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

　　午睡还未起，就闻见一阵似有似无的琴音。琴音流转，一泻千里，内行一听，就知那琴不是好琴，弹琴人却是好手，技艺娴熟，完全可以弥补那琴本身的音色不足。
　　闻声起身，也未梳洗，只身一人就寻找这弹琴之人。
　　出来时只是随手拿了件披风，素面朝天，发丝凌乱。自知这绝不是见人的好妆素，可是的确按耐不住好奇，究竟这弹琴时何人。
　　顺着琴音，绕进来平日鲜少来到的后院。后院的景色布置大不如东院，只是隐隐闻见隐约的药香。远远望见，中廊亭中一人低身抚琴，枝叶繁茂，间隙中衣带纷飞。
　　缓缓走进，更是被其精湛的琴技折服。长裙拖地，染上了一圈尘灰也无暇顾及，这琴技似乎更在我之上。
　　忽然间，琴声由转急，一阵急转直下，骤然停歇，最后两声，掷地有声。
　　良久，抚琴的人才缓缓抬头，望见眼前的我，为之一怔。显然，刚才的他太过沉醉，并不知道我的到来。但是，他转瞬便恢复正常，起身叫道，“嫂夫人。”
　　相较之他的反应，我更为震惊。没想到眼前的人竟是李辞。没想到这个稍显狂妄的医者还是个琴艺高手。
　　我面对他，微笑着对他点点头，想说些赞赏的话，却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半响，只是愣愣地说了句，“真可惜了这满园的白牡丹，竟被李大夫生生拔去，变成了一洼菜地。”
　　他显然也没料到我竟会说这么一句，明显一愣，随即又明白过来，低头轻笑。
　　“嫂夫人看来是养尊处优惯了，五谷不分。这并不是菜，而是药。”
　　面对他明显的嘲笑，我蓦地红了脸。有些气急的转身，心里却也不是特别恼。只是想着这个李辞，虽然表面看似狂放，却又拿捏得恰当好处，让人并不觉得轻佻。
　　“那又是什么药要让李大夫亲自试种？这城里什么药没有。”我想扳回自己的尴尬。
　　“这药还真让嫂夫人说对了。这是北地的灵药，在这汉中不知能否成活，如果成功了，那是百姓的福祉。”
　　“北地的灵药？”
　　面对我的疑惑，他轻笑，“那是我的家乡。”
　　听及这，我似乎更加疑惑。听闻北地的人多粗犷豪放，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青衣长衫，一派儒生作风，颇有江南男子的韵味。
　　我轻轻摇头，“不像。”
　　“为何？”
　　“李大夫书生气质，怎么看也不像北地那些……”差点就把“粗野之人”脱口而出。
　　可是李辞看来是猜到了我要说什么，神色一硬，却也并未说什么。
　　两个人各自垂首而立，气氛忽然尴尬起来。我责怪自己的一时口快，急着想找些话题来缓解气氛。
　　“李大夫刚才的所弹的琴曲，远影听着颇为陌生，不知叫什么名字？”
　　“是北地异族的曲调，嫂夫人自然是不甚熟悉。”
　　“原来如此。”我走到琴边，低头，用手指抚上琴弦。“这曲调激昂振奋，却又不失悠远流长，婉转泣诉。不知李大夫是否有存谱，授予远影。”
　　李辞看着我，说：“原来嫂夫人也是知音之人。那定也听出，这曲本不该配古琴。西域有种叫箜篌的乐器。”
　　“箜篌？”我面带疑惑的抬头，看见他已站在我面前，低头凝视。
　　“此乐器音域宽广，音色嘹亮。如果嫂夫人听过箜篌配的此曲，必再也不愿听这不伦不类的东西。”
　　“也不一定。”我轻笑，“曲风混杂，不失为另一种美感。”
　　突然间来了兴致，起身便往外走。李辞一时无措于我的举动，在身后唤道：“嫂夫人？”
　　“不知李大夫可否稍等远影片刻，待远影取来好茶，一道鉴琴。”我翩然转身，对他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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