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青春献土地

作者:雪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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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八
      为了生存,劳动是必须的手段。在这个欣欣向荣的都市里没有免费午餐的童话,劳动靠双手,虽然钢筋混凝土的现实世界是残酷的,但也不至于会让一个肯动手劳动的人白白饿死。最好丢下好高务远的理想的包袱,人一旦归于一颗平淡的心就可以抛开世俗眼光的看待,起码可以让自己从容地面对困苦的生活
      在这座都市里找一份合适的工作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简单的事情,命运常常和人开玩笑,沈方明求职累累碰壁,日子磨练了意志,也磨掉了斗志,因而他这个大专生也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现在他的心情很糟糕,能简单地在简单的单位谋一份简单地工作差事,领着一份简单的薪水,踏实地简单生活就好了。
      《恩阳周刊》是恩阳市老牌的杂志,五、六年前的老样式一直沿用到现在,这老家伙都跟不上时代潮流的发展了,急需要改版创新才能谋得生存发展,所以需要招兵买马,沈方明从《恩阳日报》上留意到了这一招聘信息。
      《恩阳周刊》是有声誉的知名企业,而且这次招聘的人员都是正规的管理策划人员。对于这方面的工作,沈方明也算是同行的业内人士,而且以往总积累了不少的经验,他是具备一定条件的,沈方明瞄准了目标,重拾信心,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应聘面试顺利过关了,立刻可以试用上班,一下鼓动了他心中的热情,他要努力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干出成绩来。
      沈方明被分派负责“一周新闻回顾”栏目的改版,他要在一个月的试用期内设计出一套全新的栏目方案,以此审核他的工作能力和工作表现,然后才能够考虑正式录用上班。
      沈方明相信自己有能力办好,他憋足了劲,下了决心要竭尽全力,不成功则成仁。一个月的时间,沈方明不知道跑了多少趟的图书馆,不知道苦熬了多少个通宵夜晚,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叠稿纸。
      凝聚了心血的结晶,沈方明终于如期拿出了一套栏目的新版方案,方案美观大方,内容安排得丰富合理,完全符合专业水准要求,方案一经审查,深得好评,主编和众多编辑都确定了该栏目可以采用沈方明的方案设计。
      正当沈方明在家里满心欢喜地庆贺的时候,却不知道事情变卦了,试用期一过沈方明没有被任用,理由很简单,试用不合格,沈方明一下心如死灰,百思不得其解。
      现今的就业市场严峻,一个好的职位就相当于金饭碗,另人羡慕不已。《恩阳周刊》改版需要招聘新员工,这些栏目编辑的职位无疑是肥缺,一早就有许多人盯上了,很多高权达贵的名望人士都来走后门,想安置亲朋戚友的工作问题,《恩阳周刊》也相当为难,它也需要各方的支持和协助才能发展壮大,所以也不敢得罪这些关系户,顶住压力人情为重,只好照顾有后台的就业者了。
      原本可以归沈方明的职位被一名新成员顶替了。《恩阳周刊》最后任用了一个大学毕业生作为一周新闻回顾栏目的编辑,全面负责新版的栏目工作,这位仁兄既没有出众的才学,也没有独到的经验,而完全是因为他是文化局干部的儿子,所以轻松上班了,在领导的关心培养下,他能不胜任工作吗?
      不出几天工夫,焕然一新的《恩阳周刊》面世了,新鲜出炉的名牌杂志深得群众的喜爱。翻阅着这本东西,沈方明满怀嫉妒,可又只能是瞪白眼。
      突然,他发现了一个重大的问题,看到一周新闻回顾栏目的时候,沈方明怒气冲天,原来那版面根本就是采用了他的设计编排方案,但是栏目编辑的名字却换成了另外一个人,这完全是欺骗,完全是欺负人,沈方明顿时一种被愚弄的感觉涌上心头。
      沈方明根本不会受得了这种怨气,他是绝对不会忍让妥协的,就算自己是平民百姓也要争口气啊,心底一股年轻人的血气方刚气概,自己的劳动成果就白白拱手相让,这世道还有没有公理?
      沈方明直奔《恩阳周刊》,气愤让他无所畏惧,大庭广众之下激动地数落了这帮无耻之徒,振振有辞地指出了他们的卑鄙行为,简直就是剥夺劳动力,在场的员工都暗暗感叹,但是无论沈方怎么有道理,再怎么声嘶力竭的声明,明摆都是徒劳无功的。
      老谋深算的经理却并不生气动容,自圆其说地解析了一番,经理平和地对沈方明说道:“我们双方是你情我愿的劳务关系,当初合同上都清楚地写明白了是一个月的试用期,而你的工作就是为我们编排版面,过后用不用你是我们的权利,再说了,我们可是给你发了三千多块钱的高价工资啊,可是有偿的劳动。”
      沈方明明知被愚弄,却又无言应对,哎,一个平民百姓又怎能和有权有势的大行家评理呢?他只能是吞声忍气,别无它法。
      “我们的职位有限,实在是竞争激烈啊,这样吧,年轻人,你如果愿意的话,就先到我们这里当个临时工吧,等以后找机会再考虑发展吧!”经理摇身一变,还装成了好心人。
      沈方明听到这装腔作势的话一阵恶心,他是有骨气的人,就算站着饿死也不吃嗟来之食,更何况那经理根本就是存心看不起人,一个临时工还能打发他,简直是做梦!
      沈方明大闹了一场,出了口心中的闷气,却又只能是毫无结果地愤愤离开了。
      原本清淡的生活,没有了工作就显得更加的闲聊,工作中还有精神的寄托,可一下子又无事可干,消磨了的一些心事又悄悄的涌上心头,伤痛还未随时间走远,思念总是钻空子来伤害他。
      多少个夜空下,一张摇椅,一杯淡酒,一首老歌,陪伴他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寂寥夜晚。每天的那个时候,他都会是思想的强者,那种力量能穿透围墙,穿越时空,东奔西跑到处寻觅曾经散落在各处的情感踪迹,直至他筋疲力尽,借着微弱酒精带来的睡意躺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日子慢慢地变迁,回忆也慢慢地变迁,但寂寞它无处可逃。秋风吹得眼睛酸溜溜的,莫名的伤感,泪光会模糊了视线,模糊了昔日恋人的容颜,模糊了思念的感觉。他的心,思念的心已经疲倦了,应该忘记了她的好,忘记了她的脸,忘记了她的改变,知道再也回不去从前,早就该明了这一切分分秒秒地走远,不是都说青春梦易老吗?他不愿意再为情所困了,不如忘记了爱的苦,爱的甜,爱的煎熬。
      褪去了夜衣的白天世界忙忙碌碌,每一个奔忙的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充当着游戏的角色。沈方明游手好闲的日子并不好过,就像是没有灯塔指引的夜航船只,茫茫不知所向。渴望把感情挫折的伤痛寄托于辛劳的工作来淡忘,却不想还要为没有工作而犯愁,无疑是雪上加霜,这种滋味不好受,“闲”反而成了一种强大的压力,整天就像有一股莫明的力量来挠动你彷徨不安,食之无味。常常午夜醒来,突然感到心灵的深深空虚,人就像在孤岛上孤独无助,再也难以入睡,于是望着楼群的高大黑影彻夜难眠。
      进过医院,躺在手术台上被开过刀,心里肯定会留下极不舒服的阴影,沈方明常常会摸摸肚子上的疤痕,老感觉那里面还有不可的消除的神秘东西,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想到可爱的乡亲们来。
      沈方明的心中已经装载了那一片曾经熟悉的农村广阔的土地,当他在城市的街头巷尾偶尔碰到的那些带有农村乡土气息的场景,瞬间就会触动心底里的那份情真。
      有那么一次,看到发髻花白的老村妇端坐在住宅小区的人行道上,正向一群提着菜篮子的阿姨、老婆子们热情兜新鲜熟透的瓜果,老村妇自家土生土长的瓜果香嫩可口,总比市场上果贩子手里倒来倒去的瓜果好得多,自然很受这些久居城市的人的欢迎。自家土地出产的瓜果本来就是以很低廉的价钱买给这伙街坊,然而大家还是再压价,而朴实的老村妇又经不住情谊的打动,微笑着把一袋袋的瓜果廉价地称给了街坊,
      她高兴,街坊能吃上她家新鲜香甜的瓜果,她高兴,换回了一把零散的钞票,可以用来给家里买回一些生活的用品,老村妇心满意足地挑起空箩筐,迈起轻快的脚步穿梭在高楼大厦之间,沈方明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一种真切的怜悯油然而生。
      沈方明不禁想起了那一片茂盛的庄稼,想起了那一片青草的山坡,想起了那一片阳光烂漫的村庄,那才是自由的向往,放飞心灵的归属啊!乡村的影子不时地在他的脑海浮现,就像一种无形的召唤,
      一想起乡亲们那些粗糙黝黑的脸庞,想起朴实真挚的情怀,沈方明就会一次次的深深感动,紧记着他应该偿还给乡亲们的钱和感谢无价的真情,急切的心情让我坐卧不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动着我,那分明是有一片天地创开胸怀在欢迎我,我还要等待什么呢?终于他清晰地明白了,能解脱苦恼的是心底渴望着的那片山野,那里可以舒缓他心中的压抑苦闷。
      沈方明想回到山村的念头越发的强烈,心如上了弦的箭,再也按捺不住要奔向那一片天地去放松心情,收拾行囊,他上路了。
      
      
      
      
      
      
      沈方明又走进乡间,回到了山野,用力地深呼吸,充满了泥土气息的自由味道扑面而来,懒散的阳光照在熟悉的长满了野草野花的乡路上,青山依旧在,河水潺潺流。
      秋高气爽,天高云淡,收获的季节到了,大地换了衣裳,田野披上了一层金黄的色彩,庄稼的绿叶都淹没在灿烂的金黄中。成熟的稻子随风翻涌着波浪,一片一片荡漾起金色的波涛,农民喜悦地在这片金色的海洋中游弋着,就像关照孩子一样来回地爱抚着沉甸甸的稻穗。
      午后的村庄里静悄悄,收获在即,农人是在家里坐不住的了,都散落到田野里守望着成长的庄稼,平静的田野和农民正期待着收获季节的繁忙,处处酝酿着丰收的喜悦。
      周富生的院子里没有人在,只有游走在门口的鸡、鸭、鹅对沈方明的到来略带表示,远远地躲到一边,去找团簇成群的伙伴们。沈方明好像熟悉的主人回到了家,熟手地取出留在门墩下面的钥匙开门进屋,到家的感觉真好,这熟悉的院落让我写意、轻松。到厨房起了灶火煮好一锅粥,在屋后的菜园子摘了一把豆角,炒好了就算有了下粥的菜,一顿简单的午饭就填饱了肚子。换了农村庄稼人的行头,宽衣肥裤大凉鞋,一身舒适的装束,连思想包袱都轻松了,拎起一盘粥,到田野里给劳动的周福生一家人送饭去。
      野花的芳香,枯草的干燥,淤泥的腥味融会成一股独特的味道直往鼻孔里钻,田野里的稻田整齐挺拔,稻穗颗颗金黄饱满,迎风“唆唆”地唱着歌。像麻雀一类的小鸟在田野的天空中来回徘徊,窥视着大地的果实,为了趁着收获的季节捞饱肚子,这些小生灵和死板的稻草人斗智斗勇,时而俯冲,时而雀跃,时而惊恐高飞,从辛劳的农民头顶掠过,在广阔的天地间飞翔游戏,也像是在欢庆粮食的丰收。
      一家人正在山坡的旱地上收豆子,田垄上留下凌乱的豆荚,而簸箕、箩筐里渐渐装了一堆如珍珠般泛起光泽的黑豆。一家人对沈方明的到来都很惊喜,老二最高兴:“方明哥,你又来啦!”
      “我回来!”沈方明的心情阔然开朗。
      大自然映入眼帘,一时间让忧愁烦恼抛到了九霄云外,找不到踪影,一首心曲轻奏伴他走在田野上,他登上那山岭,眼前是阳光灿烂辽阔蓝天,眼睛穿越云海,自由地飞翔在这旷野,站在云端,脚下是一望无际的金色稻田。
      沈方明记起要还老乡们的钱,他要上门当面致谢,找来了老忠叔带路。
      老忠带着沈方明绕过大晒场,找到了在池塘边上的老叔公的家,家里就剩下老叔公和老婆子在。一路听老忠讲起老叔公这家子的事,老叔公有两个女儿,她们都早以出嫁到邻村安置了家业,最小的是个儿子也有三十出头了,刚讨了老婆结了婚,在镇上的郊区马马虎虎造了间大瓦房,算是成了家,小两口子在镇上打些散工,忙些小本生意活计,赚些辛苦钱过活。
      老叔公正在家里收拾着农具,“老叔,忙啥呢,准备什么时候开镰刀割稻子啊?”老忠给老叔公递上一口烟。
      老叔公放下手上的活,把烂了半截的箩筐晾到一边,直起腰板巴兹巴兹抽起了烟,“就这三两天的事了,等小三儿一回家就可以马上开工收割了。”
      “这一造的稻子都长得好,可得多忙上两天吧。”老忠对庄稼的收成心里有数。
      “田里的谷子都结实,应该会多收一点,今造把一张田改种了秋花生,割禾的工夫也是差不多上下。”
      “老叔,方明看你来了。”老忠闪开身子,把沈方明让进了屋里坐。
      “喔,方明又回来了!”老叔公拉出竹椅让我坐。
      “老叔公,你的身板还挺硬朗的,忙那手工活都那么麻利的。”沈方明看到老叔公都能补好破烂的箩筐。
      “还凑合吧,农民啊就是劳碌的命,身子一但弱了,什么活都干不成了,就得是这个样子的啦!”
      “能劳动是好事,身体好就行了,城里人不都说生命在于运动吗!”沈方明开解道,“老叔公,你就不用太劳累了,几个儿女都长大了,你也该享福了。”
      “那有什么福好享,农村人的忙活多,手上闲不住,趁着身体还利索,还干得动就多干些罢了。”
      “老叔公,上一次借你的钱,还真得要感谢你。”沈方明感激地把钱还给了老叔公。
      “这三几百块钱值得上什么?不过,我们庄稼人也就是这般能耐的了。”老叔公还是看得挺开的。
      是啊,庄稼人是慷慨的,是土地赋予了他们慷慨的情怀。
      要登门致谢的还有村里的小木匠。村里的人都管他叫小木匠,以至于沈方明也不知道他真实的名字。小木匠年轻,也就和沈方明的年龄上下光景,见了面他还管叫方明哥,他的家就在村口,家门口就是他的小手工场。那会,沈方明也常去他那里闲聊,也算得上是哥俩。
      小木匠能干得一手好木工,这门手艺是他十四、五岁就开始跟村里的老木匠也就是他的父亲学上手的,老木匠在他十九岁那年就病死了,留下他继承了这门家传,如今他在村里为乡亲们的家庭修补破旧,打造些家具什物,他继承老木匠的各种精通的木匠活,而且又是热心肠的人,从不推托乡亲邻里的请求帮忙,所以乡亲们都亲切地叫他小木匠。
      村里人都说小木匠的命不好,前两年在大伙的帮助下他娶了个外村的媳妇,家境刚红火些,谁想,家里又出事了,第二个年头,他的媳妇因为难产,在镇上的卫生院里撒手归西了,只给他留下一个女婴。小木匠艰辛地支撑着残破的家庭,现在他在家里拉扯着一个两岁不到的小女孩和照顾着老母亲,踏踏实实地种地当农民,听说他早年是很想到城里发展,去舒展他的木匠手艺的,可是苦难的生活让他屈服了,一门好手艺就这样窝囊了。
      生活的担子压人,沧桑过早地爬上了小木匠那张本该青春的脸庞,村里人都挺可怜同情瘦弱的小木匠,常常关照着这家子的生活,还张罗着要给小木匠续上一个老婆,乡亲们的关怀让无助的小木匠又能坚强地面对现实,坦然地坚持走好那崎岖的生活道路。
      小木匠在院子里老远就看见沈方明过来了,“呦,方明哥回来了。”
      “兄弟,在忙什么呢?”
      “修理一下打禾机,这不是就要收稻子了吗。”
      “你真有两下子,什么家伙都能让你收拾妥当。”
      “这算得上什么?也就是摆弄两下木头,干不出什么名堂来。”
      沈方明掏出钱递过给小木匠:“兄弟,你都这么困难,还拿钱出来帮上我的忙,真是谢谢你了。”
      “方明哥,咱自己人客什么气啊,我们庄稼人能耐有限,能帮上一把是好事。”小木匠很感慨地叹了口气,接着说:“我家的日子还行,大伙都帮着照看点,现在种好地里的庄稼,家里就不愁吃穿了,再说,靠着手艺,我还能做些木工活,挣上点钱。”
      小木匠扭头看看了屋里正在竹椅上熟睡的女儿,勉强地笑笑说:“自己辛苦点干活,能攒上些钱,以后也好留给家里这个苦命的小囡囡长大了读书用。”
      沈方明一阵心酸,按住感情的流露,强打起笑脸安慰说道:“兄弟你行的,哥看好你,日子也就这样过的啦,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希望吧!”小木匠望着远处的天边出神。
      庄稼人的坚强让沈方明不由自主又一次深深地为之感动。
      乡镇的学校都放假了,放的是乡下老师和孩子共同而特有的假日——农忙假。课堂上的孩子们涌出了校门,田野里到处是孩子们的身影,平静的乡村顿时喧闹了许多,一切的景象都预示着繁忙的秋收开始了。
      收获的季节,是农民的节日,人人笑逐颜开。播种在大地上的种子,从生根发芽到抽穗成熟,在土地上辛劳的农民要流淌多少的汗水啊!金灿灿的稻子就像是自己日夜呵护的孩子,收获劳动的果实最喜悦。
      这个节气的天公作美,晴空万里,蔚蓝天底下的田野沸腾了。
      第一台打禾机迎着清爽的风转得呼呼直响,像一声号角拖着长长的尾音打破了天籁的寂静,四里八村的打禾机“呼啦呼啦”此起彼伏地欢唱起来。
      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到田野里来了,大人和孩子在稻田里挥舞着镰刀,奋力削割,一大群人从四面八方包围着大片的稻田一点点侵蚀,农民的激情荡漾在这些金黄的谷粒上,农民们在欢笑声中收割,把欢乐和汗珠抛撒在谷堆中。
      老人家的任务是端水送饭,照看婴儿,料理牲畜,后勤跑腿的工作也并不轻松,年迈的老人家拖着步子在村庄和田野间来回奔忙,但每个人都显得精神奕奕,往日的老态龙钟荡然无存。小一点的孩子最高兴,挎着篮子在收割过的田地里拣稻穗,小伙伴门比赛着谁的眼睛最亮,谁的手脚最快,谁的篮子里能拣到最多的稻穗,天真烂漫的欢声笑语回荡在旷野。村里的狗儿们也不在家门口打瞌睡了,跟在人们后面窜到田头来,兴奋地在空地上追逐打闹。丰收的田野上空飘荡着一支动人的协奏曲。
      忙碌到日落西山,一天的劳动就收工了,打禾机的齿轮辗出了颗颗金黄的谷子,坦胸露怀的男子汉们挑着一担担沉甸甸的稻谷满载而归家,夕阳中的大地留下一行美丽的剪影。
      连续好多天的时间,大伙的日子都是在田野上过,早出晚归。
      坑坑洼洼的晒场上铺满了新收的谷子,家家户户展示着收获的果实,一片片的金黄点缀在村落之间,这是一种喜悦的颜色。四处游荡的鸡、鸭、鹅看到满地的谷子眼馋,想投机取巧偷谷子吃,笨拙地和晒谷的老人小孩玩着警察与小偷的游戏。
      晒干的谷子经过风谷机的过滤,就可以收粮入仓了,即使是破旧的屋子让它堆满了粮食,农民的心底也就踏实了。
      秋收结束了,田野像个凌乱的战场,显得空荡荡的荒凉,光秃秃的旷野只剩下一捆捆的稻秆站在裸露的大地上,阳光洒落在沉寂的田野上,田野又恢复了静谧的景致。一只鸟儿落在稻秆上,在秋日温柔的阳光下梳理着羽毛,突然间又展翅贴着地面俯冲抓住一条虫子,高兴得“吱吱”直叫。牛儿可以无拘无束地在收割后的田地里自由漫步,舒服随意地吃着青草,那是这种勤劳动物它们的悠闲时光。
      乡村的收获季节彻底结束了,高远的天空中开始能看到一些候鸟的身影了,它们成群结伴地划破长空,这个冬天差不多将要来临了。
      无论是哪一个季节,土地是不会放闲的,冬季也不例外。入冬以前,农民们会整理好田地,都种上蔬菜,田野里又有了整齐的绿色。
      一天上午,沈方明正在村口看富生叔在菜地里种小白菜,地里闹虫害,那吃菜叶的蚜虫着实让人恼火,几天工夫就可以毁了一片鲜嫩的菜地。本来种地就辛苦,这小害虫还来捣乱,看着好端端的小白菜都变成花叶的了,沈方明倒很着急,恨不得下脚去把那害虫都踩死。周富生在一旁笑道:“用手怎能除虫啊,明天对上些农药杀虫就行了。”
      正说着,远远看见老胡骑着自行车向村子过来了。
      “老胡,忙啥事来啦。”周富生扯着嗓子喊。
      “到你们村来看看,顺便找老忠说点事。”老胡来到菜地前咯噔跳下了车,“方明也在啊,不是说你收完稻子就要回城里去了吗?”
      “是打算想回去了,这一趟本来就是回来还上大伙的钱,这又过了大半个月了,我是想着要回城里去了。”
      “不急着走就多住上些日子呗,往山里村外多走走,这里好玩的地方多啦。”老胡递了根烟给地头的周富生:“你村的粮食收得怎么样啊。”
      “今年的天气好,大伙的田里都多收了点,谷子也长得结实饱满。”周富生扶着锄头点上了烟。
      “这一造的收成都不错,大家总算没有白忙活。”老胡长长地吐了口烟,“还真多亏了方明啊,要不是及时搞到那批化肥,那可得耽误大事了。我就听说县里有几个乡因为化肥的事延误了收成,到现在还有大部分的稻子才开始收割,而且谷子都长得不好。”
      沈方明蹲在菜地里回应老胡笑了笑:“那是我们运气好。”
      “我听说粮价又降了一毛钱?”周富生皱了皱眉头问老胡。
      “是听说了,这两年的粮价回回往下掉,没办法,现在全国到处的粮食年年都增产。不过,也听说国家出台了个收粮‘保护价’,那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老胡显然早以了解过此事了,“我正为这事来找找老忠,和你们村商量一下交公粮的事。”
      “粮食在家里都准备好了,自己也想尽早把公粮交上去,好完成个任务。喔,对了,我刚才就见忠哥呆在家里,我整一下菜地,就不进去了。”
      “那我先进村里找老忠说说,你忙你的吧。”老胡推着车走不到两步,又转回头来若有所思地说:“方明啊,你这几天还没走吧?”
      “不急走的,有事吗?”沈方明站了起来。
      “这样吧,你后天跟我到县城里开个会,听说是关于什么农业生产的重要会议,你这大学生就陪我走一趟吧,算是帮个忙,也好给我指导指导。”
      “行啊,指导就谈不上了,反正我跟你走就是啦。”沈方明爽快地答应了。
      “那就好,说定了,我过两天来家里找你啊,我先走了。”老胡跨一下上了车,骑着车进村去了。
      
      
      
      
      
      
      石望县委大院,这是小县城最阔绰的地方,大院里面有四、五幢楼房都隐没在高大的芒果树和白杨树之间,院子的中间是一块开阔的空地,两头竖着几个篮球架,满场子画满了纵横交错的线条,仔细辨认肯定能从中找出篮球场,羽毛球场,排球场之类。空地的尽头是个瓦顶的大礼堂,陈旧的礼堂显然已经有些年代了,大院里最体面的地方是一个有喷水池,有假山,有盆景,有树林,有草坪的花园。在这偌大的院子里随意地兜上一圈,全然找不到威严的感觉。
      会议在机关办公大楼里举行,沈方明跟着老胡找到了四楼的会议厅,大堂上挂起了鲜红的绸布写着“石望县农业经济发展研讨会”。屋子里坐满了到会的人,人们地相互打着招呼和握手,老胡也不时地和相识的熟人点头示意。老胡说今天县里的主要领导和各镇、各乡的负责人都来了,看样子,这个会议有相当的分量。
      会议在热烈的掌声中开始了,赵县长坐在主席台中间发言:“同志们啊,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会议,就我县的农业生产问题作认真的研究,好好总结分析一下我们的农业现状和潜力,准备制定出一套发展的计划政策,下一步的工作,我们将大力扶持发展农副产业的经济,把农业经济的发展作为我们这个山区县的支柱产业来发展。”
      台下一阵骚动,邻近的人都点头示意交换着意见。
      “同志们啊,我们是山区人,农业本来就是我们最大的产业,但是我们县的农业一直都没有大的进步,得不到发展。以至于我们的经济得不到增长,人们的生活也就得不到改善。”
      “前一阵,省里,市里都召开了经济会议,我去参加回来,和兄弟县区相对比,才发现我们已经落伍的了,我们的工作一直都没有做出什么实效来,现在该是我们要认真动脑筋实干的时候了。我们县里的这一帮同志都已经多次商量讨论过了,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还是要把农业经济的发展作为我们工作的主导方向。”
      “当然,我们今天要发展的农业可不能再是古板、传统的农业啦,要利用先进的科学技术和管理方法发展山区的特色农产业,就是所谓的‘三高’农业。市里的领导同志都很重视、关心我们这偏远山区县的发展,上级领导派同志两次亲临我们县的乡镇考察,帮我们想办法,出点子。经过大家的努力,在上级部门的指导下我们制定了一套规划方案,现在要跟大伙研讨落实,接着就可以负之于实施。”
      “这一次,受市委领导的指示要求,我省著名的企业——民安绿色农业发展公司委派了六名同志莅临我县,将对我县农业的发展进行全面的指导和支援工作。工作组的同志下乡给我们带来了机遇,带来了致富的门路,带来了项目和技术,我们要感谢他们,在这里,请允许我代表全县的父老乡亲热烈欢迎工作组同志的到来。”
      台下掌声雷动。听到“民安绿色农业发展公司”让沈方明的神经一紧。主席台站起来了六个西装革履的民安公司的人,赵县长正逐个给大家介绍。
      是他,陈立锋,沈方明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沈方明睁大眼睛看清楚,证实了站在后排的是老同学陈立锋。好家伙,想不到在这里相遇了,沈方明心里又惊奇又欢喜。
      坐在身旁热烈鼓掌的老胡听到赵县长的介绍如梦初醒,摇着我低低地喊道:“那个人不就是陈立锋吗?那是民安公司的陈立锋,你的老同学呀!帮我们买化肥的大好人啊!”
      “是啊,正是他,世界真小啊!”沈方明有点恍惚,不由感叹。
      “这下我们农民有希望啦!我们乡村有希望啦!”老胡激动地说着似懂非懂的话。
      会议上宣布成立了“石望县农业开发办公室”,绿农公司的老工程师韦志担任办公室主任,而由陈立锋担任秘书长,负责全面的工作。看来这一次县领导是下了大决心,要动真格真抓实干的了。
      会议开了一整天,大家听取了县委的计划和政策,也详细地了解了民安公司的扶贫发展思路和项目。第二天会议还要继续,议程是镇、乡的负责人各自汇报自己管理区的农业生产现状。
      累了一天,晚上被安排住在县委的迎宾招待所。老胡和沈方明都觉得很疲劳。
      老胡躺在床上对着记得满满的笔记发呆:“看来这次的好事又轮不上我们了,咱们那是偏远的小山坳,况且也没有什么可利用的资源,人家哪能看得上咱们啊。”
      “确实也是值得考虑的问题,全县那么多的乡镇、大队,也只可能是一部分优先发展,可要想办法抓住这个机遇啊。”看见老胡一筹莫展,沈方明问道:“按照下午会上说的计划项目,你有什么想法?”
      “我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最多是跟他们公司合作搞些养殖吧,养些鸡啊兔啊什么的。你有什么看法?”老胡有点无奈。
      “下午我也考虑了良久,看来搞水产养殖,家禽养殖和种植优质商品蔬菜是热门项目,是竞争不过人家交通便利的乡镇;至于种药材和种木材之类的,我看那也需要很多的空余山地资源;而办厂房加工农产品那就更不适合实际了。我的看法是开果园,种果树吧。”沈方明把想法说了出来。
      “种果树!能行吗?那我们的稻田不种了?”老胡不明白。
      “当然,种果是见效慢,周期长的项目,而且需要占用大面积的田地,看起来是平淡无奇,大家都不看好。但是开果园在这里可是新鲜事物啊,庄稼人也容易学好掌握果树的栽种技术,辛苦上三、四年的时间把果园办起来,那经济效益是可观的啊,果树那可是聚宝盘,活银行啊。”沈方明眼界开阔,还真是分析得很准确。
      “你说得也有道理啊,值得考虑。不过,倒是种什么果树才合适呢?”老胡被沈方明启发了。
      “我想啊,现在人们生活水平逐步在提高,生活物资的要求也急剧增加,水果自然也就需求量不断增大,市场前景应该是不错的。现在要种果,还得要挑选优质的品种,以后才能受消费者青睐。你说村里的龙眼树长得怎么样?”沈方明的眼光独到,一下就发挥出他头脑的灵活。
      “龙眼!我们村里也有几棵啊,可能有几十年了吧,高大茂盛,年年都结果,膈年就丰收。”老胡是熟悉村里的情况的。
      “是啊,夏天的时候,村里的龙眼满树结果都把树枝坠弯了腰,那龙眼又清甜,你看,那水土不是很适合龙眼的生长吗?龙眼啊,是名贵的水果品种,而且龙眼还可以制成药材桂圆肉,我想种龙眼是很好的选择。”沈方明认真地动起脑筋来。
      “啊,是个很好的主意,方明啊,你还真苦心考虑过了。” 老胡茅塞顿开,“方明,你就留在山村带领我们种果吧,我们相信你,要干,我们的父老乡亲跟着你一起干。”
      沈方明还没有考虑这么仔细,虽然这一次经济大开发的机遇,是难得的创业好机会,他只是被大家的热情干劲而冲动,但是他确实没有认真过要留在这里发展,被老胡的话一说,他一时没有考虑得过来:“还要认真考虑研究后再做决定吧,我要去找找陈立锋,跟他打听一下情况。”
      “对了,跟陈立锋说说,看能不能帮我们穷山沟一把,就算是种果,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我倒不是怕辛苦,只是这事情能不能有把握成功。”沈方明当然不是怕辛苦的人了,他是愿意为事业而拼搏奋斗,就算付出血汗也再所不惜。
      老胡却很有信心地说:“土地是最实在的,只要你付出了汗水,它就会让你收获希望。”
      意味深长的话语让沈方明的心底涌动着一股澎湃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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