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乐不作 GL

　　【125】

　　天气渐渐冷了，凌薇出院的时候正是秋风萧瑟，她整个人裹在大衣里，脸色看上去还是苍白的，像是不染颜色的白纸。

　　她受伤的事情没有通知家里，既然人没事了，不用特意通报让父母担心，所以只有池暮来接她。

　　今日的日头正好，池暮将凌薇扶进副驾驶座，然后自己也上了车，车子开出去，驶入车流。

　　这个时间点，没有意外地又堵车了，池暮看着重重车山车海，正想转头和凌薇聊聊天，结果凌薇早已靠在车座上睡着了，她身上的毛毯斜斜地坠着，拖到了车底上。

　　秋天的阳光柔柔的，打在凌薇身上，可以看清她耳朵上的细小绒毛。

　　池暮的嘴角扬了起来，她替凌薇紧了紧毛毯，凌薇的伤势逐步好起来，但偶尔嗜睡，有时正说着话，凌薇的眼睛就渐渐沉沉地合上了。

　　像个小孩子一样。

　　刚开始池暮还担心是她的身体出了问题，紧张地叫来医生。

　　医生说她伤的是心脏，流的可是心血，恢复起来难免慢一点，池暮才放下心来。

　　凌薇这次没事，池暮是感谢老天爷的，等她空出时间，绝对要去寺里还愿。

　　池暮把车开到了凌薇家，虽然凌薇去过池暮家很多次了，不过池暮还是第一次到凌薇家来。

　　凌薇家收拾地一丝不苟，只是主人许久未归，柜子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灰。

　　池暮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在凌薇家住下了，她推掉了这段时间的所有工作，承担所有违约赔偿，花时间照顾凌薇。陆仁乙知道劝她也没有用，就随她去了。

　　池暮的手向来是不沾阳春水的，不过凌薇的身体现在需要营养，一直吃外面的饭菜池暮不放心，所以闲时也翻翻菜谱。

　　这天她照着菜谱炖了一锅汤，走出厨房发现睡着的凌薇已经醒了，她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了一支细长的烟，烟丝烧了大约四分之一，上头的烟灰没有处理掉，摇摇欲坠，随时要掉下来似的。

　　凌薇显得单薄的身体隐在烟雾缭绕里，有种病态美。

　　“你抽烟？”池暮从没有见过凌薇碰烟，她以为凌薇这种三好学生，不会碰这类东西。

　　凌薇转头看着池暮：“大学毕业那段时间抽过一点，后来戒了。”

　　池暮皱皱眉，径直穿过客厅，抢下凌薇手里的烟，“吸烟有害身体健康。”

　　凌薇淡定解释，“我没有在抽。”

　　“那也不行。”池暮把烟熄灭，又稍稍打开窗户通风。

　　凌薇看她忙里忙外的样子，突然觉得好笑。

　　池暮瞪了她一眼，“笑什么？”

　　凌薇把头一偏，靠在沙发上，“我发现你越来越像我妈了，这也不许那也不许。”

　　“什么啊，你以为我喜欢管你啊？真是……要不是看在你因为我受伤又没有人照顾你，可怜兮兮的样子，才懒得理你，你看你，医生明明嘱咐过你不能吹风受寒，偏偏毛毯每次都搭得这么随意……”

　　凌薇的笑容敛了起来，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哪里有这么弱不经风。”

　　“你没有听过么，伤经动骨一百天，何况你伤地是心脉。”池暮没有察觉到凌薇的变化，她一边抱怨，一边走过来在凌薇面前蹲下，细细地拉好凌薇身上的毛毯。

　　凌薇低头，看着池暮的手从自己身上的毛毯中拢过，她的手指又细又长，在阳光下像是白瓷做的一样漂亮。

　　淡淡的倦意又席卷上来，凌薇轻轻闭了眼睛。

　　池暮絮絮叨叨的声音还萦绕在耳边，凌薇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老爸和老妈，她的童年就是在老妈对老爸碎碎念般地唠叨声中度过的。

　　傍晚时分，窗户外面的枯树上最后一片叶子也落了，光秃秃的树枝在风里立着，等待春天的重生。凌薇被厨房里的一声巨响吵醒，她睁开眼睛，睡眼惺忪间，穿着拖鞋走到厨房去。

　　原来是池暮熬的那锅鸡汤已经烧干，鸡肉变得焦黑，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池暮手忙脚乱地在做处理，但也许她天生不适合厨房，反而越弄越乱。

　　凌薇看不下去了，她把池暮推出厨房，勒令她不准再接近这里，然后接手这团乱摊子。

　　池暮站在门口，看着凌薇没有走开。

　　凌薇把失败的料理连着锅丢掉，抬头看了池暮一眼：“你可以先到客厅里休息，这里交给我。”

　　“可是你……”池暮打量了凌薇一番，自从凌薇上次被刺伤从她面前倒下开始，她常常有一种凌薇会虚弱到随时栽倒的错觉。

　　“我只是生了一场病，现在也好的快差不多了。”凌薇戴上手套，用抹布擦拭一团糟的灶台，“你不用把我当成小孩子来照看，我自己一个人……”

　　“也是可以的，”凌薇的眼眸低垂了一下，才继续说。

　　池暮又站了一会儿，知道自己在这里的确帮不上什么忙才到了客厅，她打开电视，却没有心思看，眼睛不断往厨房里飘。

　　厨房很快就被凌薇三下两三收拾干净，她看了看剩下来的食材，又开始着手做几样简单的菜。

　　菜刀贴着案板的声音钻进池暮的耳朵，她转过头看着凌薇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一时间有点恍惚，似乎上一次见到凌薇下厨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一样。

　　这段时间过的很漫长，好在不幸始终是熬过去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重要的东西差点失去，最后又回到了手里，让人有想要落泪的冲动。

　　晚饭的时候池暮倒是吃的很开心，吃了这么久餐馆饭店的菜，回过头来还是觉得凌薇的手艺好。

　　凌薇自己倒是没多大感觉，动了几筷子就没了再吃下去的欲望。

　　池暮瞪了她一眼，盛了满满当当一碗汤推到凌薇面前，意思是要她喝下去。

　　凌薇无奈，端着碗慢慢悠悠地喝了半碗，最后还是没有全部喝完，她将汤碗搁在一边，对着池暮轻轻摇了摇头，告诉她自己是真的饱了。

　　池暮正要对凌薇这种行为进行一番深刻的教育和批-斗，放在一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一条短信。

　　我想见你，今天，可以吗？

　　简短的短信是没有备注的号码发进来的，这个没有名字的号码却让池暮的心脏轻轻地一跳，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最近把心思全都系在了凌薇身上，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那个人了。

　　她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凌薇，凌薇面色如常，也没有要开口问她是谁的意思。池暮撇撇嘴，觉得自己为什么要有做贼心虚的感觉？

　　池暮本是不想理会这条短信的，打算像之前一样不做回应冷处理，结果看着凌薇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她眯了眯眼睛，突然改了主意。

　　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你猜是谁找我？”

　　凌薇的视线落在手机上，又移回池暮，她摇头：“我猜不出。”

　　事不关己的态度让池暮微微有些恼怒，她原以为至少会在凌薇眼睛里看到疑惑或者好奇，结果什么都没有。

　　池暮赌气般地把手机凑到凌薇面前：“老情人约我见面，你觉得我该不该去？”

　　“这个问题不是更应该问你自己么？”

　　“我……”池暮气结，“我就是想问你不行么，如果你开口叫我不要去，我就删掉这条短信，当作……”

　　“池暮。”凌薇打断池暮的话，轻轻淡淡地说，“你不该问我的。”

　　池暮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开口：“凌薇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凌薇说完，认真盯着池暮的眼睛看了一秒，两秒，三秒，然后滑开视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往卧房走去。

　　门锁“咔”地一声锁上，留池暮一个人在外面出神。

　　这是她们继那次不愉快的表白和情-事之后，第一次吵架，可是吵完，池暮却不知道她们在吵什么。

　　这架来得莫名其妙。

　　面对紧闭的房门，池暮越想越生气，她拿上自己的大衣，自己的包包，自己的手机，大步离开凌薇的房子，走到玄关处池暮顿了下脚步，大声对着凌薇的房间喊：“我要走了啊，你不要后悔！”

　　话音落下，屋子里安静地不得了，那扇房门同样也安静地不得了，一点也没有要打开的趋势。

　　池暮咬了咬牙，这次她是真的离开了，临走时她还发泄般地大力关门，她就是要里面那个人听到她的不满。

　　房间里漆黑一片，凌薇没有开灯，只是木头一般地坐在床边。等了很久，她才从房间里出来，客厅里已经没有人了。

　　凌薇走到窗边，撩开窗帘，看着小区里被打扫地一干二净的小道阡陌纵横地延生出去。

　　天色并不好，黑压压的，无月无星光。

　　凌薇回想着刚才的事情，想着自己对池暮说那些话时躁动不安的情绪，那情绪翻涌地又急又凶，她控制不住。

　　她出事之后，池暮对待她的态度不一样了，那种自然的亲昵就是凌薇情绪反复的根由。

　　她有时觉得这样好，有时又觉得这样不好。

　　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让凌薇的心思变得敏感起来，她不敢再问池暮你爱不爱我，她怕池暮说不爱，也怕池暮说爱。

　　你是不是真的爱我，还是感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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