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归处

　　赶紧回神啦回神！真是的，擅自一个人失落什么劲儿呢。
　　大家的态度、Mr.上井排名，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不需要任何没眼力见的错乱音符蹦出来打破和谐乐章，哪怕是自己——不，尤其是自己，绝对不能碍事。
　　现在可是难得学园祭啊，不顺势给近友留下最高的回忆可不行。
　　英良强打起精神，脑子里变出一把扫帚，将寂寞的、难过的、质问的……总之各种不该在当下出来扫兴的碎片统统扫一起推到边角旮旯去，顺便再幻化出个小版英良，上去蹦蹦跳跳踩了好一会儿，彻底把小土堆压实了、短时间不会冒头，才满意地打个响指，扇着有些刻意的blingbling粉末消失不见。

　　谜题中太多未知元素会影响判断，走消元法比较方便，可消去的元素也包括了自身在错误时间错误地点出现的内心活动。
　　消除、消除。
　　没事的，他很擅长做最优解。

　　“好啦好啦，不要那么严肃，Mr.Nice Body！”和往常无数次用玩笑化解尴尬一样，英良拍拍手，翘起的明黄发梢跳动，向日葵恢复了活力，咧开的嘴角带动语调也变得轻快：“我又不是高中的恶魔.岛，用得着对我愁眉苦脸的嘛，呃也不对，恶魔.岛对你向来和蔼可亲。”

　　“恶魔.岛”乃他们俩高中班主任——中岛老师的外号。凭此外号不难猜测，中岛老师给学生们心中留有何种形象。
　　他是个天天穿西装打领带、不苟言笑的四十来岁资深教师，因为一直板着脸，两道自鼻翼往下蔓延的法令纹深得犹如刀刻，粗犷眉毛下凌厉严肃的眼睛隔一条走廊抛个瞪视，就能把最顽劣的学生吓得一秒内立正站好。
　　他对校规校纪抓得极为严格，一旦有学生胆敢在视野范围内有一寸越界言行或打扮，必当让恶魔.岛怒焰牢牢锁定。劈头盖脸领一顿训斥算运气好，被罚抄课文抄得手握不住吃饭的筷子乃常态。
　　唯有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的学生，才能获得恶魔.岛的宽容，大大小小测试常年居于全年级榜首的金木自然占据了恶魔心头好宝座，不苟言笑的中年老师独独在对着他时，不会吝啬和颜悦色的微笑。
　　这位老师也从不掩饰自己对好学生的偏心，上一秒才把拉人到操场尝试“棒球棍打篮球能不能全垒打”的英良骂得狗血淋头，让他去教室外边提水桶罚站两堂课；下一秒就对被拉去尝试“棒球棍打篮球能不能全垒打”的金木温声细语予以“没有哪里受伤吧”的和蔼关怀，变脸速度比翻书还快，前后差别之大堪称天上地下。
　　虽然隔三差五就会被他逮住狠狠教训一顿（其中百分之八十是奇思妙想频发的学生自作自受），英良倒不讨厌中岛老师。
　　有他那严苛刻板的性子充当戒尺，时刻悬挂在每个人头顶作警告，高中班上人人都跟鹌鹑一样听话乖巧，中学时期无聊的流言也没有机会进一步在明面上扩散。
　　金木作为受老师偏爱的存在，即使没能好好融入班级，但起码无灾无害地度过了高中生涯，乃至顺利地拿到了名校上井的录取通知书。

　　“……嗯。”好友仍旧萎靡的低垂眼睑，拿雪白蓬松的头顶对着英良。

　　这可不是预料内的反应。

　　按照过往经验，无论是正心情低落着，还是在闹脾气，只要拎出屡试不爽的恶魔.岛梗来说笑话，受过那位“独爱尖子生”老师细心照顾的金木就没法继续保持沉默，总会又好气又无奈地怪他“都跟英说过好多次不要那样叫中岛老师了”。
　　今天怎么不管用了？

　　仿佛正跟着磁带唱一支烂熟于心的儿歌，间奏过后，就该到旋律高.潮，手掌熟练地拍打膝盖等了四个八拍，这边儿已经按照记忆唱出了声，磁带却不再转动，音乐就此断掉，只剩孤零零的独唱。
　　这种衔接不上的感觉，不久前才发生过——在友人面带怀念提起理应错过的中学修学旅行时。

　　以往按下不提的细节碎片在强大的逻辑本能下自发汇集到一起，拼凑出了微妙的错位感。
　　本该严丝合缝的两枚齿轮，因不知名的外力卡住了，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响。
　　同时，似乎有羽毛飘进了领口，于衣服下游走搔弄，挑拨敏.感神经末梢，英良不由自主地活动起背部肌肉，以期将迅速浮现到四肢百骸的奇异麻痒消除掉。

　　“仔细一看，你这幅样子，完全是只出现在漫画小说里的超人气白发池面啊。”消除、消除。他未将蔓延至全身的怪异感表现出来，换了个方向夸张感叹：“太耀眼了，魔法少女的变身器才能达到这种效果吧。”
　　“……一下魔幻了好多。”
　　“所以到底是哪个？美少女战士？不可思议星双子公主？光之美少女？”
　　白发青年稍微抬起了眼，终于憋不住了：“起码给我个男性变身的选项吧。”
　　“啊，你没否认变身器呢。”
　　“已经搞不懂了，英到底想要我从哪点开始吐槽……”

　　吱呀吱呀。
　　卡住的异物凭空消失了，就跟从未出现过一样，齿轮恢复转动。
　　皮肤上过敏一般的瘙痒刺痛也停止了。

　　英良笑嘻嘻地说着些“好帅哦绝对是校园级池面了”“跟你走一起我也倍感骄傲”“说不定我也能成为人气人物呢”之类的玩笑话，把友人逗得无奈摇头，方才萦绕于周身的阴霾在那微笑中渐渐消退了去，让英良不为人知的松了口气。
　　终于不再是那副令人揪心的快要碎掉的样子了。

　　但是，在神经松缓的同时，仍然有惊疑如蜘蛛丝轻飘飘缭绕于人类的心头——
　　刚刚的错位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错觉吗？

　　不管那是什么，都不属于当下适合冒头的东西。
　　英良脑内迷你版打扫小精灵又飘了出来，气鼓鼓数落他总爱胡思乱想，白费了自己的辛苦打扫，小扫帚挥来挥去，将多余的思虑与先前打扫好的情绪堆到一起，踩上去狠狠跳了几下进行封印。

　　一段插科打诨总算将频道调回了日常，金木才有余力注意起即将要面临的第一个难题——目光向下飘，落到马桶圈里的那团黑发上，“这个该怎么办才好？”
　　“当然不要再戴啦，假发都掉到马桶去了，哪还能继续使用。”
　　“可是……”
　　“没有可是。”英良弯下腰，用指食指撵起一缕浮在上方没沾水的黑发，将湿漉漉的假发从马桶里边拎起来，干脆利落地扔进了垃圾篓，“再说你这身衣服可贵重了，和服研究会的女孩子们喝了不知多少瓶激强打破，承载了她们硬撑熬夜的辛苦心血，要是不小心沾上了马桶里的水，我可得拉你去向大家跪一整夜谢罪。”

　　确实，即使马桶里边清水是刚抽上来的干净水，真要捞起来继续使用……心里也很难不膈应，更别提他还穿着一身绝对不可以弄脏的手制和服。
　　望着垃圾篓，为来到此世界购买的第一个物件垂首默哀数秒，金木突然发现白色的留海有些碍事，稍微低下一点头就有碎发挂到睫毛前面，遮挡视线。
　　因为差不多天天都套着假发，都未察觉到头发长长了不少，如今仔细一丈量，脑后的白发居然都快盖过后颈三分之二了。

　　“哦，Line里桥本刷屏问我们换好了没有，她应该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不停催呢，我们快出去吧。”
　　“等一等英，我现在这幅样子不太适合见桥本同学吧。”金木苦恼地以手指作梳齿穿过发丝，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当下大概是一副发丝散乱的邋遢模样，“未免太不修边幅了。”
　　“……哈嘎？”英良喉咙里顿时滚出一记古怪的疑惑，活似鸭子让鱼骨头堵住了喉咙，上下唇瓣用力挤在一起，一副有话不吐不快的样子，然而嗓子眼儿的阻力使得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这个人到底怎么做到以全校第一辉煌成绩考入偏差值极高的著名高校，又在某些方面存在堪称顽疾的巨大认知偏差？
　　都不知道该说他脑子好还是脑子笨了。

　　剥除对各种变化暗示病状带来的忧心，只从单纯视觉效果去欣赏他——安静地泛着莹莹微光的雪白发丝恍如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里唯一的光源，让原本有意无意压抑的存在感无处遁藏，相信没有人在与他擦肩而过时能忍住回首窥望的冲动。
　　是天生的发光体，再也无法趋于平凡。

　　如今，多少有点能够理解桥本所说的话了呢……

　　维持难以描述的复杂表情好一会儿，估计光靠口舌也没法让死脑筋的家伙开窍，英良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直接抓起他的手腕打开隔间的门往外走：“算了算了，总之你跟我出去见见别人就知道了。”

　　男子洗手间外。
　　两条纤细胳膊挂有塞得满满的零食袋的桥本麻生几度看时间，努力不输给被鼓囊囊的零食重量，可身子还是不免让几个包往下拽了数厘米，只得把背向后靠，勉强靠墙体支撑身体不再下滑。
　　随着时间流逝，几个塑料袋的分量一秒更比一秒沉，吊得手臂越来越酸痛，让女生不得不多次活动胳膊，避免袋子在皮肤留下勒痕。
　　双臂承重加上等待时间实在无聊，她开始了焦急的小声念叨“真慢呀怎么还没有好”，心里忧虑纹付羽织袴是不是太复杂了？导致永近看不懂图文步骤，不知道该怎么穿？

　　正当她想直接打电话予以语音援助时，等待的人终于出现了。

　　“唷，久等啦，桥本。”永近在前率走先出洗手间，一眼就找到了她——该楼层的洗手间外除了桥本根本没别的人影：“你们的和服穿起来可真不容易，尤其是带子，打结难度系数严重都超标。啊不过穿出来效果超级绝赞，和服研究会的大家果然太厉害了！”
　　“哈啊……总算出来了，你们收到的礼物未免也太多了，仔细看了下里边居然有两提牛奶三瓶果汁和一排功能饮料，真是沉死了，人家的胳膊都要——”桥本从靠墙转为站直，活动着酸胀的手臂进行抱怨，当迟于永近一步之后的另一人出现在视野范围，已出口的平平语调一个急拐弯，从平坦公路冲上过山车轨道直奔顶峰：“——金……木君？！”

　　要是用动画表现，乖顺垂于女孩胸前的两条麻花辫该和羚羊角似的冲天扬起来了。

　　迎面猛然拔高的语调几乎要掀起金木的留海，他不由停下脚步，面色如常的颔首，“是，实劳和服研究会的各位费心了，非常感谢。不介意的话，请带一些零食回去给大家吧？”
　　然而后边的话貌似压根没能入耳，女孩化身一只刚学会发音的鹦鹉，一个劲重复同样的台词：“金木君？！”
　　“是……”
　　“是金木君？！”
　　“……是…那个，桥本同学，你已经确认第三遍了喔？”
　　“真的是金木君？！”
　　“……”虽说早知道了这副模样会给他人带去错愕，但桥本同学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

　　齐刘海下瞪得圆滚滚的眼睛死死盯住白发青年，本该熟悉的面容印入眼中竟化为一支从未见过的破魔箭矢，从云层之上直穿而来，引得脑内地震海啸齐发，内心刷满屏的混乱思绪可媲美火山爆发时喷涌的岩浆，烫得心尖到手指头都在发麻。

　　果然、果然非常绮丽啊，金木君。

　　原本就白得出众的皮肤在发色改变后，予人的视觉感官甚至脱出肉.体凡胎的范围了。
　　仿佛置身大雪后幽静的夜间森林，在树梢凝结的透明冰棱是他，湖面上弥漫的冰雾是他，蔓延的霜花是他，千尺高空上皎洁的月晕亦是他。

　　英良无比理解陷入失语状态的同学的心情，跟金木相处了最长时间的他也没法第一时间接受黑发白发乃同一人的事实。
　　顺手接住由于她过度吃惊而握不住朝下掉的零食袋，他在呆滞如石雕的女生身边感慨：“很吃惊吧，我刚看到时也吓了好大一跳……现在也可以明白桥本你说的话了，真的有神様在我身边呢。”
　　“神様”探手想分担一些重量，被友人灵活的侧身躲过了，“饮料分量很重的，我来拿就好。”
　　“不行不行，你不适合做这个，神様只用接受侍奉就好。”
　　“英，我不是神哦？”金木想起类似的对话曾发生在与岩崎先生之间，这些人到底在以什么奇怪的眼神看他？
　　顺带一提，金木的挎包也在英良强烈举手自荐下，被抢过去斜挎着了。

　　这边的桥本麻生好不容易挣脱了美杜莎诅咒，总算能控制僵硬的肌肉发言了，只是从嗓子里飙高的声音难止住颤抖：“头发、头发是怎么回事？之前明明是黑色的啊！怎么突然变成了白色？话说为什么发色变了感觉整个人都变了啊！”

　　两名青年对视片刻，英良耸耸肩表示：你自己说明情况吧。
　　没办法，从上到下浑身雪白的青年脸上流出少许苦笑——呜哇！怎么回事！面容还是那张有点儿年龄欺诈的脸没变，怎么这会儿魅力值给拉到了MAX？！已经是作弊的程度了吧！直视其面的研究会女子不禁眯细了眼，一时有点儿不敢直视——他短暂的思考了会儿，解释说：“……其实，平时的黑色是假发，毕竟真实发色有点显眼，看起来也很奇怪吧，就想藏起来……”

　　是心理作用吗？
　　被大众一致夸赞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也更加清丽冰澈了……啊，像是零下22摄氏度绽放的霜花，在玻璃上蔓延舒卷出藤蔓纠缠着花枝般繁复且瑰丽的剔透……这样的金木君，真的是能被羁留于人间存在的吗……
　　——不对给我暂停一下，刚刚说了什么？
　　“哈？！”晕晕乎乎慢了半拍才消化句中含义的桥本麻生语调再度因不可思议快蹿上了天：“哪里奇怪了？为什么要藏起来？”
　　“呃，因为太显眼了……”
　　“显眼才是正常的啊！超——级帅气的！居然想着隐藏起来，天呐，这根本是全校、不对，全国国民的损失！”

　　国民的损失……哈啊……桥本同学认真的吗？
　　金木被她的激动反应冲击得哑口无言，为什么普普通通的发色问题能上升到全国民层面。

　　“就是说啊。”英良则完全不觉得有啥问题，还一个劲用力点头表示赞同，“居然还特地戴了好一段时间假发，何等浪费。”
　　金木忍不住小声坚持说：“变成这幅样子太奇怪了吧，还有指甲也是，之前不是还吓到人了吗，也担心英会看不惯，所以就……”
　　“唉，真是顽固的家伙，都说了超帅气的，我都动心想去染头发了。”
　　“英不是已经染了吗，现在的金发。”
　　“嘿嘿，看了你的样子忍不住对白发超级心动啊，二十一世纪白色骑士·Detective永近——听起来怎么样？会很受欢迎吧？”
　　“不要，英现在就很好，用不着强求任何改变。”
　　“——嗯，其实我也觉得你现在很好，我也不想你强求任何改变。”

　　被遗忘的唯一观众听了他们旁若无人的对话，只觉电流般强烈的刺激从脚跟蹿到头顶，浑身鸡皮疙瘩都浮了起来，肉眼不可见的迷你天使在耳边拿竖琴演奏《爱之歌》，粉色花瓣雨都淹没下巴了……她不得不拼命眨巴眼睛消除越来越离谱的幻像。
　　犹疑着要不要悄悄退场，把空间让给忘了自己存在的两人，但……果然还是好想知道后续！
　　还请谅解人类好奇（凑热闹）的天性。
　　她双颊鼓起屏住呼吸，努力降低存在感，半举起的双臂维持着高度一动不动，生怕上面挂着的两大包塑料袋的摩擦噪音会打破了极佳的氛围。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叫人始料未及。

　　“我跟你的关系才没有肤浅到区区外貌变化就会受影响。”只听黄发青年信誓旦旦的接着补充：“所谓近友就是这么回事啦！真是，钝感也该有个限度吧。”

　　隔绝在障壁力场之外的桥本麻生此时此刻感受不亚于生吞一大罐腌青梅，眉毛眼睛鼻子都挤成了一团。

　　另一为当事人也没发现任何违和，还很是欣喜的说：“嗯，既然英这么说，我也觉得没什么关系了。”

　　旁观者：“……”
　　“钝感也该有个限度吧”……这说的根本是我的台词好不好！真的是钝感也该有个限度吧！
　　想象一下，追了六年的番剧总算迎来了心心念念的最终季，哪想编剧一改前面坚持了五季的严谨逻辑，掀桌子式的把所有伏笔当柴火全烧了个干净，顺便把铺垫了大几十集的感情线拆给了莫名其妙蹦出来的角色，观众从期待的山峰一脚滑入烂尾深渊，大悲大怒抓狂过后，陷入了疲惫的贤者时间，一切索然无味。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说到底，我在擅自期待什么呢。
　　经历心情上的大起大落一下苍老了五岁的女子大学生不愿再纠结他们俩的谜之关系，转为举手提问：“不好意思打断了两位，我是不是漏掉了什么剧情？指甲又怎么了？”

　　被精准抓住关键词的喰种微怔，“啊……那个是……”
　　每次看见自己的手指与白发，总会逼迫他再度回想起那鲜血飞溅的黑白棋盘地板，以及……因自身懦弱，没能救下的（所害死的）无辜性命。
　　他习惯性地想要含糊过去，可垂到眼前的白色发丝让他又觉得没必要再多做挣扎。
　　毕竟最显眼的发色问题都暴.露出来了，相较之下，黑色指甲好像也不算出格？既然已经在外人面前被点出，再遮遮掩掩貌似也没多大意义了。

　　“醒醒！我早说过没必要藏了，大大方方展示也没什么。”英良看出了友人的摇摆，干脆用肩膀撞过去，天平就此彻底倾斜：“你涂的也是可食用指甲油，多舔舔就化了，你觉得下不了手那不如由我来帮忙吧。”
　　“哈？！”过于荒谬的提议让血、黑白棋盘、自我责备的尸.体统统消失不见——英就是有这么神奇的能力——真被舔过手指的金木差点儿弹飞出去：“才不要，英太不讲卫生了，而且那种事情不觉得很羞耻吗！”
　　“哈哈哈哈开玩笑啦，不过干嘛表现得那么抗拒，以前也不是没……”
　　回忆起第一次涂指甲油的场景，金木可不想被其他人知道，着实有些羞耻，于是忙不迭打断道：“等一下！我有带英给我买的卸甲棉片，用它就行，不需要额外帮忙。”

　　再次被晾在一旁的桥本麻生懒得吐槽每段话里面值得深究的细节了，只把注意力放在关键词“指甲”上，听得满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不过不用她疑惑发问，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金木的挎包被英良斜挎在腰间，他凑近了拉开拉链，很轻易在没装什么物件的包里找到了小圆饼装的卸甲棉片。
　　扭开圆盖，薰衣草香味便溢了出来，从中取出一张，轻轻摩擦指尖，洁白棉片上渐渐晕开肉色颜料。

　　哦哦，原来金木君涂了裸色指甲油啊……为了美观吗？当代男生涂这个也不算稀奇，话说回来，金木君的皮肤真是超级白啊，作为女生都忍不住想好好向他请教护肤技巧了，那么雪白的手指，修长匀称不显枯槁、关节分明不过分粗大，涂鲜艳一点儿的指甲油突出对比，一定非常漂亮……
　　桥本本来很是普通的任由思维随意发散，直到见棉片揭开，去掉了掩饰用的油彩，露出的是修剪得体的黑色指甲。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这么接近发呆的看白发青年垂着眸慢条斯理地将剩余九根手指一一擦干净。

　　独具骨瓷冷感的雪色手指顶端竟是纯然漆黑，所有接触到表面的光线都被吸收殆尽，仿佛“暗”这一概念的具象化。

　　“这……这是？”桥本麻生本想问是指甲油吗？但刚刚才见他用了卸甲棉片，显然不会是又涂的一层颜色，也就是说——“金木君的指甲竟然是黑色的吗？！为什么？难道也是天生的？”

　　她不该如此惊讶的，毕竟黑指甲油在年轻群体里挺常见的，尤其是玩乐队的那些人，不止指甲连嘴唇和眼窝也要抹成烟熏一般的深色，不提校外只统计校内，去音乐科大楼晃十分钟都能抓出五六个用黑指甲疯狂拨弦的摇滚吉他手。
　　可，金木君是不一样的。
　　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他稍稍过耳的发丝，无一不是最为出尘脱俗的纯白，直接将他从庸庸众生给摘了出来；而那根根手指上的一枚枚指甲，却又是浓稠得见不着丁点儿亮光的深黑，在色卡纸两头、距离最远的两个极端颜色出现于同一人身上，造成的强烈反差犹如《今昔物语集》所描绘的妖异，有种非人的諔诡美感。
　　任谁见了都会在第一时间明白，他不是为哗众取宠，只因他本身就是如此，独一无二的存在。

　　大概不适应以现在模样示于人前，白发青年抬手轻轻蹭了蹭下巴，“嗯……因为之前受了些伤，就一直是这幅样子了。”

　　“诶、受伤？”桥本麻生艰难地从震撼中拔身，急急问：“金木君不要紧吗？手指这样会不会很痛？”
　　话说一般受伤淤血不是偏向深紫色的吗？金木君的指甲是漆黑的啊？而且听那话里的意思，现在的状态会一直保持下去，再也恢复不了了？那不是超级严重的问题吗！
　　——除了关切的担忧，另外过于深究、不太礼貌的疑问都被她憋在了肚子里。

　　白发青年小幅摇了摇头，很是风淡云轻道：“没有关系的，日常生活并不会受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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