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归处

作者:Hanah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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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5 [挫败]



      画面给按了暂停键,拉拉扯扯的动作定格住了,两张脸上展现的神情各异。

      黑发——不,那团伪装用的黑发已经跌入小水洼——白发青年在短暂愣神后明显陷入了巨大的恓惶之中,浅灰虹膜圆心的点漆瞳仁如风中残叶剧烈震颤,可见其内心正在经历何种地动山摇;另一位黄发青年则是单纯的震惊,瞪得浑圆的眼睛把双眉顶得高高扬起,嘴巴张大得都能看见悬雍垂了,喉咙深处断断续续抽出急促的气音。

      前有狼狈不堪眼睛流血,现今连最后的外貌伪装也稳不住了,金木从未想过学园祭会发生这么多意外,而且很灾难的,都是在英的面前发生。
      以喰种的战斗反射,本不至于迟钝至此,然而与熟悉的友人共处一室笑闹让神经过于舒缓放松,竟眼睁睁让伪装落入小水洼,也让自身落得当下极为不妙的境地。
      他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友人了。

      “金木,你——”老实说英良只觉得迷茫非常,好像眨眼瞬间错过了几十年岁月流逝,竟有些不敢相信面前的白发是与他朝夕共处的人。
      由黑到白,印象反转,改变发色竟然会给人带来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手先于意志有了动作,稍显僵硬的平移抬起,带着几分少有的迟疑、不确定,缓慢地朝那头陌生的白发伸去,试探眼前的颜色是否属于一个云雾构筑的不真实的梦。

      簌簌——

      根根雪白发梢轻轻地刺在掌心,极细微的摩挲音顺应指骨沿手臂攀爬至颅内,隐形的妖精在耳边暧昧呵气,引起了半边身子的麻痒,偶有几缕碎发从张开的指缝间溜走,像极了无法捕捉的光。

      好不容易接收了眼见属实并非幻觉,英良调动莫名有些干渴的喉部肌肉,平声问:“是染出来的颜色?”
      过于平静的语调反倒叫金木的神经崩得极为紧张,在人类的手掌下被驯服了一般低垂头颅,“……呃,是的,一时冲动就去染了。”
      “自己去染的颜色,怎么还特地戴假发遮起来?”

      他被堵得直接哽住,怎么顺着话讲还会得被反攻一城?
      尴尬之余,不自觉以指节碰了碰下巴,快速思考该如何胡诌,比如染发效果不符合自己心意……

      “说谎可不好哦。”

      头顶再度响起平平淡淡的嗓音,叫自觉处于低位的半喰种感觉周身气压都变低了,好像在一艘孤帆中面对暴风雨前珍贵的宁静。
      怎么办?开了个坏头,接下来完全骗不过认真起来的一流直感。
      他讪讪放下手,心里的纠结都快拧成死结了,仿佛在老师面前绞尽脑汁狡辩自己没作弊的坏学生,然后在悄悄抬眼偷瞄到英良冷下来的严厉神色的一秒内,很没骨气的打消了撒谎念头,吞吞吐吐承认:“对不起,不是染发……。”
      “所以是怎么回事?”
      “呃、一没注意,头发自己就变白了……”

      向来对羸弱友人健康状况极为上心的英良不出所料爆发了。

      “‘一没注意’?你究竟多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去!可恶!到底患了什么疾病?病状都明显到改变发色了还不给我好好进医院休养,辨不清事态严重性也该有个限度!”

      如若没前面铺垫,英良可能只对这头白发惊疑居多,甚至还会忍不住为他的新形象心生感叹,远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可是,昨日竹马血流不止的凄惨景象仍历历在目有,心中本就绷到了极限的弦呈不住任何不对劲的撩拨,加之这家伙居然还敢嘴硬摆出不在乎的态度,由不得他一点就炸。

      金木被难得针对自己的恼怒烫得身形瑟缩了,整个人似乎都小了一圈,不由目光游移,因心虚而过轻的音量格外气若游丝:“正式的医院检查报告英也看过了,我大部分数值都在正常范围内,没有检测到任何可能危及性命的病变,所有症状都原因不明……”
      “那就换一家大医院重新检查!是担心费用吗?我来支付啊!”
      “怎么可能让英破费——也不是这个问题,因为在冰帝大学附属医院检查得很详尽了,我觉得没必要再跑别的地方了……”
      “一点原因都检查不出来,详尽有什么用处,看来冰帝大学附属医院一点儿也靠不住。”
      “呃,可是…冰帝大学附属医院已经是东京排名前十的大医院了……”
      “我听说它PET-CT设备不更新、权威教授只有七人、每年手术成功率还不到 70%,区区排名靠前的医院果然不靠谱。”挑刺能挑得如此细致,想必他有花心思和时间特意调查的,“我们去凤氏旗下的医院,他们才是全日本综合实力第一的医疗机构。”

      排名在东京都靠前了,哪该能评价为“区区”了。
      感觉,有点儿对不起帮助自己造.假结果风评被害的冰帝大学附属医院呢……而且迹部前辈特意提醒了不要去凤氏集团有关的任何医院,用膝盖想也猜得到那里对喰种来说是个龙潭虎穴。
      他小声辩解:“英你最常和我在一起,应该最知道我身体没有任何不对劲。”

      “没有任何不对劲?”得来了格外不可置信、用力地重复,哪怕把一块生铁放在嘴里,也会被他用劲的咬字硬生生咀嚼出文字形状,“拜托!我一直都觉得很、不、对、劲!别的暂且不提,光是皮肤都苍白得快跟雪女一争高下了,哪里是没事的样子!”
      “我是指日常生活方面完全没问题,英也没见我虚弱得走不动路吧,呃,除了有轻微厌食而已……”
      “你这家伙成天摆出一副‘我很好不必担心’的样子,其实意外的会演戏,谁知道是不是在装没事,而且昨天眼睛才流血了,要是哪天突然倒我面前了,我估计会当场心悸而亡跟你陪葬。”
      “英不要说那种话!迹部前辈给的眼药水已经把眼睛问题解决了。”
      “那就多考虑下什么也不知道只能着急的我的感受吧!”

      无论怎么努力解释,英良还是一副完全无法接受的表情,为打消他对体检报告产生的疑心,金木只好不再坚称自己百分百健康,另辟蹊径找借口:“可能最近有些累了,心理上原因导致的……那个,英在新闻上应该见过某些社长受破产打击后一夜白头的报导吧,大、大概就是那种感觉。”
      “心理原因?”
      “唔,最近请假比较多,很难集中精神,年末考试、学分什么的该怎么办完全没有头绪,累积了太多压力,晚上总会想起一些无法挽回的过错,也没有办法好好睡觉,总陷入一些很难受的梦。”本是绞尽脑汁胡编乱造的内容,话到后来,却不知不觉融入了真实的烦恼,“‘若是当时我更果断些、能够鼓起勇气的话,结果就不会如此了吧’之类的想法越来越多…噩梦就像马车的车轮,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阻止行驶的轨迹……”

      而这丝毫没有起到安抚作用,该说是火上浇油了才对,“有烦恼可以跟我说啊!我陪你去图书馆完全没问题!有我给你补习,考试学分统统不在话下。”

      虽然有点儿不合时宜,金木还是忍不住跳出当下紧绷气氛,哭笑不得的想:小学到高中每逢考试就抱着自己不放求补习求圈重点的人哪里来的底气说出以上台词。

      他委婉道:“我们不在一个学院,上课内容完全不一样,英没法给我补习吧。”
      头脑热度稍稍退了一点儿,英良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于是嘴角抽动:“暂停,现在禁止插播吐槽。”接着大力揉搓脸蛋,像用橡皮擦拼命消除作业本上黑历史的中学生,一口气把大言不惭带来的尴尬从脸上擦除干净,“我的意思是,无论深夜还是凌晨,你的一切苦恼我都会好好听,为什么偏偏要独自承受,不说给我听呢?”

      为什么不说给英……

      想要解开死结,得先找到线头。
      可他的命运线早就在那个充斥死亡的夜晚便断裂了,其中更是涉及了科幻小说里才有的平行世界穿越,他不明白原因,只把此当做命运指头缝里漏出来的恩赐,不愿也不敢去深究。
      所以回首望去,只余白茫茫一片虚无,就像那场扑灭了全部希望的大雪。

      “……对不起,英,只是,只是我……”他微微蹙着眉,有些无奈,有些虚弱,有些伤感,有些自嘲的笑了,唇缝间无意识溢出的叹息与苍白面容上的浅淡微笑一样苦涩,“……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

      看出了他按捺着难堪试图尽量坦诚的态度,英良先是流露不忍,他向来不愿把他逼得太紧,因为他知晓,命运的磨难在这个人身上留下了太多印记,每次打破平静的表象,都无异于残忍的揭开疮疤。
      可事关重大,这次实在无法退让了。他必须强硬起来,得到答案。

      沉默须臾,白发青年大抵阻止好了语言,视线未放在他身上,而是渐渐涣散了焦距,朝着缥缈无垠的未知境去了。

      “噩梦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已记不得了。”

      大抵早在另一方世界,他从母体诞生之初,上天漫不经心地泼出一瓢水,用过于软和的稀泥塑造出了灵魂,便早早为一切埋下了伏笔。

      “因为我是这样优柔寡断的性格,没有足够的判断力,在重要的选择上,总是做出错误的决断。”

      始终没能对母亲说出口的请求;受利世小姐的诱惑被改造成半喰种;没有豁出去的勇气,放任雏实重要的母亲死于面前;选择相信壁虎把自己送往了屠宰场;生死游戏中牺牲了那对喰种母子……在那一方黑白棋盘般的囚室中遭受漫无边际的折磨,宛如溺沈于一场混沌血腥的噩梦,肉.体与心理叠加重压碾磨着残破纤细的神经,昏昏沉沉不知日月,唯女性轻慢的嘲笑于幻觉中相伴。

      “所以一直以来所遭遇的种种……回首再看,其实属于自作自受吧。”

      待到大梦初醒,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所犯下的最大错误,发丝已然花白。

      “毕竟,这世上所有的不幸,都是当事人能力不足导致的。”

      说到这里,已不再夹杂谎言。
      英认真起来绝对不是随随便便能糊弄过去的,他只得把不堪入目的真相拿出来,在外涂上一层模糊温和的表象双手奉上。

      “等察觉到时,就已经变成这样了。”

      消化完此番意识漂泊在深海的自述,在大脑凝滞过后,英良手指被电流击中般微微抽动,嘴角仿佛忍耐着不可承受的重量,紧抿着沉了下去,锁紧的眉心压出数道深深沟壑。

      这世上所有的不幸,都是当事人能力不足导致的——金木他竟然是这么想的吗?
      那种观念……等于坚决抗拒了所有外援,靠压榨自身获取前行的力量,到最后迎接他的结局,唯有在孤寂中毁灭。

      棕色虹膜印着近在咫尺的近友,年轻面容甚至可能被误认为是高中生,垂落下来快半掩眼睛的发丝却已如老叟般沧桑。
      也许头发的变化,正代表了一步步走向枯陨颓败的心灵。
      不知不觉,阴影已将他吞噬到如此地步了吗?

      ——那我算什么呢?
      无论在身边陪伴多久,处在多么近的距离……我始终没有越过抗拒的屏障吗?我没有办法成为替他扫除阴霾的存在吗?
      一直以来,我的所作所为,对他而言都是无意义的吗?

      这个想法的的确确给自诩“第一近友”的英良造成了不小打击,喉咙好像一下被抽去所有水分,干涸得快要就此皲裂,连嘶吼都发不出来。
      但比起十多年来都可能在做无用功带来的打击,让他更难过的在于,现代医学触及不到的灵魂之上,到底还承受了多少不堪重负的碎痕?
      有谁能走近一一细数,并加之治愈?

      ……哈、哈,话说事到如今地步还不怎么为此生气,反倒只顾着为对方担心,他都想为自己哭出声了——这是什么标准的竹马败犬设定啊喂,剧情发展到现在,就差真命天降上线了。

      正如英良极其熟悉友人各种不经意的小动作,金木也对他的情绪变化非常敏感,当与那骤然陷入安静的咖啡色眼睛相触,他就惊觉,自己情急编出来的借口竟无意间刺伤到了英。
      习惯了自轻自卑的喰种虽然没能理解自己最大问题所在,但不妨碍急切想要挽回的心情。

      这时也顾不得羞耻不羞耻了,他慌忙又说:“还有,刚才英不也亲自摸了吗?我腹肌都锻炼出来了,其实健康得很,那个、咳,Ni、Nice Body之类的,参加健美先生比赛也自信满满……呃、大概吧?总之、怎么可能虚弱到要去住院。”

      把根本不习惯的用词挤出来的窘迫样子实在是非常努力了,让英良好好接收到了他的心意。
      ——起码说明他还是在意他的,是吗?
      英良苦中作乐的对自己说,给心灵的窗口贴了一张聊胜于无的创口贴,就当是恢复了过来,强行重新打起了精神。
      金木到底是怎样看待自己的……暂且放到一边别去想了,那是可以暂且忽略的细枝末节。
      现在当务之急是搞清楚他的身体状况到底怎么回事。

      作为享受了公主抱待遇以及亲自赐名Nice Body的当事人没法否认,就身材而言,一副风吹就倒样貌的友人,很奇妙地实际跟瘦弱一点儿边都沾不上。
      才体验过的柔韧与紧实并存手感还烙在记忆库里呢,沉迷垃圾食品诱.惑的英良都没底气说自己比他体格更好。
      ——矛盾点就在此处了。
      厌食、血泪、发色大变,哦对差点儿忘了还有指甲颜色这一项,随便哪样症状都是发生在形容枯槁的病患身上,这位却照常来学校晃荡,偶尔爆发的运动神经甚至好得惊人,若非一次次意外,都不知道他还能瞒多久。

      仔细回想起来,产生违和感的节点是跟利世小姐约会请假归来后。
      经收集到的线索推理,那位美丽的紫发小姐可以确定为喰种的非人类身份,金木被她做了些什么吗?被当做猎物捕食、身体受了严重损伤、导致眼睛与发色出现病状……不,应该不止如此,单纯受伤说明不了迅速练成的肌肉是怎么来的,之后肯定还有奇遇。
      比如被利世小姐袭击受伤严重,再后来又被谁用特殊方式救助了?
      毕竟喰种那种打破常识的生物都实际存在了,再来些可以使人重伤痊愈并体质增强的神奇技术也不算出格,听起来很天方夜谭,像三流编剧从超级英雄电影拼凑而来的剧本,反而是当下能想到的最合理的推断。
      那么会是谁?吉田先生所在的“搜查局”?神奇技术一定不是给随便什么人使用的,否则早就运用到日常医疗上了,救助金木的一番有何目的?他被背后的救助者控制了吗?
      已知的线索只够让英良联想到此,想要继续下去,得进一步获取信息才行。

      无论怎样,可以肯定的是,金木被牵扯进了有关喰种的麻烦里了。
      一没注意就发展成这样,好像不小心穿透了次元壁垒,从校园日常番掉到了悬疑解密剧,反差太大了,一点准备也没有啊。
      英良忍不住在心里不知多少次叹气,难得的陷入了一筹莫展的困境。

      那么,如今的自己究竟能为他做些什么?
      不是医生,没有办法为不稳定的身体提供医疗保障;不是富豪,没有足够的财力撑起保护伞;没有权势,无法为想要做的事大开方便途径;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在校大学生,完全做不出实际保护行动……
      原本还能很自信的说出“我可是近友啊”,现在才沮丧的认识到,自己根本无法成为治愈心灵伤痛的灵药……唉,越想越鼻子酸呢,真不成样子。

      “一直什么都不愿意说,是因为告诉了我也无济于事吗?”谁也不做声的沉默化作套在脖子上的缰绳,不断收紧,太折磨人了。英良讨厌继续这样下去,他挠了挠后脑勺,勉强的笑道:“抱歉啊,什么忙也帮不上。”
      金木猛地抬起头,想也不想立即否认:“才没有那样想!只是,只是英肯定会为我担心的,我不想那样。”
      “为好友担忧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难过的时候都无法相互支撑,还算什么近友。”
      “我不想英露出悲伤的表情,我希望英可以一直无忧无虑的笑着,一直快乐就好。”

      深深的无力感袭击了全身,想说的实在太多了,以至于脑子有些昏沉。英良阖上眼,长且重的吐息宛若一辆托载重物的列车碾过喉道,要将肺部所有空气都推挤干净一般叹出这口气。
      啊啊,为什么不明白呢?
      我的话语,根本没有任何分量吧。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将心意传递过去?

      “可是只有当你在我身边无忧无虑的笑着时,才会使我真正快乐。”他再也维持不住笑容,将难过坦率的展露出来,面向什么都不懂的、一时间显得有些陌生的白发青年,“我一直在看着你啊,始终停留在你身上的视线,难道那么的微不足道吗?一点都没有被你注意到吗?”

      当一贯豁达爽朗的笑脸不复存在,明黄色的发梢也要枯萎一般变得格外黯淡,字里行间所流淌的自嘲是那么哀伤,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让喰种难以忍受的东西了。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正想要矢口否认,说许多许多话,用几千几万字告诉英绝对不是那样的,请一定相信他从未有过那种想法,他愿意剖开胸脯用鲜活跳动的心来证明,是因为有英,自己才有继续苟活于世的勇气,否则这颗心脏早就埋葬在冰冷的积雪之中了。

      顽疾却不分场合地跳出来干扰脑部神经,眼睛在发烫,喰种甚至能闻到颅内的血味,很容易联想到摔在地面烂掉的果实,溢出来汁液发酵吸引了虫蚁分食果肉,从里到外将他吃空,密密麻麻的快要爬出眼眶来。

      又来了、又来了,不行,没出息的样子,英的面前、不可以,不需要给他造成多余的担心,添加给英的负担已经足够多了。
      在虫蚁横行的混乱中拼凑意志组成一堵围栏,喰种用力闭了闭眼,将又痛又痒的行迹生生逼了回去。

      “不是的,我知道,有英在身边,但正因如此,才会非常害怕,我总是让英受牵连卷入各种麻烦中,如果有哪一天,英会因为我……”话语中的假设触发了某个开关,喰种浑身的血管好像都要寸寸断裂开来,为了不让身体就此支离破碎一般,他交叉的双手紧紧掐住上臂,用力环抱着自己:“我绝对,绝对,不允许那种事发生,我已经……”

      他形如受魇昧固执地喃喃呓语,后面过于细微的气音全搅碎在了唇齿间,听不真切,不稳定的快要崩裂的精神缝隙间泄露了近乎将死之人的诅咒般浓郁且强烈的混沌情感,视野内再度混入了狂想的碎片。
      冰冷的飞雪,失去温度的身体,死神的降临。
      ——绝对不会让英第二次陷入那种境地。

      ——所、以、说、呀,都提醒过很多遍了,你的存在根本就是害友人陷入困境的元凶,金木君明明脑子很好,怎么一直想不明白呢?嘻嘻,装傻吗?
      女性尖锐的嘲笑再也按捺不住喷发出来,裹挟着尸体腐烂的作呕气味汹涌袭来,不断翻滚的浓稠恶意化为有生命无思维的烂泥怪物,拖曳一地泥泞污秽痕迹,朝着那道信念冲击。
      不过没关系,你这样自私的孩子,我并不讨厌哦,不如说就是要这样才行啊!哈哈哈哈——随金木君的喜欢,肆意毁坏他人的人生吧,不管怎样,自己的幸福才是最高的,呐?哈哈哈哈哈哈!

      利世小姐……
      过于频繁的幻听在心中引起一圈又一圈涟漪,白发喰种浸满厌倦的细声被掩盖在了她接近癫狂的大笑之下。
      而待那波纹好不容易平息,他却像是被某种平静刺激到的精神病人,陡然凶猛地挣开束缚衣,用力踢翻椅子,朝泥泞污浊的幻象扑去,发出歇斯底里的厉斥:
      闭嘴、闭嘴、闭嘴!!

      一瞬间,张牙舞爪的恐怖执念让天性敏锐的人类有身置风暴潮的错觉。
      狂涛恶浪,海水倒灌,肺部充塞着沉甸甸的咸涩。
      理智上明白一切并非针对自己,可面对不是人力能够抵御得了的灾祸,依旧会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浑身动弹不得的麻痹。

      不对劲!英良不知不觉收紧了拳头,过于忘我的力劲让修剪得平滑的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
      他无比确信,较之身体上肉眼可见的变化,其潜在的灵魂上的变化,要更加不对劲百倍千倍有余。
      在不知道的地方、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恶!什么也不知道,被拒绝在三尺之外,只能眼睁睁看这一切恶化吗!

      “喂、金木……”干涩的嗓子叫出名字,但是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口齿向来伶俐的他也无法从纷乱中理出头绪,全凭一股直觉催促喉咙发音。

      “……”奇迹般的,抑或只是恰巧?呓语止住了。

      因为那仅有几个音节的短促呼唤化为圣符,几乎瞬间鞭退了纠缠不休的邪恶咒怨,也让喰种随之侧了侧身子,长长了些的白发恰到好处地半掩了眼睛,只给人类留下紧抿着嘴唇的侧颜。
      白色皮肤与白色发丝,纤尘不染,过于纯粹无暇,使人联想到雪山上被云雾缭绕的圣象,不可靠近,不可窥视。

      英良这才找回应有的心态,不管不顾地握住白发青年的双肩,让他转了回来,好好面对自己:“你到底——”

      可当他由侧颜缓缓改为正面向他时,薄纱般神秘的云雾散尽,才叫人瞧清了,他并不是无法触及不可摧毁的圣象,只是在风雪中迷失已久的可怜人,本就浅淡的唇瓣血色全无,白发下的灰色眼眸细微的震颤着,盈有一线摇摇欲坠的水光,像是湖面上经不起轻轻一指的月影,或承不住一滴朝露的银色蛛丝,一切易碎易逝尽小心翼翼地敛在那惶悸的瞳孔之中。

      “……对不起,英…有些问题,我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英良不知应如何描述看见这样的金木时的心情,唯独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像今天这般下定决心,尝试靠强硬的手段从他身上获得任何反馈了,包括真相,也包括情感。

      “……我明白了,不会再追问多余的问题了。”

      ……能彻底治愈金木的寂寞与伤痛的存在,不是自己也没关系。
      只要……只要这个人能得救,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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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本来想早点的,但比想象中还难写啊!进行一个滑跪道歉
    刚想到了一段表达,又感觉不太合适,写了删删了写,太折磨人了(指删了好多字数心好痛),我确信了我就只会写糖,写刀太为难我了!!
    照理说“金木自卑造成→英良受打击→双方都有心结→双方都不知道结症所在”这种拧巴情节本来应该持续好一段时间,鉴于我实在搞不下去了,下下章(大概)就会有人给金木君说教一顿,让他醒醒,然后再度回归甜甜甜!!
    总结:虐身可以,虐心打咩。
    我还有事情没做完,明天再好好回复大家的热情评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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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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