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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陆子意不知自己在屋中待了多久，直到有人敲门才回过神。他打开屋门，便见一位侍女朝他施礼道：“二公子，奴婢来给你送莲子汤了。”
陆子意这才想起，今晚他的确吩咐了厨房给他做碗莲子汤，就想着清清心火，遂让开路：“放桌上吧。”
侍女将莲子汤端去桌上，却并不离开，而是低头而立，双手手指互相拧。陆子意只觉奇怪，多看了她一眼，这才发现这侍女是前些日他当着殷衍面调戏的姑娘。
既是碰上了熟人，陆子意便多说了句：“哦，是你啊。”他在桌边坐下：“那夜混乱，你没事吧？”
侍女见陆子意还记得自己，欢喜小声道：“托福，那夜我正巧回了爹娘家，这才躲过一劫。倒是二公子，”她稍稍上前一步，倾身低头，似乎想看陆子意的伤：“你的伤好些了吗？”
时是夏日，侍女穿得很清爽，倾身之时，那细长脖颈便尽入陆子意眼帘。侍女脸色有些红，喘气也有些乱，陆子意忽然便明白过来：现下他虽然还没接任庄主之位，却已然是陆家庄的主人，身份今非昔比，又不曾娶妻纳妾。一些侍女想与他相好做女主子，也实属正常。
陆子意端起桌上的莲子汤，心中有些犹豫。这事若是放在昨日，他定是要拒绝，只因这姑娘长相虽好，却不戳他。可发生了昨夜的事，他却心中惴惴，急切想证明什么。只是良知尚存，总归替这姑娘顾忌着罢了。
陆子意一时犹豫，便先朝侍女一笑：“多谢关心，已经好了大半。”侍女却不料他会突然抬头，与他的视线撞上，明显惊了一惊。
陆子意不动声色，心中却起了疑。他顺着侍女闪躲的眼神看去，目光落在了手中的莲子汤上。莲子汤加了冰，清香四溢，陆子意抽了抽鼻子，却闻到了有些熟悉的味。
仿佛记忆的帷幕被拉开，许多画面涌进脑海，陆子意忆起了前世。殷衍将他囚入石洞，并未因为他陆成泰之子的身份对他报复用刑，而是解释身边有教主眼线，为保他性命，不得已出此下策，承诺教主一死便放他自由。得空时殷衍会来见他，带他出洞走上一走，甚至在石洞陪他一起睡。后来陆子意因为久困囹囿变得暴躁，殷衍也只是默默承受。这么过了近一年，某天夜里，逆来顺受的殷衍突然强迫了他。
那无法逃离的痛苦仿佛刻入骨髓，陆子意至今无法释怀。他躺了大半月方才能下地行走，或许便是因为伤重太甚，自那夜之后，殷衍万分克制，许久未再碰他。也是那夜过后不多久，陆子意被带到了殷家堡。他终于重见天日，却愈发阴郁暴躁，时时事事与殷衍针锋相对，很多次陆子意都觉得殷衍被逼到了临界点，下一秒就会爆发，但殷衍竟都忍了下来。只是显然，这种状态让殷衍非常不满，于是某一天，殷家堡来了个年轻漂亮的小倌。
小倌自称“天下第一倌”，在殷家堡山下的城镇开了间“天下第一馆”。他进来不是伺候殷衍的，而是来劝说陆子意的。他讲述各种故事劝陆子意调整心态，用各种方法“帮助”陆子意适应男人，逍遥丸便是其中之一。据说各大青楼和小倌馆的酒菜里都放了这药，很能调动客人的兴致。后来陆子意也服用过很长一段时间，效果……的确不错。
起初，小倌总是在陆子意面前唠叨不停，陆子意只是偶尔插几句话。一两个月后，他终于说无可说了，陆子意开始问他问题。小倌一开始不大愿意回答，后来却答得越来越多。陆子意渐渐知道了他的所有：他幼时是为何被卖到小倌馆，他是怎样一步步走到今天，他的目标是过怎样的日子，他曾经爱过谁家的闺女……
这么交代根底后，两人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一日，陆子意问小倌：你不是一直都和男人上床么？又为何会喜欢女人？
小倌一派理所当然：“一开始是没办法，只能跟男人。后来有选择了，试过姑娘家，觉得更喜欢啊。”
陆子意当时一笑而过，那夜傍晚，却将一个有心的漂亮侍女送去殷衍屋里……然后给殷衍喝了杯加了逍遥丸的酒。
——也让殷衍试试姑娘家，不准这变态就正常了。
也是这夜，陆子意开始了他的第一次逃离。彼时殷家堡初建，殷衍的势力不大，对他的看管也不那么严。陆子意轻松逃出了殷家堡，然后一路北上，找了个小镇落脚。他本想投奔简正清，但苍云派在之前与魔教的交手中损失惨重，掌门也因伤重离世，简正清刚刚接手苍云派，陆子意不想凭白给他树敌，这才作罢。
陆子意过了大半年的隐居生活，彻底与江湖脱节，可殷衍还是找上了门。陆子意被带回了殷家堡，这才知道那夜，殷衍最终也没碰谁。他只是去“天下第一馆”，杀了馆里所有的人，包括那自称“天下第一倌”的小倌。
殷家堡覆灭前一直都以行事正义著称，因此殷衍将阴山教与暗部归并，重建殷家堡时，江湖人多持观望态度，并不将之视为□□。可那夜的屠杀过后，殷家堡的□□地位就此奠定，而陆子意“诡计多端”的名声也不胫而走。
陆子意有时想，后来那些侍卫那般提防他，其实不是没有道理。他或许真是个诡计多端的人。小倌将他当成朋友，与他推心置腹，可他却不曾对他袒露心扉。
那是殷衍第一次因为陆子意杀人，然后又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十年时间，陆子意背负着一笔又一笔的罪孽，愈发憎恨殷衍……却至死不愿放弃逃离。
思绪到这里被迫中断，原来那侍女见陆子意许久不给反应，竟是按捺不住，手指轻抚上陆子意的脖颈：“二公子这伤……看着似乎很严重。”
陆子意垂眸，片刻将莲子汤一饮而尽。然后他将空碗放下，抓住侍女的手捏了捏：“是还有些疼呢，姐姐给我上药可好？”
——能弄来逍遥丸还敢给男人下药的姑娘……他还是不费心担忧她的清白了。过后给她个名分，不是正遂了她的意？
果然，侍女见陆子意喝了莲子汤，眼中有喜色闪过，却还是故作娇羞道：“二公子……你先松手，我给你上药便是。”
陆子意笑盈盈松手，大方脱了衣裳。侍女翻出伤药给他抹了起来。逍遥丸很快发作，陆子意感受着女人的手在他背上轻轻抚摸，不由感叹：看人姑娘的动作多温柔！平日便不该让正清给他上药！
如此良好的开端，进展却并不顺利。心中那把火渐渐烧了起来，陆子意开始焦躁。他开始不满足于这温柔，不论身体还是心理都觉得空虚。他开始想念那种几乎要被吞吃下肚、揉碎入骨的需要，他想被用力拥抱，狠狠亲咬……
陆子意猛然眯眼！一个声音突然在心中叫嚣：不想碰她！我不愿意！
——上辈子被人强迫！这辈子难道还要自己强迫自己？！
侍女被陆子意这凶狠的一眼吓住了，后面的招数也一时无法施展。却见陆子意将她推开，站起身肃然道：“原来是我误会了，唐突姑娘，多有冒犯。”
侍女：“……”
侍女磕磕巴巴道：“不……”她定了定神，低头羞怯道：“二公子，我、我愿意。”
陆子意便收了那严肃表情，叹口气：“我让你走，你听不懂么？”
侍女呆呆看他，半响方回过味来自己似乎被耍了，呜咽一声，掩面跑了。
侍女一走了之，留下陆子意的火消不下去。陆子意只得坐在床沿自己处理。他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动手了，一来二去，竟是怎么也不舒坦。这么千方百计折腾了一盏茶时间，陆子意终是愤然起身，认真思索：陆子续私下生活混乱，不知他房里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东西？
陆子意实在憋得难受，竟是胡乱将衣服一裹，真打算过去。他急急开门，却差点撞上候在门外的人。简正清见到陆子意也是一怔，却是很快招呼道：“小意，你要出去？”
陆子意“嗯”了一声。他几乎没有纠结便决定，不管简正清来找他为何，天大的事也稍后再议。可简正清却不让路：“小意……你且等会好吗？我有事和你说。”
陆子意头脑有些晕，强压着一波强过一波的欲念：“下次再说吧。”
简正清素日通融，今夜却意外坚持：“我现下便要和你说。”
他竟是伸手抓住陆子意的手腕，就将他往屋里带，转头还不忘关上房门。陆子意无法挣脱，只得跟上他的步伐，又抓了桌上的凉茶灌了几口：“那你快说。”
简正清却沉默了。陆子意被烧得心慌意乱，只恨不能拿茶壶砸开这人脑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催促道：“快啊！”
简正清总算开口了：“你来苍云山第五年，我16岁，第一次有了夜遗。”
陆子意：“……”
仿佛还怕陆子意不够抓狂一般，简正清深深看入他的眼，再补充一句：“我梦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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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陆子意：啊……没想到正清你这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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