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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已定
由于每日早晚都好好涂药,赴会之日前我腰上的淤青总算消了。出门的时候我看了一眼白春暖她们院子的方向,有点感慨,这里的女子除了应酬交际拜佛祈福外几乎没有其他娱乐活动,庶女的机会还比嫡女少,生活真是太无趣了。
想归想,该出门时还是得出门。这回我跟白羲安白羲宁一辆车,其余侍女都在后面那辆车上。马车刚刚驶动,白羲安便不客气地朝我道:“大姐姐那天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我非常懵懂地啊了一声,才想起来她指的是白春暖的挑拨。
白羲宁看她一眼,“你啊,最容易被人利用。大姐姐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
听白羲宁这语气,似乎跟白春暖的关系也不怎么样嘛,亏白春暖还老是踩我去讨好她们。
白羲安不服气道:“就是因为我知道才会问,她虽然爱搬弄是非,但说的话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她目光直直地盯向我,“二姐姐,你跟母亲说了什么?”
我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的模样来,“太太都没告诉你们的事,难道会告诉我不成?我也疑心大姐姐那些话是哪儿听来的呢,顾二姑娘请定远伯府的嫡女去赴宴,怎么就成了沾我的光?”
白羲安道:“顾家同我们一向不往来,若不是你跟顾衡有纠缠,谁会把我们两家放在一起提。顾迎请了你吃饭后,没几天就给我们下帖子,我是越想越奇怪。你们那天到底聊了什么?”
“还能聊什么,她问我落水详情,我就直说了。顾迎性情爽快,她信我,自然觉得我为人与外头流言不符,以小见大,有跟我们家结交的心思很奇怪么?”
白羲宁抿唇道:“二姐姐自病愈后,灵动了不少。”
她这是变相夸我机智吗,我望天,“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口齿也伶俐了。”白羲宁朝白羲安慢声细语道,“毕竟跟顾家有过节的是二姐姐,二姐姐都不担心,你在意这些做什么?”
白羲安:……说得有道理。
我:……连白羲安都能说服,厉害。
白羲安实际上是个很在意这些的人,我看得出来,但白羲宁就是有办法让她不去计较。同样是亲生姐妹,她俩感情比白春暖和白羲静好太多了。
这回车上有她两人在,我没有像上次那样大大咧咧地掀帘子看风景。虽然干坐着有点无聊,但马车没一会儿工夫就到了顾府,看起来两家离得并不是太远。
这时候作客有许多名头,比如赏花,比如品茶,再比如分享宝贝。甚至都不需要什么理由,单纯聚一聚就能请来一大波人。顾迎今天就是最后一种。她是特意辟了园子的一处来请我们玩,地方挑得很好,无亭台楼阁,只有一片幽深的竹林。竹筒从中劈开,一节一节地接起,水就从细细的竹筒里引来,注入面前四方的水道里。
曲水流觞,颇有些魏晋遗风。
她请的人不多,却有一些是顾衡的朋友,就以竹帘隔开,分坐两侧。彼此能通声音,又不至于完全看见。但其实也就是做个样子,这儿的男女大防真的很宽松,曾经宫内还为选拔有才干的人下旨举办辩论会探讨学说,不限男女,有才能者皆可上台。不过那是开国一代的事情了,选出来的女子也就是任专门的女官,或者入专门的女学当先生。现在女学还在,女官却几乎没有了。
我内心对于女官还是有小小的期待的,如果女性在这里就登上了政治舞台,那可真是民主开放啊。这毕竟跟武则天不一样,武则天更多的是靠着个人的能力。这个措施造福的可是整个女性群体,但毕竟是上位者一时的突发奇想,所以寿命不长,上位者换人也就跟着消失了。
可惜了一回后我将心思放到今天的宴会上,我跟白羲安白羲宁背对竹帘而坐,可以隐约听见那边传来顾衡的说笑声。不用看我也知道他今日有多风骚。
但我仍然按捺不住,微微侧过脸,佯装跟白羲安说话,用余光扫了竹帘那边几眼。还没瞄到什么,就听白羲安凉凉道:“二姐姐是忘了先生教过的坐姿吗?”
我不大好意思地转过来,目光顺势掠过她的脸,落在自己面前的流水上,“坐惯了椅子,一时不太习惯。”
顾迎在座位上设的是低矮的胡床,算是椅子的前身。
白羲安明显不信这话,她靠近我,压低了声音道:“顾府能请我们家来,至少有和解的意思。二姐姐再要引人注目,是还嫌连累我们不够多吗?”
我带着歉意道:“是我疏忽了。”
白羲安低眉,将不屑的眼神遮掉,眸光再宛转时,俨然一副明媚模样。她对着另一边的白羲宁说话,白羲宁微笑倾听,又时不时看我几眼,白羲安于是也转过来。外人看起来,我们三姐妹关系非常亲近。
上首的顾迎大概是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道:“羲和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她是主人,她一开口,几乎所有人都把焦点移向了我们。
既然都点名道姓了,我也不装羞涩了。我便说:“在夸你清雅呢,选了这么个好地方。”
顾迎笑道:“这你可错了,今日虽是我请的客,地方却是我四哥挑的。”
我分明看见她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她是故意的!我憋着一口气淡淡道:“是吗。”
郭洁脆声接道:“是呀。”
我跟她目光相对,十分不喜欢她那种示威一样的笑容。好像在说你不服我就叫我哥来打你一样【。所以我并没有接话,只是垂下眼笑了一笑。
郭溪道:“说来顾四少爷跟和妹妹也是有缘的,一齐落水,一齐失忆,如今连请客的地方都喜欢的一样。”
或许是为了缓解郭洁的尴尬,或许是有意针对我,无论哪种,都是敌意满满。
我说:“溪姐姐说话还是这样有趣,落水失忆之事先不提,难道今日有人不喜欢这片竹林?”
郭溪一噎。这并不是单纯的个人爱好问题,是尊重与否的问题。不喜欢主人家请客的地方,这不是明摆着找抽吗。没见过谁去喝喜酒嫌弃酒店的,就算有哪里不满意,也没有当着主人家的面吐槽的啊。
所以这个问题无解。
郭洁也听出来了不对劲,她登时就要变色,硬是被郭溪压下了。郭溪笑得温婉,“是我说错了,只想表达高山流水的意境,奈何词不达意。迎妹妹可别生我的气。”
顾迎道:“这有什么可生气的。”笑容仍在,眼睛里却看不出一点笑意。虚虚实实,这妹子演戏一把好手。
就有一道陌生的声音清脆插了进来,“听说是衡哥哥救了白二姑娘的?”
我朝她看去,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白羲安已飞快附耳过来,“太子少詹事的次女,孟知瑜。”
我点点头,“是。”
孟知瑜往竹帘那边探了探身子,“可之前传言不是那么说的。”
“既是传言,又怎么值得采信呢?”说话间已经开席,侍女们鱼贯而入送上菜肴。我在衣袖翻飞间稳坐不动,微笑道:“三人尚且成虎,何况半个京城?”
孟知瑜的注意力却已经被菜肴夺走,她只是懵懂地点了点头,伸手动筷。我在她对面失笑,忽传来竹帘被撩起的声音,“你们在背后说我什么呢?”
一如既往懒散的语气,众人纷纷整齐又自然地将目光移到顾衡身上。顾衡今天穿了一身竹青色的袍子,不仔细看还真分辨不出他跟竹林之间的差别。可就是这样不易分辨的打扮,他也还是人群中的焦点。
顾迎道:“哪就是背后啦?我们分明就在你旁边正大光明地说。”
“重点是,你们说我什么呢?”顾衡一俯身,取走了顾迎手旁的酒盏, “不许你沾酒。”
他直起身子,含笑望了几个人,与我目光触及时稍稍一顿,我们唇角同时一勾,他迅速挪开,我也低头继续吃菜。
顾迎不服气道:“阿爹阿娘都不在!”
顾衡道:“正是他们都不在,所以轮到我管你,有意见?”
他这样在众人面前扫顾迎的面子,要是顾迎玻璃心一点,这饭就没法吃了。当然,顾迎并不是这样小家子气的人。她只是哼了一声就要反驳,郭溪温声道:“顾四少爷也是为你好,喝酒伤身不说,咱们都是女孩子家,能不沾酒,就不沾酒。”
顾迎眉间一皱,“喝酒哪有分男女的,何况还是果酒。”
顾衡已打开酒盏嗅了一口,“真是果酒。”
顾迎仍气鼓鼓地看着他,他无奈一笑,将酒盏放下,“只能喝半盏,不然我告诉阿爹阿娘去。”
顾迎忙将酒盏握在手里,“这还用你说。”
看着他俩关系这么有趣,我微笑着抿了一口清茶。下一秒郭洁就给我找麻烦,她跟顾衡说:“我们方才在说顾四少爷跟和姐姐有缘呢。”
她一面说,一面回头朝我看。我差点一口茶喷出来。不待顾衡回话,我整了整衣衫,缓缓起身朝他一礼道:“虽然家父家母已上门致谢,但我还是要多谢顾四少爷那日救命之恩。”
他也不躲避,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举手之劳。可惜身手不健,还未救得你我自个儿便抽筋了,差点把自己搭进去。”又问:“你母亲的遗物可寻回来了?”
我低头道:“是,当日未站稳,又急着去拾捡,劳大家担心了。”
他点点头,“寻回来就好。”
言罢我落座,他转身回竹帘那头。
我同他落水的这一场风波算是就此了结。我们几句话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都摆在了明面上,我为捞遗物不慎落水,他想救我但自己抽筋,虽然漏洞百出,但是早有澄清,我谢都谢了,他认都认了,总算落幕。
郭溪噙着一抹笑意望着我和顾衡,像是看出了什么,那种目光跟郭洁的笑一样让人反感。我懒得搭理她,转头跟白羲安没话找话说,白羲安虽然也懒得搭理我……但还是要给我面子的,所以容忍我加入了她跟白羲宁的对话中。
白羲宁道:“二姐姐跟顾四少爷方才那话像是商量好的。”
我诧异道:“这么明显?”
白羲安撇嘴道:“顾四少爷倒还好,二姐姐你嘛……也不是明显,是我不信。”
我:……“事实真相就是这样的啦。”
“是啊,如今就是这样的了,”白羲安嘲讽地一笑,“二姐姐那日跟顾迎原是为了商量这几句说辞,怪不得要瞒着我们。”
我顿了顿,问道:“那你希望外头继续说我是为了嫁给顾衡才故意拉他落水,定远伯府的姑娘没有家教?”
白羲安:……
她无语地转过头去,放白羲宁那张邻家小妹般的脸对我乖巧笑道:“二姐姐以后也能这样机警才好。”
我朝她一笑,“是以后都不会犯错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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