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泪无悔

　　旁晚鬼手从御香斋忙过以后，来到张家，一问得知小岸正在后院教三位少爷武功，便走了过去。到了后院见小岸正在那里陪张峄喂招练功，尽管张峄手持长刀，刀风沉稳有力，大冷的天，只着一件单衣，额上仍是大汗淋漓，小岸却似闲庭信步游走在刀光之中，口中还不时教训着边上扎着马步的张岐张岭。鬼手不由忍俊不禁道：“你倒好耐心，教这三个小孩子。”
　　张峄收刀抹了满脸的汗珠道：“你说谁小孩子？”
　　鬼手拍着张峄的肩膀笑道：“行啊小子，竟能把这套刀法都哄到手，你给那姓狄的灌了什么迷魂汤。”
　　张峄脸上一红道：“怎么这好好的话到你嘴里，就格外难听了呢！狄大人奉旨教习侍卫，我不过适逢其会罢了，四百多名侍卫全都学了，怎么叫我哄到手呢。”
　　鬼手听了没说什么，只淡淡说了一句：“我教你的鬼影步呢？”
　　张峄一听立时又来了劲，把刀一扔道：“咱们试试。”
　　鬼手一笑道：“好。”
　　于是两人一摆好了阵式，便只见紫影翻飞莫说旁边的张岐张岭两个小孩子眼花撩乱，便是张峄也是被他绕的晕头转向。终而鬼手停了步对张峄讥笑道：“兄弟，我不过比你早学了两个多月，看来你这步法就没怎么练啊！”
　　张峄脸上一红，近几个月来，他一直沉浸在狄青传他的正气刀和兵法上，于这鬼影步的确没怎么上心。
　　小岸在旁边淡淡扔出一句：“这套刀法练好了，比那华而不实的鬼影步的威力大多了。”
　　鬼手不悦道：“鬼影步怎么就是华而不实了。”
　　小岸道：“不学幽冥心法鬼影步再练，也终难有大成。”
　　鬼手白眼一翻道：“我以为人家张公子天赋异禀，学武功只学招式便能融会贯通于精髓。”
　　张峄脸上一红，拉了鬼手一把悄声道：“哥，我错了，的确狄大人私下另传了我正气诀，只是他连明面收我为徒都不肯，求你别说出去。”
　　鬼手捏了一下张峄练功后红晕的脸笑道：“这还像句人话，否则就以我现在这闲的浑身发慌的状态，一定陪你好好玩一场大的。”
　　张峄吓得动都忘了动，鬼手见了哈哈一笑转身离了开去。
　　走到门口正碰上张山书一脸好奇的打量着他道：“你还会武功，比峄儿的武功还高？”
　　鬼手一耸肩道：“就他那花拳绣腿也叫会武功！”
　　张山书再次怔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晚饭的时候，张山书瞧着鬼手道：“喜鹊夫人找你干什么？”
　　鬼手随口胡扯道：“找我要钱，我没钱，就让我给那些姑娘当教习抵债，我又懒得教，就说过些天给她钱，她就让我回来了。”
　　张山书道：“整天在一群姑娘堆里厮混的确不像话，既然你会武功，就去当捕快吧。”
　　正在夹了一筷子菜的鬼手，眼皮都不抬一下地说：“一个月六两的月钱，不够我的一杯茶钱。”
　　张山书怔了一下继而说道：“那就去当镖师。”
　　鬼手白眼一翻道：“我这样的镖师，没那个镖局敢请。”
　　张山书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鬼手扯了一下嘴角道：“天下第一镖局的总镖头见了我都得叫一声师叔，在我跟前大气不敢喘一下，谁敢请我？”
　　张山书道：“那不正好，你去找他低个头，不就能在他镖局当个镖师了。”
　　鬼手一脸促狭地笑道：“想让我给他低头？那等他给我磕头磕破了脑袋再瞧我有没有这个心情吧。”
　　张山书气道：“这不干那不行的，我这府里也向来不养闲人，从明起，你开始教两位少爷学武功。”
　　鬼手看着张峄一脸诚挚地说道：“二少爷，在下情愿将一身武功倾囊相授，不知二少爷可看得上眼。”
　　张峄眼皮微微一沉道：“我不学，我两个弟弟也不学。”
　　鬼手一脸贼笑地说道：“岳父大人，不是我不教，是你儿子不学。”
　　张山书问道：“为什么不学，你不是一向好武吗？”
　　张峄一怔，他不能对老父说学了鬼手的武功就得入无间道，只得另找理由搪塞：“练武辛苦危险不说，还没什么前途，毕竟本朝自来重文轻武，咱们这样的人家，若不能求一个荫封，还不如好好读书搏一个进士及第。”
　　张山书听了缓缓点头。
　　鬼手悠然说道：“若狄青听了你这话，不知是会把你毒打一顿，还是和你一起喝个烂醉。”
　　张峄吓了一跳道：“这话怎么了？”
　　鬼手缓缓说道：“大约七年前吧，那会狄青还是一个边关的小偏将，有一天狄青的一个好友焦用，因为克扣士兵军饷，被他们的上司韩琦处斩，狄青跑去为焦用求情，韩琦一介文官，可他不让狄青进门，狄青空有一身武功就不敢硬闯，只能站在门外大喊，焦用是好男儿，杀不得。韩琦听到了说了句，焦用算什么好男儿，东华门唱出的（进士）才是好男儿。然后就把狄青叫进去，当着狄青的面把焦用给杀了。”
　　张峄咬着下唇没有说话，只是紧握的右手骨节已是全然发白。
　　这段往事连小岸也是没有听过，于是又问了句：“后来呢？”
　　鬼手轻笑了一声：“没有后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闻说过一句，韩枢密功业官职与我一般，我只少一进士及第。”
　　张峄扔下一句：“我饱了。”便起身而去。鬼手筷子一扔，也扔下了一句：“我也饱了。”跟着张峄进去了。
　　张山书看着满桌还没动几口的饭菜说了句：“他们不吃，咱们吃。”心中则已下定决心，若不能为这两个小儿子求一个荫封，就送他们去个好书馆读书，搏一个进士及第。”
　　张峄自己后院的石凳上瑟瑟发抖，鬼手走了过去，在张峄对面坐了，好半晌才道：“鬼影大哥说，经过焦用那件事之后，狄青便对官职权位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执着，当然，他传你也刀法，也未必就是想图你什么，毕竟你现在也没有什么让人可图的。只是你这人也太重感情，人家给你个馒头，你就恨不得挖了自个的心还回去，我怕你过于犯傻，先给你提个醒。你要真觉得难受，当我没说。”
　　张峄半晌才低声说：“我就是替狄大人难受，眼睁睁地瞧着自己的好友当着自己的面被一介文官，几个普通士兵所杀，自己空有一身武功却救他不得，那种滋味……”说到这里，张峄浑身战栗的再也说不下去了。
　　鬼手上前拍了下他肩膀，什么话也没说。

　　黑夜里正在梦中的鬼手听到房顶轻响，立时睁开了眼翻身而起，小岸也听了同他一起了身。这时听到外面有人轻轻唤了一声：“中使。”
　　鬼手这时已来至外间面色肃然地说道：“进来，出了什么事。”
　　那人把一个小个纸条递给了鬼手。
　　鬼手一看立时松懈下来扔给他一句：“你大半夜的跑到这来，就为这么点事？我还以为天塌了呢！”
　　那人一脸不服地说道：“这就已经是重大消息了，不能不马上报与您。”
　　鬼手一脸无奈地说：“就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重大消息了，我算知道左使是为什么要回家躲清闲了，既然人家是要给宗主送拜帖，你就去趟湖边，把这个“重大消息”告诉宗主。”那人无奈应了声是，转头就要离去。
　　鬼手又加了一句道：“你先让人查查那伙人什么身份，天亮再去回宗主。不然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把他叫起来，估计他也没好脸色给你。”
　　那人离了开去，低声咕哝了一句：“一群公子哥。”
　　鬼手一脸错愕地对小岸说道：“我这么天天出生入死的，还叫公子哥了？”
　　小岸抿嘴笑道：“出什么事了？”
　　鬼手撇了撇嘴道：“不知哪来了个病怏怏的公子哥，想要找绿灵治病，怕绿灵不给治，要给余火莲下拜贴。”
　　小岸一怔道：“病怏怏的公子哥？怕绿灵不给治，要给余火莲下拜贴？能知道绿灵是本门下属的不多啊！”
　　鬼手闲闲淡淡地说道：“能知道绿灵医术的人其实也不多，也就苗疆的人，西军的人，京城的人，他们从南而来，说的不是汉话，苗疆的人必不用担心绿灵不替他们医治，那就必然是苗疆附近的人，或者说跟苗疆还有过节，才会有此担心。能知道绿灵在京城，还能千里迢迢来到京师医治的，估计也是手里有钱有人的主，这下的人能查出五毒教和本门的关系，能查出余火莲是本门宗主就一点也不奇怪了。就苗疆那带，也没什么能翻得了天的人，出不了事，睡觉！”

　　无间道总坛外的山路上闯来了两匹快马，立时有四个蒙面粗布白袍之人拦在了路上，口中喝道：“来者何人。”
　　马上的人下了马，从怀中取了拜帖双手呈上道：“我家主人意欲拜见贵上，请代为转禀。”
　　其中一名蒙面白袍人接了拜贴，见那拜贴后面缀着一个白桐的名字。于是扔下一句：“等着。”便离了开去。
　　湖畔，一袭白衣的余火莲看着一身紫衣的鬼手笑道：“看来这事有点棘手了。”
　　鬼手微微一哂道：“这有什么棘手的，不是已经查明了吗，区区一个夜郎王子，到了这，还是咱们说了算，绿灵不想治，就不给他治，他还能怎么地。”
　　火莲淡淡道：“可我觉得，这个夜郎王子我还有些用处。”
　　鬼手道：“让绿灵治病，还是你一句话的事？”
　　火莲苦笑道：“白桐犯了苗人的大忌，每一个苗人都不会给他治的，否则以他夜郎王子的身份，还不早治好了，用得着以中蛊之身，千里迢迢跑到汴京来。我想他也知道绿灵是不会给他治的，否则也不用巴巴来找我了。其实以绿灵认死理那个脾性，我也拿她没什么好办法。”
　　鬼手不屑地说道：“这点小事都没办法了？”
　　火莲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若有办法，那这事我就交与你去办如何？”
　　鬼手一挑眉道：“你就瞧好吧！”
　　这一等直让两人等了一个多时辰，那蒙面白袍人才又回来说道：“我家老爷说，我家夫人有喜在身，怕过了病气，让你家主人先去大药堂寻绿灵治病，等他的病好了再来不迟。”
　　那两人一听面色大喜道：“若贵上能让绿灵为我家主人诊治，待身体好转，我家主人必登门重谢救命之恩。”
　　白袍人道：“你们可以走了。”
　　两人再次拜谢，这才缓缓退下，牵马走出了百步之后才又上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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