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泪无悔

　　这次不用人回报，这次章开重自己就看的到城南分舵处那冲天的火光，原本他这一日半夜都是回想，自相识以来肖月对自己百依百顺，为了自己，宁可不要性命也要背叛余火莲的决绝，为了向自己自证清白的牛刀小试。她对自己情深意重，要的也不多，可自己还是辜负了她，也不信任于她，最终令她空负满腹珠玑，却丧命于一个丫鬟之手。而和衣而卧在那里的大宝小宝，也就更让他觉出怜惜和愧疚。就在他神思恍惚间，突见城南分舵火光冲天，不由心中暗叫不好。他自然知道这般大的火势必不是寻常之物能引着的火，而火油更是只有神鲸堂才能，也才敢大批进出的，神鲸堂的火油船为什么会在自己的码头着火了。来不及细想，章开重一边叫人，一边冲进马厩里骑了自己的马便当然而去。
　　章开重叫开城门，出城便走，自然没有留意到，城门在自己出去未远便关上了，那紧随而至的白水堂弟子势必要尽数被关在城内。
　　章开重出了城未久，便听见一阵凄婉、幽怨的琵琶声响。
　　章开重向那琵琶声看去，只见一身粗布衣的肖月，正在坐在树下如泣如诉地弹着琵琶，用一双满含幽怨的双眼看着自己。
　　章开重心中一惊，随即便又立刻明白过来冷哼一声道：“不过是易容之术罢了，简直找死！”说罢在马背上一点，飞身过来挥掌便向那女子拍了过去。
　　那女子双眸一抬，琵琶声不停，却有数十点乌光向章开重疾射而去。
　　章开重毫不在意的以掌风挥开那些乌光，这时他却又感到了一股浓重的杀意，从头顶的树上传来，立时明白树上伏有高手，便下另一掌向树上的杀气处挥去，口中长笑道：“出来吧，小师弟！”
　　鬼手不敢硬接他这一掌劈空掌拧身闪了开去，只听喀的一声，鬼手方才藏身的那枝树枝因禁不得章开重这一掌劈空掌而折了下来。而这时章开重听到背后传出金刃之风，立时又挥掌向那里挥去，果不出所料，正是那一身素白的余火莲，手持长枪而至。这时但见余火莲长枪一挑便化去了他那一掌劈空掌的攻势。
　　这时那个扮做肖月的女人已把琵琶向自己砸了过来，章开重眼见这女人将这琵琶挥的举轻若重，知道也是高手，于是又一掌向这女人挥去，那女人赶忙闪身避了开去。鬼手已是在另一棵树上一点退而复进，章开重昔年曾听展颢提过这三鬼阵，知道这是阵是一攻二守之势，以余火莲鬼手和这个扮做肖月的女人结成的这阵，自己势必一时半刻破不了，而自己所有的劈空掌颇耗内力，时间久了，便算取胜损耗也必然甚大，于是拔了自己的腰畔的三绝刀在手一刀向鬼手剑上磕去，不想鬼手长剑顺着他的长刀轻飘竟是向他右手削来，这时余火莲的长枪又已刺来。章开重内力一震，弹开了鬼手的这一剑。斜刀磕开余火莲的那一枪。
　　而这时扮做肖月的那个女子这时的攻势未至，显然是因为她的武功较低，无法配合上余火莲与鬼手的这阵法，这时鬼手和余火莲都无暇他顾，按说正是杀掉这女人，破了这三鬼阵的最好时机，可是章开重没有这么做，而是左臂轻舒，伸手揭了这女人脸上的人皮面具，因为肖月，刚刚横死在自己眼前，他实在无法接受再杀一次肖月的事情，哪怕明知这个肖月是假的，可还没等他去看清这面具下的人，他便觉出自己左手手指微微一凉，心知自己又着了道，心中暗道不妙，手下加劲，便想一个劈空掌将此女力劈掌下再说，可就在此时另一股强劲的杀气从前方的另一棵树上传来，章开重抬眼向那树上看了一眼，可他这当却腾不出手来，因为鬼手的剑已如跗骨之蛆紧随而至，向自己颈间袭来，鬼手虽肩头鲜血迸出，可那竟没有影响他手中鬼剑的半分速度与力量，章开重只能先挥刀挡开鬼手这一剑。而这时余火莲的长枪已到了他后心，章开重不但内力精纯，一身刀枪不入的金钟罩，功夫也非同小可，虽说单凭那外门功夫不足以抵挡余火莲这等功力精纯的内家高手，但加上了他的内力却是足以抵挡的，当下章开重将内力向后心运去，可没想到就在此时，方才那处杀气浓郁之处，一柄四寸来长的飞刀直入章开重左眼，飞刀贯脑而入，饶是章开重一身天下少人能敌的内功，此刻也注定非死不可了。只是他内力精纯，一时不得便死罢了。
　　此刻自知必死的章开重反是笑了一下道：“火莲，又是你赢了。”
　　余火莲转身到他面前，见飞自他左目贯脑而入，鲜血顺着飞刀入处流出，不觉高兴，反是心中一片惨然地说道：“重哥，你大动干戈，害死了这么多无辜的人，就只为跟我争个输赢吗？”
　　章开重冷哼一声道：“在别的地方输给你倒也罢了，可凭什么在我爹心里，我还要输给你？你若真是宗主的儿子，我输给你倒也罢了，可凭什么你只狗皇帝的儿子，宗主和我爹还是把你当宝一样疼着？”
　　火莲心下一片惨然，觉得此刻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再说什么对章开重又都是一种伤害了。
　　不想正在被小岸重新包扎伤口的鬼手却在这当接话道：“有道理。”
　　火莲狠狠瞪了鬼手一眼。
　　章开重瞟了鬼手一眼，悠然说道：“小师弟，你若帮我，余火莲早死了。”
　　鬼手嬉皮笑脸地说道：“错！我若帮你对付余火莲，叶丝怜绝对第一个杀我，那女人自来心狠手辣，对我更是了若指掌外加残忍无情，她要杀我，我还真是毫无还手之力。”
　　章开重瞧了鬼手一会，笑了起来：“那你还不如直接死的算了。”
　　鬼手用空着的左手挠了挠头，一脸认真地说道：“试过的，可他们一个个让我求死不能。”
　　章开重继续笑道：“想不到小师弟竟是这般趣人，真可惜没早些认识你。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这些日子你躲在哪里，我怎么一直都找不到你。”
　　鬼手坦言道：“章师兄你查过朝庭的厢军吗？”
　　章开重立时恍然，这些日子，他让手下不放过任何一处，任何一个可疑的人，可独独忘了自己一向不放心上的厢军。而战事起时，各路厢军调来调去的，想来就是下面的各分舵也都没放在心上。章开重说了声：“多谢小师弟告知了。”而后胸中存着的最后一口气尽，仰身便倒在了地上死去。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没有去放心不下身受重伤的妻子，没有放心不下自己几个年幼的儿子，也没有放心不下自己白水堂若大的基业，几万名白水堂的弟子，因为他心中十分清楚的知道，这不是自己这个被淘汰出局的失败者所能决定，这一切都有余火莲这个胜利者来接手了。
　　余火莲看着鬼手，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你竟重哥知已，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你来见见他的。”
　　鬼手白了余火莲一眼道：“叫我来干嘛？送人头吗？”
　　余火莲被他抢白，倒也没生气，只是淡淡说了句：“该送重哥回白水堂了。”
　　立时有四名弟子抬了一个白色的担架过来，把章开重的尸体给放入了担架之上。鬼手顺手把章开重眼中的那柄飞刀给拔了出来，口中闲闲淡淡地说道：“我老婆的刀就不给他陪葬了。”
　　而在此之前，广州城的南城门前就早已乱成了一锅粥。章开重离去未远，他手下的弟子就已然赶到了南城门，可是此刻城门却已被关上。迎接众人的反是闪烁的火把和那冷森森的弓箭。白水堂众人虽觉出不对劲来，但堂主前脚刚过去，一名弟子立时喊道：“我们是白水堂的人，急着出城，快开城门。”
　　城门上的步兵都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任你是谁，深夜出城，没有知府大人的钧令就是不行。”
　　那名白水堂的弟子虽不大认识这人，但从他的服色看出是一个厢军六品步兵都头，不由大怒道：“我看你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吧？一个六品的步兵都头，就敢这么跟我说话，就是你们知府，他也没这个胆子！”
　　那步兵都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是以前。”
　　白水堂弟子听出他这话中有话，更加惊恐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步兵都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而后说道：“现在是战时，不太平啊！”
　　可这些白水堂的弟子却更加担心此刻落的单的章开重了，虽说自家堂主一身武功天下无敌，可自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尤其此番的对手，更是用尽了卑鄙的伎俩，尽出阴招。想到这里这些白水堂弟子大叫道：“他不给我们开城门，我们自己开！”说着便向前冲去，城门上的箭羽立时如飞蝗一样落下，但白水堂的弟子，哪把这些放在心上。随手拨打，就把那些箭羽拨开了，有些个功力高强的弟子，更是接了箭，反手往城头上甩去，两个厢军正中面门，倒在了地上，吓得剩下的那些厢军慌忙躲开，再不敢射了。
　　可这些白水堂弟子往前只走了几步，便又见城门口列着一排战车，不由心中暗暗好笑，这战车原是唐汉之时两军对磊之用，到了宋朝，因其笨重只能克守原地，早已被逐渐淘汰了，可没想到竟在这里又遇上了，对于白水堂轻功卓越的弟子，当然更不把这些粗笨的战车放在眼里了，于是十几个人轻功高手，纷纷在自己马背上一点，战车上方越了过来，准备狼入羊群，把这些战车后面的厢军大杀一批，可是等他们过了战车才发现自己错了，谁说粗笨的战车后面就一定是蠢笨无用的厢军，谁来告诉他们，这背后怎么全是武功高强的精英之辈，因此上十几个武功高手非但没有如他们所想那般狼如羊群，反是狼入虎穴，十几个人一边招架对方的攻势，一边纵声示警道：“是余火莲的人。”“我们中埋伏了。”“快把这些战车劈开。”“快回去叫人，堂主应该也中埋伏了。”但不多时，这些人便被埋伏在战车后面的无间弟子给杀掉了。
　　白水堂的弟子听到中了埋伏，立时有涌上前去，拼了十几条性命，总算是把其中两辆战车给弄开了。而在后面则有几个弟子策马狂奔回白水堂内搬救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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