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青春献土地

作者:雪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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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十
      春天刚来,冬的脚步还没有走远,乍暖还寒时候,北风萧萧伴着冷冷的雨,让人还远远看不到春天的影子。
      雾气蒙蒙缭绕笼罩着山村,这个季节到处都湿漉漉的,水气无孔不入,山村都是火砖瓦房,屋里的水气特别重,被子、衣服、木头柜子都吸足了水分,总有股发霉的味道,让人浑身不舒服,老怀念那阳光灿烂的日子。
      沈方明从广西的果园回到了山村,走了一路的烂泥路,他最讨厌这条坑坑洼洼的土路,偏偏又是阴雨天,虽然是坐着胡日辉的摩托车,还是溅了他一裤子的泥浆。
      沈方明去广西呆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他连春节都没有回来,就在果园和老果农一家人过的。到人家那地方看了才是大开了眼界,好一个大果园整整有条,让他心里羡慕不已,又让他对种果的前途充满了信心,他虚心地向老果农求教,专心致志学了一套真正实用的本领回来。
      沈方明看到了一个农民创办的果园,一份不简单的事业,原来农民的家业也可以是那么的可观,一群朴实无华的农民能创造出骄人成绩,靠着双手辛勤地在土地上劳动,收获了丰厚的回报,这深深地触动了他的灵魂,他终于从思想根源上改观了看法,农民一样可以是伟大的。
      人的心胸放不开,往往是自己的思想作怪,沈方明现在开怀了,整个面貌都精神多了,他就安了心,要踏踏实实在山村里办好果园,带领一帮农民干出一番事业来,就算自己当个农民吧,也没有打紧的了,等到成功的那么一天,自然没人敢小看了,他不禁又想起了城市里曾经给他打击的那些人和事,当然还有刘春梅,就像扎在心头的刺隐隐地发痛,他就是憋足了劲要争回这口气。
      胡日辉一路上给沈方明汇报了这段时间大伙的劳动效果,果园的开垦工作基本完成了,也达到了预期的要求目标,大伙就盼着栽种了,等开了工,他就把县城里小摊上的生意全部交给老婆打理,自己一心回来种果,这些年他两口子在镇上的市场倒腾点小买卖,马马虎虎挣些辛苦钱,也没能有多大的发展,多年前他拼死拼活跳出了山村,好不容易算在城镇里安置了家站稳了脚,现在他却又自愿跑回来跟着大伙一起种果,见过了世面的人就是思想开化,他知道这开果园是很有前景的,他愿意用心去干一份实业。
      春雨霏霏细如牛毛,晶莹的雨丝落在头发上,就像被沾了一身的白砂糖。沈方明走在湿润的土地上,虽然这还是大片的荒芜,但经人们改造过的土地上已经显露出果园的轮廓来了,平整的园地,长长的撩壕,挖好的树坑也回土填肥了,一大片的土地被收拾得像模像样、整齐划一,他不禁佩服大伙的手艺,对于土地的活计他们是很有能耐的。
      惊蛰一到,大地回暖,天开始放晴和了,朗朗的日头散出柔和的暖光,人们都从阴郁的屋子里走出来,菜色的脸上挂满了欢欣的笑容。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田埂上的草儿青翠嫩绿,竹林里的春笋争先恐后地破土而出,桑树也发了新芽,鹅黄的小叶子开满了古老的树干。
      大家伙齐心协力,三、两天的工夫就把树苗栽种好了,小树苗迎风招展,龙眼终于在山村安家落户了。
      沈方明搬到果园里的小石屋来住了,果园里有三处看守的小屋,他现在一个人住了一间,也算在山村有了一个自己的家。管理着一大片的果树幼苗,又要兼顾指导大伙的劳动,白天的日子忙忙碌碌,一天的时间过得特别的快,看着渐渐长大的小树苗,心里面很充实。
      沈方明这种文弱的身骨架子有点不适应在土地上的劳作,这些体力劳动活还是让他有点吃不消,一到晚上,周身的筋骨就酸痛。劳累了肌体却让他的思绪轻松多了,疲劳使他无力胡思乱想,一沾上床就很容易睡着了,连酣睡的梦中都隐隐觉得肌肉的痛。
      天气总不能彻底好转,雨总是反反复复地来,阴雨绵绵不断,滋润着万物生灵。淅淅沥沥的雨夜,雾气蒙蒙的晚上,百无聊赖的时候又会不经意地触动沈方明的幽思,城市里的人和事怎么那么遥远了,仿佛都已经遗忘很久了,现在眼前与青山绿水相依伴,真是仿若隔世,只是那清晰的回忆还常常来刺痛他心坎上的伤口。
      果树栽下了,李怡的时间就安排的挺紧凑的,她必需要抽时间来管理自家的那一百棵果树,虽然工作量不算大,但是琐碎的事情多,别家的人都是专职看管,那土地的活就不算繁重,但是她白天可要上课教书,只能是等到下午放学之后才有空余的时间,所以她常常是四点钟的光景骑着自行车匆匆赶来。
      李怡是个勤快人,自从去了县城读书后就用不着她干种地的活了,家里也一直很疼爱她,就是秋收稻子的时候也是极少要她下地帮忙的,但是农家的孩子从不娇生惯养,养育了她勤恳的品质,家务活无论粗细她都处理得妥妥当当,其实李秋胜有这个女儿还是心满意足的。
      虽然清秀白净,看起来倒不像农家女,但是干起活来,却是手脚麻利、吃苦耐劳,到果园一开始劳作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李怡学得很快,各项工序一点即明,锄地、施肥、剪枝的工作都朗朗上手。
      毕竟是个柔弱的女教师,兼且时间不保证,树苗刚栽种又要认真细心打理,所以也让她感到吃力,当然她也不用担心,当初可是沈方明亲口担保鼓励她的,现在她可以是落落大方地去麻烦沈方明了。
      李怡的地刚好就在沈方明旁边的一个角落里,他那八百多棵的果树差点包围了李怡那一小片。沈方明当然也会乐意帮忙,反正日常的工作并不繁重,也不会加重多少负担,也就是多费些脚力,顺便过去关照一下李怡地里的幼苗生长情况。
      下午李怡来地里劳作的时候,大家伙都已经把一天多多少少的活干得差不多了,都是收拾家伙归家休息的时候了,李怡才开始下地工作,沈方明也常常会过来走走看看,给她指导些技术问题,帮着她锄地、施肥干了不少的工作,有时又反倒是李怡干了一份他的工作,两人在沈方明那一大片的地里忙活开了,他们俩一边劳动,常会说说笑笑,一会是沈方明讲讲城市里的新鲜见闻,一会又听李怡聊聊读书的往事,虽然常常都是要劳作到日落西山才能收工休息,然而沈方明却觉得这是一天里最轻松愉快的时刻,就像是都市里舒服写意的“下午茶”,每天都会盼望着快点到来。
      李怡渐渐习惯了这个规律,每天都会到果园来,就算地里没有什么要紧的工作,她也愿意抽时间过来看看,没事可干就到小石屋前坐坐也好,其实她是喜欢和沈方明呆在一块见见面、聊聊天,这些日子好像一下子给她的生活增添了许多新鲜的色彩。
      山村的生活还是相当贫乏的,晚上更是枯燥,在富生叔家吃过晚饭,无非就是看看那台黑白电视机里面的新闻节目,或者就是听听老乡们东拉西扯的闲聊,胡吹乱扯的牛皮话,就再也找不到更有意义的活动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然而然地成了习惯。
      沈方明的小家终于增添了一名新的家庭成员,一只已经三个月大的小黄狗,他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阿黄。
      李怡家的母狗下了一对小狗,阿黄就是其中之一,李怡早就想好了要送给沈方明做个伴,养了三个月大的阿黄已经开始懂事了,李怡就把它带果园里来了。
      沈方明从小到大就没有养过这东西,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安排它是好,他就知道城市人家养的宠物狗是非常麻烦、费事的,倒是人要仔细伺候得那狗舒舒服服,到头来出钱出力的折腾得到一番的乐趣,他就确实想不明白那其中的奥妙。
      起初的时候,沈方明真不知该从何下手,他对着这个伴侣愣着看了半天,阿黄却很乖,懂事地端坐在他的面前,茫然的眼神,也望了他老半天。
      沈方明坐在小屋前的时候,它就对坐着不动,添添毛,挠挠痒,不时耸起小鼻子闻着风的味道。一招手叫唤它的时候,阿黄都会摇着稻穗般的尾巴,耷拉着小耳朵颠颠地跑来跟前,气喘吁吁地一个劲摇头晃脑地讨好主人。
      阿黄是个漂亮的男孩子,浑身金黄毛茸茸的,而胸前、肚子和小脚掌上又覆盖间杂了一层奶白的毛色,衬着黑黑的鼻子嘴巴,还有明亮的大眼睛,煞是好看。
      很快阿黄俨然成为了家庭的一员,婆婆负责照顾这位新成员的伙食,阿黄很乖巧,对于伙食不会挑三拣四的,婆婆招呼它吃的东西,它闷着头就吃,从不辜负人家的好意,除了吃饭,它就完全能自理自己的生活了,也不用人操心它的事情,大家都喜欢阿黄这干净听话的好孩子,常常有人抱着它疼爱,老二就把它当作是宠儿。
      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始,沈方明学会了抽烟,落日的时分,坐在小石屋前点上一支烟,享受片刻的休闲,阿黄就会静静地依偎在脚旁,眯着眼睛看着那远方,任轻轻的风吹得绒毛都竖起来了,胖嘟嘟的身体更像个圆球,沈方明开始有点喜欢这听话的小家伙了。
      沈方明算是有了伴,一个形影不离的小伙计,他去到哪里,阿黄后脚就跟来了,他下地劳动的时候,阿黄会知趣地自己在一边玩耍,并不会打搅他,看着阿黄的笨拙的样子,反而让他舒心一笑。
      有阿黄陪伴的每个晚上沈方明不再那么的孤单了,起码他可以有了说话的对象,漆黑的夜幕下,阿黄懂事地静静聆听着主人的烦恼感伤,寂寂的夜不再那么的漫长。
      星夜下,野地里的蛙声一片,嘹亮的叫唤冲淡了闷热的空气,山边的稻子已经变黄,又一年的夏天到来了。
      果园里的树苗茁壮成长,已经长高了一大节,棵棵顶着一丛青葱翠绿的枝叶,它们都喜欢这个家园,拼命吮吸着土壤肥料、阳光雨露,努力地拔高长大。
      果园已经变样了,土地上覆盖了一大片的绿色,果树间的土地上都间种上了经济作物,有生姜、有绿豆、有黄豆、有花生,成行成列生长旺盛,马上就可以收获了,果园里一派郁郁葱葱、生机盎然,当初袖手旁观的人看了都羡慕不已,哪个都会投来嫉妒的目光。
      虽然,沈方明的心早已被这青山绿水感染了,习惯了山村一样的平静,然而看着自己亲手创建的果园像模像样,辛劳的汗水在土地上浇灌出了绿色的希望,他那颗的郁闷的心终于感到欢欣了。
      但是这仅仅是个开端,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下去啊。
      夏日炎炎,太阳悬挂在天空中,就像一团烈火,把大地烤得炽热。一连二十几天没下过雨了,哪怕是一滴的过云雨。
      果园里的土地很干涸了,表层的泥土爆裂开了,都起了一层粉尘的干泥块。烈日当空,想把天底下的一切东西都蒸发掉,清早给每棵果树浇的那一丁点水,还不够湿润泥土石块,根本就解不了饥渴,爆晒下的果树一副蔫蔫的样子,就连花生的叶子都被烤得焦黄。
      “妈妈的,这天气热得想要人命啊。”受暑热煎熬了一天的农夫收工回家的时候都会忍不住骂上一通,一群坦胸露怀打赤膊的汉子扛着锄头迎着夕阳归家,落日的余辉照在黝黑健壮的身段上,那被汗水打湿的胸膛泛起一片油亮的光泽。
      李怡骑自行车从平东过来了,今天她下课回了趟家,才往果园里来,所以比平时晚了些,太阳都已经下山了。
      “方明哥”李怡一来到果园就往小石屋里来。
      刚收工,沈方明正在屋后的泵井前洗脸擦汗,一天的热浪都把他烫得刺痛,“噢,来啦,大伙也是刚收工。”
      “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李怡显得特别高兴,从提篮里拿出一盘东西来,“快过来吃,我妈做了一下午了,这是刚出锅的。”
      “诶,就来啦。”沈方明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出来。
      李怡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衣服,“在桌子上放着呢,你去吃吧,我把你身脏衣服给洗了。”
      “搁那放着就行了,回头我拿过去让马兰婶洗,老是要这样麻烦你。”沈方明有点不好意思。
      “这两件衣服,一起手就洗好了,不费什么工夫。”李怡在泵井前刷刷地洗开了。
      “恩,好吃,真好吃,这是芋头做的吧。”沈方明捧着香喷喷的芋头糕吃得津津有味,“恩,这个好,比上次那萝卜糕还要好吃。”
      李怡听见,心里甜丝丝的:“我在家里就吃了个够,爱吃啊?下次再叫我妈给你做这个。”
      “你妈的手艺真不错咧,都比得上酒店里的师傅啦,而且这自己家做的东西真材实料,可比城里那些街上卖的好吃多了。”沈方明确实有点饿了,也顾不得客气,几块糕子下肚,才觉得肚子舒服了。
      沈方明开心得像个大孩子,逗得李怡笑逐颜开,她的笑眼中流露着绵绵的情意,心中早已种下了爱的种子,眼前这位英气蓬勃的青年激起了含情女孩的无限爱意。
      “大黄——大黄”,沈方明拉长嗓门朝着果园深处喊。
      转眼间,那头密密的庄稼里有个身影在移动,碰得花生叶子东倒西歪,沙沙直响,猛然间窜出一条黄狗,闷着头朝小屋奔来。
      这就是阿黄,它已经长大了,样子比原来大了好几圈,高长有力的腿,健壮的身躯,只是那身毛色依旧美丽,正一个青春气盛的少年。
      大黄一下就窜到了李怡的跟前,呼呼地喘着粗气,拼命摇着大尾巴,围着李怡团团转,竖起鼻子上上下下嗅个不停,嘴巴哼哼直响,一个劲地表示亲热,那嘴巴都快贴到李怡的脸上了。
      “好了,好了,知道你乖了,尾巴都快摇断啦!”李怡用湿漉漉的手推开它。“去,去那边,他那里才有你吃的。”
      “来,大黄。”沈方明挑了一大块的芋头糕放到了它的狗盘里。
      大黄来到沈方明面前,还是一个劲地摇尾巴,非等到沈方明摸摸它的头,才安心地走开,到它的狗盘那边吃食去。
      虽然是黄昏,太阳已经躲到山的背后了,但是地表的热量蒸发上来,还让人感到一股腾腾的热气,大黄也耐不住这天气,摊开四肢伏在地面上,吐着鲜红的舌头,大口大口地往外冒着热气。
      “这天气啊,不知要熬到什么时候,可把人急死了。”沈方明点上了一支烟。
      “是啊,这天气特别的奇怪,都二十多天了,没见下过一场雨,往年都不见得会这样。”李怡解释着说,“好在我们的果园开在大河边上,多得有这河水的灌溉,要是当初这果树种在山岭上啊,现在是没辙了,要么树旱死,要么得把人给累死。”
      “对了,明天要抽水浇园,大家伙都通知到了,你明天过不过来啊?”沈方明问。
      “明天星期六没课啊,当然来啊,若是不来,又得让你帮忙干活了,总是要麻烦你,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李怡把衣服晾好了。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顺手多干点活,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啊,明儿记得早点来啊,大伙都约好来开工的。”
      “恩,知道啦。”李怡深深地体味着亲近的感觉。
      鸡啼好几遍了,东方的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天刚麻麻发亮。沈方明已经起床了,今天特别的早,比往日早了两个小时,因为今天要抽水浇园,必须早起争取时间。
      就算是平日里,他也是早睡早起,他早已习惯了山村的作息规律,完全融入了农民的生活,辛勤的劳动让他变了样,现在熟悉了土地农活的要领,干什么都不在话下,浑身练出了一身劲,胳膊胸膛上也有了健美的肌肉轮廓,本来高瘦的身躯显出了阳刚之气,那一个西装头早改了短发,文弱的身骨架子荡然无存,
      大清早的雾气未散尽,空气很清凉,绽开的野花小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大黄也已经早起了,正四围游荡寻找它最喜爱的花香。
      沈方明在泵井前仔细地洗漱,他还是保持着一贯良好的卫生习惯,这一点他是完全不同于山村人的,他的小石屋就收拾得干净整洁,比那泥尘沉积,光线阴暗的大瓦屋好多了,他也特别注意保护他那张白净的脸,这可是他区别于乡下人的明显特征啊,每回劳动他都带好大草帽,把脸庞遮得严严实实的。
      整理干净,他就带上大黄赶回村子吃早饭去了,匆匆扒了两碗米饭,就又急急忙忙赶回果园里开工了。
      朝阳初升,果园沐浴在晨曦中。这个月的天气特别的燥热,每隔一个星期就要抽大河里的水给果树浇灌,这都第三回了。
      清早给果树淋水最合适,人也好趁着清凉的天气赶工。抽水机的马达声“咚咚咚咚”响起,各家都派人来了,大伙轮着给自家的果树淋水,清凉的河水透过管子汹涌上来,好多条水龙同时开工,哗啦啦浇灌着干涸的土地和饥渴的果树。
      果园里一片水雾,睡梦中的植物都被吵醒了,贪婪地吮吸着这甘露,果农辛勤地忙碌了整整一个早晨,被冲洗得清新干净的果树精神焕发,果园顿时恢复了生机勃勃,果园里到处能听到植物痛快得“兹兹兹”响的□□声。
      看着果树的长势良好,辛劳的沈方明心里是甘甜的,他觉得老天还是怜悯他的。太阳爬上了头顶的天空,抖擞着精神抒发威严的时候,大伙就已经完工了,果树苗焕发生机。
      
      
      
      
      
      
      天空依旧晴空万里,已经有个把月没看见过乌云的影子了,更别说能下雨了。大河里的水都缩小了许多,变成了一条瘦瘦的细流,河岸两边裸露出大片的河滩。
      这个夏天出奇的炽热,一反常态,一直维持着晴朗的天空,不见了暴雨雷电。人们开始着急了,再这样过上些天,田地就要开裂了,庄稼那可就遭殃了,人们都期盼着雨的来临,哪怕就是一阵过云雨也能救急啊!
      可是老天爷存了心要折磨一回这天底下的万物生灵,依然板着一副硬朗的脸孔,只是一天比一天更怒气腾腾,火气更足。
      这可为难了这大帮的果农,整天顶着烈日在果园里摸爬滚打,汗水浸透了每一个人的脊梁,人们在大火炉里煎熬。这还不打紧,最令他们担心还是地里果树的生长,这酷暑天就怕热坏了树苗。
      早晨和傍晚的果园最忙碌,因为每天都要挑上井水给果树淋些水,三天两头就要抽大河水浇灌一次,这鬼天气折腾得一帮人够呛的。
      没有人不骂这绝情的老天爷,青天已老,也不可怜这天底下的劳苦大众,人们都忧心忡忡,这流淌了几十年的大河水都断流了,大事不妙啊。
      全县都遭受干旱,算平东这边严重些,陈立锋和小梁都进山村来果园看过了,暂时的情况还算稳定,影响不大,但天气若是再这样恶劣发展下去的话,始终是麻烦的事情。
      沈方明茫然地看一片葱绿的果树苗,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只能是辛苦大家了,靠人力打上井水来,一桶一桶地给果树补给吧,就算拼了命也要保住树苗啊,就祈祷着老天开眼了,赶快来一场大雨吧!
      村里的老人都唠唠叨叨,今年命犯太岁,龙王爷迁怒了,庄稼全要遭殃了。
      福生叔也觉得奇怪,这天气真是反常,往年的这个时候台风的季节已经来了,今年到现在连个风影都没有,更别说带来雨水了。
      沈方明对气候变化的特征没有什么概念,在城市里浑浑噩噩的日子根本就不会留意气候的规律变迁。
      但是庄稼人靠天吃饭,种了几十年的地,看了几十年老天爷的脸色,对头顶的这片天是相当熟悉的了,季节气候的轮回转换心中有数。富生叔就常安慰沈方明说,“不用担心,雨就会来的啦,该到时候了。”
      几乎静止的风徒然变了,由南面一阵一阵地扫来,吹得庄稼沙沙直响。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天黑得特别的早,很多人都出来站在院子里看天色。
      西南方的天边闪电了,厚厚的乌云下蛇子般的闪电一扯一闪。大家都喧嚷起来了,有雨来了,老天爷开恩啦!
      风来得很急,刮得很大,呼呼直咆哮。人们都躲在家里等待着这雨的降临。门外的风声小了,屋顶的瓦面上已有了滴沥的声音,人们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每一滴雨声,都像是打落在心坎上,心头的一切烦恼现在全被雨点溶化了。
      随即,便是猛烈的暴风雨降临,雷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轰隆隆地大发脾气。
      大雨足足下了一日夜,大河水又涨满起来了,庄稼得救了,田里卷了筒子的禾叶立刻伸展开来,解开了胸怀迎风舞动,果园里的树苗也被洗涤一新。
      长,迅速地在长,这正是庄稼飞长的时候,雨露滋润了大地万物。
      天空彤云密布,风还是很大,气温骤然下降了,夏天里难得的清凉,显然是台风的天气。
      西南边的天空依然是乌黑一片,厚厚的云层像大河的波浪一样翻滚着,迷迷蒙蒙还在下着大雨,不断地有一堆堆的乌云向这边涌过来。
      沈方明现在才感觉到大自然的威力无比,城市里高楼大厦包围下的那方寸天空,从来就不会看得清楚它的真面目。
      大河的水不断的上涨,水流湍急地向前翻滚着浪头,发黄的河水带来许多上游漂流下来的杂物,一节节的烂木头在河面上浮浮沉沉,远远看了还错觉以为是什么水怪,心里一阵发毛。
      大黄对着大河狂吠个不停,显得急躁不安,望着滚滚的泥浆水,沈方明也隐隐感到不安。
      雨在白天停歇了,到晚上又卷土重来,趁着夜幕的掩护,似有千军万马之势,大雨倾盘如注,雷声轰鸣的大雨夜特别吓人,沈方明和大黄蜷缩在小石屋里,静静地听着老天爷的发泄。
      一夜醒来,雨虽然止住了,但是沈方明发现问题了,果园里到处积水,两天两夜的大雨全困在了果园里,树苗全浸泡在一潭一潭的水中,果园通向大河的水渠口就根本排泄不去,反而污浊的大河水倒灌进来,大河水“咕咚咕咚”地淌进了果园,整个果园都泡在了水里,围着的大果园像了个浅水塘。
      沈方明才发现果园存在的严大问题,果园开垦的开始就没有仔细设计好排水系统,根本就没有去改造这片田地的水利设施,果园土地的水位地,加之又没有修建畅通的排水沟,沿用以前田地的两条溪流水渠根本就不适用,现在简直成了祸害,犯了严重的错误了。
      大家伙都赶来了,纷纷想办法,出主意,像开了锅的粥,沈方明更是心急如焚,他心中最清楚,这可是危机四伏啊,果树苗的树盘已经积水两天了,如果再这样浸泡上两天,果树苗肯定发根困难,烂根死亡,那就全完蛋了。
      大家知道事情的严重,都慌乱了,大家傻呆地站在浅水塘里走了神,连沈方明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胡还是个明白人,庄稼人的经验指挥着他的大脑行动。他赶紧唤醒大家伙,马上采取补救的措施,老胡带上一帮人操起锄头、铁锹直奔大河边上的水渠口,搬石头塞,填泥袋堵,好几个汉子跳下水渠奋身拼搏,水终于被堵住了,被拦回了大河里。那边一帮人又在果园边上挖水沟,开缺口,但田野里到处都溢满了水,多余的水无处释放,渠道、小溪排泄的水流都相当的缓慢,抽水机也开动了,浑浊的泥浆水从果园里直冲向大河里。忙乱了一天,人困马乏,机器都累得嘶哑了,果园里的积水基本排除了,却像了一个烂泥潭,人们一屁股坐在河岸边上,像放下了千斤的重担,总算松了口气,果园里留下了坑坑洼洼的水潭和人们凌乱的脚印,棵棵的树苗已经被折腾得垂头丧气了。
      虽然这一天都没有下雨,但是西南上游的河水源源不断汹涌而来,大河里的水流湍急,还是在不断地上涨,都差不多接近河岸的水位线了。
      河岸已经年久失修,风调雨顺的年头谁也不会去理会它,人们多少年都没有修缮过它了,上涨的大河水不断地向河岸靠拢持平,果园外面那条河岸的土路已经松松垮垮了,被河水侵蚀的泥土整块整块地塌进水里,整条土河堤都摇摇欲坠。
      人们刚放松的神经又一下被绷紧了,心里和这条堤岸一样的不踏实,周富生活了三十几年,却从来没有见过朝夕相处的这条大河发这么大的水,他不禁忧心忡忡。
      虽然天还是阴沉沉的,但是雨毕竟是止住了,劳累了一天的果农都回家休息了。沈方明看着凌乱的果园,总算平静了些,自己日夜的辛劳,花了多少心血的栽培差点就毁于一旦了,现在只能心中默默地祈祷这老天爷不要再捉弄人了。
      已经安排村民到河岸巡逻了,密切观察水情,毕竟这几十年罕见的大水怪吓人的。村庄的水位高,是不担心会被水淹的,老人家都还记得好几十年前大河那一次发的大洪水都没有威胁到村子,但是河岸另一边的万顷良田就不得不让人担忧了。
      一大帮果农都忧虑,每个人都提心吊胆,果园就在大河边上,这万一有什么意外,那受害是首当其冲,这大水现在已经威胁到果园的门口了,谁都掂量着自家那份产业啊。吃过晚饭,不安的人群都在家坐不住了,纷纷到河岸来看水情。
      并没有像大家希望的那样,相反大河水又猛涨了两、三尺,就要平河岸的路面了,村口的石板桥都已经浸过水面了,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了。
      看来这洪水是势不可挡,得马上组织人员抢险,老胡当机立断,村子里乱作了一团,大人小孩都慌张失色。
      “铛、铛、铛……”的锣声大响,“大家都护堤去啊!”
      一批一批的人都扛着锄头铲子和麻袋,向河岸奔去。
      “哪家还有窝囊的男人躲着不出来?都什么时候啦,不要命了!”老忠叔大声嚷嚷。
      河岸上的人手忙脚乱,但是这一群临急临忙拼凑的非正规军那有通天的本事,况且又是土枪土炮缺弹药,根本就没有救援的物资,怎能抵挡洪水猛兽的进攻,任凭一大帮人在竭尽全力地奋战,可脚下的大河水没有半分的退让。
      当然,西南那方的天空一直阴雨不散,难怪这西南流下来的大河水这么泛滥。
      天色又变了,从西南的天空又涌起了一轮浓浓的乌云,翻滚着向这边直扑过来,不一会就完全占领了傍晚的领地,黑压压的夜来临了。
      河岸上点起了火把、马灯、手电筒,照亮了忙乱的人群,人们查漏堵缺,加固低水位的堤岸,但是长长的河岸都危在旦夕,那一百几十号人哪照顾得过来,堤岸上上到处是泥泞凌乱的脚印。
      远远的天空传来几声响雷,把早已心虚的人们吓得魂飞魄散,雨也并没有就此罢休,还是不客气地来了,先是稀稀疏疏的落下来几滴,豆大的雨点在大河上绽开一圈圈的水波。
      “妈妈的,大雨又来了,这下可完了。”
      “老天哪,真要发难啦,天收人啦。”
      大雨顷刻就来了,瓢泼而下,看来这老天是铁了心,不达到目的就不肯罢休,大雨打灭了火把,打湿了身躯,但是打不散人们的心,人们誓死和大河水争夺着领地。
      但是西南方下的雨水又随着大河滚滚而至,水仍旧往上涨,已经飘过河岸了,很多处的堤面都漫过了河水。
      黄黄的水就是魔爪,大家都对它怀着巨大的恐惧,惊恐的眼睛望着这条养育了他们的大河水,昔日的温柔荡然无存,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就像一支吃了败仗的军队,人人都满身泥浆,雨衣也遮挡不住密密的雨点,已经分不清楚满脸的是雨水还是汗水,有的甚至都浑身湿透成了落汤鸡,汉子们已经绝望了,大家都无计可施,茫茫然站在大雨中。
      更大的灾难正在大雨中酝酿,那大山里爆发了山洪,山里那条山涧小溪变成了一条凶猛的水龙,夹杂着石块、泥流,轰隆隆地直冲下山来。
      隐隐听到“轰隆”一声闷响,山涧通向大河的闸口被洪水冲跨了,山洪直泻而下,加入了大河的水流,本来就张牙舞爪的大河水,犹如加入了千军万马的生力军,气势更嚣张不可抵挡,浩浩荡荡向村口奔涌过来。
      大河水一路猛扑过来,荡起的波浪哗哗地漫过河岸,一股一股地涌向两边的庄稼地。洪峰拍打不堪负荷的河堤,击起的浪头推波助澜。
      大家发现河水越涨越大了,大河水浸过了河岸的路面,往果园里直泄下去。
      “轰——轰”一声震天的沉闷响声冲破了黑暗,那边传来一片惊慌的叫喊声“出事了,崩堤了!”
      人们纷纷都叫嚷着往回跑,周富生打着昏暗的手电筒从那边走了回来,“方明啊,出事了,果园西南角那边的河堤溃开了一道四、五丈宽的口子,这水无法救了!”
      老胡跟在后头疏散人群撤离:“快,大伙都回去吧!别管它了。”
      “方明啊,走吧,别再看了!已经不可挽救了。”富生叔拉着呆呆地站在果园边上的沈方明。
      “注意安全啊!”“人命要紧,大家赶紧回家去!”老胡和老忠叔在一旁维持着秩序。
      冰凉的河水流过沈方明的双脚,就像一把尖刀插在心头,痛切全身让他呼吸都困难,脚下的土地被大水包围而淹没,大河水顷刻间侵吞了果园,水已经淹到了树苗的树冠,一切都听天由命了。
      沈方明呆若木鸡站在冰凉的河水里,面前的果园变成了一片迷茫茫的水,眼睁睁地看着无情的灾难侵吞了他的心血,脑袋“嗡嗡”声像被炸开了,一阵的眩晕袭来。
      伤心的泪水夺眶而出,千斤的铁锤砸在心头上给他沉重的打击,他伤心欲绝,但是毕竟水火无情,人还是要理智,他随着大家一起撤退,一边走一边抹着流淌的眼泪,雨水和泪水交融,朦胧了他的视线,他的头脑一片空白,一瞬间仿佛忘记了身处何处。
      大家都撤离了,平安地回到了村庄里。沈方明猛然想起了什么,突然转身走回头,“大黄——大黄”一边大声叫唤,一边寻找着他的亲密伙伴。他记起来了,刚才在果园边上的时候大黄还在身边,急着撤退赶回来都忘记留意大黄了,现在才发现它不见了,但是找遍了人群堆都不见踪影。
      沈方明着急万分,有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大黄被大水冲走了,泪水又不禁涌出了眼角。沈方明奔向村口,想回去寻找,可是滔滔的大河水拦住了去路。
      “大黄——大黄”茫茫的水面,漆黑的天空,回荡伤心的叫唤声。
      富生叔和几个人赶紧上前劝住沈方明,把他拦了回来。黑压压的夜晚,大伙都生怕再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了,大家都各自回家歇息了,村子一片死寂。
      雨终于停歇了,清风带走了乌云慢慢散去,没有明月星光的漫漫长夜,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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