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乐不作 GL

　　【123】

　　转眼便到了秋天，单言家附近的街道上齐整的两排银杏树也开始落叶，落得满地金黄。偶有高中男生骑着脚踏车载着女同学从上面经过，女生校服的裙摆会在微风里裙起裙落。

　　单言家今日来了个客人，那人生得高高瘦瘦，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头发修剪地一丝不苟，眉目间的清秀和单言有着几分相似。

　　那是单言除却季初以外，与她同父同母的哥哥，叫单行。

　　对于他的到来，单言似乎有一丝意外。

　　“不请我进去坐坐？”单行有着和清秀外表不相符的低沉嗓音，他站在门口，也不急着进入。

　　直到单言侧身让出一条路，他才堪堪走进门内，脱了鞋子仔细地在玄关处摆好，换了拖鞋走到客厅沙发坐下。

　　单言替他斟了茶，然后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他让你来的？”

　　单行点点头，他在沙发上坐的笔直，伸手拿起白瓷的茶杯握在手心，“你这么多年没有回过一次家，爸爸希望今年中秋你可以回家吃饭，他说任性固执总该有个尽头，人总是要团圆的。”

　　“现在他才想起团圆么？”单言待人一向进退有度，今日语调难得冷漠至极，像是蒙上一层寒冬的霜，“对我来说，这个家从二十年前开始，便没有团圆了。”

　　单行抬头看她：“这么多年，你还在介意当年的事？”

　　单言抿着嘴唇，没有回答，便是默认。

　　单行轻叹一口气，“其实你心里也明白的，那只是个意外……”

　　“大哥，你今天如果是来做他的说客，我的茶，不欢迎你来喝。”单言说着从单行手中夺下白瓷茶杯，毫不客气地顿在桌上，微烫的茶水洒出来，溅在单言手背上，她也全然不在意。

　　单行摇摇头，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他打开随身带回来的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一个U盘递到单言面前：“爸爸说，你看了这个，就明白了。”

　　单言看了那个黑色u盘好几秒，还是伸手接过，她轻轻把U盘捏在掌心，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单行张了张嘴，开口却发现自己面对这个许久未见的妹妹竟然有些无话可说，所以只好起身说：“我走了。”

　　单言和单行的相处模式显然不如单言和季初来得轻松愉悦，反而有点生意场上的生疏和礼让，倒不是他们感情不好，而是性格使然。

　　单家这一辈有三个孩子，长子单行，次子季初，单言排最末，在单老爷子单修的眼里，他的三个孩子的性格截然不同，单行最严肃端正，季初最吊儿郎当，而单言最是固执叛逆。

　　单行离开了，临走还不忘把换下的拖鞋端正地摆好，单行作为家中长子，是在父亲单修严格的指教下长大的，小时候单言总觉得单行生活地很辛苦。

　　他不像父亲的儿子，倒像他养的一个机器人，他的人生总是服从父亲的各种指令。

　　他的工作是，他的爱情也是。

　　门上的铃铛随着单行的离开而渐渐停止响动，单言看了手里的U盘一眼，拿过自己的电脑，把u盘接上。

　　u盘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视频，单言点击打开，画面是她家的客厅，里面有两个女人，自然是她和夏徵羽，她们轻轻地拥着对方，亲吻对方，从玄关处一直到客厅的墙壁上……

　　单言看到这里关掉了视频，她没有兴致再看下去，她当然知道这之后发生了什么，那天她们虽然没有在客厅做，而是辗转进了卧室，不过光凭“前-戏”，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已经昭然若揭。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不知道是谁居心叵测在她家安了摄像头，不过东西既然到了老头子手上，应该暂时不会流传出去。

　　但不幸的是，老头子既然知道了她和夏徵羽的事，那么接下来就是一场硬战，她没有把握赢。

　　若她的父亲单修是个普通人，那么她固执到底总有一线生机，不过单修不是，他是个军人，在军中位居高位，在现代社会里，手里握着别人想象不到的权柄。

　　像个隐藏在民-主自由背后的现代诸侯。

　　单言仰头靠在沙发上，重重地闭了眼睛。

　　不知深秋是否已到，否则风贯过客厅，怎么让人觉得手脚冰凉了起来。

　　她抬起手背覆在自己的眼睛上，幼时的回忆铺天盖地地涌现出来。

　　八岁之前，单言还是个活泼开朗的小女孩，她妈妈是个温婉的女人，总是会用各种方式把单言打扮成小公主。

　　她是个女孩子，单修对她比对单行要纵容地多，常常鼓励她总自己想做的事情。

　　后来有一天，单修带了一个小男孩回家，告诉单言他叫季初，是她哥哥，一开始的时候单言是非常讨厌季初的，在这个家教严格的家庭里，季初像是个没有教养的野孩子。

　　他常常欺负单言，会乘单言不注意扯一下她的头发，或者伸腿绊她一下，然后看着气鼓鼓的单言兀自发笑。

　　单言的母亲从季初来的那一天开始就变了，她变得敏感和神经质，甚至有点自-虐倾向，有一次她替单言梳着头发，突然就疯似的拿起剪刀划破单言的手臂。

　　还好一个经过的佣人及时发现，把单言带走，那时候单言匆匆回头，看到母亲惊愕地丢开剪刀，掩面哭泣。

　　单言不知道母亲怎么了，单修不再让单言和单行接近她。

　　他把她送到另一个房子里，远离了他们的生活。

　　95年的夏天下了一场百年难得一遇的特大暴雨，单言记得那天家里特别忙乱，许多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进进出出，几天之后单修告诉她，她的母亲死了，车祸。

　　闲言碎语是挡不住的，单言听人家说，那天单修和她母亲狠狠地吵了一架，后来她母亲就负气离开，雨太大，山路太滑，连人带车滚下了山。

　　还有人说，找到尸体的时候，她母亲那张年轻漂亮的脸，都变得难以辨认了。

　　葬礼那天，单言穿着黑色小裙子哭地伤心，一直欺负她的季初在那天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最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对着单言大吼：“你不要哭了啊，你妈妈不在了，你还有我们啊，我们……也是你的家人不是么……”

　　季初说到最后声音小了起来，他不安地抓抓脸颊，不确定单言对他家人的说法是否认可。

　　结果单言还是哭，没有理会季初，季初忽然有些泄气，转头在雨幕里跑开了。

　　那天起季初变成了一个贴心又温暖的好哥哥，只是他的太过热情常常让单言觉得很困扰，直到现在也是，季初实在是太粘人了。

　　单言的母亲去世之后，单修把一个女人接到了家里，就是季初的母亲。

　　好多年之后，单言在母亲住过的旧居里找到了一本日记，她才知道母亲的神经质是因为父亲对她的背叛。

　　单言不恨季初的母亲，因为她同她的母亲一样，都是可怜人，都是把人生系在一个男人身上的可怜女人。

　　但单修不是好父亲，也不是好丈夫，他背叛爱情，也背叛家庭，单言无法原谅他。

　　从那之后，单言的个性就变了，像是一夜长大的孩子，沉默寡言，拒人千里，所以那么多年，她身边的亲近的朋友也就从小一起长大的苏瑾一个。

　　单言对单修的叛逆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直到她十八岁，她打包自己的最简单的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那个家。

　　【124】

　　中秋，天晴，月圆，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单言还是回家了，这个家她有多久没有回来过了，院里的树砍掉，门前的装饰也换了，连家具装修都是不同，处处透着陌生。

　　老佣人见到单言还是很激动地，拉着她到客厅坐下，问些家长里短的问题，单言一一应了。

　　团圆饭很快就被准备好，明明是中国传统的节日，吃的却是西餐，席间很安静，只偶尔季母会关心地问几句话。

　　单家的饭桌向来如此，没有太多闲聊。

　　饭吃了一半，单修放下刀叉，淡淡开口：“小言，莫氏集团的小公子刚刚回国不久，你们年纪相仿，有时间就去见一见。”

　　单修一句不提单言和夏徵羽的事，但是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不过了。

　　单言握刀的手顿了顿，“好。”

　　单修又说，“既然知道有些路不好走，游戏几天，还是及早回头走正途的好。”

　　单言眉头一皱，她很想问单修什么是正途，她妈妈走的是不是正途，可结局呢？

　　但单言知道现在不是自己硬碰硬的时候，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紧了紧又松开，然后站起身来：“爸，饭我吃完了，莫家的小公子我也会去见，今晚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先走一步。”

　　单言对季母微笑点头，以示尊重，然后才离开。

　　单言回到家的时候，夏徵羽正蜷缩着睡在客厅沙发上，秋夜的气温已经很低了，夏徵羽身上却只薄薄一层被单。

　　她走过去，在沙发前蹲下，替她拢了拢垂到一边的碎发。

　　夏徵羽被单言的动作扰了清梦，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见到单言便笑了笑，双手自然地缠上单言的脖子，“说好很快就回来的，你这个骗子。”

　　“对不起。”

　　“傻瓜，又不是真的怪你，干吗道歉啊？”

　　“小羽。”

　　“恩？”

　　“我爱你。”

　　“今天是中秋节，又不是情人节，你好肉麻。”虽然嘴上这么说，对于这三个字夏徵羽还是很受用的，她笑着点了点单言的鼻尖，开玩笑说，“你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是啊，还不少。”直到现在，单言唇边才有了笑意。

　　夜还未深，单家书房里，单修立在窗边，看着窗外月色，单行就站在他身后。

　　许久，单修才说，“你是不是觉得今天这场谈判，我大获全胜？”

　　单行没想到单修会突然发问，愣了愣才回答：“看小言的反应，她和那个女明星的感情也许也不是太深，只要给她点时间就……”

　　“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你妹妹么？”单修摇摇头，“你什么时候见她对我屈服过？要是放在从前，她今天连回家吃饭都不会来，她现在越是顺服，说明那个女人在她心里的地位越重要，重要到她愿意为她自剪羽翼，走到我这座笼子里来。”

　　单修盯着那轮满月：“她这是在害怕啊……”

　　单修笑了笑，“另外，这几段视频是谁搞的鬼查到了么，这件事交给你处理，他不应该把手伸到我们单家人身上来。”

　　单行点头，“是，我知道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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