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四十五章
“是啊,就是这么回事。”真夜接过话来,总结性地束手而立,“接下来就取决于班长啦,要报告给锻治先生也无所谓...但我是不会主动和他说的。真昼也不能和他单独见面。”
屋内人虽多,但大家都默默不语了一段时间,气氛就显得冷凝起来了。只有真昼不受气氛的影响,她研究够了身上的衣装,突然毫无预兆地道了句:“还是有点不对。”她说着转向真夜,左手调整松开右手腕和右手臂处的拘束带后把袖子挽了上去,“给我片刀。”
她把露出来的小臂递到真夜面前,另一手也朝真夜伸开。露出袖子的雪色肌肤上遍布着指痕,淤血,鞭打后没有破皮但肿起数寸的伤口,还有带着血痕的细小烫伤,痕迹从手背一直蔓延到袖子里。这些伤痕都是曾经无数次印在过真夜身上的,她熟悉的很,因此并不吃惊只是冷静地从外套袖子里抖出一片柳叶大小的短刃递去:“喏。”
真昼伸手接过,挑了个没被伤痕覆盖的地方比了比,一刀划了下去。旁边的成员们不知谁下意识地“喂”的发出像要阻止的声音,但那块皮肤显眼的随着刀痕绽开,却没流出半滴血液。真夜也卷起自己的袖子看看,同样的部位完好无损。
“嗯...原来如此。”真夜面露沉思,抖了抖另一只袖子,又掏出了一片短刃。“是百宝袋吗那外套......”大山忍不住吐了句不太合时宜的槽,而真夜耸耸肩,同样毫不犹豫地在空着的手心上划了一刀。
划破的手心开始渗出血液,同时真昼的手心也仿佛被刀划了一般又绽开一个伤口。“哦,单向链接。”真夜牵过真昼的手看了看,但真昼不以为意地伸指在手臂上一抹,那些新旧伤痕神奇地随着她的指腹经过一起消失殆尽,如同那片肌肤原本就完好无损一般。她把刀递还给真夜:“要是这样就没有不对了,共感方面已经可以自由控制了,简直是件好事啊。”说着她转向吉永,两手比V像螃蟹钳一样伸展着道:“现在我和真夜可是一个人能出1+1>2的力量咯,对特搜班来说应该算赚到了吧?”
吉永瞥了眼已经走开去由大山帮忙包扎手心伤口的真夜,两个女孩正对着医疗箱窃窃私语不知交流着什么。不止他,稻见也看看那边两人又看看像个女高中生一样装可爱的真昼,一副非常感兴趣的样子。至于真昼,虽然动作显得幼稚,但她那双没有眼白的大眼睛一丝波动也不见,怎么看都摆不脱些许的异样感。收回目光后吉永长叹了口气:“隐蔽这件事是不可能的吧,还有这位...真昼小姐,就算考虑你和千夜的关系,也不可能直接授予编制...”
“不,不需要那种东西。”真昼收回手指,孩子气地跺跺脚,“我虽然现在和真夜分开了,但刚才也实验过,到底我们之间还是由她主导的。如果是担心锻治那边的问题,虽然我不能再回到真夜体内,姑且这样还是可以的——”
她向听到她和吉永的谈话而转过脸来的真夜看去,像照镜子般,二人对视了一眼。真昼抬手对了一下从百叶窗间透进来的阳光,她白得透明的手在阳光下像散射了光线的镜面一般,一瞬的光将整个房间照得刺眼雪亮。众人不由得纷纷侧头闭目,光线消失时就见真昼不知怎地又站到了真夜身侧的影里,身形却隐隐约约地令人瞧不清楚——接着她融入了那片长长的影子中。
见众人一齐望来,还擎着纱布的真夜慢慢地“哦”了一声:“她回去影子里了。我还是坚持刚刚的话,如果班长君判断需要报告的话,我会配合的。”
虽然真夜自认为是尽力说明过了,但吉永除了了解到她并不算避讳今日的突发情况外,关于这情况本身还是近乎一无所知。因而他只能尽量不添加感情色彩的向联络员青沼说明了真夜的‘问题’,算是把汇报权移交了过去。
对真夜甚至还不算十分熟悉的青沼自然不会在履行职务的时候考量真夜的心情,他毫不犹疑作出了汇报的决断,因此在他结束汇报电话后,真夜就得到了‘立刻和班长共同去见锻治先生,其他成员今日暂且解散’的指令。
再次站在锻治的办公室内时,真夜比前次自在了很多,至少她直面锻治的时候没那么不情愿了。当然,也不可能会产生什么愉快的情绪。“千夜君,你应该有什么要说的吧?”锻治的态度依旧和前次见面时没什么不同,他甚至微笑着提出问题,口吻也称不上是质问。
真夜对这个提问报以一阵沉默,似乎是在思考后,她如是道:“确实有件事。锻治先生,虽然这么说有小看您的嫌疑,但到今天之前我都一直在思考,您是出于怎样的考量才将我纳入队伍的,又是怎样说服其他上级,让他们认同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不会对组织有危害的?我不觉得靠一个推荐就能打消所有人的疑虑。再者,北山警官的推荐本身也说不上合理。说是要我替他看顾一个人...但他又是怎么判断我会尽力为之的?一定有一个条件,是你们知道但我不知道的。”
锻治不接她的话,而是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吉永。但真夜见他们都不说话,就当是无人打断,没有停下自己的发言:“就在刚刚,真昼脱离开了我。原因我自己也还不清楚,所以没有办法解释给您听,但是我会控制好她,像之前承诺的一样绝不做越线之事的。但我想请教您另一件事。”
她的语气依旧和顺:“托真昼的福,我想起了一些久远的回忆。您也好,北山警官也好,对我的信任是出于...我父亲么?”
房间重归寂静,真夜心平气和地等了一会,轻笑了一声:“您没有驳斥我呢。这和默认就是一个意思了吧?请您放心,我并没有深究关于他的事的意思。”她整肃表情,重归于一贯的冷淡,“如果你们的信任是出于对我父亲的信任顺延,我会很感激的。但如果是对他的补偿之类的就大可不必,我在这里工作是有其他报酬要求的,您应该没有打算忘记吧?”
之后锻治那些暗含机锋的询问和表面对吉永,实则暗慑真夜的叮嘱,实际上对真夜来说都不算什么。只有一个问题,她坚定地给出了否定的回答。“恕我不能让真昼和您对话。”她第一次坚决地拒绝了锻治的要求,“我并没有安抚住她的自信,也不想限制她。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让她和您见面,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是对安全的妨害。”
“是吗,你是这么判断的。那么希望你今后也能判断好你的另一位小朋友出现的时机,不要妨碍到基本工作的进行。”锻治却也没有坚持,真夜见他如是严肃回复,就领会到他的问题仍是在试探自己,于是她点了点头。
她和班长前后行礼离开锻治的办公室,在走廊上,真昼若无其事地如鬼魅般从真夜漆黑的灯影下又冒出来,攀在她肩上:“这样好么?说不定锻治完全了解你父亲的事呢,真的不向他问清楚么?”
“父亲的事不需要我管。”真夜可称冷漠地回答,“他和我除了血缘以外并没任何关系。能想起他的事并不算坏,至少解答了我想不通的疑问,但我没有义务解决他的问题。”她说完停下步,回头向身后不远以难言的目光看着她和真昼的班长吉永轻轻一礼:“今天和一直以来,都给您添麻烦了。还望您今后继续关照我和真昼,有劳了。”
“这也是我的职责。”吉永同样停步,表情带着些沉吟,“但是千夜君,我可以问你...”
“我知道您想问什么。没关系,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您。”真夜截住吉永的话,拍拍真昼的胳膊示意她下来,“您知道五年前崩解的暴力团织田组么?其中有一位逃走后被通缉,最终和追捕他的警察双双失去性命的组内干部,名字叫做森屋纯的。”
吉永望着仍旧看起来十分冷漠的真夜,她的双眸像冬日结了冰的湖面,望不见冰面下真实的情状。这样的眸子,他在自己的每一个组员面上都看到过,只是最年轻的真夜身上曾发生过什么,作为班长却仅持有她的伪作身份资料的自己一无所知。他只能听着真夜继续徐徐道:“森屋纯就是提供了我一半血缘的父亲。他是在织田组卧底了二十年以上,真实身份被完全销毁的刑警。”
回答了班长的问题后,真夜也不去管对方心里有何感想,草草行礼告辞。她出了大楼就翻出手机,真昼见她表情微微有变,便也没回到影中,而是凑过来一起看了看屏幕。
手机屏幕上躺着一条来自小林直树的邮件,时间竟刚巧般,是真昼刚刚脱离不久的时候。“我们得找他谈谈‘解绑’的事,是吧?他一定感觉到了。”真昼以莫名愉快的声音悄声道,真夜并不反驳,只是稍显烦恼地揉揉眉心:“我可不知道怎么说才合适,也许今天上午之前的我一直在发疯呢,清醒的时候要处理发疯的后遗症可就麻烦了。”
真昼却没有取笑的意思,她看着真夜点开邮件回复,摇摇头留下最后一句话才消匿身形:“他今后总会明白的,梦再美,如果有变成噩梦的危险的话,还是赶紧醒来回到日常里比较好。”
【to小林君:请下班后到以下地址来,有事相商。】
小林直树掏出手机,又看了一遍这条来自于真夜的邮件。他原本以为邮件下附的地址是真夜预备约他吃饭的地方,但到达后才发现这是家晚间营业的下沉式酒吧。再重看邮件,他不由得感到行文间不似真夜风格的过多敬语和对他从未有过的敬称似乎预示了什么,这让他走下楼梯时有些踌躇了起来。
谨慎地推开有着鎏金扶手的大门后,小林看到环绕式的吧台边只有两个娇小的背影。不知是不是刚到营业时间的缘故,整间酒吧除了吧台内正在擦拭酒杯的老板和台边的二人外,看不到任一个其他客人。听到开门的声音,原本正在低声说着什么的二人一起回过头,对有些无所适从的小林招了招手。
坐在右侧的正是真夜,但小林走到她身边时打量着另一个黑发少女,对方和真夜极尽相似的容貌让他有些疑惑。真夜却没有立刻为他解疑的意思,而是跳下座位对老板道:“借用一下包厢。”又指了指身旁的少女,“别给她酒,她还不算成年人呢。”
酒吧老板点点头,而少女吐了吐舌头,表情鲜活地做了个鬼脸,但没有反驳真夜的话。真夜就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还有些茫然的小林绕过吧台走到更里侧的包厢去。
真夜仔细关好包厢门后,再次示意小林坐在沙发上。看小林有些拘谨地坐好,她突然回想到二人第一次在那间俱乐部见面时的情状,心中不觉有些感叹。尽管如此,她也没有坐下,只是在小林略有疑问地望来时先道:“刚刚的是真昼。”
小林先是有些迷茫,随即又露出疑惑:“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述,但真夜没让他为难:“是我的另一个人格。今天下午出了点事,让她彻底脱离了我。”
“今天下午吗?”小林恍然,“我下午的时候就不知为什么有种形容不出的感觉...是和这件事有关吗?真夜小姐的身体还好吧?”
真夜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下,她又道:“简明地解释的话,虽然我的身体应该算是变更好了,但改变还有一点。我以前和你结的缘,因为不是血缘干涉,现在消失了。虽然对你来说,可能我的话有些突兀...我觉得我和你的联系也可以就此结束了。”
说完这些,她望着像是完全凝固了的小林直树:“但是你有麻烦的话还是可以找作为侦探的我帮忙的。现在真昼也在,我们会继续承接侦探工作的。那么,就这样吧。”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