止哥哥姐姐、连向来稳重的年长喰种都不免看呆了。
　　肮脏地下生长的生物们哪见过这样由无数精巧切面集合而成的璀璨之物，简直是将遥远天边最亮的晨星摘了下来，甚至不敢用的手指去触碰，生怕塞满泥土的指缝会污染了它高贵的光泽。

　　雏实对这颗美丽的星辰爱不释手，长年累月与昏暗污浊为伴的小喰种始终怀着仰望天空的渴望，很难不去追逐一切闪耀这光亮的事物，何况这是怪盗哥哥送给她的礼物，有它在枕边，总能助她在陷入睡眠后，挣脱人类施加于身的梦魇，在哥哥们充满安全感的保护下自由地徜徉于不受束缚的夜空。

　　真好啊，真希望那无拘无束的一刻能够永恒。
　　……可是她已经给周围人添够多麻烦了，不能再任性了。

　　唯有看书，文字可以带她去所有想去却没资格去的地方。

　　“雏实，该吃饭了。”她的母亲撩开作为房间门的布帘，手中端着处理过的食物。发现雏实在烛火下捧着书，便到她身边搁下食盘，揉了揉她的发顶，“啊啦，抱歉，我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哦。”雏实乖巧地摇摇头，把书规整的摆在防尘布上，“我正好也饿啦。”
　　“我把肉切碎了些，雏实试试，这样会不会比较好入口？”
　　“谢谢妈妈。”

　　未成年的喰种长得纤细，加之每日都在地下逼仄的小屋待着，没有运动量也没有消耗，食量自然很小，在地上遭了劫难好不容易归来后，食欲更缩减了大半，进食时都只在盘子里舔一点点血，便说已经吃好了。

　　笛口凉子最初以为懂事的孩子是记挂着自己才装作吃饱了，总会温柔劝诱女儿再多用些，说妈妈在芳村先生那边已经吃过了，并不饿，带回来的全是给雏实的。
　　这不是安抚用的谎话，自笛口先生在地上不幸遭捕杀后，芳村功善等人一直很照顾她们母女俩。在笛口凉子与其余弱小喰种前往求助领食物时，他总会悄悄把她留到最后，在据点单独进食后再带上雏实的份回家。

　　可是不管笛口凉子如何劝，雏实依旧坚持只食用鲜血，碰都不碰盘子里的肉块。
　　最少量的进食维持了小喰种日常生活行动，可到底满足不了健康需求，本就娇小的女孩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下去，骨节突出的手腕好像狂风刮落的树枝，一折就断。
　　笛口凉子看在眼里如何能不满心焦急，一再追问之下，雏实才终于吐露了实情。

　　人类给她的定位是漂亮玩宠，自然要先把可能伤害到尊贵买家的“利爪尖牙”修剪干净，再好好打扮，让小狮子变成病蔫蔫的无害家猫，才送上拍卖会舞台。
　　作为凶猛捕食器官的赫包首先被剖走了——值得一提的是她罕见的天生继承了父母双方赫包，被挖走一个后，另一个在人类的惯性思维下侥幸躲过一劫，保存了下来——接着，她被专门的驯兽师好好管教了一段时间，在只有鞭子没有糖果的调.教下，训练出了条件反射——

　　吃肉会受惩罚，只能喝血。

　　这是铁的规定，一旦违背，一旁待机的驯兽师助手就会箭步上前，用钢丝套勒住她的脖子，像吊着一只从山里打到的猎物，在房间拖行一圈，时间把握得恰到好处，叫她深刻体会濒临死亡的恐惧，又不至于窒息昏过去。趁她刚刚脱离缺氧的痛苦无力抵抗时，从眼角注射Rc抑制剂，等稚嫩凄惨的尖叫与Rc值一同跌落后，拔掉她的手指甲盖作为未能遵守规定的惩罚。

　　在家人与长辈们呵护下长大的雏实哪里受过如此残忍的折磨，在哭喊乞求都得不到怜悯的绝望下，弱小无助的女孩只得选择向强者服从，低下头颅泡在苦楚的泪水中，很快被训成了一只另类的巴甫洛夫的狗。
　　当驯兽师用餐叉举起一块肉凑到她干裂的嘴唇上，她也只是小心翼翼探出舌尖，卑微的去舔一点点鲜血，全程都不敢让牙齿碰到肉块，仿佛还没长出牙齿的小奶猫。
　　人类终于满意的笑了，并轻慢地拍了拍她的脸蛋以示嘉许，同时不由可惜拍卖会时间太紧，驯化未能达到完美程度，在极端饥饿的情况下小喰种失去理智还是会渴望人.肉，只在保持一线清醒的状态下，她才会如此“乖巧可人”。

　　过于黑暗的回忆在雏实故作轻松的口述下显得不那么沉重，仿佛一次不太顺利的郊游，咬咬牙便克服过去了，可瘦弱肩膀在极力掩藏创伤时止不住的颤抖难能瞒得过一位深爱孩子的母亲。
　　笛口凉子本以为不会有比丈夫的离世更令她痛苦的事了，在巨大打击下强行振作后，她已经做好了面对未来的准备。
　　直到知悉女儿的经历，她才恍然了解，原来苦难这种东西永远不会有尽头，世界的恶意从不讲道理，她重新站起来，只是为了在将来被未知的惨剧击溃得更彻底。
　　她跪在地上，把小小的身躯紧紧抱在怀中放声痛哭，不断道歉，如果她能强大一些，能够陪同丈夫出行觅食，也许女儿就不必在小小年纪便遭受丧父之痛与后续的一切苦难折磨了。
　　雏实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坚强，她红了眼眶，却始终不肯让眼泪滴落，小手轻轻拍打母亲颤抖的后背，安慰崩溃的情绪，一遍又一遍说不是妈妈的错，都是自己太过任性惹来的祸事，以后一定不会再让妈妈担心了。

　　——是的，绝对不会再让妈妈担心了。
　　她在心中再次说道，无声的为自己打气，拿起缺了一齿的餐叉，浑身紧绷，以抑制进食带来的精神恐慌，挑了小块食物慢慢往嘴里送。
　　料理得极碎的肉几乎入口即化，化为美妙滋味刺激津液分泌，胃口大增，可同时，无形中有一圈绳死死勒住脖子，阻止喉头肌肉滚动，食道始终无法打开，渐渐的，绳索越收越紧，甚至威胁到了气管，口中美味的食物变成了堵塞呼吸的浓痰。

　　真是不记鞭子的小恶犬。
　　得多加调.教，把馋嘴的毛病改掉才行。
　　啧，还不吐出来啊。

　　想死么，小狗？

　　闪烁恐怖寒光的注射器在视野中不断放大。
　　她不由得悲鸣一声：“呜！”

　　“雏实！”

　　耳畔母亲担忧的呼唤打碎了幻像，雏实从噩梦惊醒一般，身体猛地弹动，马上又弓起身蜷成一团虾米，双手交叠用力捂住嘴，把快冲出双齿的呕吐感严严堵住，并一鼓作气冲破脖间绳索的封锁，强使喉头滚动。
　　咕咚。
　　终于咽下去了。

　　笛口凉子带上了无法忍耐的哭腔，“对不起，妈妈没打算逼迫你，我们慢慢来，不要勉强。”
　　雏实松开手，摇摇头，吐了吐舌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嘿嘿，只是不小心噎到了。”
　　“雏实……”
　　“没事没事，妈妈太大惊小怪啦。”

　　她正要忍住心底的抗拒惶恐再次进食，不知为何突然从简陋的食盘抬起了头，精致的鼻头耸动，在浑浊的空气中寻找着些什么，小脸朝门的方向转去。
　　知晓女儿感官超乎寻常灵敏的笛口凉子见此不由心生紧张：“有谁要来了吗？”
　　“……哥。”
　　“谁？”
　　“是哥哥！”在母亲惊诧的目光下，她扫掉了方才的故作坚强，无比惊喜的大叫着从椅子跳了起来，快乐得像只刚刚学会飞翔的小鸟，扑腾翅膀快速朝简陋的木板门去了，“哥哥来看我了，我去接他！”

　　与她所料无差，外面传来有节奏的敲击铁皮声，附着无数次在梦中出现过的嗓音：“打扰了，请问雏实酱在吗？”

　　她迫不及待的冲出去，看都不用看，便像一颗糖果制成的小小炮.弹准确跃入来者的怀抱，把鼻子埋在对方的衣襟深吸了一口气——

　　嗯嗯！没有错！
　　只有哥哥有这样好闻的气味，就像，就像……
　　小喰种秀气的双眉皱在一起，很苦恼该用什么美好的词汇来形容这位浑身雪白的哥哥，可惜过于匮乏的词藻让他想不出多么瑰丽的句子，只能说，哥哥的气味就像那做梦一般奇妙的夜晚，从月亮送来的风，有着不可思议的魔力，洗濯了周身浑浊，忘却环绕在心头的纷扰苦恼。

　　雏实满足的咯咯笑个不停，“哥哥，你真的来了！”

　　“晚上好，雏实酱。”金木稳稳接住小女孩，任由她小动物撒娇一样在怀里开心的蹭来蹭去，不由怜爱地摸了摸浅栗色头发，“约定好会来看你的，当然不会食言，我还给你带来礼物。”
　　“哇，真的吗？”
　　他半蹲下来，与雏实视线相平，在她亮晶晶的期待目光下，打开纸袋，“我不了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文字，就擅作主张把我喜欢的书带来了。”

　　雏实被他的鼓励着朝纸袋伸出手，中途又想起了什么，把手撤回来往衣服上用力来回擦了好几遍，确定手心手背都干净了，才轻轻抽出一本书来，硬质封面上绘有一位穿着她从未见过的黑色服装的男人，披风宛如巨大蝠翼在背后展开，脸上用一张惨白面具对所有人露出难以捉摸的诡异冷笑，在男人的左边用花体汉字与片假名标注了书名和一行小字简介。

　　对一切自学的喰种而言这标题有些难度，雏实读了一半便卡主了：“暗夜——”
　　金木替她接下去：“《暗夜男爵》系列，‘他有时是活跃在夜间的侠盗，有时却是冷酷的杀人魔’，是非常畅销的推理小说哦。”
　　“是哥哥喜欢的书？”
　　“嗯，作者工藤优作老师属于本格推理派，”
　　“本格、推理？”
　　“所谓推理，大概是指通过埋藏在文字中的线索找出故事的真相。这位老师设置的情节总是非常精妙，环环相扣，并且在当下属于很难得的会大大方方把所有线索摆出来的作家，给读者和书中侦探共同竞争推理真相的机会，可见他对自己设计案件的自信，而小说的质量也确实证明了老师强大的布局能力与文字功底。”
　　“哇！谢谢哥哥！”老实说雏实听得懵懵懂懂，还是不太明白“推理小说”是指什么，不过这不影响她对哥哥带来礼物的期待。她想，通过哥哥亲自挑选的书籍，也许就能让她距离所憧憬的这个人所处的世界更近一些了。

　　金木把纸袋给雏实，这才站起身，对略显局促的笛口凉子礼貌问好：“您好，现在才自我介绍——初次见面，我是金木研。”

　　“不、不会，我才是该说真不好意思，还让您破费了……啊初次见面，我是雏实的母亲，笛口凉子……真的很对不起，没有任何准备，连一杯热水也拿不出来。”
　　“没那回事，大部分是我已经读完的旧书，希望能给雏实酱解闷。”
　　“那个，听董……听兔子他们说，是您在拍卖会上对雏实伸出援手，”笛口凉子双手叠在身前，指头不自觉绞紧了陈旧的裙摆，朝年轻的喰种深深鞠躬，弯折腰肢过大的力道让搭在左肩的长发跟着钟摆似的摇晃，“实在非常感谢，我、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才好。”
　　“哪里，那是我应该做的。”

　　笛口凉子只把那当做客气话，在地上出手拯救同类，且处于大量搜查官的围布之下，所承担的风险是不可想象的，对方的实力更是可怕得深不可测，绝不是她能随意冒犯的。
　　维持九十度鞠躬的姿态，她不肯、也不敢起来，“如果您想到了什么谢礼，请务必告知我，我一定会想尽办法为您准备好的。”

　　说着，她小心的从刘海下投去隐秘的一觑。
　　年轻的喰种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头白发，根根雪白的发丝在昏暗环境下依旧莹莹泛光，几乎会晃花眼睛，使她不禁联想到了女儿时刻搁在枕边的钻石。

　　“凉子小姐不必这样，帮助雏实酱属于我自愿行动，您不亏欠我任何东西。”

　　青年温文尔雅的声线宛如一涓清泉，不掺杂质的微凉淅沥浇在她紧张到发烫的大脑，稍稍缓和了惴惴不安疯狂跳动的心脏，可依旧不敢真的直起身子。

　　不能怪罪她谨慎过头，实在是喰种的生活环境不断恶化，平和麻木的表象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在食物愈发紧缺的情况下，一些走投无路的喰种不敢去地面觅食承担面临搜查官的风险，便把矛头对向了更弱小的同类，同类共喰的惨事发生得越来越频繁，失去丈夫的孤苦母女在那些鬣狗般穷凶极恶的喰种眼中无疑是可口的肥肉。
　　尤其是未成长开来的雏实，与成年喰种对比，还在成长期的年幼喰种骨骼都还是柔软的，更方便下口，若非“古董”等人差不多一日不落的密切拜访打消了好些恶.欲满盈的窥探，她们也许早就沦为鬣狗饱餐后的一地碎骨了。

　　这位金木研的出现让笛口凉子猝不及防，没有信赖的同伴（芳村功善）在身边陪同，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压迫到好不容易等回女儿的母亲无比纤细敏.感的神经。

　　曾于亲戚家仰人鼻息生活的金木在读人脸色一道上有深厚功底，而且他性格本就细腻，会注意照顾他人感受，当余光瞥见笛口女士不断绞动裙摆的手上浮现有紧绷的青筋，他便了解自己的出现给她造成了惶恐，不由琢磨如何诚恳表达自己没有任何恶意，很快就会离开。

　　“呐呐哥哥，这本是什么书？”雏实与她母亲相反，对哥哥托出了百分百的信任，把每本书都拿出来看过后，抱着最厚最重的一本问：“名字和其他封面都不一样呢，也是‘推理’？”
　　“是之前同你说过的词典哦，有了它，雏实酱就可以随心所欲的看懂所有片假名和汉字了。”
　　“真的吗？”雏实瞪大眼睛，惊喜的翻开词典，结果发现里面密密麻麻的小字根本看不过来，她很是亲昵地抱住了哥哥的胳膊，“现在就教我怎么用吧，哥哥。”
　　“等、等等，雏实！”女儿毫无顾忌的举动让笛口凉子吓得不轻，连忙出言阻止，随即自觉拔高的音量也需会引起不悦，又急急佝偻了腰，小心地觑白发喰种的脸色，“太没礼貌了，不可以给金木先生添麻烦。”
　　“妈妈……”
　　“没关系的，能够指导雏实酱，乐意之至。”金木轻轻拍了拍小女孩以示安抚，对精神紧绷不敢松懈的笛口妈妈叹了口气：“还有……我是晚辈，凉子小姐，请抬起头来，实在不必对我使用敬语，倒是我突然拜访给您添麻烦了，我才是该为自己的唐突好好道歉。”

　　说罢，这位实力强大的喰种真的好好低下了头，礼仪周正的致歉，使笛口凉子怔在原地，一时手足无措。

　　在她根深蒂固的概念里，性别、年龄都是毫无意义的东西，在地下，唯有实力代表一切。
　　对强者尽可能放低姿态方为求生准则之基本，甚至有些时候，即使卑微谦恭地把额头贴到对方的脚下，也可能被当做一颗野草无情碾过，弱者的尊严与性命于他们眼中一文不值。

　　在女儿的描述里，“哥哥”是值得依靠的救命恩人，笑容温和可亲，将她救出地狱之余不忘温柔的安抚伤痕累累的心灵，是一位她未能拥有的理想中的兄长；在董香和绚都的口中，“白发眼罩”是深不可测的神秘同类，对赫子的运用炉火纯青，让绚都吃了好一顿苦头，实力保守估计最少也到了SS级，性格喜怒不定难以捉摸，绝对不可轻信。
　　相互矛盾的口述使笛口凉子始终无法描摹出对方的大体面貌，也把女儿挂在嘴边的“哥哥说过会来看我”“他今天回来吗”种种期待当作无法兑现的空话，以为在地面上肆意行走的强者不屑特意来到肮脏潮湿的地下，对此又是松了口气，又是为希望落空的女儿感到难过。

　　而当传闻中的本人真真正正从言语编织的幻想走入现实，来到面前，用理所当然的姿态，向弱小如蝼蚁的自己低垂头颅，笛口凉子很没道理的想——

　　这孩子真像个干干净净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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