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垂钓碧溪上

　　回去的路上我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说错话，又到白羲静那边去串门，跟她随口提了几句。

　　白羲静道：“太太那几句话倒像是真心的，说一句实话，这些年太太对我们也算是公允了。比起其他公侯家的姑娘，我们家里头的姨娘庶女过得真是不错。”

　　我通过这些日子对孙氏的观察，深以为然，“婚事上动的小手脚，不过是前头我得罪太太太多，拿来吓唬我罢了。她就是想，也要问一句大哥同不同意。”

　　“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太太是聪明人，怎么会去做。”白羲静笑道，“敢跟太太对上的，也就是二姐姐一个了，不怪太太要在这上头拦一拦你。”

　　我最开始是真的被吓到了，此时说起仍心有余悸，“横竖有四妹妹和五妹妹在，她没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只要不给她闯祸就好了。”又抱歉道，“只可惜过几日顾迎约我不能带上你。”

　　白羲静倒很看得开，“这有什么的，二姐姐好了，我也能跟着沾光。何况四妹妹和五妹妹也要去，在外头，她俩是很知道分寸的。你自己谨慎些便好。”

　　我说：“我算是看清啦，我不得罪人，也有人要来找我的麻烦。”就跟白羲静相视一笑。

　　幸好，顾迎并没请跟我不对盘的赵及贞，但碍于郭湛与顾衡的交情，她请了郭溪和郭洁。帖子下到府里时她特地让来人跟我说了这点，我简直要昏过去，顾衡真是交友不慎。

　　隔日到孙氏那里问安时白羲安便道：“二姐姐的名声已经算厉害啦，这位顾二姑娘可比二姐姐还厉害，又请了郭家姐妹，二姐姐当真要去？”

　　在孙氏的屋子里，我也不想给她没脸，却被白春暖抢先道：“二妹妹不去，这帖子也不会下到咱们家了。”朝我柔柔笑了笑，“是不是，二妹妹？”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就要去看白羲静，但还是竭力忍住了。白羲安白羲宁都不一定会知道顾迎是因我才请她们的，白春暖怎么会知道？

　　正要解释，白羲安长眉一挑，“大姐姐这话说得奇怪，莫不是没有请你，你心理不平衡了？若是别人也罢了，这位顾二姑娘可与我们家交情不深，她不愿意请大姐姐你们，我也没有办法。”

　　也就只有她敢在正院里这样嚣张地说话了。我松了口气，不着急去反驳白春暖了。看来孙氏真的没告诉白羲安和白羲宁。

　　白春暖被她这样说并不恼，只是微笑，“我不像四妹妹五妹妹，能沾得上二妹妹的光。”

　　我倒吸了一口气，孙氏没出来不代表她听不见，白春暖这样急切地挑拨我跟白羲安的关系，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真是有些匪夷所思。

　　白羲安有些生疑地把目光投向我，白羲宁却道：“大姐姐既然有话说，不妨等太太出来了一并说给她听。”

　　我忙道：“我也不懂大姐姐是什么意思，自家姐妹，哪有什么沾光不沾光的。”

　　白春暖不说话了，她带着一种奇异的笑容在我们三人之间看来看去，看得我毛骨悚然。陆姨娘依旧在里头服侍孙氏梳洗，沈姨娘却是病了没来，这东次间里只有我们姐妹六个，和牵着白景深的乳母。

　　白景深打了个深深的哈欠，我趁机避开白春暖的目光，转过头朝他看去。他似乎有些发困，双眼快眯成一条线就要往旁边歪倒，那位置本是孙氏坐的，此刻孙氏还未出来便空着。眼看着他要撞上茶几，我立马冲上前一把挡住他。由于惯性和冲击力，我一下站不稳，就直接坐在了孙氏的位置上。

　　白景深一头砸进我怀里，我们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他惊醒了，我也快疼哭了。

　　乳母吓得急忙把他从我怀里拉出来，“四少爷有没有碰到哪里？疼不疼？”

　　呆滞的白景深被她这一问，哇的一声直接哭了出来。一直安静着的白羲娴坐不住了，上来推开乳母亲自查看，“四弟乖，不哭，让六姐姐看看。”

　　白羲安她们也纷纷站了起来，白羲安一脸怒色地训斥乳母，“你是怎么照看的人？四弟年纪小站不稳，你也站不稳么？”

　　乳母惧怕得跪下来认错，白羲宁扯了扯白羲安的袖子，吩咐一旁的侍女们去拿外敷的药膏来。

　　只有白羲静走到我身边，关切道：“二姐姐没事吧？”

　　“这是怎么了？”孙氏一出来便见乳母下跪，白羲娴扶着白景深，我还坐在她的位置上，她直接皱起了眉头。

　　我赶紧站起身，朝白羲静低声道：“不打紧的。”

　　孙氏在主位上落座，众人一时都回了各自的位子，陆姨娘虽面露着急之色，但还是强忍着站在孙氏身旁，只目光一个劲地流连在白景深身上。

　　白羲宁出来解释道：“四弟没站稳，二姐姐上前扶他，四弟便不小心撞了二姐姐一下。”

　　陆姨娘有点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我回她一个微笑，朝孙氏道：“四弟没事就好。”

　　孙氏冷冷瞥了一眼乳母，“还跪在这里做什么，自己下去领罚。”又同陆姨娘道，“不必在这干站着了，带景深回房看看，若哪里不好，也趁早喊个大夫来。回头我再让人挑几个稳重的妈妈来，方才那个不中用，打发出去就是。”

　　陆姨娘忙把白景深从白羲娴那边接过来，低头道：“多谢太太，我这就带四少爷回去了。”路过我身边时也行了一礼，“多谢二姑娘。”

　　我颔首回礼，“姨娘客气了。”

　　孙氏这才对我道：“你有没有伤着，你四弟年纪虽小，劲也大着呢，可别逞强。”

　　我起身道：“多谢太太关心，只是有些疼，想来没什么大碍。”

　　孙氏皱眉，“可别是伤到筋骨了，过几日便要去顾府赴宴，受了伤怎么好。你也回房让侍女看看，我这有些活血化瘀的药，一会儿让人送过去。”

　　有她这话在，我也没跟她客气，行完礼就回房去了。毕竟是真的疼……刚刚那一下撞得我眼泪都出来了，活生生憋回去的。

　　疼归疼，实际上应该没什么大事。但阿绿她们还是非要我掀了衣服给她们看……捂脸，我穿越过来这段时间沐浴更衣都不要人服侍的，这回真伤着，真是不得不掀了。

　　阿绿先惊呼了一声，阿绯她们便都要挤过来看。我初次被围观，还是被围观自己的身子，有些不好意思，“不要紧的……”

　　阿绿道：“怎么不要紧，都青了一大片。”

　　“姑娘疼么？”阿青拿手帕轻轻按了按。

　　我哎哟出声，她们立马把阿青拉开，“干什么，没轻没重的，弄疼姑娘了。”

　　阿绯已经拿了药膏过来要给我上药，我说：“留一个人便行了，你们都去做事罢。”

　　实在受不了被围观……我又不是动物园的猴子……

　　最后仍是留下阿绿，我看她上药的脸色像是有话要说又不敢说的样子，便道：“我这点伤也就是疼两天，四弟要是真撞茶几上了……”后面的话我没说出来，要是运气不好，太阳穴撞桌角上了，小命可就不保了。

　　阿绿懂我的意思，轻声道：“您自然要护着四少爷的，就是……怕陆姨娘那未必会领您这份人情。”

　　“你是说她会觉得我别有用心？”药膏涂在淤青处凉凉的，还挺舒服，我闭着眼睛道，“随她。”

　　嘛，换了任何一个生长在红旗下的好少年，看到那种情况都会去扶一把的吧。何况那还是我名义上的弟弟。陆姨娘会怎么想我管不着，也没有借此拉拢她的意思，毕竟她是孙氏身边的人。我一个马上就要出嫁的姑娘，她实在没必要为了我得罪孙氏。这也是我没刻意去讨好其他人的原因。

　　阿绿不明白，我也不需要跟她解释。等上完药，我的倦意也上来了，正好靠在床上便打算小憩。但没一会儿就有人通报，说白羲娴来了。

　　虽是隔着窗，但我本就没睡熟，迷迷糊糊间就听到了。问了一声知道是白羲娴，我揉了揉眼睛道：“让六妹妹进来罢，我睡醒了。”

　　阿绿她们打了水进来，我随便洗了个脸，拢了拢发髻就出去见她。白羲娴欠身道：“打扰二姐姐休息了。”

　　我摆摆手，示意她跟我一块儿坐下，“没睡着呢，只是躺了会儿。六妹妹怎么突然来了？”

　　“陆姨娘托我给二姐姐送药，虽比不上太太那里的，但好歹也是姨娘一片心意。”说着白羲娴又站起身来朝我一礼，“今日六弟的事，多谢二姐姐了。”

　　我本就腰疼，一站一坐的实在难受，就给阿绯使了个眼色。阿绯道：“六姑娘快别这么多礼，我们姑娘正伤了腰，不好站起来呢。”

　　白羲娴这才坐下道：“是我疏忽了，二姐姐伤得如何？”

　　我说：“只是有些疼，没伤到筋骨，上了药就没事了。”让阿绿收下药膏，“还烦六妹妹跑这一趟。”

　　白羲娴道：“姨娘本要自己来给二姐姐道谢的，只是六弟那走不开，这才托我前来。”

　　“也烦你回去替我谢谢姨娘的药膏，六弟怎么样了？”我有点不解，有我这个人肉垫子在，按理说白景深应该没什么事才对。

　　白羲娴笑了笑，“大夫说没事，就是吓到了，开点安神的药服下就好了。”

　　我瞬间想起他今天瞪着我的那双大眼，还有点呆萌。嘴角抽了抽，没让自己笑出声来，“六弟没事就好，姨娘也太客气，我护着自己的弟弟哪值得她道谢。”

　　说完我就觉得白羲娴看着我的目光不一样了。咦，我该不是说错话了吧……

　　但白羲娴并未多说，只是让我好好休息，就回去了。她一走我马上问旁边的阿绯，“我刚刚说得不对？”

　　阿绯小声道：“您是在暗指陆姨娘没身份替六少爷道谢吗？”

　　我：……

　　尼玛，我没这个意思！六妹妹你回来，咱们再聊聊啊！

　　我捂住额头，希望白羲娴不会那么理解。阿绿劝道：“姑娘过几日还要去赴顾二姑娘的宴请呢，还是好好养伤，不要在意这些了。”

　　我无力道：“你说得对。”又颤巍巍地回去躺着。而且就算在意也无济于事了，我虽然没想着讨好她们，但也没想得罪她们啊。心疼自己。

　　除了孙氏和陆姨娘外，白景明也给我送了药。但还是我自己这里的那种药涂起来最凉爽最舒服，我就让阿绿将这些药都收起来，以备不时之需。说起来，我好像很久没见过定远伯了，他不是很疼我的么，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然而我也就随口吐槽那么一下，毕竟他有爵位在身，不像是整日混迹在内院中的人。同时我也心疼这些深宅大院里的姑娘少爷们，跟亲爹都长年累月不见面，这感情得多淡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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