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未满

作者:扶风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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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师弟和师妹


      话说当场震惊的不止目睹了全过程的路人荷花姐,郑氏父女同样处在平地一声雷的外焦里嫩中。郑屠夫是真的有点傻了,圆润的下巴都有些合不拢了。

      郑小满小朋友只是荡机了那么十几二十秒,然后大脑开始飞速运转:难不成是我浪子回头的孝心感动了老天,所以来个剧情大反转?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所谓江湖门派不都如此?还是,简师父已经被我之前装可爱扮可怜的萌态给深深地震慑住了,从而不可自拔地要收自己为徒?

      郑小满小朋友,你真的自我感觉太良好了!

      简亦修轻轻咳嗽一声,打破了这种诡异的风平浪静,上前一步朝郑屠夫抱拳一礼:“想必您就是小满的父亲郑先生吧?在下天门派霁新堂简亦修有礼。在下有意收令爱郑小满为关门弟子,恳请郑先生割爱首肯。”

      郑屠夫一把年纪了,被人叫过郑玉良、郑屠夫、老郑、杀猪的......这还是头一次被人叫先生的,颇有些受宠若惊。若不是小满偷偷拉了拉他衣角,他还反应不过来这个俊俏的后生是在跟自己说话呢。

      “我......我是郑玉良......”郑屠夫紧张地拱了拱手,又挠了挠后脑勺,“你真的......打算收我们家小满为徒?”

      “正是!”简亦修神情严肃,一本正经道,“若郑先生同意,在下一定视小满如己出,以身作则,言传身教,好生教导小满成才向善。”

      “好好好,好说,好说。”郑屠夫乐呵呵地直抓头发,拍了拍小满的头,“小满?”

      简亦修也是眸光一转,含笑望着小满:“小满意下如何,可还愿意拜我为师?”

      小满转了转滴溜溜的眼珠子,心中权衡了下利弊,无奈诱惑太大,又自我安慰自己小人儿一个,没什么好让人惦记的,于是便顺应形势重重点了点头。

      如此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结局真是羡煞旁人,在荷花姐目瞪口呆地见证下,简亦修邀请了郑氏父女到霁新堂做进一步亲切友好的会谈,共商郑小满小朋友教育的百年大计。在老爹与未来师父商讨拜师礼细节的间隙,小满还有幸得到了天门派最大boss罗亦霄的亲自接见。

      总的来说,罗老大是个相貌端正的中年美大叔,就是那种长的很正派不苟言笑的大叔类型。可能是出于职业类别的缘故,罗掌门不得不做出喜怒不形于色,因此整张脸便有些刻板,与小满之前的猜测倒是不谋而合。

      未来师伯的态度虽称不上平易近人,却也还算友好和蔼,只是小满一进去,那双如鹰隼般的厉眼便毫不顾忌地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审视的意味不言自明。这个小满也可以理解,毕竟是要做师侄的人选,总得让人好生检验一番。然后他又鼓励劝诫了小满几句话便让她回去了。

      小满刚回霁新堂,这边进行了友好会晤的两位长辈也差不多商量出了结果——新晋徒弟郑小满需要严格按照天门派的百年门规进行拜师礼,具体的日子师父大人认为需要甄选一个黄道吉日,故而今日不做讨论只待日后另行相商,总之不会时隔太久就是。

      另外,由于小满是简亦修要收的关门弟子,也很有可能是天门派他这一辈收的最后一个弟子,为了以示郑重也为了突出对这位小弟子的独特关照,天门派要广发请帖,邀请江湖上的一些好朋友前来观礼,顺便蹭吃蹭喝增进一下感情。

      许多年以后,小满长成了青春靓丽的美少女,她方明白当年那场盛况空前的拜师礼的主角其实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那帮蹭吃蹭喝的观众才是领衔主演!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郑氏父女愉快地参加完了天门派内部的小型寿宴之后,便在两名天门派高级弟子的护送下打道回府了。晚宴享用得乐呵,可从始至终小满都未曾见到那位寿宴的主角——隐藏boss李师叔祖。

      之前早有人来家里知会了李氏天门派里发生的一切,可当李氏瞧见小满的时候,难免又是一阵心肝肉的念叨,抱着小满又哭又笑。小满瞧着阿娘通红的眼圈,心中又是一阵自责。

      第二日,天门派掌门居所朴归园。

      “拜师的日子定下了吗?”罗亦霄看了眼跨门而入的男子,开口问道。

      “总要留些时间发请帖,还要让他们都赶得及来观礼。”简亦修唇角微勾,轻含笑意,“师叔的这一计甚妙。”

      关门弟子......虽只言明是他简亦修要收关门弟子,但他身为天门派当家人中最小的一个,难保不给那些老狐狸一些想法。

      正是要给他们一些想法!天门派此举就是要昭告江湖,如今当家一代已无意争锋武林,只潜心教导徒儿弟子,修身养性。待下一辈再崛起之时,也已是一二十年后的事情了。到那时,天门派风头已过亦或又有其他门派顶风而上,让徒儿们再展身手才是最好时机。

      总之一句话,老子要金盆洗手,专心照顾小宝宝了!

      “你那新徒儿小满,觉得如何?”罗亦霄抿了口侍女端上来的清茶,继续问道。

      简亦修眸光一柔,眼中笑意愈甚:“是个极聪明的孩子,怀春在她手底下可是吃了亏。若非可可在师叔面前提了一句,我可就要与个好苗子擦身而过了。”

      “嗯。”罗亦霄低低应了一声,垂下眼帘掩去里头一闪而过的犀利,显然也是认同了师弟的眼光,“怀春这孩子你也该多管管才是,平日里喝酒耍滑也就罢了,昨日竟这么轻易便让人拿住了把柄,还将人带上了山。幸而是个知根知底的孩子,若是来者不善,岂不凶险?”

      “是,亦修记下了。”简亦修低垂了头,恭声应道。

      霁新堂总领天门派保卫安全事务,简亦修的职务类似于保安队长,手底下小保安无数。隐卫,密卫,暗卫什么的不要太多,张怀春小少年的一举一动自然都在保安队长以及老板的掌控之中,这就意味着小满的一些小秘密在他们眼里也就不是个事儿了。

      罗亦霄似乎突然想到什么,脸上的神色竟有了几分淡淡的笑容:“怀璧也该回来了吧?等他回来,也可帮你分担一二了。”

      简亦修也换了肃穆之色,轻松展颜笑道:“正是,傅老的身体已见好转,最快下个月他便能起身回来了。”

      又过了两日,郑家收到了简亦修的亲笔信函。信里称行拜师礼的黄道吉日已经选了,正是下个月六月十六,差不多还有二十几日,若郑家无异议便可就此敲定了。郑屠夫夫妇在这件事上一切以小满的要求为准则,小满没有异议,他们自然乐于见成。

      自从知道了要拜天门派简堂主为师,郑屠夫夫妇一直在忙活着替小满准备拜师的束脩,实在是上次的猪头事件忒囧了。尤其是李氏,光腊肉就准备了二十多条,还有十多只火腿,只是这个天儿......小满真担心腊肉会变成臭肉啊。

      终于到了六月,离十六只有三天了,郑家一大早便都起了身,老郑夫妇也没去卖肉——依照约定今日天门派会派弟子来接小满,提前去报到学习拜师的礼仪。

      小满穿上了李氏给准备的众多新衣服中的一套,蓝粉色的小衣小裤将她衬得愈发粉雕玉琢、娇俏可爱,双丫髻上也扎了同色的缎带,还各坠了两个小铃铛。这模样像极了从画里走出来的玉女仙子。

      李氏越看越喜欢,她家的小囡囡啊,就要到别人家去了,每个月就只能回来那么一两次,想想都是泪......小满瞧着偷偷抹泪的李氏,心中虽也有些伤感,可越瞧怎么感觉越不对?这情形像极了亲娘不舍将要上花轿的女儿啊。汗......

      正在从地窖往外搬腊肉的郑屠夫瞧见了李氏的模样,低声呵斥道:“大喜的日子,哭什么?没得叫人笑话!”

      拜荷花姐所赐,小柳村全村人民都知道了——老郑家的小满出息了,叫天门派的简堂主给看上了,可是要做人家关门弟子呢。搞得郑屠夫一家想低调都不行,看么,院墙外已经有人开始探头探脑了。

      完了,完了,越来越像自己要出嫁了!还大喜的日子?小满满头黑线,忍住了想翻白眼的冲动,好歹是自个儿老子啊......

      巳时初刻刚过没多久,天门派的人便到了,居然还弄了一辆马车来。是知道她有太多腊肉没地儿放吗?可真贴心。这回来了七八个小弟子,五个高级弟子。小满眼中的高级弟子是指天门派当家一代的入室弟子们,就是闯关打怪的时候干掉了他们能得到更多宝箱的NPC,和一般小喽啰是不一样的。

      其中两个是老熟人,就是上次送郑氏父女回来的那两位。那个通身泛着温和儒雅气质的十二三岁小少年是简亦修的二弟子颜怀素,也就是小满将来正牌的二师兄,还真有点师父的风骨,简直是缩小版的简亦修;另一个一脸乖宝宝造型的八九岁小男孩儿是罗掌门的三徒弟,叫陆怀礼的。

      还有一对死敌今天也来了,没错,就是临时反水的张怀春小少年和傲娇的白可可御姐。这么会儿功夫,这俩人已经明里暗里互射眼刀N次了,基本忽略了今日的主角郑小满小朋友。

      最后剩下一个穿淡粉色衣裙的七八岁小萝莉,眨巴着眼睛跟在陆怀礼身后,好奇地望着小满,那双大眼亮晶晶的如波光粼粼的湖面。

      呃,这个小萝莉小满真心没有见过。于是,她将探寻的目光落到了一直带着小萝莉的陆怀礼身上。陆怀礼拉了小姑娘出来,笑得憨憨地:“郑师妹,这是你罗悠悠师姐。她是掌门的女儿。”

      What?又是师姐?好不容易来了个小萝莉,居然还是比自己大!小满郁闷了,与她爹娘一样犯了个曾经被自己鄙视过N次的错误——完全忘记了自己六岁稚龄的事实!

      震惊归震惊,遗憾归遗憾,小伙伴间的友谊还是要搞好的。小满上前一步,对着罗悠悠甜甜笑道:“罗师姐好!”

      “郑师妹好!”罗悠悠略带羞怯地笑着回礼。

      郑屠夫夫妇瞧着这些相亲相爱的师兄妹倍感欣慰,小满这回去天门派他们至少能放一半的心了。那边给简亦修的拜师礼已经装车好了,这里的几个小少年小少女们纷纷抱拳行礼向郑氏夫妇告辞。

      小满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院门,这一回是真的要离开了呢,虽说隔得并不远也并非永远不回来了,可毕竟是她这一世第一次告别这座生活了六年的院子,第一次离开这对朴实憨厚的夫妻。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夏天,仿佛也是这样的场景,独自一人拖着大包小包离开家乡,坐着隆隆的火车去千里之外求学,父母的身影在站台上越来越模糊......

      小满坐在马车里,探出车窗朝着郑屠夫夫妇使劲挥手,大声喊道:“阿爹阿娘,我会乖乖的!我会很快回来看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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