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泪无悔

　　新年尹始，万象更新，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难道清闲一回的叶丝怜压根就没有打算起床，倒是钱富钱庄的旧例，早早起床迎财神。可等他一开门，就立刻愣了，因为张峄和绿灵就站在自己门前，见他开门，张峄立时拉了绿灵上前拜道：“张峄（绿灵）给钱叔（钱右使）拜年了。”
　　钱富愣了片刻才道：“穿儿和小岸回苏州了，不在这里。”
　　张峄笑道：“我哥我姐他们回去时告诉了我。我和绿灵今特地是来跟您和我娘拜年的。”
　　钱富再次愣了:“你娘？”
　　张峄振振有词笑道：“我和我哥是结义兄弟，他的娘就是我的娘，这大过年的我怎么能不来跟娘拜年呢！”
　　钱富错谔了片刻道：“那就里面请吧。”一行三人来至前厅，钱富搓着手道：“还请张公子和绿灵在堂上稍坐，我去叫贱内过来。”
　　不一刻叶丝怜来至大堂前，张峄和绿灵立时翻身拜倒：“峄儿（绿灵）给娘（叶坛主）拜年了。”
　　叶丝怜赶忙扶了二人起来笑道：“张公子的大礼和心意，妾身生受了，只是往年便是穿儿在我跟前，那也是不给我行这等大礼的。”
　　张峄起身笑道：“哥行不行礼，娘都是知道哥的心意的，峄儿这个隔了一层的，也就只能把这面子活给做足了。”
　　叶丝怜双目盯着张峄笑道：“我既受了你这一拜，那自然也会在面子上把你当半个儿子看待，但穿儿愿不愿意去府上把这个面子活给做足，我可做不了主。”
　　张峄原是存了这个心思，此刻被她当面揭出，不由的面红耳赤道：“娘，您说笑了，峄儿一直羡慕哥能有娘这样娘。”
　　叶丝怜笑不可□□张公子这话，妾身我可就当真了。”
　　张峄低着头红着脸道：“自然是真的。”
　　叶丝怜笑道说了个：“好。”便向钱富使了个眼色，钱富取了个一个红包递与张峄。叶丝怜则取了一个红包递与绿灵。
　　张峄一见立时面红耳赤推辞道：“这我不能要。”绿灵见张峄不接，自然不也肯接。
　　叶丝怜浅笑盈盈道：“张公子方才那话莫不成是假的？便算是假的，这面子活，你也得让我做下来不是。”
　　张峄无奈只得接了说道：“多谢娘。”
　　叶丝怜对绿灵笑道：“他都接了，你还不快接。”
　　绿灵接了过来道：“谢叶坛主。”
　　叶丝怜笑道：“这是给你的卖身钱，你可收好了，可别一出门就让人给骗走了。”
　　绿灵像拿了烫手的山芋，一下子又搴给了叶丝怜道：“我不要了。”
　　叶丝怜哈哈一笑道：“你早就是我无间道的人了，还怕再卖一回吗？我不过是提醒你别让外人把你的钱给骗走了。”
　　绿灵一脸纯真地笑道：“不会的，谁骗我的钱，我毒死他。”
　　张峄把那张银票略略一举，无谓地一笑道：“这收了钱不办事，我也不是头一回了。”之后便把红包塞到了怀中。
　　叶丝怜笑道：“峄儿真是个趣人。”
　　张峄笑道：“谢娘夸奖。”
　　两人略说了几句，张峄便和绿灵一起告辞出来。
　　两人刚一走，钱富便不满地说道：“一出手两千两，这就是你的人情往来，我总算知道你锦云坛都是怎么亏的了。”
　　叶丝怜满不在乎地说道：“等穿儿回来，让他去给我赚回来不就得了，不舍得本，你哪来的利。”
　　钱富不满地一哼。
　　张峄把绿灵送回住处道：“我得回家了，改天再来陪你。”
　　绿灵笑着答应。
　　张峄又道：“绿灵，我能看看你那个红包里包了多少钱吗？”
　　绿灵满眼不解地说：“这有什么不能，只是你看这个干嘛？”说着已是把红包掏出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张峄见了脸上一白，道：“我又栽了，这个娘果然是不简单，怪不得我哥从小被她坑到大呢！以后绝不能再在她跟前玩心眼了。”
　　绿灵茫然道：“你在说什么啊？你不是说让我跟你一起去给她拜年吗，怎么就是玩心眼了呢，她明明给了我们这么多钱，怎么成了你又栽了？”
　　张峄挠了挠头，给她解释道：“皇上下了旨，当初朝庭那些卧底无间道的人都可以回家了，这些人有的回家了，有的留在了无间道，姐姐也一直不肯回家，我知道姐姐心里有心结，想着我跟哥是结拜弟兄，那我来了叶坛主这里，哥怎么说都要和姐姐一起回家。可没想到这个娘一出手就是这么大的手笔，到时就是哥和姐真的回去了，我爹娘不把这个见面礼给翻上一翻，那就不像话，必竟哥和姐在我爹娘哪可是有两重身份的，既是我的结拜兄弟，又是女儿女婿。以我对爹娘的了解，他们不可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给哥和姐当见面礼的。就算我能给爹娘贴一些，那也不可能有这么多钱的，更别说哥当初开玩笑时说的补一个十里红妆了。”
　　绿灵拿了那张银票道：“给你。”
　　张峄的脸腾的一下子红起来道：“这是娘给你的，我怎么能要，娘刚刚交待你，不要让别人骗了去，你怎么一转手就给了我。”
　　绿灵笑道：“你又不是别人。”
　　张峄摇头笑道：“给你的，你收下就是，这点小事我自有别的办法，我刚才只是有点意外，随口一说而已。你这样子，我以后还敢在你跟前说话吗。”
　　绿灵这才做罢。

　　这日张峄去给父母请过安后，站在一旁小心道：“爹，娘，我听说姐姐、姐夫可能过几天要回来。”
　　张山书一怔道：“小叶？她什么时候嫁人了？”
　　张峄笑道：“也就前几个月。”
　　张山书皱眉道：“这个小叶，嫁的什么人，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张峄说道：“是苏州柳家大少爷。”
　　张山书又问道：“那这柳家是什么人家？”
　　张峄可不敢让老父知道嫁的去年在兴源钱庄跟王家小姐办合卺酒的那位，只好模乎地说道：“是家境颇丰的世代经商之家。”
　　张夫人立时问道：“那这柳公子今年多大？小叶今年可都二十六了，这好人家的富家少爷到了这个岁数，只怕孩子都好能入学堂了。”
　　张峄只得说道：“姐夫今年十九了。”
　　张夫人道：“这怎么成，小叶都比人家大七岁呢！”
　　张峄不甘心地回道：“娘，这姐夫可是追了我姐好久呢，是费了好大力气，姐姐才嫁给姐夫了的。”
　　张夫人好一会才说道：“只要这柳家大少爷人品好，对小叶好就行了。”
　　张山书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张峄对这个问题早有预备，于是说道：“听一个朋友说的，他姐姐也是褒王府寻卫。”
　　张山书点了点头，张峄见父亲面色尚可，又赶紧说道：“这姐夫家虽是布衣之家，不过爹您也知道，本朝的富裕的商贾那出手也都不凡，前几天，姐夫家的老夫人还给了我跟绿灵一人一千两呢。”说罢从怀里取了两张一千两的兴源钱庄银票。
　　张山书接了银票，狐疑地看着张峄道：“这苏家的老夫人怎么会在京城。”
　　张峄说道：“这京城好像也有他们家的生意，我也就没好意思问。”
　　张山书收了银票笑道：“这钱我且替你收着，等你用的时候，我再给你。”
　　张峄低眉垂目应了声是。

　　正月十六鬼手与小岸祭祖之后，返回汴京，接风宴上，叶丝怜似是浑不在意地对正在喝茶地鬼手说道：“大年初一一大早，你那结义兄弟就拉着你那未过门的兄弟媳妇，来我这算计你了。”
　　鬼手一口茶没咽下去，一口吐了出来，抬眼问道：“谁？”
　　叶丝怜切了一声道：“装的好像你有很多结义兄弟一样。”
　　鬼手把茶杯在桌上一磕，桃花眼一翻道：“不是有很多，而是一个都没有好不好？”
　　叶丝怜也不以为意，仍是闲闲淡淡地说道：“我哪知道你有没有，反正人家跑我这嗑头叫娘拜年来了。”
　　鬼手再次翻了个白眼道：“还真是小家雀啄惯了打雁人，那你就认他给坑了？”
　　叶丝怜伸指在他额上一点头：“什么叫我就认他给坑了，那是你给我招来的麻烦好不好？我给了他小两口一人一千两，你去他家给我要回来。”
　　鬼手像被蜜蜂蛰了一样，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道：“凭什么？你扔出去的，自个找去，凭什么叫我去，不去！”
　　叶丝怜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道：“你这是不想算计你那兄弟是吧，好儿子，有义气，娘支持你。”
　　鬼手悻悻地一耸肩道：“我义气早顺运河冲走了。”
　　叶丝怜一瞪眼道：“不是顾义气，你去把那银子给我要过来。”
　　鬼手夹了筷茄盒放在碗中，扔了个白眼给叶丝怜道：“娘，我怎么听着不是张峄摆了你一刀，而是你胳膊肘朝外拐，跟张峄合着伙来坑我们夫妻俩呢？”
　　叶丝怜听了这话，不去理他，笑眼如丝的转而看向小岸道：“小岸。”
　　鬼手啪的一声把筷子重重放下，冷然道：“叶丝怜！”
　　叶丝怜连瞟都不瞟他一眼，自顾自地向小岸笑道：“要不你去把这钱给我赚回来。”
　　鬼手气的大叫：“小岸，你不用理这个疯女人，她扔出去的钱，凭什么要我们去替她要。”
　　不想小岸垂了一下眼睑，轻声说了一句：“谢谢娘。”
　　鬼手一下子呆在了那里，半晌才对小岸道：“你可想好了？”
　　小岸白了他一眼道：“谁跟你似的，天天说话不过脑子。”
　　叶丝怜取了碟蒸得水嫩的番茄豆腐放在小岸面前笑道：“你这孩子又聪明又霸气，就是怎么净说大实话呢！”
　　小岸抬眸一笑道：“娘怎么就知道，我说不是谢谢娘给了我这个报仇的机会呢。”
　　鬼手在一旁笑得前仰后俯道：“该！该！该！娘，这下你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老实得像我这般任你欺侮了吧。”
　　叶丝怜笑容丝毫不减地说道：“你们这次回去见着谢家那位表小姐了吧。”
　　小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见着了，非赶着跟我叫姐姐，说要给你家这个二货当姨太太，我瞧着他俩也挺配的。谁知道你这个有眼无珠的二货，硬把人家一个如花似玉的娇小姐给扔了出去。”
　　鬼手听着她们婆媳俩说话，默不做声地抓了茶杯一脸面无表情的喝了起来。一直沉默在角落的钱富，向鬼手投来一束同情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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