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泪无悔

　　与此同时，展府内（就是展爹的新宅）夕阳挥洒着淡淡的阳光，沐浴着满府的花香，杏黄色的栀子散发着微微的清苦,火红的石榴花仿佛燃烧的怒火,洁白的金银花微微颤舞着盈弱娇姿,千层万叠的大丽菊雍容华丽,花色娇艳醉碟花若蝴蝶飞舞……花丛中一群奔跑嬉闹的孩子则是五岁的天心、四岁的柳念、张凤、三岁的展承、两岁的展平……叶丝怜啧啧赞叹：“这些花真是美，也难为小柏花得这么多心思来伺候这些花。”
　　李柏展颜一笑道：“不过都是些常见的花花草草，不用怎么打理，也长势喜人，那些名贵的花，我可懒得伺候。”
　　方离笑道：“嫂子这意思是，再不好打理的花，你也能把他给收拾的服服帖帖，就看你想不想下那功夫了。”
　　李柏踌躇满志的一笑道：“就是这样，比如你哥。”
　　方离闻言更是笑道：“哥哥不是一向公务繁忙吗？今天倒有闲情在家。”
　　李柏歪了一下头道：“他的确一向都很忙的，不过今天一大早张峄带着女儿过来说要来新宅赏花，你哥只好让人去开封府请假，让我跟平儿一起来新宅赏花。不过他这花赏着奇怪，从来了没瞟几眼花，就跟展昭在凉亭下聊天了。”
　　方离看着凉亭下和展昭在那一起喝酒聊天的张峄，若有所思道：“张公子是常年出入大内的人，什么奇花异草没有见过，而且据我所知，他也不是什么喜欢花草的人。”
　　叶丝怜撇了一下嘴说：“峄儿已经五年没进过那座皇宫了，再说峄儿不是为了让闺女来赏花吗？!峄儿这孩子多疼闺女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方离和李柏对望一眼，看着那边花丛里疯闹的凤儿心中各自狐疑。
　　叶丝怜见她二人不信，也不多做解释，转脸向方夫人笑道：“方嫂子好福气，养得一双好儿女，省心又孝顺，又娶着一个好媳妇，承欢膝下。”
　　方夫人笑了起来：“这女儿也是你的，你养的那个儿子才叫厉害呢，我听老爷和包大人夸过多次呢，你啊，一般的有福气。”
　　李柏闻言噗嗤一笑道：“娘，人家柳夫人是变着法说你没给小离找个让人省心的好夫婿呢！”
　　方夫人一怔道：“是吗？可当初余大人说要第二日就迎娶小离时，柳家弟妹可是第一个支持的啊！”
　　叶丝怜笑道：“那倒是真的，可这想吃甘蔗两头甜也是人之常情嘛。”一言说出众人尽皆大笑。
　　方夫人道：“这火莲这些天是干什么去了，一连多日都不见人影，如今竟让柳家弟妹这样的人都开始担心？”
　　方离赶忙道：“才不是呢，火离昨晚还在京里的，他说等他一回来，就去看望爹娘。”
　　方夫人哦了一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也不知道你们这群孩子每天都在忙些什么。”
　　叶丝怜一笑道：“他们都多大的人了，孩子们在那边玩呢！”说罢指了一下那群在花丛里玩闹的孩子。

　　凉亭下展昭又给张峄继了一杯茶，笑道：“张贤弟若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展昭定当不遗余力、竭尽所能。”
　　张峄自然知道展昭这不遗余力，竭尽所能八个字的份量，也知道开封府案多事杂，公务繁忙,他请了一天的假在这里陪自己，已属难得。不过此刻他抬眼一笑道：“我能不说吗？我既然带着女儿来这里赏花，展大哥你就当我是来赏花的好了。”
　　展昭笑道：“就赏这一天花吗？”
　　张峄转着手中的茶杯淡然一笑：“展大哥，小弟看你这府邸宽阔，给我备间客房当不为难吧？”
　　展昭一时也猜不透张峄的心思，只得含笑道：“此事自是容易，只是想知道明天张贤弟明天还要继续在这里赏花吗？”
　　张峄笑了一下道：“我给狄大人请的是病假，这病几时能好，我自己也说不准。”
　　展昭也笑了起来：“好，那我明天也继续请假在家里招待贵客。”
　　当晚连从御史台回来的方子庵都被请到新宅共享开伦了。
　　展昭转头看了下张峄，含笑道：“难得今日这里热闹，把张世伯，伯母，还有令弟令妹接来一起热闹热闹吧。”
　　张峄心头一热，道：“多谢展大哥了，不过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毕竟我只是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小角色，再说事先没人能想到我会过来。”
　　展昭笑道：“就算什么危险也没有，那来我这里品茶、赏花、叙叙家常就不可以吗？”张峄不自在地笑了一下，垂目道：“方大人公忠体国，朝庭砥柱，家父……闲散惯了，只怕难以相谈甚欢。”
　　展昭想了一下道：“难道是因家父久居御史台，得罪人过多，更在当年温成皇后仙逝后，追溢时……”
　　张峄不待展昭说完赶着说道：“不是的，张峄方才所言可不是敷衍之词，更不是反话，而是肺腑之言。”
　　展昭一笑道：“既然不是张世伯对家父有成见，我这就着人去请张世伯。”
　　张峄赶忙拦道：“别，我……”
　　展昭笑道：“也对，相邀尊长，理应晚辈亲往，我这就去。”
　　张峄见此，没脾气地说道：“展大哥还是着人前去吧。”
　　展昭一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张山书一行人来至展府时，张峄随展昭迎出大门，把一行人接了进来。
　　虽然同居京城，但除了展昭和张峄为数不多的私交外，两家人几无交往，几句简单的寒喧之后，便是小小的冷场。
　　这时叶丝怜笑颜相迎道：“今日这展府还真是热闹，原是我陪女儿来亲家这里相陪，你们这一来，可就成三亲家聚会了。这两位少爷便是三少爷和四少爷吧，果然是文质彬彬、举止有度、沉稳大方，听说是在沈老先生馆中就读，那日后十有八九便是东华门唱出的好儿郞。”场中的气氛一下子便被她给带活了，于是大家七嘴八舌的寻问起张家两位少爷的功课，之后便附和地夸奖着。
　　就连张山书脸上也掩不住的得色浅笑道：“沈老先生馆中人才济济，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在沈先生馆中也实在算不得什么。”
　　方子庵更是把二人叫到跟前，细细询问功课，不过几句后，张家兄弟已是磕磕巴巴，难以连贯。方子庵不由眉头微皱。张家兄弟见了更是紧张。
　　叶丝怜见状笑道：“亲家公，这不过是两个十三四岁还未出师的半大孩子，你别当状元考啊！”
　　方子庵犹自不悟道：“不过都是平常的问题啊！”
　　叶丝怜笑道：“展昭和火莲当年可是被人称过盖世双杰的人，那不是哪都能一抓一大片的野草。对他们来说平常的问题，对别人来说，就是大难题。”
　　方子庵听叶丝怜这样夸自己儿子和女婿，不由笑了下道：“我看你那儿子也不错，再大的难题也能对答如流，再难的困境也能睥睨天下。”
　　叶丝怜毫不谦虚地说：“那是，叫我看来，我这两个儿子，哪个也不比你儿子差。”
　　张峄脸上犯窘道：“我娘这不过是随口乱扯，诸位不必当真。”
　　李柏一脸不以为然道：“随口乱扯，我怎么没见钱婶什么时候随口乱扯，夸夸我呢！”
　　叶丝怜调笑道：“丫头，你让我夸你什么呢？”
　　李柏振振有词道：“夸我，天生丽质，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叶丝怜大笑道：“这前有杜芙，后有梨白，还有鬼魅，这漂亮什么时候能轮得到你呢？”
　　李柏毫不气妥道：“那你夸我豪爽可爱真性情也行啊……”
　　叶丝怜更是笑不可支：“丫头，你娘那才叫豪爽真性情呢。”
　　李柏弱弱地说了一句：“那夸我，才思敏捷，出口成章也行啊！”
　　叶丝怜在这屋中略一环视道：“那远的不说，单就这屋里，至少有五个人不在你之下了。”
　　李柏掰着手指数道：“五个，爹、方旭、小离这是不用说的，剩下的那两个不用说，就是张家的两位少爷了。”
　　叶丝怜失笑道：“丫头，峄儿和展昭好歹也是过命的交情了，你不知道峄儿是自幼受教于资善堂吗？”
　　李柏一怔道：“资善堂，哪不是宫中受皇上喜爱的皇亲国戚弟子学习的地方吗？”
　　叶丝怜嘴角噙笑道：“那峄儿难道不是深受皇帝喜爱的皇亲国戚弟子？”
　　李柏一吐舌头道：“忘了。”
　　张峄早已深知叶丝怜的性情了，知道这当在她面前越谦逊，越要被她奚落，只好赶紧岔开话题道：“那还有一个呢。”
　　叶丝怜毫不顾及张山书夫妻就在一旁，不客气地一笑道：“自然是你娘我了。”
　　张峄见此，也只能苦笑做罢。
　　场中经此一闹，大家气氛活泛开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倒也把刚才的不快掩过去了。
　　晚宴过后，张山书一家待要走，张峄等人又怎么可能让他这当回去，于是在展昭的一再挽留下，张山书虽不明所以，但一家人盛情难却，加上连张峄都执意让他留下，于是张家一家人只好留宿展府了。
　　是夜众人都各自睡去，只有叶丝怜还在院中对月而望。张峄出得门来对叶丝怜道：“峄儿未经娘许可，善自接了爹娘和弟弟妹妹过来，给娘添了麻烦。”
　　叶丝怜嗤然一笑道：“我能添什么麻烦，就算有麻烦，那也不过是你的。”
　　张峄低了一下头道：“这我知道，只是展大哥盛情难却，况且，峄儿心中也的确有些担心家人的安危，至于日后那些麻烦，也是微不足道的了。”
　　叶丝怜低低一叹道：“展少爷是个好人，不过担心家人，也是人之常情，谁又能免俗呢。如果不是我的私心，又何必把你捞来。其实这里与开封府只不过是一墙之隔，又有展昭在家，根本不会有事。”
　　张峄笑了一下道：“余夫人身份与众不同，又值此非常时期，小心一些，总无大过。于情于理，峄儿都理当效命。”
　　叶丝怜打量了张峄一眼道：“你怎么知道？”
　　张峄失笑道：“峄儿又怎么不能知道。”
　　叶丝怜轻笑摇头道：“幸好你不是我的敌人，否则还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张峄再次笑道：“比做我哥的敌人还可怕吗？”
　　叶丝怜摇头道：“他是我一手养大的，我知道他这辈子，是绝不会与我为敌的，所以没想过这个问题。”
　　张峄笑道：“也许我哥很多敌人都没想过，自己会是他的敌人就已经送了命。”
　　叶丝怜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神情，看了看天上的月色道：“夜深了，你且去休息吧，有事也到后半夜了。”
　　张峄本不过随口一句，这当见了叶丝怜的神情，立知不对，仔细一想，竟是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当下歉然道：“娘，峄儿失言，只是我真不是有意的。”
　　叶丝怜苦笑一下：“我知道，只是我当年的境况那是步步荆棘，处处水深火热，不把他化身利刃那便是我们母子都死无葬身之地。”
　　张峄道：“娘所说的情况，张峄虽不能感同身受，也能理解其中的酸苦。”
　　叶丝怜咯咯笑了起来：“不过你放心，现在已不同当年，所以你不会是第二个王子鹤的。”
　　张峄一怔，随既明白了，永远刚强无畏的叶丝怜是受不了自己刚才话中流露出来的同情，才会这样的说的。也许这世上，除了鬼手，没人可以与她一起去说那些年的辛酸苦涩吧。张峄一欠身道：“夜深了，娘也早些歇息吧，峄儿告退。”
　　在张峄离去后，叶丝怜看着他的背影轻叹一声，不过此刻，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伤感这些不相干的事。因为就在今夜会有太多的大事发生，而这些事则关系着这一局的成败，虽然一切计划周详，但谁又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测发生，这世上一招不慎满盘皆输的事，实在是数不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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