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泪无悔

　　天色将明时，几点雪白投入白水堂内，立时掀起了轩然大波，鸽房的弟子赶紧持了几封赶望内院，值夜的廊下弟子一看鸽房弟子递来的信也变了颜色，来至章开重窗轻叩了两下窗棂道：“堂主，鸽房紧急传书。”
　　章开重立时醒了过来，说了声：“知道了。”
　　随后，屋内已亮了灯，章开重随意穿了件长袍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说道：“什么事？”
　　廊下弟子小心翼翼地说道：“雷州分舵被灭门。”
　　章开重眉头一挑道：“什么？”
　　廊下弟子赶紧将手中的信鸽传书递上，章开重瞟了一眼，只见廊下弟子手中三张纸条上俱都一模一样的写着同样的七个字：雷州分舵被灭门。
　　章开重没有接信，只是问了一句：“确定是雷州分舵的鸽子吗？”
　　鸽房弟子小心的回到：“是雷州分舵的鸽子。”
　　章开重淡淡吩咐道：“去把逐流、沉渊二位护法请来。”
　　廊下弟子听了，立时转身去请逐流、沉渊去了。
　　不多时逐流和沉渊二人便已赶到，此时两人已经从廊下弟子那里知晓了雷州分舵被灭的事，自然料到了章开重让他们过去的心意，于是来到章开重跟前也不推辞，直接说道：“我们兄弟愿去雷州分舵看个究竟。”
　　章开重微一点头道：“如此最好。”随后又点了二百名堂中精英弟子随二人前去。他自然不是怕灭了雷州分舵的灭门杀手，但经过上次的事后，他不能不防鬼手再次给他来个调虎离山，如果自己真的去了雷州，而鬼手却已然返回的广州怎么办。但雷州分舵被灭之事又不能不查，逐流沉渊二人武功俱皆不凡，再加上这二百名精英弟子，便是对上鬼手小岸带人，也不至于落下风太多。

　　到了当夜，一袭黑衣的余火莲带着手下弟子来至钦州州分舵，闯入之后，众弟子见人就杀，钦州分舵舵主也是跟随章开重多年的老弟兄，手底下着实不凡，但在火莲的手底下，仍是没走过第二招便被割断喉咙倒地而亡，钦州分舵舵主不好色，府中也没有抢来的少女，竟是当真杀的没有半个活口留下。
　　得到雷州分舵被袭的消息后，龙绕智脸都气白了，他仗着章开重为他提供的消息和里应外合的人手，已连下了大宋十一座州府，这让他如鱼得水事事顺心，只是万没想到这当竟出了这档子事。这事让章开重会怎么想？让那些为他提供了消息，帮他里应外合取了城池的分舵的舵主和弟子们怎么想，让那些准备帮他里应外合取得城池的分舵舵主又会怎么想？
　　旁边一个头戴凤钗，身着青凤罗裙的女子捧着一盏凉茶走来，只见她柳眉凤眼的脸上，一派温柔镇定之色的，她轻施一礼，口中浅笑道：“陛下，此乃是好事，又何必发怒？”说罢上前把茶递向龙绕智。
　　龙绕智不接茶，不解地看着她道：“淑妃此言何解？”
　　淑妃淡然一笑道：“此翻前来刺杀章开重的幽冥中使素来性急，可铁打的白水堂那是水泼不进，但他从来不是知难而退的人，他没有硬闯白水堂我倒是担心不已，那是他憋着坏呢，如今他露出自己尾巴来，我倒是放下心来呢，想来他是要用这法子激章开重出白水堂。”
　　龙绕智打量着淑妃道：“前番绿灵成亲时，我在那个无间道的总坛也没见着余火莲还有这个幽冥中使，倒是见着了那个总护法张岸，冷面利口倒也有几分手段。”
　　淑妃冷笑道：“余火莲那是不敢见你才故作神秘罢了，幽冥中使不过是个没脑子的家伙，始终是余火莲的一把刀罢了，余火莲反宋他便是弑君之剑，余火莲露出长皇子的身份，他便是一块无所适从的顽铁，余火莲哄他两句，他便又可以为余火莲把剑挥向昔日同谋大业的同门生死兄弟。”
　　龙绕智不耐烦地打断道：“我不想听你说这些陈年旧事，我想知道的是，眼下该怎么办？”
　　淑妃微微一哂道：“我想，幽冥中使昨夜应该也没闲着，钦州分舵昨夜应该已经和雷州分舵一般了。”
　　龙绕智难以置信地说道：“钦州分舵与雷州分舵相距五百里有余，只隔一日怎么可能赶过去？”
　　淑妃面色淡然道：“这对于别人来说，或许不能够，但对于早已习惯于千里奔波杀人的幽冥中使，足够了。”
　　龙绕智眯了眯眼道：“你的意思是这些人，是幽冥中使一个人杀的？”
　　淑妃笑了一下道：“也未必是一个人，陛下忘了他来的时候，可是带了无间道一万精英弟子的，只要算好了日子，每个分舵都有弟子等候接应于他，也不是什么难事。”
　　龙绕智道：“一日一夜连灭两座分舵？他不需要休息吗？”
　　淑妃苦笑道：“这对于旁人或许是个问题，但这个幽冥中使好像真的不需要，他曾三日三夜不休不眠，在运河里连截十七艘船。”说到这里，淑妃见龙绕智面色不豫，立时转而说道：“我想，今夜他该袭击的邕州分舵了。”
　　龙绕智又惊又怒道：“当真？你又是怎么知道？”
　　淑妃微微一哂道：“猜的，他既出手，又怎么会只袭击了雷州分舵和钦州便罢手，必定是要一路乘胜追击。”
　　龙绕智皱眉道：“可我们又怎么救邕州分舵？”
　　淑妃不以为然地说道：“鞭长莫及，救不了那也勉强不得。”
　　龙绕智冷冷的盯着淑妃道：“那你说的好事，又在哪里？”
　　淑妃淡淡一笑道：“在浔州。”
　　龙绕智不解地问道：“浔州？”
　　淑妃道：“我们现在派人去邕州分舵，肯定赶不及了，可是我们现在去浔州分舵，等他明晚赶到，正好可以以逸待劳。”
　　龙绕智盯着淑妃道：“你就那么肯定，他们明晚一定会去袭击浔州分舵？”
　　淑妃微微一笑，而后指着地图道：“陛下请看，从雷州至钦州再至邕州都在一条线上，而邕州西、南两个方向再无间道的分舵，正北宜州，则还不是陛下的国土，便是陛下几翻催促，宜州分舵舵主都一直推脱，现在想来，他未必不是在观望，所以幽冥中使应该暂时不会对宜州分舵下手，除了宜州，离邕州最近的，那便是浔州了，而且浔州也正在我们手中，我想，幽冥中使下步便该顺着浔州、容州、春州……”说到这里，淑妃伸手在地图上春州那块地方环绕不止。
　　龙绕智见此一笑道：“若一切如你所料，他明天晚上就该丧命在浔州了，这辈子也没机会再到春州了，你还费那脑子作甚。”
　　淑妃闻言笑了一下道：“我的确猜不出如果一切顺利，幽冥中使会不会去春州，但我想，他肯定想不到，我会在这里，并且料定他明晚会去灭浔州分舵，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过浔州分舵的。”
　　龙绕智笑道：“既然如此，朕这就按排人手增援浔州分舵！”
　　淑妃笑道：“妾身愿亲往浔州分舵，为陛下分忧。”
　　龙绕智笑了一下道：“爱妃是朕的女人，那是何等身份，这等劳顿奔波打打杀杀的事，让那些粗人去做便是。再说你又是我的女诸葛，这宜州城也是指日可待，朕说不定还有寻问之处，所以爱妃只管坐镇大营，等候佳音便是。”
　　淑妃不由一呆，她虽一心前去，可是龙绕智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已是绝不可能让她前去了，只能怅然做罢。
　　白水堂内，章开重和几个手下凝神听着眼前两个风尘仆仆的人回禀着：“属下因奉舵主之令外出，前夜不在舵内，等昨日一早回到舵内，整个舵内，上至舵主，下至仆役无一活口，俱是一招毙命，就连舵主也不例外。”
　　章开重又道：“沐刀童抢来的那群女孩子也都被杀了吗？”
　　来人想了想才又道：“弟子没见着她们的尸体。”
　　章开重又淡淡问道：“那信鸽是你放的吗？”
　　来人不知他所问的话为何意，只得如实说道：“不是，属下想去用信鸽报信时，才发现鸽子都不见了。”
　　章开重轻描淡写地说道：“看来这信鸽是小师弟故意放给我出去的了。”
　　来人怔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章开重又问道：“你们来的时候，是一路顺着官道而来的吗？”
　　来人道：“不是，属下急着回来报信，是一路抄近路而来。”
　　章开重又问道：“那你们便也没见着本堂派去的人了？”
　　来人茫然地摇头。
　　章开重道：“你们一路辛苦，且下去用饭吧。”
　　来人懵懵懂懂的下去了。
　　章开重轻叹一声道：“一招杀人，灭门之击，看来这又该是我那个小师弟的杰作了，可是我这个小师弟虽说出手狠辣，有灭门的本事，但他不应该如此心机，是我一向小看他了呢，还是这背后另有人指点于他？”
　　对于他的所言，众人似懂非懂，却又不敢轻易去问。
　　只有惊影问了一句：“如此说来，这钦州分舵被灭的事也是真的了？”
　　章开重微微点了一下头。
　　惊影道：“那我们眼下怎么办？”
　　章开重沉吟了一下道：“飞鸽传书邕州分舵，竭全舵之力驰援浔州分舵。飞鸽传书雷州分舵，让逐流、深渊火速率人驰援浔州分舵。”
　　惊影不解地问道：“都是驰援浔州分舵？”
　　章开重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眼下逐流、沉渊应该还在雷州，可没想到鬼手已经离开了雷州，只隔了一天，就跑到了钦州又灭了自己一个分坛。这倒与龙绕智初时以雷鸣闪电的手法，连下大宋数十座州城的先声夺人之势颇有相似之处。可而今梧州，桂州各被鬼手派去了三千无间道弟子去助宋军守城，这几千弟子盯得章开重手下的分舵弟子无从出手，龙绕智便不想碰这两个硬钉子，只得转而去攻宜州，可是这宜州在得了朝庭为数不少的援军后，就是宜州自己手下的宜州分舵也不敢轻动，是以这宜州城便不如之前的州府易破，如今龙绕智的大军已在宜州城下攻城七日也尚未攻下城池，但龙绕智手下的军队也是刚刚扩大，士兵鱼龙混杂，在没有内应，对方又有所准备的情况下，也极难一举攻下城池。而今鬼手这一记灭门之击，不仅端掉了自己的两个堂口，让自己失去了近千名忠心耿耿的弟子，也让自己失去对这两座州府的控制；更是要威摄那些还未配合龙绕智攻下城池的合分舵，让他们看看里应外合配合龙绕智，攻下大宋城池的分舵会是什么下场。还狠狠打了自己的脸，让自己不甘心不去追他，可若是去追他，又真怕自己前脚一出广州，他后脚又溜回了广州给自己找事。以飞鸽的速度，如不出意外，当在今夜二更时分到达邕州分舵，至于邕州分舵能不能逃开这一劫，就看自己的飞鸽能比鬼手的马早到多少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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