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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别塔之犬》书评
　　写于2015年12月27日

　　一直琢磨着要写《刀锋》的书评，想了想却还是觉得先写《巴别塔之犬》会更好。
　　这本书是在2015年2月份看完的，拖到今天才提笔写书评，是因为在这之前我不能勇敢地面对它。它是我心中的一个隐痛。
　　2015年4月19日晚上，我把□□空间里所有的说说删除，然后更新了一条说说：“露西从苹果树上掉下来了。”
　　当时我准备自杀。
　　说出这件事不太容易，毕竟我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恢复过来。写下那条说说的时候，我以为不会有人懂我想表达什么，直到十几分钟——或者二十几分钟后，当我慢腾腾地收拾好自己的桌子和书箱、想要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地离开的时候，我妈妈突然在微信上给我发来一条消息，问我在干什么。
　　她说她看到我的说说，又说她看完了我留在家里的《巴别塔之犬》。她问我，为什么要发那条说说？你不是想自杀吧？
　　或许母女之间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是真的会有感应的。从前我给她推荐那么多书，她几乎都没有看过，偏偏却看完了《巴别塔之犬》。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在我以为没有人能理解那句话的时候，用一个问题阻止了我危险的打算。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思考：究竟是《巴别塔之犬》差点杀了我，还是《巴别塔之犬》救了我？
　　现在我觉得答案不重要了。因为我已经走出了那段阴影。
　　来说说这本书吧。“露西从苹果树上掉下来了”，可以说是整本书的开端。第一人称，以一个丈夫的视角来讲述一个故事：深爱的妻子露西某天突然从院子里的苹果树上掉下来摔死，唯一的目击者只有妻子养的那条狗，罗丽。于是，悲痛欲绝的丈夫保罗为了找到妻子死亡的真相，决定开始教罗丽说话。
　　看完这个简介，或许你们最想知道的是两个问题：妻子究竟是怎么死的？罗丽最后学会说话了吗？
　　通过我前面关于我自己经历的讲述，你们可能已经能够得到第一个问题的答案……露西是自杀死的。至于第二个问题，我不介意明确地回答：虽然保罗是个语言学教授，但他并没有教会罗丽说人类的语言。
　　然而保罗最终还是得知了露西死亡的真相。
　　这其中最令人心碎的，或许就是他一点一点回忆与妻子的过往、从蛛丝马迹中摸索出真相的过程。而在最终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也终于放过了回忆，放过了自己。
　　可以说，保罗最后得到了解脱。但我无法走出来，因为我不是保罗。
　　我更多的是露西。那个决定从苹果树上跳下来的姑娘。
　　她孤独地制作着一张又一张的面具。人们喜爱她做的面具，其实又何尝不是因为她能够走进人们的内心、看到人们的灵魂？可令她绝望的是，没有人能够走进她的内心，看到她的灵魂——没有人，哪怕是保罗。所以回想起她戴着那张双重面具同他做.爱的那个晚上，保罗才会从潜意识里感觉到难言的悲恸和懊悔。他知道其实是有机会挽救她的。但他没有。
　　直到看完这个故事，我才在网上搜索了“巴别塔”。
　　巴别塔，古巴比伦通天塔。《圣经·旧约·创世纪》中说，当时人类联合起来兴建希望能够通往天堂的高塔，而上帝为了阻止人类的计划，让人类说不同的语言，从而使得人们相互之间不能沟通，计划因此失败。
　　所以，巴别塔也代表着人与人之间的隔阂。
　　保罗直到最后都没有教会罗丽说人类的语言，这不仅是因为狗和人类确不能使用同一种语言，也因为他们并没有心意相通。
　　露西和保罗之间同样如此。
　　爱并不代表理解。它甚至会带来盲目，蒙蔽你我的双眼。正如保罗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才坦然面对：其实就在露西死的前一天，他们两个才发生过一次争吵。而在那之前，他之所以一直无法回忆起这点，不过是因为他内心的痛苦、胆怯和逃避。
　　我们可以用各种心理学的知识来解释：潜意识、PTSD……等等等等。但再多的科学，都不如一句——“我爱她。可我的冷漠害死了她。”
　　后来我又在特德姜的短篇小说集《你一生的故事》里看到了古巴比伦塔。来自各方的人共同努力，修建这座通往天堂的高塔。他们之间没有语言障碍，唯一带给他们挑战的只有技术上的麻烦。然而他们团结一致，终于还是凿开了天顶。尽管结局出乎意料。
　　再后来，我在世界三大宗教与艺术课上看到了关于巴别塔的介绍。老师选择一幅油画作为配图，当时我看着那修葺到一半的高塔，又想起了那棵苹果树，那个从苹果树上掉下来的女人。
　　露西，露西。我想我之所以没法忘记她，是因为我们之间有太多共同之处。拔毛症，在身体隐蔽的地方刻字，游走在两个极端中的情绪，毫不怀疑自己随时可以死去。在看到她第一次在游乐场发火时，我便开始害怕。
　　那个时候我好像就已经知道了真相。因为我在她身上看到了我自己。露西的灵魂，我的灵魂。敏感、极端、歇斯底里、令人厌烦。是我极力想要掩盖的种种事实。
　　这就是为什么这个故事让我更加确信，人与人之间根本不存在什么相互理解。
　　从上帝决定惩罚人类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失去了这种能力。
　　只不过，当时的我固守我心中的巴别塔，已经被我身边让我绝望的那些事情蒙蔽了双眼。我忘了我之所以绝望，是因为我很爱这个世界。
　　人一旦有了期待，就会感受到失望，甚至是绝望。
　　这期待是爱，失望是爱，绝望也是爱。
　　而爱需要宽容，需要忍耐。
　　因此哪怕巴别塔依旧，人们也会努力试着去打破这些隔阂。哪怕隔阂依旧，人们也会试着去宽容，去忍耐。
　　我不再想如果当初保罗选择陪在露西身边，故事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但我知道，我会尝试着去这么做。会陪着我的“露西”，告诉他们我需要他们。
　　在期待被这个世界温柔相待以前，我想试着对我爱的人温柔以待。

　　最后。
　　我们宿舍前面有一棵橘子树。
　　2015年4月19日，我原本打算等过了宵禁时间，偷偷溜出寝室，爬到三楼，掉到那棵橘子树的脚边。
　　我的母亲让我放弃了这个打算。
　　之后的几个月里，每一天，每一次经过那棵橘子树，我都会忍不住哭出来。
　　这学期它结果了。有人在树下打橘子，也有人在树下捡橘子。我抬头看它，不会再想要落泪。
　　我很高兴我没有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躺在它脚边。
　　希望你们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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