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青春献土地

　　七
　　珠江半岛大厦屹立在滔滔的珠江边上，这是一座雄伟的建筑物，远远就能看到高大别致的轮廓，即使是耀眼的霓虹灯饰也不能把宽大的楼群全部照亮，透明的玻璃膜外墙，让亮着灯的楼层被看得一清二楚，整个黑色的框架上亮满了一室一室的灿烂明灯，显得辉煌气派。
　　宽阔的广场上停满了小汽车，大厦门口车来车往，衣着光鲜的大堂服务生忙个不停地接待着进进出出的客人。在空旷的广场上却难得看见走路的人影，只有高大的棕榈树迎着吹拂的江风在招展。
　　绿岛西餐厅在大厦的二十九层，一走进去就能感受到高雅的格调，刻意营造的暗淡灯光，让环境倍增浪漫气氛。餐厅的布置得很有情调，处处是森林的风情，木头的桌子，木头的沙发，木头的柱子上挂着的花篮散发着清幽的芳香，木头的天花板上绿叶枝藤缠绕，人置身于其中，总看不清楚那昏暗的环境，只感觉到这个偌大的空间很是神秘。
　　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高大明亮的落地玻璃，让室内的黑暗与玻璃外面的夜空融为一体，使人有悬挂在半空的奇妙感觉。
　　居高临下，这一段珠江的风情和对岸的夜景一览无余，两岸的沿江街灯绵长明亮，珠江就像一条纽带蜿蜒穿城市而过，宽阔的江面上渔火闪闪，照亮着一团团涌动的浪涛，给漆黑的江水带来生气。
　　对岸，河南城区一片密密匝匝的灯火，更显得人气旺盛，而临江一带是高楼林立，灯火绚烂，与隔江而望的新城区相辉映。远处的珠江上，被灯饰装点得像彩虹般的珠江大桥飞跨两岸，又是城市里的一道亮丽景致。
　　彬彬有礼的服务小姐走过来，热情地开始介绍餐厅的特色，沈方明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做推荐，他点了一份“红烧羊扒”，一壶“香酥奶茶”，还有一份“海鲜焗饭套餐”。
　　“春梅，够了吗？”沈方明还是很尊重她的。
　　她没有出声，只是点点头表示默认。
　　她沉默不语，专注地看着窗外的夜色，而沈方明看看窗外的夜色，也看看她黯淡的样子，同样一言不发，他实在找不出表达复杂思想的准确语言来。
　　没有灯光，桌上有两个矮肥的红蜡烛，火苗跳动，泛起橘红的烛光微微照亮胸前，相对而坐，看不清她的眼神，从她眼中找不到那熟悉的温存感觉。钢琴演奏出来的音乐在这昏暗的空间流动，音符高低起伏地自由跳跃，把你的心紧紧地牵住。这偌大的空间仿佛看不到其他的顾客，只看到服务员来回忙碌地穿插其中，伴着音乐声走着轻飘有节奏的步伐。
　　不一会，晚餐上齐了，摆设讲究的菜式和餐具，让人看了清新舒服，不会有油腻腻的感觉，一下就有了胃口。烧烤得红里透嫩的羊扒，配料丰富的焗饭，精致的几碟小点心，还有蔬菜、水果拼盘，算是合理的营养搭配。每一样菜都独立简单，虽然看起来清淡，但每一样都散发出各自诱人的香气，简单的组合让你既可以细心品味到每一样菜的独有味道，也可以合理地调节你的口味需要。
　　桌上的美味，唤起了他饥饿的知觉，现在都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你吃吧，我刚才已经吃过了晚饭。”刘春梅突然很扫兴地冒出一句话。
　　“啊！那你又拉我出来吃饭？”沈方明觉得奇怪。
　　“你不是没吃吗，你快吃吧。”她把香酥奶茶倒满小茶杯，浓郁的奶香漫溢出来，她端起小口小口地品尝，让那芳香渗入心扉，看得出她还是深深地喜爱这种味道，自从他们俩相爱的时候，第一次来这里光顾开始到现在。
　　他们是情侣，本该就不用过多的客气，这是他们俩之间以往的习惯，但是现在沈方明不得不收起亲热随和的表情，形如陌路人。而他的肚子又确实饿极了，更何况美食当前也不能让它浪费啊，就放弃了客套的礼节，放开胃口尽情享受美味。
　　大口大口地嘴嚼饭菜，肚子得到饱满的同时，心情也随即自然地放松了。沈方明现在不愿再过多地去考虑那过去和以后，起码他和她现在还是恋人，他们还能够坐在一起，起码他心爱的人还坐在对面，此刻还可以真切地看到她，比起日夜思念过来的几个月时间，沈方明现在感到很欣慰，心平静得像尘埃落地。
　　填饱肚子可以让饥饿的人改变世界观，沈方明还不是常常处于饥饿的人，所以也不会有本质的变化，饱餐过后，饭气攻心，人有点疲倦，但是精神却很满足，繁杂的心胸开怀了不少。
　　空气仿佛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刘春梅倚在沙发上，望着窗外闪烁的星空出神，沈方明顺着她的目光瞥一眼那淡渺如烟的星河，又回转头看看近在咫尺的她，有无数的感触，沈方明想伸手去握那只熟悉的小手，但她敏感地缩了回去，他的双手却无处可放，只好无可奈何地交叉在胸前，浑身好一阵不自在。
　　“春梅，怎么你好像有心事？是因为我？生气啦！”
　　“没有！”
　　“我承认，是我不好，走了这么久没有打个电话给你，可是我并不是不记得，只是在乡村里打电话不方便了，所以后来才写信给你。”
　　“这些没关系的。”
　　“只要你能像以前一样开心，你就处罚我吧，我什么都愿意做！我陪你去天文台看星吧，要不我就去西郊农场给你买最爱吃的“天津狗不理包子”回来，大不了我拉下脸，答应你去找些朋友，帮你宣传你们公司的产品了，不要生气了，好吗？”
　　“我没有生气。”
　　“那我们之间到底怎么啦，究竟有什么事情你说吧！”
　　片刻的沉默，他有不安的预兆，心跳嗵、嗵、嗵地加快，莫明的紧张。她呷了口奶茶，是在给自己鼓勇气，下决心。
　　“是我对不起你，我爱上了别人。”刘春梅唐突的冒出一句话。
　　“你开什么玩笑啊！”沈方明假装镇定地笑了一声，但是心乱如麻。
　　“都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吧。”刘春梅显得很难为情。
　　又是一阵怕人的沉默，沈方明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可又偏偏亲耳听到从女朋友的口中说出来，“你把事情说清楚？”
　　“很简单，就是爱上了别人。”刘春梅的语调突然变得坚硬绝情。
　　“他是谁？”沈方明本能反应地问道，现在他真是莫名其妙。
　　“这个对于你来说并不重要。”刘春梅好像已经摆脱了以前所有的一切。
　　“那我们的关系？我还算什么？”沈方明在自言自语。
　　“我们分手吧！”刘春梅的声音有点发抖。
　　沈方明的头脑一阵嗡嗡响，她一脸的严肃，不容他半分质疑。空气很凝滞，头脑麻木空白，喝着奶茶却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像是在进行重要的谈判进程，都没时间容他去思考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连痛苦的感觉都还一时找不到。
　　“你就没有想起我们过去的日子？你就不会想想我的感受？”对于突如其来的打击，沈方明想不明白原因。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刘春梅似乎都决定好了一切。
　　“难道一离开，你就可以把我们的感情忘得一干二净，这才过了多久啊！”
　　“我也不愿意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他出现在我的面前了，我们在上海一起度过了三个月，他很爱我！”
　　“我们以前在一起不是很开心的日子吗？你就这样轻易地忘记了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都忘记了。”刘春梅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沈方明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奶茶，壶里的奶茶没有了，就拿起高脚杯子猛灌杯子里的白开水，在这个即将结束恋爱关系的恋人面前，全身上下都觉得很不自然。
　　“你回到我身边吧，我还可以像旧日一样愉快生活，我们从新开始吧。”沈方明算是在乞求。
　　“我们之间不可能的了，我们的生活怎样开始啊，你到现在都没有过一份稳定的工作，更别说房子其它什么东西了，我也不小了，该认真考虑自己的事情了。”刘春梅终于说出了想法。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样的绝情？”沈方明一下像被击中了要害。
　　“对不起，是我的错，就是因为我爱上了他。”
　　“他就那么好的条件？你也不可以轻易放下我们的一段感情啊，给我一次补偿的机会吧。” 沈方明几乎是用最后哀求的口气。
　　“我们要结婚了！”刘春梅低声说。
　　低低的声音如雷贯耳，清晰地在耳边回荡，沈方明默念着“结婚”这个词，心中掂量着那沉重的份量，他现在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也明白了她冷酷无情的真正原因。
　　本来还抱有一线希望，为挽留危机的感情，就像一个运气倒霉的赌博人，已经输了个精光，赌到最后一把还奢望捞回本钱，现在人家已经亮了底牌，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地完蛋了。沈方明蔫蔫的像泄了气的气球，赌鬼会安慰自己说“财散人安乐”，“千金散尽始复还”，输了爱情的人却找不到任何□□的言语。
　　心里还有千言万语要说，但一时之间又该从何说起，有太多太多的情感已经显得多余和空洞。
　　“你有空过来拿回你的东西吧。”刘春梅说得很客气。
　　“没什么好拿的了。”沈方明突然觉得这事情再也没有意思了。
　　“那随便你。”刘春梅更是求之不得。
　　“你不至于对我这么绝情吧，你也曾经那么的深爱过我啊。”沈方明想问清楚心中的疑问。
　　“不要说起这些，我不想听。”刘春梅扭过头去看窗外。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餐厅里的音乐换成了熟悉的歌曲，伤感的歌词句句敲打心坎，是心里感受的表白，才体会到那些人为什么能把情歌唱得撕心裂肺。借着微弱的烛光，沈方明从玻璃中看到自己扭曲的面部表情，清白的脸色很难看。
　　“是我对不起你！”沉默之后，刘春梅看见沈方明异样的神情，不免也控制不住情绪，把心底一丝的悲伤表露出来，“我背负了你的感情，你原谅我吧，我对不起你。”
　　沈方明无言以对，这些话从我心爱的人口中说出来，他惟有自愧，毕竟是曾经朝夕相处的亲密爱人，毕竟挽手共同走过一段开心的日子，毕竟是拥有美好的回忆。
　　“从前的日子我很开心，谢谢你，我希望你以后开心地好好生活。”刘春梅看得出他的哀伤，轻轻地安抚了一句。
　　“我要走了，有空到我的爸妈家来玩，我们以后还可以是朋友。”刘春梅整理一下衣服，拢拢了头发，从容大方挂起皮包走了。
　　刘春梅转身走了，悄悄地抹着眼泪，她为曾经的爱人也流下了最后真情的泪水。
　　刘春梅那熟悉而的背影融进了昏暗，她就这样走出了沈方明的视线，走出了他的生命旅程。
　　
　　
　　
　　
　　
　　沈方明已经记不得那天晚上独自坐了多久，独自喝了多少杯苦涩的咖啡，最后是让服务员请出了餐厅。也记不清楚怎样昏昏沉沉地走回了家，浓浓咖啡的□□让他已经疲惫的大脑一直不能停息，也记不清楚怎么地度过了那个不能入眠的黑夜，胡思乱想伴他通宵达旦。
　　这一年他的中秋节就这样过去了，了无声息但却刻骨铭心。原来远离了才知道那逝去共渡的每一天都是那么的珍贵。
　　应该是白天了，阳光穿不透窗帘，屋子里保留着一室的暗淡，眼睛很酸痛，头脑发涨，他已经不止一次告劝自己：赶快休息，赶快睡着觉，睡醒就没事的了。但是嗡嗡作响的脑袋里总有一根紧绷着的神经，一拽一拽地扯着头皮跳动，不知不觉地把他的思绪牵回到似梦非梦般的往事当中，带他陷入无边的回忆漩涡，不能自拔。
　　醒着，沈方明无事可做，也无话可说，不清楚从现在开始他要打算干些什么事情，直到明天，直到明天的明天。
　　当所有思绪一点点地沉淀，爱情究竟是精神鸦片，还是世纪末的无聊消遣，沈方明又翻开过去的照片摆在眼前，相片里他和她两个人傻傻的笑得多甜。
　　思维没有一刻的停歇。追想往日，回忆将逝去的日子像一部长长的影片慢慢清晰地反复播映。追溯往事，记忆把我带回到那美好的日子。
　　大学毕业前夕，同学们每个人的心情纷忙繁杂，但其实大伙人却都挺悠闲的，又完成了课程，论文也已经写得七七八八的了，除了找工作的时间以外的大部分时间，大家都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忙着处理聚会、访友、请客的一大堆哥们、姐们的江湖事情。
　　趁着一段空闲的时间，他和刘春梅决定去一趟远足旅行，经过一番对比研究，最终在地图上选择了北方的海滨城市——青岛，他们是慕名千里而来。
　　打起背包，让铁轨带去远方，列车迎着窗外灿烂的阳光一路疾驰，两人的心情也和火车奔跑的脚步一样轻快、兴奋，在车窗外如影飞逝的景物倒退中终于能体验到一种期盼放飞的心情。
　　沈方明现在躺在床上，打开那张半新不旧的地图，青岛市区的图例就在眼前一目了然，熟悉的街道，熟悉的环境，熟悉的景致，看着地图出神，他再一次旧地重游。
　　翘首远远的北方，美丽的青岛浮现脑海，眼前仿佛又看到了一望无际的湛蓝海面翻涌着点点白浪，远远的听到了海潮浪花哗哗拍打着礁石，清凉的海风抚面而来。
　　那时五月胶州湾的山东半岛风和日丽，气候宜人，春寒未消尽，夏天的影子若隐若现。红瓦、绿树、碧海、蓝天，白云，一片清净的新天地，海风中优雅的心境，漫延至今日。想起了风中的长发和温暖的怀抱，年少的情事如波如澜。
　　沈方明无法表达出滥情的句子，他的心底有真实的伤痛，这伤痛的源头是青岛的海，这伤痛一经抚慰即成喜悦，给他以快乐的逝去光阴的回忆，现在他却无处可以安放这种快乐的回忆，回忆触摸到了美好，却被告知，这美好永远再也不能够得到心声的回应了，感觉，就像是在独自品尝一道浓郁的酸梅汤。
　　心中的那一片海洋暗潮涌动，海浪扑面而来，仿佛一片水雾打湿了他的衣衫，湿润了他的脸庞，原来他已经泪留满面。
　　记忆创造了快乐，足以乱真的快乐，足以让人忘忧的快乐，足以让他忘乎所以的快乐，但心情不能欺骗自己，纵然是造出施华洛世奇叹为观止的璀璨世界，像他的水晶一样晶莹，透彻，却愈美丽，愈孤冷，愈折射出他心中的痛。
　　沈方明甚至怀疑是记忆出了错，这一切美好的东西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只是日复一日美妙幻想的积累，但是为什么又那么的真切，那绵绵情意总在心头萦绕，现在怎么又能清晰地有痛楚的滋味呢？
　　不，不是幻象，他是清楚地记得曾和心爱的人一起，看那樱花灿烂盛开，繁花如簇一片红海，一起走那园林美景的街道，像格林兄弟笔下的童话世界一般，弥漫着一缕幽幽的情调。一起走那长长的海岸线，那是一条亮丽的风景线，串起无数轻狂的欢声笑语和温存往事的碎片。
　　沙滩留下他们挽手走过的足迹，但是浪花把它卷走了；海潮听过他们的柔情蜜语，但是清风把它吹散了；树林里映下他们徜徉的影子，但是黑夜把它冲淡了。
　　礁石是会记住他们共同度过的黄昏。那个黄昏，落日余辉，云霞的色彩瞬息万变，碧涛映着蓝天，银浪掩着金沙，加以海鸟飞回，翠羽翩翻，远远的帆影参差，舟楫来往，醉人的晚景，半月初升，一弯型如半月的沙滩边，海浪哗哗拍打礁石，同样轻敲着恋人的心扉，他们俩迎风相依偎，无言的心心相印。
　　静静地躺在床上，沈方明神游遥遥几千里，好像回到了青岛的那片天空下。
　　那一夜他们宿居崂山，清幽古朴的道观，寂静空灵的青山，烟波浩瀚的大海，让人返朴归真，如临仙景。
　　天高海阔，海浪微微暗涌，就像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抖动着绿色的大地毯，放眼望去，海天在面前无限延伸，将心情释放到天际去体会海的宽广胸怀，去幽思，去遐想。海风抚面而来，浮躁与杂乱在顷刻间被海风带走，吹得荡然无存，涤荡出一颗纯净透明的心。
　　倚窗观海，撩人月色，沈方明拥抱着刘春梅，拨开迎风舞动的长发，炽热的唇深深地吻在一起，他感受到青春少女起伏的丰韵，他感受到温情默默的体香，一股冲动真挚的爱从心底涌起，他紧紧把她贴紧胸前，同呼吸，共心跳，分不清彼此，他再也无法控制青春涌动的力量，她已经春心荡漾，没有了束缚，迷失了方向。褪去了单薄的衣衫，身躯紧紧地交缠，他融入了她的体内，□□和灵魂的交融，心爱的人同赴快乐天堂。
　　那一夜他和刘春梅长久地□□，然后枕着波涛入眠，躺在床上静静地倾听，悠然飘来远方的汽笛声，未见航船，海风捎来了音信。
　　沈方明没有在观海，也不可能在登山，只是躺在床上对着眼前的地图想象着曾经游览的路线，只是一个美丽的白日梦罢了。但是他湿润的眼睛朦胧而真切地看到了那片心中的梦乡。
　　回头望，陪伴走过的旅程如泡影，绚烂的肥皂泡如过眼云烟，越美好的往事，越深刻的忆记，只会越发加深思念的伤痛。
　　沈方明不愿意再去追忆太多已经过去的日子了，困倦到眼皮都睁不开了的时候，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是夜晚，屋子里更加黑暗，他没有开灯，黑夜让混乱的思绪清晰、过滤，是考验心志的时刻了，理智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压倒了酒精的迷幻力量，该为明天打算了。
　　要将忧郁苦痛洗去，从前的柔情密意深藏心中，拍拍身上的灰尘，振作疲惫的精神，也许前方尽是坎坷路，那就孤孤单单走一程，黎明到来的时候，他想他会走到阳光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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