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荣耀时刻

　　和茨城的比赛黑子再次打满了三节，和上场一模一样。列队结束后他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如散架一样，走了两步就自己绊自己险些摔倒，好在陪同他走在队伍后面一起下场的黄濑眼疾手快地把人扶住了。

　　“小黑子！鞋带开啦，先别动。”

　　黑子低头看了眼，刚要伸手去系，身边的人已经快他一步地蹲在了黑子面前去替他系了。
　　垂下头，黑子稍稍愣住。
　　黄濑扯了一下护腕，随后不急不慢地把那有了死结的鞋带慢慢解开重新系起来。黑子记得黄濑以前经常夸他的手很漂亮，但事实上黑子觉得黄濑的手指才是极其耐看，骨节分明而又白皙修长。
　　干干净净的手，因为做模特的原因，平日里除了训练，黄濑在白天都会习惯性地戴着手套，保养得很好。黑子想起以前和海常比赛时经常同他握手，那手触摸起来细腻而柔软，也没有起茧，和人一样精致。

　　不过他不可能把这种正面的评价说出来的。

　　黄濑还在系鞋带，由于是蹲在黑子的面前低着头，黑子也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
　　有个在清场的小姑娘路过他俩的时候忍不住地侧目看过来，先看看黄濑再抬头看看黑子，表情自然而然流露出了一种羡慕的神情。黑子没脸红反而她先红了脸。
　　死结解开了，黄濑拉直了鞋带，手指熟练地扣起圆圈的形状，穿过绳带，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其实每次比完赛，心情都很难立刻冷却下来，但就这么看着黄濑耐心地为他系鞋带，黑子瞬间就觉得很安心。之前那股憋了整场的怒火也消了大半。

　　仿佛完成了多么浩大的工程，黄濑拍了拍手，并没有直接站起来，而是依然蹲在地上，抬头看看黑子，暖黄色的眸子亮晶晶的。

　　其实这气氛真的特暧昧，黄濑不说话，黑子也知道这时候应该伸手去拉他。
　　不过很可惜，此刻黑子的心态还真没放在暧昧的对望上。

　　“小黑子在想什么？”
　　黄濑放柔了声音，那语气软得人骨头都酥了。
　　黑子眨眨眼睛，实话实说：
　　“以前和黄濑君说个话脖子都会酸，这样好多了。”
　　“……小黑子真的太不会看气氛了！”

　　被黄濑这副欲哭无泪的表情逗笑了，黑子忍不住轻轻勾唇，结果嘴里的伤口一扯，原本因为疼痛他的半边脸就有些发麻了，这下一直没止住的血顺着嘴角往外流，“啪”的一声溅在了黄濑白皙的脸颊上。

　　两个人同时呆愣了下。

　　别看黄濑平时一副吊儿郎当二了吧唧的样子，真生起气来黑子都得让他三分。
　　一个生气的黄濑他还能勉强镇住，要是奇迹的世代组团在他面前生气他可就真的吃不消了。

　　比如说现在。

　　黄濑黑着一张脸，一边用棉签蘸着药膏一边不停地念叨着：
　　“小黑子你还是这么任性啊，说了好多次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结果每次受伤都忍着不告诉我们。”
　　黑子乖乖张着嘴等黄濑给他上药，一时间也说不了话。
　　同在休息室的其他人也都散发着一股低气压，倒是早就知道实情的赤司比较淡定。
　　“黑仔——痛不痛？让我亲亲，伤口就好得更快啦。”
　　望着蹲在自己腿边叼着个美味棒半天却没吃下去只求要抱抱要亲亲的紫原，黑子就当自己又聋又瞎。
　　“哲，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情，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把你带下场！真是的，早就该猜到你的脾气有事也不会说……”

　　“好啦。”
　　虽然还想再教训黑子几句，但是看青峰他们一人一句的，黄濑也怕黑子心里不好受，只能出言劝说。他用棉签小心翼翼地探到黑子的嘴中，贴着冒血的伤口一点点地上药。
　　药膏虽然没有刺激性，但是伤口的面积并不小，平时吃个饭咬到舌头都要疼上好一阵子，想到黑子此刻口腔黏膜破了这么一大道子，黄濑心里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要是真的能分担小黑子的痛就好了……
　　怕碰疼了黑子的伤口，黄濑尽可能地将动作放到最轻，但就是因为太紧张，手不停地抖，棉签好几次都擦错了位置。
　　黄濑紧紧抿了抿唇，虽然之前劝青峰他们不要再训黑子了，结果过了几秒他自己都忘了，忍不住就又开始絮叨了起来：
　　“这次的伤口不严重，但是如果认为是小伤就可以被忽视那就大错特错了。”

　　黑子点点头表示他明白。
　　不过，那副表情更多表达的其实是：谢谢关心，我以后会注意，但是拒绝改正。
　　这样子的黑子弄得黄濑连着叹了好几口气，既无奈也没脾气了。以前在比赛上受伤也总是这样，虽然被赤司他们训斥着，但黑子也只是乖乖道歉，所有人都清楚这家伙完全不会真的去反省。

　　“都出血了，出血啊！这次是口腔里的伤口，下一次如果是更严重的怎么办，比如眼睛呢？”
　　“小黑子的眼睛本来就刚刚做完手术，如果再出现问题，那真的后悔都来不及。”
　　“以后不管是大伤还是小伤，统统要第一时间说出来！”
　　“你看……血流了这么多，擦了这么多药膏才止住……”

　　说到后面黄濑声音一抖，眼圈都有些红了。
　　因为嘴里还有药膏不能说话，黑子就抬手轻轻抚了抚黄濑的头发，后者一时间也有点默然，又气又心疼，只得赌气地别开了脸。
　　因为太清楚黑子的脾气和底线，对于这样的黑子，黄濑也只能暗暗下决心，以后比赛上一定要更加关注黑子的动态，好好把人保护住，自己受伤都比这么心疼要好，今天的事情再来几次他感觉都要出心脏病了。

　　始终坐在黑子身边的青峰也有些烦躁，又不知道怎么把这种情绪表达出来，干脆就这么抬手使劲揉了下黑子的头发。
　　“等等、你干什么啊小青峰！小黑子是伤员啊伤员！”
　　“啰嗦啊你。这是惩罚，让别人着急半天，阿哲你知不知道看到你吐血我还以为你受了内伤要死掉了啊！”
　　“……青峰君你是笨蛋吗？”
　　“还不是你这家伙一直在隐瞒伤口啊！我都想揍死茨城那群家伙给你陪葬了啊！”
　　默默地打开头顶上那只越揉越起劲儿的手，黑子面无表情：
　　“青峰君最近是不是看了桃井小姐的小说啊感觉你刚刚说了好可怕的发言呢，以及，请不要揉我的头发了，乱掉了。”

　　下一秒，赤司“嘭”地将柜子门撞上，凉凉地开口：
　　“凉太，让你给哲也上药不是让你摸他，管不住手的话，需要我帮你吗？”
　　一边给人上药一边摸着黑子锁骨的某人自知理亏，讪讪地与青峰同时把揩油的手收了回去。

　　伤口止血后就已经好了很多，现在对于黑子来说唯一的挑战就是忍耐，他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不去舔口腔内壁上的伤口，刚刚不小心舔了一次，顿时尝到了苦涩的药味，苦得他脸都微微皱起来了。

　　“话说黑仔——你这样子是不是吃不了什么东西了啊？”
　　“哲也的伤口比较大，这周只能吃流食，直到伤口开始愈合。”
　　“诶——好可怜——”
　　对于吃这方面黑子倒是觉得无所谓，也就一笑：
　　“没关系，这点没什么的。”
　　“嗯——不愧是小黑仔，不过奶昔应该也不能吃了吧——”

　　黑子瞬间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等等小黑子你怎么突然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啊刚刚还说没什么的人不是你吗！”

　　结束了与茨城大学的比赛，接下来连续四天都没有任何的比赛。赤司为他们大概总结了下这场的问题所在，就放人走了。
　　原本比赛主场地就在东大，赤司就直接去了学生会处理事情。黑子想着等下要去图书馆借书，就没有让黄濑他们等他。一个人在休息室收拾好东西，也坐下来歇了一会儿，这场比赛累得他整个人像被抽了魂，发呆了一会儿，黑子才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匆匆起身检查了一下室内的东西，关灯锁门。

　　才出了休息室，黑子就有些意外地看到靠在墙边站着的绿间。

　　“绿间君？是在等我吗？”
　　之前与茨城比赛完，绿间就去找赛事举办方领取文件了。黑子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看样子好像已经在外面等了一段时间了。
　　相对的，绿间的表情却有些严肃，他用指骨推了下眼镜，突然伸手拉过了黑子的左胳膊，自顾自地轻轻褪下那副红色的护腕。

　　“最近才开始肿起来的吗？”
　　小心地摩挲了下黑子微微红肿的手腕，绿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皱起了眉头。
　　“有一小段时间了吧，复赛开始后，好像每场比赛打完都会肿一些。不过，消肿也很快，第二天就会好。”
　　不是很明白绿间为什么会突然关注起他的手腕，黑子稍有疑惑地抬头，与某道凌厉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
　　“大概是传球的时候力气比较大，所以才会这样。并不是什么多严重的事情。绿间君怎么突然……？”

　　“不严重？”
　　有些恼火地打断了黑子的话，绿间放开了人手，下意识抬手揉了下眉心。

　　“黑子，你应该知道你作为一个控球后卫，与其他的控卫有什么不同吧。普通人的传球靠的都是手指发力，但是你的加速传球和变向传球全部依赖的是手臂与手腕，长时间下来你的手腕会承担很大的负荷。”
　　这话说得不假，黑子自己也再清楚不过，于是点点头，等着绿间的后话。
　　“复赛开始以来，赤司也在尽可能控制你上场的时间。像这两场比赛，你一打就是打满三节，对于你的手腕来说没有一点好处。”
　　黑子没有吭声，似乎是在思考这段话。

　　“让我直接和你说吧。如果再继续这么打下去，你的腕骨损伤是迟早的事情，现在红肿就是最明显的提示，如果再继续放任不管，严重情况下会直接患上腕管狭窄症。”
　　“一旦腕横韧带增厚，你就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打出理想化的传球了。”

　　绿间并非是要恐吓黑子，而是将他一直以来最担心的情况叙述出来罢了。毕竟他是学医的，赤司看不出来黑子手腕的问题，他却能明显察觉到。
　　每次看到黑子在场上打出加速传球，他心里都像被吊起来悬着一样，黑子扭曲着手臂依靠着旋转加大力量打出的传球，只会给他的手腕带来无形的创伤。而黑子在场上丝毫不知收敛，每一次的长传几乎都是依赖着加速传球，尽管绿间每一次都跑动到离他最近的位置试图不让黑子花费太大的力气就能把球传来，但是治标不治本。
　　可如果放弃这种特有的传球与抢断方式，那么黑子就会普通到连替补都比不上。

　　而黑子也同样能够感觉到自己手腕上的变化，上场比赛打满全场后，他的手腕肿到了有些发疼的地步，一开始戴着护腕所以没有察觉到，回家摘了护腕一看，手腕不仅仅是肿起来了，肌肤下面还透出了很多密密麻麻的红色血点，看得他头皮发麻。

　　湛蓝的眸子里有了些许情绪上的波动，黑子静默了几秒后，开口道：
　　“那么，绿间君的意思是让我减少上场时间？”
　　“那也不过是缓慢你腕骨损伤的速度罢了。不想废掉你的手腕，我只能建议你，从现在开始改变自己的打球方式。”

　　黑子有些茫然地看向绿间。

　　“改变打球的方式……？”

　　“对。放弃你单一的传球方式，可以去尝试练习投篮和上篮，合理分担对手腕的疲劳感。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当然，我只是建议，一切都在你自己。”

　　这句话，绿间其实在心里反复斟酌了很久才说出来。他强迫自己不要露出多余的表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黑子看。

　　“只是这样就可以吗？”
　　相对的，黑子倒是松了口气——他还以为绿间会对他提出禁赛这种要求，如果只是要求他减少传球，多投投篮，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一看黑子轻松下来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得太简单了，绿间揉了揉眉心，无奈地道：

　　“黑子，你应该明白吧。一旦你开始专注起投篮，那么你在场上的存在感就会大幅增加。忘记之前对抗洛山时，赤司对你说过的话了么？之所以可以成为第六人，是因为你自己稀薄的存在感。”

　　“在国中的时候，赤司就一直禁止你练习投篮，就是为了让你作为影子的能力不被限制住。”
　　面对着黑子微微沉下来的脸色，尽管心里不忍，但绿间还是直言道：

　　“所以，一旦你加强了得分的能力，同样的，就失去了影子的能力。”

　　有些愣怔地望着绿间一张一合的嘴，黑子很想推翻他的结论，却感到浑身阴冷。如果想保住自己的手腕，他似乎只能改变打法，但是真的改变，就像绿间所说的那样……
　　想起曾经洛山的那一战，他的误导能力完全失效，在赤司面前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以至于不得不被迫换下场——仅仅只是因为他学会了投篮，只是因为发出了一点半吊子的光。那股寒意就这么封住了他的声带，令他发不出半个音节。

　　看着皱眉不语的黑子，绿间明白他的顾虑。对于黑子来说这是一个相当艰难的选择题，无论最终选择哪边，都需要经历很长一段时间的历练。不单单是身体上，更是心理上的。
　　但黑子向来能够带给他超出预想的惊喜，或许这个选择，将会使黑子拥有一个崭新的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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