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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陆子意离开石洞后并没有回屋，而是在陆家庄四下游荡。怨气得到了宣泄，可他的心绪依旧不宁，陆子意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急需找个漂亮侍女……说说话。
可丑时末（3点），人们都睡下了，陆家庄也只剩侍卫还在外巡逻，后院别说侍女了，就连只母鸡都见不到。此情此景，陆子意本该放弃回屋。可梦中的景象就如可怕的深渊追在他身后，让他不敢停下步伐。他不死心溜达去了侍女们居住的偏院，想着不定就能碰到个长夜漫漫不思睡眠的姑娘家，正好两人一起吹吹凉风赏赏花月。却不料还没走到院门呢，就感觉身后一阵劲风！
陆子意虽然没了内力，可习武之人的感知却仍残留，因此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威胁。他急急错步闪开，便见一陆家庄侍卫举剑朝他砍来！
陆子意心道闹了误会，连忙低声道：“是我，二公子！”
那人动作一顿，却是很快中气十足回句：“呸！我还简少侠呢！”又是一剑刺来！
陆子意不愿闹出大动静，可黑灯瞎火，他一时半刻又没法证明自己。所幸两招的功夫，他已经看出这人的武功平常，遂也不声张，只从地上抄起根断树枝，就这么凭借招式与这人交起手来！
两人你进我退拆了十多招，陆子意终于抓住机会一个斜刺，将那人手中的剑挑飞！他则箭步逼上前，树枝顶住那人的咽喉，低低道：“住手！我真是二公子……”
话未说完，那人见自己不敌，却是一声大吼：“抓贼啊！”
陆子意：“……”
距离魔教进犯不过数日，正是人人戒备之时，这侍卫一嗓子吼出，整个陆家庄都活了。铜锣声响彻夜空，所有人都自梦中惊醒，衣衫不整飞奔而来。
偏院里很快亮起了烛光，侍女们躲在屋中不敢出来，偏院外则被火把照得通亮。僵持的两人被团团围住，众人揉了揉眼睛，都有些愣。最后还是简正清了站了出来：“小意？”
侍卫此时也看清了陆子意的脸，张嘴呐呐道：“二公子……你真是二公子啊。”
这侍卫年纪不大个头却高，浓眉大眼长得挺周正，就是张嘴吃惊的样子有些憨。简正清问：“怎么回事？”
小侍卫抓抓头：“侍女姐姐们说晚上怕，让我帮忙看门。我就守在院外啊，结果看见个人鬼鬼祟祟摸了过来。我以为是坏人……所以……”
简正清脸色立时不好看了。陆子意硬着头皮道：“我正好睡不着，就四处走走，想着也看看庄里的守备情况……”
简正清轻飘飘暼了眼陆子意，却还是转向小侍卫，冷了脸斥道：“胡闹！看看你这一粗心，给大家惹了多大麻烦！”
陆子意一声轻咳：“算了，他也是警惕嘛。”
众人见是个乌龙，也只能抱怨几句，便各回各屋。小侍卫被侍卫长领走教训，偏院外只剩陆子意和简正清两人，陆子意这才底气不足道：“正清，我们也回吧。”
简正清不吭声，转身带头走了。陆子意跟在后面。路过假山偏僻处时，简正清却停了步，堵在了陆子意身前。
陆子意心道不妙，迅速捂住胸口：“啊……伤口疼……”
简正清不冷不热道：“伤不是好了七八么。”
陆子意讪讪一笑：“那不是还差二三么……”
简正清居高临下看他，眼神较月色更清冷：“就这么想女人？大半夜不睡觉，跑去找你的侍女姐姐私会？”
有个爱教训人的事儿妈师兄是什么感受？陆子意的回答是：有苦难言。陆子意义正言辞否认：“没有的事！我真是四下巡视，了解庄内布防。”
简正清凉凉道：“是么？那从你卧房到偏院，见到了几人守卫，遇到了几波巡查？”
陆子意：“……”
这些日陆家庄事情太多，陆子意一人忙不过来，简正清便在旁帮手。这人江湖声望远高过陆子意，调动起其他门派人手比陆子意轻松许多，因此一来二往，陆子意索性将陆家庄的布防交给了他。于是，现下这问题陆子意还真答不出。
陆子意眨了半天眼也没想出托辞，索性破罐子破摔，一梗脖子道：“是，我就是去找侍女姐姐了！男未婚女未嫁，我们两厢情愿，不行么！”
简正清对着这无赖行径，却是音色愈发低缓：“你大可再唤大声点，让全江湖人都来看看，你陆子意是如何为父兄守孝的！”
陆子意如何不清楚，他便是再不待见陆成泰陆子续，表面上还得为他们守孝过清苦日子，自然也不能近女色。可简正清这么咄咄逼人，他也着实郁闷。思及有错在先，陆子意还是服软道：“好了好了，好师兄，我错了，我认错，我道歉，你大人大量，便饶了我吧……”
话未说完，简正清却忽然捏住陆子意的下巴抬起，语调竟带出了几分冷硬：“你说你怎么想的？长着这么张漂亮的脸，却总要去调戏那些比你丑几倍的女人！现下更好，大半夜摸去侍女屋里！陆子意，几年不见，你真是愈发出息了！”
被迫仰头的姿势让陆子意瞬间僵住，简正清的话更是让陆子意生出无名心火。陆子意猛然偏头挣开，狠狠打掉简正清的手！一堆话争先恐后奔到嗓子眼，可撞上简正清愕然的神情，却终是咽了回去。陆子意咬牙半响，甩下一句：“不要动手动脚！”
便转头大步离去。
简正清不知道他又哪里惹陆子意生气了。明明是这人学采花贼的勾当偷偷和侍女幽会，明明是这人害大伙半夜睡不好觉一场折腾，明明是这人害他众目睽睽之下睁眼说瞎话——结果到头来，却是他一边反省自己，一边操心找人。
简正清觉得自己真冤。可一盏茶后，当他在陆家庄厨房屋顶上找到了陆子意时，这些腹诽却没了踪影。少年仰躺在砖瓦之上，正拎着酒壶自饮，身旁还扔着几个酒坛。简正清在他身旁坐下，随手抓了一坛酒，拔开瓶塞也喝了一大口。他没有看陆子意，却是问道：“我们有多久没这么喝过酒了？”
陆子意于夜空之下微微眯起了眼：“三年？离开苍云山时，咱们还偷了师父的藏酒跑去大殿顶上喝……结果醉了一宿。”
简正清微垂眸，仿佛想起了那段过往：“还抱头痛哭了一场。”
“喂，”陆子意更正道：“明明是你抱着我痛哭，我看你哭得太伤心了，实在不好意思，只好陪你哭一哭。”
简正清便笑了。他再灌一口酒，有些无奈道：“为什么突然发脾气？”
陆子意沉默半响，终是道：“正清，我不该找女人吗？”
简正清微微皱眉，略一思索：“为何这么问？”
陆子意不能说出前世殷衍的所为，也不能说出自己的春梦，只能含糊道：“很多人都这么说……”
简正清忽然便想起后山殷衍的强吻，敏锐皱了皱眉：“都有谁？”
这却是多了。前世陆子意曾以喜欢女人为由拒绝殷衍，于是之后的很长时间里，身边的人都在明示暗示陆子意，他本就该和男人在一起。忆起那些身份各异的说客，以及他们各式的说辞，陆子意心中便觉一阵烦躁。他摆摆手：“总之就是很多人……就连你刚刚都说，我长得比女人好，不该找女人。”
简正清哭笑不得：“我只是恨你小小年纪不学好，你别歪曲我的话！”
陆子意“哦”了一声，看表情显然不释怀。简正清想了想，问道：“小意很在乎这个吗？”
陆子意不吭声。简正清便自顾自回忆起来：“我还记得你刚到苍云山时，穿得便是一身女装，衣裳普普通通，可人却特漂亮。”
“师兄弟听到消息全赶来了，远远围着你屋转。你换了身苍云的蓝色布袍出外，非但不和我们解释，还轻声细气喊了句师兄好……”简正清微笑低头：“多少人眼睛都直了。”
提到这个，陆子意脸上也有了笑意：“别说，那段时日可舒服了，有的是人鞍前马后献殷勤。房间有人打扫，饭菜有人准备，说一句想吃蜜饯，就有一堆人冲下山……”
简正清摇头叹道：“定情信物也没少收啊！三师兄的玉镯，七师弟的耳环……最惨的是小九，家传的金簪都讨来送你了。”
陆子意便有些不好意思了：“我那不是看他们人傻钱多，习惯使然么……”他对上简正清的目光，连忙更正道：“我不是意识到了错误，还给他们了么！”
简正清一声轻笑：“是你意识到了错误？如果不是正巧被我看到你在后山谭里游水……你打算装女孩骗我们到什么时候？”
陆子意一拍掌，哈哈笑了起来：“哎哟当时你那表情啊……我现下还记得！那夜多少人梦碎！”他指尖勾着空酒壶转了几转，竟是唱起小曲来：“东墙花月，好景良宵……”
那歌声带着几分少年人独有的沙哑，跑调跑去了天边。简正清屈指在陆子意头上一弹，神情却带出了几分宠溺来：“这么得意？”他忽然道：“离开苍云时，你还为小九穿了回女装，现下不过三年……为何变得这般介意？”
陆子意的歌声顿住，笑容淡去。他有些茫然望向夜空，喃喃自问道：“是啊……现下为何会介意？”
——他为何如此介意旁人将他与女子比较，甚至介意旁人夸他漂亮？
因为他经历的不是三年，而是十三年。前世殷大堡主喜怒无常，旁人说句奉承话都心惊胆战，可万无一失的恭维便是夸陆子意。而陆子意被严加看管，整日无事可做，甚至无人可交谈，值得一提自然只有那副皮囊。以至于现下，只要听到倾国倾城风华绝代的夸赞，他便会想起那段被囚到失去自我的时光。
——那些过去无迹可寻，可他的身上心里，却处处都是那人留下的印记。
简正清一手撑在陆子意肩头，见他迟迟没答话，柔声又道：“师父总说我思虑太深易走错路，让我多多学你，胸怀洒落，自然光风霁月。”他侧身俯视，专注看陆子意：“可你何时也这般拘泥了？”
夜风温柔抚过，伴着眼前男人的话语如流水淌过心间。陆子意仿若被蛊惑一般，低低开口道：“我怀疑我喜欢男人。”
此话出口，不只简正清，就连陆子意都是一呆。烦躁一瞬如潮水退去，露出了之下被深藏的惶恐不安。陆子意的心中一时闪过数个念头：我喜欢男人？我怎会这么想？不对！我为何要和正清说这个？！正清不会被吓到吧？……
可那万般念头却最终定格成一句话：原来……我是在恐慌这个吗？
简正清眸色复杂，情绪看不真切。他收回手，在陆子意身旁沉默坐了片刻，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应答。可待他准备好了措辞终要开口，陆子意却猛然坐起，一掌拍在他的背上：“说笑而已，你可别当真啊！”
他站起身，迎着破晓的晨光走下楼梯，头也不回朝简正清摆摆手：“多谢开导！该吃早餐啦！”
这日依旧忙碌。陆子意直到戌时初（19点）方能回院歇息，还没走到院门呢，便见门口蹲着个人，竟然是昨夜和他交手的小侍卫。
小侍卫见到陆子意，晃着壮实的臂膀欢快迎上前：“二公子！你回来啦！”
陆子意有些意外：“嗯，你找我？”
小侍卫挠挠脑袋，愣是将浓眉大眼的五官拼出了个羞涩的表情：“对，我想向二公子道歉。大伙都说你没武功，而且近日又有伤在身，所以昨夜你说你是二公子我才没信……”
陆子意本就不在意：“不必道歉，你这般警惕是好事。”
小侍卫却还不肯离开。他吭哧几句，终是勇敢道：“二公子，我想拜你为师！”
陆子意眨眨眼，指着自己鼻子：“我？”
小侍卫用力点头。陆子意便笑出了声：“哎哟，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你还想拜我为师？”
小侍卫双眼放光：“才不！二公子功夫可好！招数轻巧又实用！两棍子就把我的剑给挑飞啦！”
陆子意摆手拒绝：“碰巧罢了。庄里不是有教头么，你还是跟着他学吧。”
小侍卫却以为陆子意嫌弃他，急道：“二公子，我知道我笨，但我会努力的！”见陆子意不为所动，小侍卫猛然一扯腰带，将衣裳扒拉朝旁一甩！光着膀子摆出了个起手式：“你看！我有基础！”竟是就在陆子意面前打起拳来！
小侍卫拳脚功夫稀疏，打得却很认真，进退比划周道，嘴里还“嗬嗬嘿嘿”自个配了音。陆子意被他逗得笑弯了眼，纠缠一天的烦恼倒是没了踪影。又见他一套拳法打了两次还不停，只得无奈道：“好了好了，若你真想学，那我便教吧。不过先说清楚，我没有内力，招式也只能在‘巧’字上取胜，碰上高手根本不够看，还不一定适合你……”
小侍卫听到陆子意应允，哪还管那许多！立时便跪在地上给陆子意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在上！请受赵兴一拜！”
陆子意退后一步让开，躬身去扶：“别别，快起来。教武功可以，当师父就算了……”
赵兴果然站起身，却是反托起陆子意的胳膊，将他往屋里带：“对对对！拜师不能这么随便，还得敬茶！师父，咱们有话去屋里说！”
陆子意：“……”
赵兴连拖带拽将陆子意弄进屋，按去座椅上。他的衣裳还扔在院外，现下只穿着条大裤衩，却浑不在意，转头就去给陆子意斟茶。陆子意扶着额头无语凝噎，正琢磨着该怎么和这二愣子说清楚，不经意抬眼，却撞见了八块腹肌，思绪便生生断了。
赵兴脑子一根筋，身材却很有料，宽肩窄腰修长腿，古铜色的胸膛上还泛着一层汗水。陆子意眼见有水珠沿着那肌肉的轨迹滑下，经人鱼线没入腰带中，有什么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心跳便乱了两拍。他连忙偏头：“赵兴……你今年多大？”
赵兴以为这便算是正式拜师了，端端正正在陆子意面前跪下：“回师父，我今年十七了。”
陆子意点点头：“和我一般大。”他一声轻咳，想将尚未成熟的拒绝完善一番，脑中却再次闪过一副画面。这回，那画面清晰了许多：一个男人解开腰带，将外袍脱去，敞露着同样厚实的胸膛和漂亮的腹肌，缓步朝他行来。与赵兴不同的是，男人的身材更强健，腰肢更劲瘦，或许便是因此，他的贯穿总是格外凶猛有力……
此想法一出，陆子意猛然站起！赵兴不明所以看他，可见他只是面无表情盯着虚空不说话，便犹豫着将手中的茶杯送上：“师父……喝茶？”
陆子意许久方才低头。他缓缓端起赵兴手中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然后他语调平和道：“好了，忙了一天，你早些回去睡觉吧。”
赵兴还想着拜师后让陆子意指点一二，听言有些失望，却还是乖乖起身：“是，师父你也早点休息。”
陆子意嘴角动了动，似乎是回了一个笑。他送赵兴离开，一点一点关上房门，复又缓步行回桌边。桌子压住了宽大衣袍的下摆，这么看来，他小腹处的那凸起便明显起来。
……他竟然起了反应。
再一次。对殷衍。
“血气方刚”已经不能解释这一而再再而三了。陆子意一脸木然想，什么胸怀洒落，什么光风霁月，这辈子……他也成变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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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是的！你们没看错！小受对小攻的·□□·产生了渴望深入交流的愿望！
陆子意怒：那又怎样？一时的错觉，不能阻碍我虐渣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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