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起三生缘

　　凤苍起的大师兄楼歌只听凤苍起提起过，据说是个“不怎么像人的好人”。

　　今日楼歌一见：剑眉星目、如雪长发被高高束起，面无表情，说出口的话如此不通人情世故——可不就是不怎么像个人么！简直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大老爷啊！

　　这边厢楼歌在心中腹诽，另一边莫玄青却径直走到了河边船上，并一剑挥断了缚着船的绳索。

　　楼歌：“……”
　　等等！这是他花银子买的船！这位师兄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天生厚颜无耻？

　　楼小侯爷突然想到凤苍起也总是让他做着做那，这师兄弟的行事作风果然如出一辙。
　　——但重点是凤苍起他有一张楼歌最爱的美人脸啊！这位师兄……虽然按照标准来说也算是美人……但不是楼歌的菜！

　　楼歌扇子一打：“听凤苍起那家伙说他师兄是个修行人——修行人不是应该高来高去，何必跟我抢这个小破船？”

　　莫玄青看了他一眼：“你去何处？”
　　楼歌不答反问：“你又是要去何处？”
　　“玄无岛。”
　　楼歌一愣：“……玄寂无海？”
　　“正是，同路可上船。”

　　楼歌：“……”
　　——所以说为什么你能那么理所当然地先是把他锦衣玉带的楼小侯爷当成船夫、又冠冕堂皇地把这条船占为己有啊？
　　虽然心中腹诽更甚，但楼歌又不是蠢人，既然同路，就搭一搭顺风船好了。
　　况且这艘船还是自己的！
　　楼歌摆出商用笑容，打着扇子站到船上：“那就却之不恭了，真没想到莫大侠你还会划船。”

　　莫玄青声音依旧冷肃。
　　“我不会划船——站好。”

　　不会？
　　楼歌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莫玄青背后长剑出鞘，对着江面就是一道凌厉剑气，自己买来的破船在剑气激发之下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凌空飞跃起来！

　　——他们真的飞起来了！

　　楼歌脚下一软，心里大骂凤苍起不够朋友！他的师兄这么有个性他怎么不早说！凤苍起早说的话自己一定第一时间把船奉上然后躲得远远的，绝对不与师兄大人争辩一字！

　　这时小破船再次一颠，莫玄青划出第二道剑气，速度又快了一倍。所幸这个时间穆兰江已经无人行船，不然就会看到“江上百里渡飞舟”的奇景。

　　楼歌已经什么都说不出，甚至连心里也来不及想了，他现在只希望自己不要把午餐晚餐都吐出来，或是半路掉进江水里。

　　……
　　…………
　　………………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楼歌觉得自己没有把胃整个吐出来实在是万幸。每当他提气运息，觉得自己稍微适应了一点，莫玄青就有本事把这条小破船的速度和颠簸程度再加一点！简直是时时刻刻都在提升难度！
　　——他遇到莫玄青是黄昏，而他们到达顾道生所说的那条支流的时候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现在他们已经到了玄无岛，天边的月亮甚至才刚刚升起！
　　楼歌觉得自己或许会有一段时间再也不想坐船。

　　似乎是想到楼歌毕竟是师弟的好朋友，莫玄青没有一到地方就“抛弃”楼歌，而是默默地等着楼歌蹲在路边缓过劲来。

　　“如何？”莫玄青问。
　　“……还、还行。”楼小侯爷何时如此狼狈，但遇到这么个油盐不进的家伙简直是有苦都没地儿说，何况光是从那连绵不绝的数道剑气来看，莫玄青的功力比起他这个快意侯绝对只高不低——凤苍起说他是修行人，果然是没说错

　　说到这个，楼歌突然想起一事——
　　“莫兄可有凤苍起下落？”
　　既然是修行人，应当比他这个凡夫俗子更容易打探到消息才对。

　　莫玄青摇头：“未有。”

　　这下楼歌是真真正正担心了起来——那二人究竟怎样了？

　　“玄无岛内不许喧哗，噤声跟上。”莫玄青见楼歌恢复得差不多，转身朝玄无岛中心走去。

　　楼歌深吸一口气。
　　他原本是想要见识见识四大不可去之地中最神秘的玄寂无海，此刻却没了这番心情。
　　“莫——”
　　然而他刚一张口，便觉得后颈一阵寒凉。
　　他低头展扇，刚准备出手，就听到一阵金铁交兵的声音。

　　几步之外，莫玄青长剑架住一柄弯刀，握着刀的人全身白衣，白玉覆面，一击不中之后立刻退开，却并未退远，看来是要再上。
　　此时莫玄青却漠然开口。
　　“莫遗弟子莫玄青，奉师命送一物至玄无岛。”

　　白衣人动作顿住，弯刀一横指向楼歌。

　　“他是我同伴。”莫玄青神情不变，言之凿凿，“他不懂玄无岛规矩，我会告知于他，不会再犯。”

　　白衣人略一点头，迅速消失在二人视线中。

　　“如非特许，玄无岛上不可出声。”莫玄青收回剑，对楼歌说，“你想进去，就不要开口。”

　　楼歌不再开口，心中的好奇却要满溢出来——他从不知道凤苍起是莫遗的弟子！
　　他曾各种打听莺刀客师出何人，但凤苍起对朋友将家底交代了个七七八八，却独独在师傅姓名这一块讳莫如深，始终不肯告知他们。
　　怪不得莫玄青是修行人！穹天剑莫遗正是空语仙山的主人，传说中的不老神仙。

　　楼歌突然又想到凤苍起曾说过他的师傅让他找寻玄寂无海的玄无姬——这倒是更奇怪了。
　　看莫玄青的样子，分明是知道玄寂无海的地点，哪里需要凤苍起去寻找？莫遗究竟是何用意？难不成是不想认莺刀客这个弟子，所以才故意刁难？

　　楼歌不知道他在无意中真相了。

　　莫遗便是冬至，为刀主二十四行者之一。他照顾凤苍起是因为其为刀主转世，又怎么能让刀主拜他为师乱了尊卑之序？
　　至于口头称呼，等到刀主醒来，自然不会再作数。

　　但此时楼歌脑子里转的都是一些关于“莫遗是不是不喜欢莺刀客这个弟子”、“凤苍起是不是被他师兄师傅一起排挤了因为这家伙不是什么修行人”之类的想法。

　　然后他发现他……迷路了。

　　玄无岛明明并不大，但他却完全看不见莫玄青的身影，也看不到任何白色建筑。

　　楼歌皱眉。
　　——与其说是迷路，倒像是进了某个阵势。

　　他依然记得在岛上不能出声的规定。方才那白衣人的一刀来势汹汹、全然没有留手，楼歌只是来长见识的，不是来随意树敌的，非必要他还是守一守玄无岛的规矩比较好。

　　楼小侯爷看了看周围看起来差不多的景色，随意条选了个方向就直接走去。

　　另一边，莫玄青走着走着发现身后的人突然没了踪影，忍不住皱眉。
　　这条路他走了没有上百也有数十遍，从头走到头，连条岔路也没有——那楼小侯爷能走到哪里去？
　　他刚要返身去寻，寒露和冬至便从前方遥遥而来。他只能暂时压下疑惑，上前对师傅行了拜礼，又对寒露打了招呼。
　　“师傅、岛主。”
　　莫玄青将师傅收藏在空语仙山的盒子交给冬至。

　　“你带了什么人来玄无岛？”寒露眉头一皱，她感觉到了陌生人的气息。

　　莫玄青倒是直言不讳：“楼歌。”

　　寒露和冬至知道这个名字——应该说，所有和凤苍起有关的人事物，他们都非常清楚。
　　然而寒露脸色并未好转：“他走到禁地去了。”

　　——楼小侯爷应该只是个普通人，却为何能走到她的禁制之内？

　　禁地有太多的东西不能为人所碰，寒露立刻就要动身去将人拦下，却突然听到了一个新的声音。
　　“你们……原来是当时正在北荒的修行人。”七曜凌空而至，因为随意开口的缘故身旁聚集了一些白衣人，却都被鬼气入体，倒在地上抽搐不停。

　　“鬼王七曜？”冬至寒露大惊——他为何会在此？！

　　若要问鬼王为何在此，倒是因为他从云漪梦夫妻手中夺下的那块神秘白骨——

　　却说当时鬼王七曜从鬼界溜了出来，怀中白骨突然荧光流转。七曜将它捧在手中，只见白骨一端仿佛被什么呼唤一般，一闪一闪地散发着白光。
　　“嗯？你是让我去那边？”七曜遥望光芒所指的方向，洒然一笑，“那就去看看。”
　　话音落，身形已然化影而去。

　　“苍起？”莫玄青尚且不知北荒一役与自家师弟有什么关联，看到七曜便直接走上前，想要看看师弟是否安好，却立刻被师傅拦住。

　　“玄青，那是鬼界鬼王七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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