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泪无悔

　　绿灵听到帐外有声音，立时推开张峄叫道：“谁？”
　　张峄出帐一看，正是已经离开几步的余火莲，于是问道：“余大人是来看绿灵的吗？进来说吧。”
　　余火莲干咳了一声道：“也没什么事，她醒了就好。”说到这里，余火莲略一迟疑，怎么这解释让张峄听了还不如不解释呢，于是又加了一句：“金灵死了。” 绿灵这时从帐中钻了出来问道：“怎么死的？”
　　余火莲皱了下眉道：“你毒刚解，怎么就出来了？还连件衣服都不加。”
　　绿灵茫然的说道：“你不是来跟我说金灵的事情吗？你不进帐，我不出来难道扯着嗓子喊吗？”
　　余火莲摇头苦笑道：“怕了你了。”说罢自行先进了帐中。
　　绿灵和张峄也都进了帐中。
　　绿灵直接坐回了床上裹了被子。张峄倒了杯茶递于火莲含笑道：“绿灵的毒刚解，余大人莫怪。”
　　火莲接了茶放在一旁摇了摇头向绿灵说道：“昨夜狱卒来报说金灵死了，还说死的很蹊跷，我就过去看了一下。”说到这里，余火莲苦笑不止。
　　绿灵不解的问道：“怎么蹊跷了？”
　　火莲道：“除了那身衣服还能认出来是金灵的衣服，剩下的便只是一具无头干尸了。连头颅都被人割了去。”
　　张峄抬眉讶然道：“余大人怀疑有人把金灵救走了？”
　　火莲摇头道：“不是救走了，是紫灵杀了她，此番看守龙绕智家眷的是我的少主门人，他们自幼随我长大，绝不会背叛于我，而且想从他们眼皮低下换人也绝无可能，他们告诉我，昨晚紫灵持我的手令提了一个竹篮去看过金灵，他们以为是吃食，又知道她们是师出同门的师姐妹，也就没在意，就让紫灵进去了，紫灵走的时候又拎走了那个竹篮，他们进去一看，便已经只余一具无头的干尸了。紫灵的手令我的确是我给她的，因为她最初投靠我的时候，就说过事成之后她要金灵的命，但我没想到她下手会这么恨，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绿灵皱着眉头向火莲问道：“紫灵恨金灵？我以前还以为她们关系不错呢。”
　　火莲笑了一下道：“金灵的死法太过惨烈，我无论如何也想不能紫灵那么一个娇娇俏俏的女孩子怎么下起手来这么不留余地，这么狠。”
　　绿灵低了一下头向火莲问道：“宗主没问过紫灵为什么会恨金灵吗？”
　　火莲微一摇头道：“当时紫灵只是跟我说，金灵不死，她就永无出头之日，是以愿意供我驱使。可如今紫灵早已做了教主，还非用这大的心力人力来杀金灵，我以为她是为了利益，可现在看来，对她而言，她对金灵的恨很深，才会让她下此痛手。”
　　绿灵感叹道：“紫灵的心思一向藏的很深，在她很小的时候金灵待她很好的，金灵每次回家都要带紫灵和蓝灵两个回去，哪怕有时候紫灵不愿意去，金灵都要硬拉着她去，而且每次去之后苗王都会送她们很好玩的小玩艺。”
　　火莲以问道：“那紫灵和蓝灵之间又有什么仇？”
　　绿灵想了想道：“没有啊，反正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过节。又怎么了？”
　　火莲一笑道：“我昨日答应蓝灵，放了龙绕猛和他们的两个孩子，紫灵说让蓝灵回毒教，仍做她的蓝灵，可是蓝灵却吓的脸都白了，带着龙绕猛和两个孩子就走了。算了，随他们去吧，反正龙绕猛那人一向唯兄长之命是从，勇而无谋，而且还很怕蓝灵的样子，料也掀不起什么浪头来。想着蓝灵这辈子也够可怜的了，放她去吧。”
　　绿灵笑道：“我替蓝灵多谢你了，唉！蓝灵真是可怜，小时候就被抢走，嫁给她自己也不喜欢的龙绕猛，长大后遇上自己喜欢的人时，什么都迟了，这会还得替龙绕猛求饶真够不值的，不过蓝灵还把龙绕猛给带走了，这点我倒没想到。”
　　火莲白了绿灵一眼道：“人家好歹是夫妻，蓝灵不把自己的丈夫带走，难不成还让我派人押到京城送死啊！”
　　绿灵悻悻的说道：“她又不喜欢龙绕猛。”
　　火莲也懒得再去问这些杂事，点了一下头道：“都由她们去吧，我还要带鬼手和紫灵去追龙绕智，你就先在此地养伤吧，伤好之后，你就先同张峄回京去吧。”
　　绿灵闻言从床上一跃而起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火莲看了绿灵一会道：“你的身子不妨事吗？你刚中了毒，还是留下养伤为好。”
　　绿灵道：“哎呀，我中的这点毒根本没事，你不是不放心紫灵吗，听你这么一说，我也不放了，再说这西南又处处都是毒虫瘴气的，我不跟着你们也不放心。”
　　火莲闻言苦笑不已，他这趟来找绿灵也的确是对因为要在这西南处处都是毒虫瘴气追敌有些担心中毒，让紫灵跟着，但昨夜紫灵对金灵所下的手又着实让他有了几份戒心，但让绿灵这么一个剧毒初解的女子再跟自己去追敌也着实有些过份。
　　绿灵见火莲苦笑，反而不解的问道：“怎么了？我又说错了什么吗？”
　　火莲苦笑道：“没什么，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拼干什么，好了，算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绿灵嘿了一声道：“我师父常说，五灵里我是最不上进的一个了，不过仗了绿灵之功罢，现在连绿灵都不要我，宗主你就别取笑我了，再说你是宗主我是你的属下，为你效命是天经地义的事。”
　　绿灵转头对张峄说道：“我跟宗主去杀了龙绕智就回来。”
　　火莲笑道摇头道：“你急什么，我们午后再出发。”

　　几日后，龙绕智原本占的那些州县听说龙绕智兵败逃匿之后，也都纷纷趁夜而逃了，狄青的大军未费一枪一刀，这些地方就全数又回到了大宋的辖下，在各路按抚使的临时安排之后，又呈报的朝庭的另行派官员上任之后，狄青的大军也要回师了，必竟这些西北军汉们虽有御医们和绿灵这些人的随时防治，还是很不适应这岭南的气候，也正如张峄所言，派谁留下成了一个最大的难题，压根没人愿意留下来，升官也不愿意。这时张峄站起身来说道：“我愿留下。”这话一出，众人无不大惊。纷纷用惊异的目光瞧着他：“你想官想疯了，这回你立了大功，不留下来，元帅也会给你请功升职的。”“你穷疯了？”“你留下绿灵怎么办？”
　　狄青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道：“你想好了？”
　　张峄坚定的说道：“末将想好了，请元帅成全。”
　　狄青眉头微微一沉，淡淡开口道：“你既已想好，又何必我来成全。”
　　狄青的声音不高，但帐中的人都是久随狄青的旧人，都知道狄青生气了。张峄脸上一红，低声说道：“峄儿的心愿如此，求大人成全。”众人都听出张峄把称呼换了，但皆不解其意。
　　狄青冷冷的说道：“人各有志，随你去吧。”
　　张峄低声说道：“谢大人成全。”
　　留守的将领解决了，接下来便是留守的士兵了，双倍的军饷也没人愿意留下来，必竟命没了，军饷再多也是白搭。张峄开口说道：“我不用你们留下驻守三年，一年足以。”
　　此言一出众将哄然大笑：“说的好像你当了龙州知州一样，知州那好歹是从四品的大员，你一介白丁再怎么升，也不过是开个□□品的官阶罢了。”人将中也颇有人知他是国戚的身份，知道朝庭对他的封赏自会远超常人，便默不做声。
　　狄青开闷声道：“就按龙州一年的役期按排，从军中挑人吧。”有了这句话，众将才不作声了，必竟会有人看在双倍军饷的份上留了下来。必竟打仗能不能活下去，除了自身的武艺和跟随的将领之外，胜下的本就是凭运气的事，用七成的活命机会，换一年双倍的军饷，有人愿意。
　　狄青吩咐人按排留下的士兵人选之后便抑郁的离了开去。
　　张峄跟了过去，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空无一人的校场，狄青突然抓了一把箭壶中的长箭尽数向张峄掷来，张峄一动未动，二十支长箭贴着张峄的身侧飞了过去。
　　张峄怔怔的叫了一声：“大人。”
　　狄青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开口：“教了你这么久，叫声师傅吧，以后怕是想听也听不着了。”
　　张峄眼中一热，哽咽的叫了在心中叫过无数次的称呼：“师傅。”
　　狄青又抓了一把飞蝗石在手，若无其事的说道：“我出身士卒，一步步走到今天颇为不易，原想以你的圣眷、出身、资质、不必像我这么辛苦，没想到你又绕了回来。”
　　张峄笑了一下道：“总得有人留下不是，何况峄儿自信就咱们军中，不会有人比峄儿做的更好，峄儿自负文武全才，岂有不好好施展一番的道理，师傅不用过于担心。”
　　狄青知道张峄是有心逗自己开心，还是忍俊不禁道：“文武全才，你也好意思说，我看是文不成武不就，有本事你给我去考个进士出身来。”
　　张峄知道这进士出身，是狄青一块心病，这当见他自己提起于是笑道：“我读那死书干嘛，等几时见了圣上，让他赐我个进士出身不就得了。还不用有一堆非跟我攀同年的腐儒酸朽。”
　　狄青笑道：“好缺德的一张利嘴，我可是一字不差的听人说了你那天在中军帐的一群将军面前的自报家门了。”
　　张峄脸上一红道：“我那是怕真乱起来，自己镇不住场，才借一堆大佛来压他们，要是师傅你在，他们谁敢啊。”
　　狄青笑道：“行了，你也不用在我跟前来这套，今天带你来是教你听风辨位的，这些年来总觉得要教你的东西太多，就没顾上教你暗器，自然这听风辨位也没教，趁现在还有几天的时间，我仓促教教，你随便学学，聊胜于无罢了，以后别说师傅藏私留了一手没教你就是。”其实狄青心如明镜的知道这些年他虽然教了张峄很多，可张峄天资聪慧，举一返三，闻一知十，学的也很快，倒不是真没时间来学这暗器，而是张峄的年龄着实过了学暗器和听风辨位的年龄，这东西错过了就错过了，就不是天资聪慧能补的过来的了，但是上次战场一惊也着实让狄青后怕不已，如今张峄又执意要留在这里，因而狄青虽知成效不大，但还是决定教他一些听风辨位让他一不至于在战场上全凭运气的瞎撞，二不至于受人暗算，毕竟，危机四伏的龙州可不比太平盛世的汴京城。
　　狄青虽暗中收张峄为徒，待他虽非严厉异常，但也是不假言辞，像今日这般调笑就更是从未有过了，张峄心中一酸道：“师傅，峄儿……”饶是张峄机灵百出，这会也说不出合适的话来了，说什么，师傅的大恩大德峄儿永不敢忘，狄青都这般故作轻松的跟他说话了，他再这么说，岂非太见外。说自己一直将他看将父亲般尊敬孺慕，这虽是实情，可自己父亲健在，狄青的五个儿子也个个英武，这话也太过矫情。
　　狄青看出张峄的窘迫，一笑道：“我现在用同一种手法将这飞蝗石打在不同的位置，你好好观听他们的轨道声音的不同。”这次他没有发太多，而是每次只发一枚，让张峄好好体会他们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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