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未满

　　一行人顺风顺水地到了天门山脚下，没有半路冒出来的山贼、黑衣人神马的——这纯属是小满武侠小说看多了，自个儿yy的——不得不说，花满镇这个地界治安还是不错的。有了天门派这样的靠山，一般的宵小自然不敢随便来以身试险。

　　内部的伙伴也很和谐，主要是三个小女孩儿享受了坐马车的待遇，直接导致的后果是将白可可与张怀春这两个危险分子给隔离开来了。几个小少年在外头随着马车缓缓而行，小满跟着两位师姐心安理得地接受女士优先。

　　罗悠悠毕竟只是个七八岁的小丫头，与小满熟识起来以后便抛开了开始的矜持与羞涩，两人年纪相仿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很快便打成了一片。呃，其实小满跟一个七岁的大家闺秀型小萝莉聊荷包绣什么花色，最近学了什么新琴谱还是很有压力的，她会个鬼啊？

　　好在小满也不是头一回扮演六岁小屁孩儿了，所谓熟能生巧、习惯成自然，这一路好歹是圆满的混过去了。其实小满应该感谢一下白可可师姐，白师姐的冷气场就连罗悠悠都有几分忌惮，俩人只能窸窸窣窣地咬着耳朵艰难沟通。

　　“到了，到了！”张怀春的大嗓门懒洋洋地传来，伴随着一下下拍车厢壁的声音。

　　几人下了马车，只见上天门山的石阶前已经站了好些人，看到他们停下车，几个小弟子赶忙过来帮忙搬东西，仿若就是专门等在这里迎接他们的。

　　当头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月白色的衣衫飘飘似仙，长眉舒朗，星目含情，薄薄的嘴角微微翘起便是无限风情。那人负手而立，身形傲然，宛若遗落乱世之外的无尘明珠。可惜，星光灿烂太甚，叫人无法忽视啊。

　　小满的眼珠子就差点被闪瞎了，暗暗思忖道：好一双勾人魂魄徒惹相思的桃花眼！简直是不惹一身风流债都对不起这副臭皮囊！

　　那人已是几步走了上来，目光流泻在小满身上，微微一笑便是花枝乱颤：“这位就是郑师妹吧？我是你叶师兄，掌门师伯与师父特命我在此等候郑师妹。”

　　“这是叶怀琤叶师兄，谭师叔的大弟子。”罗悠悠悄悄在小满耳朵边上解释道。

　　原来是谭亦池的徒弟，想来这位在武学修为上定然是有天赋资本的，否则也入不了谭师伯的法眼。小满暗暗数了数，唔，师父让颜怀素与张怀春来领自己倒无可厚非，其他三位师伯居然也都派了弟子来迎接，自个儿面子不是一般的大啊。

　　“叶师兄好！劳烦叶师兄在此等候，小满心中惶恐！”

　　“无碍，”叶怀琤笑弯了眼，“以后你我便是师兄妹，我身为兄长，理应友爱弟妹，帮扶幼小才是。”

　　“是啊，是啊，叶师兄自然是应该多关爱关爱小师妹才是。”从头到尾除了和张怀春飞飞眼刀以外，一直都在自动自发地当透明人的白可可突然冒出了声。

　　小师妹，一个多么浪漫而又暧昧的词，居然是属于我的吗？小满后知后觉地发现，貌似自己确实是这帮小破孩儿里年纪最小，入门也最迟的了，小师妹三个字当之无愧！可是白可可说这仨字的时候，怎么那么咬牙切齿呢？

　　场面忽然就沉默起来，似乎都成了锯了嘴儿的葫芦，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叶怀琤倾城的脸上有丝尬尴，小满若无其事地低头观察蚂蚁搬家。这个时候还是张怀春这样的厚脸皮比较适应环境，他不屑地撇撇嘴开口道：“热死了，都在这里晒人干呐？”

　　热络的见面会这才又升了温。

　　到了山上，小满瞧着满目四处奔走的侍者门人们颇有些傻眼，他们在做什么？挂红绸子？挂红灯笼？传送各色礼物盒？

　　“最近是有人要成亲吗？”小满指着这些来来往往的人以及红色吉祥物问道。

　　“哪有，这些都是为了师妹的拜师仪式特意准备的！”颜怀素笑得一脸可亲。

　　小满张大了嘴，这是要闹哪样？真的很让人误会好不好！

　　“因为小满是简师叔的关门弟子，自然要弄得隆重些。这两日还会陆续有江湖各大门派的人来观礼呢，有些已经先到了。”叶怀琤也好心地解释道。

　　要不要玩儿这么大？不就是拜个师磕个头而已吗？难道江湖中的大佬们没事儿干都喜欢看人磕头玩儿？小满巨汗.......

　　不过有件事情她显然是弄错了，拜师可不光是磕头那么简单，即使是磕头还得有磕头的规矩和礼仪。当她明白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累得腰酸背痛差点儿腿抽筋了。是六月十六这个大吉大利的日子，拯救了她腿抽筋的惨痛后果。

　　六月十六，小满大早上起来沐浴更衣，换上了天门派下发的工作服......呃，是入室弟子统一着装，白底蓝边暗绣云纹的修身袍服上身，显得人很是精神。然后跟着颜怀素和张怀春两位师兄从霁新堂出发去天合殿先参拜天门派的创派祖师钟潼以及历任掌门的画像。

　　天合殿此刻已经是人满为患，人头攒动，江湖上叫得上号的名门正派都收到了天门派的帖子，或是掌门亲自前来，或是派重要代表一二，总之大家都很给面子的前来观礼。

　　颜怀素与张怀春先一步站到了简亦修身后，独留小满一个人在两边乌泱泱的人群注视下进入天合殿，来到主持拜师仪式的谭亦池面前。这一路，小满走得那叫一个胆战心惊，双腿仿佛踩在棉花上晃晃呼呼，从未觉得一条路竟然这样长，比从小柳村到天门山还要长。

　　小满目不斜视，随着谭亦池的唱和跪拜祖师，虽不认识也不敢去认识来的那些观客，可心里也知道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属于江湖大佬辈的，眼光那叫一个毒！小满只觉着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待叩拜结束后脊背已是出了一身汗。

　　紧接着便是叩拜师父简亦修，小满望着简亦修那张亲切温和的笑脸方才好过些，然后便是聆听师父训话，宣读门规。整套程序走完，到最后再拜见完三位师伯，已是到了开午宴的时刻，时间掐的恰到好处。

　　宾客们纷纷表示了几句恭喜之类的话，有的还趁空上前与小满进行了友好的交流，搞得小满很是莫名，我们好像很熟吗？简单而礼貌地与几位客气了一番，罗掌门便邀请大家开宴入席了。

　　终于，万众瞩目的拜师礼结束。小满光荣地成为了天门派的一员，可喜可贺！光辉灿烂的明天似乎正在向小满招手，可惜，郑小满小朋友高兴得太早了。

　　第一件事！当别人嘻嘻哈哈，欢快无比地跑去吃大餐的时候，小满跟在简亦修的身后穿梭在繁花茂叶的小径间。

　　“待会儿，你只要在忘尘居外诚心磕三个头就好了。你李师叔祖一般不见客。”简亦修微微低下头，柔声地说道。

　　“是，师父！”小满懂事地点点头。

　　简亦修眼睛一弯，揉了揉小满的头发，伸手牵了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忘尘居深处天门派的西北方，离正殿天合殿隔了好远。师徒二人走了将近两刻钟才来到白墙黑瓦的幽宁小院外。

　　简亦修眯了眯眼，冲着墨绿的木扉顷身抱拳行礼道：“弟子亦修携新收小徒郑小满，拜见师叔！”

　　他的声音加了几分内力，沉稳地传入院墙之内。

　　小满躬身而立，狡黠的大眼却在悄悄打量四周。这里安静的很，只闻得几声虫鸣鸟叫。雪白的墙壁，乌黑的檐瓦颇有些江南人家的意境，右侧的院墙里一株茂盛的樱树探枝而出，这个时节樱花早已落尽，繁盛的叶子青翠欲滴。

　　过了半晌，身前的木扉传来“吱呀”一声，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侧身而出，这人生了张娃娃脸，一身短打装扮，望着师徒二人不卑不亢地道：“公子请简堂主新徒在此磕头便罢。”说罢，一双圆圆的大眼便直愣愣地盯着小满瞧。

　　公子？一个都已经是师祖辈的人了，这位仁兄倒还叫的顺口，脸不红气不喘的。

　　小满看了眼简亦修，简亦修点点头。小满便在青石板的地面上跪了下来，恭谨地磕了三个响头，个个都碰到手背方止。

　　待她磕完起身，简亦修笑着跟那个青年抱拳道：“有劳莫怜，请转告师叔，亦修不敢打扰师叔清修，这便带小徒先告退了。”

　　那个叫莫怜的娃娃脸微皱着眉点了点头，一双眼又转到了小满身上。

　　简亦修轻轻一笑，牵了小满的手转身告辞离去。

　　待师徒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花丛之后，莫怜才回过神来，转身回去推开木扉却又愣在了当场。不知何时，只开了一条小缝隙的木门里头站了个天青色的身影，怔忪的样子也不知站了多久。

　　“公子......”莫怜态度恭谦地唤了一声，声音竟有些哽咽。

　　李澈之垂下眼帘，微淡的唇角扯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那里头的苦涩撕扯得莫怜心疼。

　　刚过不惑之年的李澈之保养得很好，清淡俊朗的脸上不见一丝皱纹，也没有蓄须，干净得仿佛雨洗过的清空。身材也没有如有些人般中年发福，竹竿似的正如当年年轻的时候。单从他的外貌与身形看，人们只会以为他也就堪堪近而立而已。

　　“回吧。”李澈之轻轻叹了一声，转身踏上鹅卵石铺就的小路，素白的布鞋纤尘不染。

　　莫怜挤了挤有些发红的眼，深深呼吸一口，关了门悄然跟上。

　　“天意如此......”

　　前头的男子似乎喃喃叹了什么，轻得宛若许久以前的一阵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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