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未满

作者:扶风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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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叶大盟主的倒台


      正月初六这日,罗悠悠大小姐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莅临小柳村郑家小院视察工作......呃,好吧,应该是走亲访友,只是这阵仗实在是太像小满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领导干部下乡慰问人民群众了。

      她自己是坐马车来的,两侧各跟了三名白衣护卫,张怀萍与张怀春两兄弟也在两边骑马护送,马车后跟着辆驴车,上面驮着各式红红绿绿的礼物。

      郑屠夫夫妇自打知道小满的师兄师姐要来家里做客,便忙里忙外地张罗了好些吃食,瓜子点心,水果热茶什么的,统统跟不要钱似的往炕桌上端。

      小满把几位小伙伴儿迎进了东屋,那些同来的护卫便交给了老郑夫妇招呼。李氏早就烧好了热炕等着客人们的到来,虽说男女有别,七岁不同席什么的,然而大冬天的大家坐一个屋聊会儿天总也无伤大雅吧?

      罗悠悠就很上道,即刻解了外头的斗篷,脱了鞋子便往炕上爬,顺手抓了把花生就开始专心致志地剥起来。另外几位小少年就有些别扭了,死活不愿意,只管坐在不远处的桌边喝茶,围着个小炭炉转悠。

      得,谁冷谁知道。

      小满便劳烦李湘代为陪同,自己则上了炕同罗悠悠歪在一起。

      本来么,李湘与张氏兄弟年岁差不多而且同属于男性范畴,应该会比较有共同语言才是,所以小满很放心地将他们几个凑作堆,顺便可以锻炼下表哥的交际能力。

      李湘同学经过这段时间的“改造”,还是很有些进步的。虽然话仍是不多而且说话的声音实在太轻,往往需要听众敛神屏气方能听他好好说完一句话,但是已经不会再动不动就低头装思想者了,面对小满也能进行简单的正常交流了。

      阿弥陀佛,真是可喜可贺!少年,你离走出童年阴影,停止“治疗”的日子不远了!

      “平日总能看到陆师兄在你身边‘护驾’,如今冷不丁见不到他,还真有些不习惯呢。”小满咬着罗悠悠的耳朵,笑意盈盈地调笑道。

      罗悠悠作势轻轻推了她一把,挑挑眉轻哼道:“以前,我也常能看到傅师兄在你身边‘伴驾’,如今冷不丁不用他‘提点’了,我也很是不习惯呢......”

      “......”

      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呀。

      小满额角的青筋抽了抽,自从入了天门派,她最难忘的便是那段傅师兄“伴驾”的艰难岁月了,呵呵,各种滋味......真是酸爽得很呐!

      “好啊,你拿傅师兄笑话我!”小满龇龇牙,顺势扑了上去挠她痒痒。

      “哈哈......”罗悠悠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仍顽强抵抗,“这叫报应!哈哈哈......”

      另外那桌的几个少年郎看得面面相觑,女孩子的世界他们真的不懂!

      “郑小满,你怎么知道傅师兄回来了?”张怀春咬了口大鸭梨,含糊不清地问道。

      事实上,那俩丫头片子到底在聊些什么他是没有听清的,只是“傅师兄”这个称呼实在是太亲近了,让他本能的肃然起敬。

      “嗯?傅师兄回来了吗?不是还没到元宵呢么?”小满闻言,停下了动作,顺便将罗悠悠也拉了起来。

      “嗨,搞了半天,你什么都不知道啊......”张怀春很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儿,撇撇嘴道。

      “傅师兄昨夜才到的,郑师妹如何能知道?”张怀萍好心地替小满解了围,有些轻责地睨了张怀春一眼。

      “到底怎么回事?”小满的目光在他们那儿转了一圈,最后落到罗悠悠这位小道消息的忠实爱好者身上。

      罗大小姐颇为得意,故作深沉地抿了口茶,慢悠悠道:“上次流云庄秦王金符被盗,如今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不但没有找到金符的下落,便是嫌疑之人都没有定下。叶盟主自认监管不力,失察失责,年后请辞了武林盟主之位。傅师兄家在楚陵,早早得了消息,便提前赶了回来。”

      金符失窃已经过去两三个月了,事到如今仍旧一点消息都没有,叶盟主不自己请辞,早晚也得给人拉下来。如今他倒是挺有自知之明,也算保全了些颜面。

      “可金符一直没有被找到,窃贼也查无所获,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哪有那么简单,”张怀春还是忍不住接了小满的话茬,有些懒散随意地道,“这个盟主下台,自然有那个盟主顶上,再接着查呗。不过,这跟我们都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罗悠悠对他很是不以为然,敛下眼睫爬到小满身边,靠近她的耳朵悄悄道:“你别听他的,我昨晚偷听到傅师兄说,那边的意思是让我爹来当这个盟主。”

      小满有些不可置信地瞅着罗悠悠,见她严肃认真地点了点头,方意识到这事不是开玩笑。

      那边,自然指的是洛城方面——流云庄的意思也就是叶盟主的意思......啊,不,现在只是叶庄主了,人家引咎辞职了嘛。

      靠之......小满在心里问候了一遍这位传说中的前任盟主叶流年,这货不是什么好鸟啊,自个儿惹事儿了,拍拍屁股丢下一堆烂摊子,你不在那儿保持小透明,得了便宜卖会儿乖,居然还玩起了嫁祸!

      这种时候,除非脑子瓦特了才会上赶着去当这个吃力不讨好的盟主!

      瞧瞧,就连人家罗大小姐这种好骗的小姑娘都知道这烫手山芋不好接,叶流年还死乞白赖地给扔了过来,这是打得就算不命中也要恶心恶心我们天门派的主意吗?这简直是不把人罗掌门放在眼里啊!

      对了,叶怀琤不是这位叶庄主的大侄子吗?按理,两家该是保持长期友好合作的呀。怎么叶庄主的所作所为那么像坑死人不偿命的猪队友呢?

      小满打眼儿瞧了瞧几位小少年,两位师兄正跟没事儿人似的在那儿自顾喝茶聊天,一位表哥默默无闻地陪坐一侧,偶尔给他们添添茶水或者搭上那么一两句话。总之,场面很和谐,很有过年的气氛,也很显然张氏兄弟并不知道这个内幕消息。

      小满收回视线,继续靠着罗悠悠,压低声音道:“叶师兄不是回流云庄了吗?没有一点消息传来?”

      罗悠悠摇了摇头,表情凝重。她知道的也不多,就这个还是偷着听来的,当时便把她吓傻了,哪儿还有心思再听其他的。

      哎......小满深深叹了口气,真是多事之秋啊,这边的谣言还没歇,那边的始作俑者紧接着在背后给来了一刀,也不知掌门师伯会如何应对......

      探亲团成员们在太阳落山之前打道回府了,郑屠夫夫妇准备了郑家特色的“土特产”给他们带回去,无一例外,自然是各种肉制品......小满的心情却是有些沉重,江湖上的血雨腥风似乎已经刮到了这个宁静的小村落......

      洛城,流云庄。

      已是到了掌灯时分,温暖恬静的烛火透过火红的灯笼星星点点地点缀在楼宇庭院、游廊亭台的屋檐之下,冬夜的寒风掠过,吹荡起一圈圈光的涟漪。

      虽然挂上了喜庆的大红灯笼,贴上了吉祥的妙笔春联,流云庄里却没有一丝过年的气氛,最明亮的灯火也驱散不了内里游荡的丝丝阴森与晦暗。

      两名侍女提着灯笼在前头引路,一袭暗红祥云纹,暗金镶边锦缎袍的中年男子负手而行,穿过水池上的九曲桥,很快便来到了一座小楼前。

      楼下的房门前守着两名执剑的守卫,见到那中年男子便齐齐抱拳行了一礼:“庄主!”

      叶流年微微点了点头,一路上眉头紧锁的严峻脸色缓了缓,继而长眉舒展,笑意盈然,端的是慈祥温和的长者风范。

      叶怀琤早在那两名守卫叫人的时候便从床上起身了,淡漠的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的笑意,施施然地来到门后。

      故而当叶流年亲自上前敲门的时候,只隔了一眨眼的功夫,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伯父?”叶怀琤的表情讶异中带着些欣喜,自然而然却又恰到好处,简直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在这个“家”里,他从很小便学会了如何察言观色,如何演戏才能讨得这个人的欢心,所以这也没什么难的。难得是在彼此的猜忌中,双方都要不动声色地继续演出血脉亲情。有的时候,叶怀琤真的很想笑场——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比流云庄里更有意思,更刺激的呢?

      “琤儿,伯父来看看你。”叶流年笑得真诚而怜惜,便是眼角的每一寸皱纹都在宣示着他的慈和,“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如今家里又是祸事连连,伯父忧心你的安危,所以......”

      这位“伯父”所忧心的当然是这两天突然出现在房门外的守卫会被他这个侄子曲解了他的“好意”。居然还能劳驾他亲自过来解释,真是难为他了。

      “多谢伯父,怀琤省的。”叶怀琤配合着躬身行礼。

      叶流年趁势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叹口气:“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仍和以前一样。”

      叶怀琤低着头,嘴角讽刺又鄙夷地一勾——怎么会一样,自然是想去哪里都带着他们一道去哪里才是。

      “至于你的伤,”叶流年话锋一转,言语中又带上了安慰与期待,“我已命人带了帖子去拜会神医陆青,若他愿意见你,你的手一定能痊愈。”

      神医陆青,杏林高人,素有“小华佗”之号,然而妙手却未必仁心,只因性格乖张暴戾,喜怒无常,能入他眼愿意屈尊医治的病患少之又少,故而也就只能得个“小”华佗。

      武林盟主的面子他都未必肯卖,更何况只是区区流云庄?

      叶怀琤当然不会傻到真的去期待这次神医出山医治他的机会,不过是空口白话地安安他的心罢了。当然感激的话还是需要说的,反正同样不需要钱。

      “伯父,我想......去看看母亲,不知是否可以?”既然你想表现你的仁慈,叶怀琤便给了他这个机会。

      “现在吗?”叶流年微微皱了皱眉,转瞬又慈爱地笑道,“今日太晚了,莫打扰了她,明日再去吧。我说过,你想去哪儿都可以。”

      “是。”

      “你母亲的病一直不见好,近日庄内事务繁杂恐已惊扰了她,我正打算将她迁到洛城郊外的别庄里,让她安心养病。他日若有幸请得陆神医,也一道请他看看。你,觉得如何?”

      如何?还能如何?你已经明目张胆地要将我们母子隔离开来了。

      “劳烦伯父操心,怀琤感激不尽!”叶怀琤目露感激,态度谦恭。

      叶流年深深叹了口气,似乎思绪万千,低沉的声音中透着淡淡的悲伤:“你父亲临终前,我曾答应过他,会尽力照顾你们母子。这些,都是我这个做大哥、做伯父的应当的。”

      若父亲泉下有知,你便是这般“照顾”他的妻儿,肯定会死不瞑目......

      这场假模假样的饭后“慰问”活动,在双方的卖力演出之下,总算圆满落下帷幕。

      叶怀琤只觉得无比的恶心与厌倦,这样的日子他半刻都不想再忍受,可他也知道他不得不忍耐,不得不按照他的意思演下去。好在,他愈发确定,在叶流年没有从他身上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之前,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母亲就此死去。

      只是......母亲,你可还经得住这样的折磨?你可怨恨你的儿子这样的无用?

      叶怀琤绚烂如春花的双眸逐渐黯淡下来,也不知在何时,眼角已是滑下了一滴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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