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风华传

　　徐玄正翘首往外望着，只见一抹火红的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那女子五官十分鲜明，看着便有一种艳丽的意味在里面。那艳丽与露华浓艳到骨子里不同，是一种写在脸上的鲜艳。徐玄只觉得这样看她，仿佛那女子，在活了这十几年的岁月里连灵魂都是鲜艳的。

　　水袖轻甩，裙摆微扬，额上的抹额明珠伴着透进来的日光熠熠生辉。一曲月舞云袖就如此呈现出来。汾阳王的脸上写满了自得，皇帝与皇后也是连连点头。太子君尧微眯着眼打着拍子欣赏着。这也是徐玄第一次注意到太子君尧。

　　这个太子与二弟楚王想比很难让人注意到。连相貌都是平凡的让人诧异。起初徐玄在看君炎时，甚至都未注意到这个太子。听父亲说，皇帝不喜太子太过平庸，因此对楚王诸多宠爱。

　　赫连璟之面色松动，眉目间竟有了柔软的神色。徐玄显然也发现了这个不同，她低头对徐昭道：“阿兄，你说这赫连将军是不是与这音灵郡主有私情？”

　　徐昭道：“这我可就不知了。不过啊，我倒是知道，若是赫连璟之真的与音灵郡主有私，那可要把汾阳王这老头儿气死喽。”

　　徐玄促狭：“你瞧着这音灵郡主如何啊？”音灵郡主宝髻松松绾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自然是花容月貌的女子。“不如我去求了父亲，将音灵郡主求了来做你老婆，可好不好？”

　　徐昭用手敲了一下徐玄的脑门儿：“胡说八道！”

　　徐玄道：“若是真的那样，汾阳王就与咱们家做了儿女亲家，他就不会与父王相互牵制，咱们治理江东来也更加得心应手！”她一拍掌，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绝佳。

　　君音灵一舞毕，自然赢得了满堂喝彩。

　　皇帝夸道：“音灵这丫头，真是长大了。”

　　汾阳王一脸自得，嘴上却谦逊道：“小女顽劣，只会些粗技，搏诸位一笑也就罢了。”

　　他却又忽然对徐玄发难：“老夫听闻江东人杰地灵，徐郡主自幼在江东长大，想必能歌善舞。不如为陛下、娘娘助助兴。”

　　平南王一揖：“陛下，小女自幼臣便不多约束她，实在是粗鄙不堪，还请皇上·····”

　　“无妨，为大家助兴，吟诗一首也可啊！”太子君尧插话道。

　　“这····”平南王迟疑。

　　皇后道：“便按着尧儿所说，吟诗一句也是好的。”

　　平南王看向徐玄，徐玄点点头：“启禀陛下，娘娘。我江东女子大多吟诗舞剑，臣女武艺虽不精，但逗陛下、娘娘一乐也是臣女的福分。”

　　她走至中间，君炎此时站起来：“父皇，母后。儿臣新学了一支兰陵王入阵乐，正好配以徐郡主的剑舞，为父皇母后助兴。”

　　皇帝笑道：“英儿有心了。”英儿正是君炎的乳名，皇帝唤君炎作“英儿”，唤太子做“太子”。孰亲孰疏，高下立见。

　　徐玄环顾全场，只有赫连璟之作为皇帝最信任的武将特许可以佩剑上殿。她走至赫连璟之面前，扬声道：“赫连将军，可否借佩剑一用？”

　　赫连璟之将佩剑递给徐玄，低声道：“我佩剑重，你只怕·····”话音未落，只见徐玄轻轻松松地拔出佩剑，巧笑倩兮：“将军多虑。”

　　说着这就展开双臂，挽了个剑花。君炎知意，一曲兰陵王入阵乐倾泻而出。徐昭顺势站起来，推开一面方才擂鼓庆贺的乐师，跟着君炎的调子敲起鼓来。

　　若说一开始君炎的吹奏稍显单薄，此刻加上徐昭的鼓声真可谓山崩地裂！

　　徐玄踩着鼓点，挑高了剑尖，顺着自己剑舞的节拍，开口吟道：“长河吟，行萧萧，云海苍茫君远行。

　　再回首，捎去旧时青春约，笑谈天下英雄谱。人生自古难如意，九曲八弯何时归？

　　男儿当志做吴钩，为民开济天下春。风华殇，泪扑簌，看人间依旧，

　　多少春水向东流，此生何惜成沧海。望往事千年，君莫言，听我弹，今朝飞落九重天，一曲长吟江河汇！”

　　举手投足，竟莫名地带着男儿的豪气。在座多是曾经出生入死的武将，听此无不豪气顿生。赫连璟之看着徐玄小小的身板，实在没想到她是会武之人。娇蕊一般的女儿，此刻英姿飒爽，当真是清丽绝伦。他忽又联想到昨日马车上的惊鸿一瞥，夜里吃馄饨时微张的红唇，没来由得脸一红。
　　剑收鞘，她顺势将剑靠近肘侧抱拳：“献丑！”

　　“好！”皇帝猛地一拍大腿：“赏密托国进贡的蜜蜡松石给徐郡主。”

　　“谢陛下！”

　　徐玄谢恩后，又走至君炎，低声道：“多谢，炎兄。”君炎勾唇一笑，生出些邪气来。

　　她双手托着剑：“多谢赫连将军。”

　　赫连璟之微微侧头，接过剑，低沉地说了一句:“客气了。”

　　她便回到徐昭身边入座。徐昭道：“你瞧那音灵郡主指不定心里将你怨成什么样了。瞧她，脸黑得和咱们圈里小黑刚出生有一拼呐！啧啧，风头都被你抢光了。”

　　徐玄嗔：“啧，阿兄这张嘴，可是刻薄死人了。”

　　酒过三巡，在座诸人都有些微醺了，徐玄趁着众人不备，准备出门透透气。

　　殿前的汉白玉栏杆在夜色下显得些许阴沉。她靠着栏杆，看着天上明亮的繁星。

　　“你倒是好兴致！”

　　她回过头去，对上一双紫色的眸子。她对君炎微微一笑：“炎兄不也是。”

　　君炎学着她的样子靠着栏杆，夜里的微风吹得他的发有些凌乱，竟无故地添了丝不羁来。他笑道：“我是没有料到，这平南王府的郡主，竟然这般大胆。夜里一个人往烟花柳巷里寻快活。难道，是有什么隐疾不成？”他语带玩味。

　　一般姑娘家听到这话都要恼羞成怒了，偏徐玄不是一般人。她只是转过身，背靠着栏杆：“那又如何，烟花柳巷最是能见识人世百态的地方。你瞧着昨日那露华浓，不正是最好的例子吗？”

　　“倒是炎兄，玄听闻，楚王妃生得标致，又出生世家。怎耐得楚王殿下寻花问柳？”徐玄反唇相讥。

　　君炎道：“我与你一样，是去瞧人去的。”

　　徐玄有些不解，君炎拉长了声音：“小玄儿，还是太年轻了！”他的袖子被风吹得印在徐玄的裙子上，背影显得清瘦而落寞。

　　她忍不住轻唤：“炎兄？”

　　君炎停住。

　　“你现今知我是女子了，结拜的话可还算数吗？”

　　君炎什么都没说，只是扬扬手中的二龙抢珠环佩，意思如何，一目了然了。

　　栏杆下，赫连璟之带着一班禁卫军巡守。她不知道他是何时离席的，她只觉得这大概就如同他与她纵使见面应不识一般。他们本来就无多少交集，只是她单纯地好奇这天下第一的名号罢了。

　　夜色里他高大地身影就如同一座沉默的大山一般屹立在那里。与方才的君炎很不同，他刀刻一般的五官眉目看起来冷峻地过分。若说方才君炎的落寞是才华无处施展的天涯浪子，那赫连璟之便是一个孤独到骨子里的人吧。

　　“赫连将军!”徐玄不知何时走下去，站在离他还有三阶台阶上有些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郡主。”赫连璟之拱手。

　　“你何时离席，我竟没有察觉。今日本是个普天同庆的大好日子，你也不必这般尽职尽责了。”

　　“郡主说笑了。末将指责所在，不得玩忽职守。”这个人，还真是死板地有些过分。徐玄失笑。

　　“夜里风大，郡主还是早些进去为好。”他顿了顿，迟疑道：“软玉楼这样的地方，郡主还是少去为佳。”

　　软玉楼，他还是认出了她。

　　她正待开口说什么，只听见黄莺一般娇俏地一声娇喝：“赫连璟之！”

　　不是君音灵还是谁？她像鸟儿一般蹦蹦跳跳到赫连璟之身前，把徐玄无视了个彻底。

　　“郡主。”赫连璟之仍是一拱手，只是眼底略微有了些不同。“真是，你越大就越凶了。”君音灵要去拽他的袖子，他轻轻挣开了她的手。再一抬头，只见徐玄的裙角一抹而过，无影无踪。

　　待到宴席散了，皇帝跟前的夏公公来送平南王一家回别院。徐玄方才回席间又多吃了几杯酒，此刻有些眩晕。平南王与王妃与夏公公寒暄了几句，徐玄靠着徐昭，眯着眼竟昏昏欲睡起来。

　　“明日，我要与父王去忠义王府伍家，你可要随我们一起去？”徐昭稍稍顶了顶肩膀。

　　“伍家？”徐玄看向徐昭：“你与父王自有你们男人家的事要商议，我去作甚？”

　　徐昭咬咬牙，仿佛思虑甚久才开口：“曜通他，也与你许久未见了。”

　　“是啊。”徐玄忽的想起伍曜通来，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她在江东所有的年少青葱，淘气的、愉悦的、几乎都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他比徐昭还年长些，对于徐玄来说，伍曜通比徐昭更像一个沉稳可靠的兄长。

　　“不去了。”徐玄道：“大家都不是那年少的人了，如今，如今也该避避嫌了。”

　　“哟！”徐昭点点徐玄的额头：“这下囡囡长大了，知道要避嫌了。要我说啊，你竟是许给曜通才好呢。咱们两家世交已久，曜通年少有为，又是自小便在一处的，也算知根知底。你嫁过去，咱们还放心·······”

　　“阿兄！”徐玄有些羞恼：“这话你日后可别再说了！”

　　徐昭原是喝了酒，这会子说话也不忌讳，再加上和妹妹从小说话口无遮拦惯了。说起嫁娶之事也不避讳。这会子猛然想起几年前忠义王一家去了长安父王对自己说得话了。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

　　索性徐玄没有再缠到这个事情上，她望见了赫连璟之高大的身影，一动不动地巍然挺立在那里。她想起了君音灵，喃喃地问道：“阿兄，你说赫连璟之可也中意于音灵郡主？”

　　徐昭心思全在伍曜通身上，哪里会深究徐玄这莫名其妙的问话：“许是中意的吧，听闻二人也算是青梅竹马·······”
　　··········································

　　大兴四年，那是五岁的徐玄第一次见到十岁的伍曜通。彼时伍曜通刚刚丧母，跟在忠义王身后，有些倔强。那时的七岁的徐昭还是个混世小魔王，家中的奴仆丫鬟几乎一一整遍，着实叫人头疼的紧。

　　“嗳，这个哥哥从前未见过的！”

　　当乳母将伍曜通领来与徐玄、徐昭二人一道玩耍时，徐玄只是好奇地打量这个素未谋面的玩伴儿。

　　“你叫什么名字？”徐昭地问话显得有些居高临下，带着桀骜的无礼，真的是叫人有些不悦。

　　伍曜通抿着唇，一言不发。小厮见此赔笑道：“郎君，这位小郎君是忠义王·······”

　　“我问你了么？”徐昭打断：“我在问他话，叫他回答！”

　　气氛一时之间凝滞下来，徐玄拉拉徐昭的袖子：“徐峻卿，你做什么呀。”徐昭邪邪地扯起嘴角：“问话不答，莫不是哑巴不成？”

　　“呀俆峻卿，你胡说什么呀！”徐玄不悦地嘟起嘴挡在伍曜通身前。

　　她拉住伍曜通的手：“阿兄，你叫什么呀，虽我们一道玩耍可好？”

　　伍曜通一把甩开徐玄的手，徐玄错愕之际，徐昭早已皱起眉头指责她：“臭丫头，你都没有叫过我阿兄。”

　　徐玄反唇相讥：“你可有个阿兄的样子没有？真真羞人。”

　　两个人的拌嘴在伍曜通看来十分羡慕，正因为自己出神，徐昭将矛头对准他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喂，听闻忠义王的儿子也是自小习武的。怎么样？咱们比比吧！”徐昭一脸挑衅。

　　“什么？”伍曜通还未反应过来，早已经让徐昭一个过肩摔摔到了地上。两个人扭打起来。

　　二人都挂了彩，徐昭这下老实了。他在与伍曜通切磋中未讨到便宜，也算领教了伍曜通的厉害。呲牙咧嘴却正模正样的向忠义王请了罪，又跟伍曜通陪了不是。徐华源罚他去祠堂内面壁自不必提。

　　忠义王带着伍曜通跟徐华源请辞。伍曜通青肿着半边嘴唇跟在忠义王身后。

　　“伍曜通！”身后传来少女一声娇喝。

　　伍曜通转过身，诧异地看着提着裙子飞奔过来的少女。少女在他面前站定，笑得一脸无害，眉眼弯弯：“曜通，你是叫这个名字吧。”一脸得意：“我父王跟我说过。”

　　伍曜通皱眉：“何事？”

　　忽然手被少女软绵绵的拉过，她打开他的手掌，将一个小瓷瓶放在少年手中：“喏，这个给你。”

　　少年疑惑，少女踮起脚用指尖点了点少年唇边。“嘶！”少年吃痛。少女吐吐舌头，提着裙子跑走了。

　　手中似乎还残留着少女的体温，但他想握却没有握住。

　　徐玄六岁，曜通十一岁。

　　徐玄坐在院中看着伍曜通赤着上身练功。她摇晃着两只脚，百无聊赖地托着腮：“好慢呐，曜通你好笨。这一招都练了半个时辰了。”

　　伍曜通凝神手势，无奈道：“玄儿，师傅说了‘熟能生巧’。在天赋方面，我是比不得你和峻卿的。”

　　徐玄嘟嘴：“我倒是没有觉得峻卿有多聪明。”

　　“谁在偷偷说我坏话呢。”徐昭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他在徐玄头上敲了一下。

　　徐玄气恼，躲到伍曜通身后：“曜通，你看峻卿。”

　　“嘿你这丫头！”徐昭瞪眼：“曜通你别护着她！”

　　徐玄从伍曜通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怎么样，曜通就护着我。”

　　伍曜通开口相劝：“好了峻卿。”话音未落徐玄早就拉着他跑了。留徐昭在原地干瞪眼。

　　伍曜通只觉得风将少女身上特有的香气吹出来，拂到他鼻前。连同少女的头发一起，拂得他心间发痒。

　　“曜通，我们再跑快些，逃开峻卿可好？”少女软柔的声音传来。伍曜通朗声道：“好！”当然好，我的姑娘。

　　徐玄七岁，伍曜通十二岁。

　　“玄儿，快下来！”伍曜通一人站在树下干焦急，只怕房顶上的少女摔下来。

　　“曜通，大夫说瓦片上的瓦花煎了给你阿公吃了，你阿公的病就能好了！”少女徐玄一脸认真，伸长胳膊努力地够着屋顶上瓦缝间的瓦花。

　　“你先下来，上面危险！”伍曜通大喊。

　　徐玄哪里肯听，她向前挪了两步终于摘到了想要的瓦花。她咧着嘴大喊：“曜通，你接着我！”脸上的笑，快将时间凝固了。

　　伍曜通上前几步，一个大大的裙花在空中盛开。他紧紧地将徐玄抱了个满怀。

　　“玄儿。”

　　“曜通，你赔我的新裙子。”徐玄苦恼：“这下阿母又要念叨了。”
　　鹅黄色的裙尾扯开了一条口子。

　　徐玄八岁，伍曜通十三岁。

　　“曜通曜通，我听说张大人家的郎君都在议亲了呢。”徐玄和徐昭窃笑。

　　伍曜通满不在乎：“那又如何？”

　　“你什么时候议亲啊？”徐玄问道。

　　徐昭上前一只手臂搭住他的脖子搂住他：“你是不是在家里偷偷给你议亲了你不好意思告诉我们啊？”徐玄也睁着大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他拍开徐昭的手：“别胡说。”

　　徐玄来了劲，凑上来：“嗳，曜通你可不要害羞。快告诉我，那家女儿可好看？比得上画舫里那些姐姐么？可·······”

　　“我说了没有没有！”伍曜通打断徐玄的话，拂袖而去。只留下徐昭徐玄兄妹俩面面相觑。

　　徐玄九岁，伍曜通十三岁。

　　“生辰快乐曜通！”

　　“多谢。”伍曜通带着笑：“可有寿礼没有？”

　　徐玄道：“哎呀，忘准备了。”

　　看着徐玄一脸懊恼，伍曜通摸着她的头安慰她：“无妨，无妨。我不要寿礼的。”

　　徐玄故作腔调的从怀中摸出一节缨络：“哦，可是你说的。”

　　“嗳，”伍曜通抢过：“要的要的。”

　　徐玄道：“可是你说不要的！”

　　伍曜通赔笑：“女君赏脸赏赐给小的吧。”

　　徐玄扔给伍曜通：“算啦算啦。喏，给你吧。”

　　伍曜通将缨络摩挲几下，珍宝般的攥着。徐玄道：“听说你现在佩了剑，将它系在你的剑上。”她从伍曜通手中拿过来，亲自给他系好，叮嘱道：“可不许丢了。”

　　伍曜通保证：“女君放心，丢了命也不会丢它！”

　　“呸呸呸，说什么呢。”徐玄嗔道。

　　徐玄十岁，伍曜通十五岁。

　　“曜通，我今儿去先生家小女儿的及笄礼观礼了。”

　　“嗯。”

　　“等我及笄礼的时候，你可一定要来观礼。”

　　“我一定来。还会送你一份大礼！”

　　“玄儿，我们要去长安了。”

　　“长安？为什么要去长安？”

　　“皇上下旨升了我父王的官，封我做了侯爷。我要随着父王去长安复职。”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很快就会回来。”

　　“那你一定要回来参加我的及笄礼。”

　　“我一定会来。”

　　少女难过的揪着衣角，不愿意放开少年的袍角。

　　“囡囡，回家了！”徐昭远远地唤道。

　　“来了！”徐玄应道，她回头对伍曜通道：“曜通，你一定要来！”

　　还未等少年回答，少女早已跑到兄长跟前。少年的手中还有少女的余温，却握不住。

　　“夫人，趁着此次伍家去了长安，便叫玄儿与曜通少些接触吧。”说话的正是平南王。

　　“为何啊夫君？看曜通的样子，明明对玄儿存了心思的。玄儿年纪虽小，对此事懵懂，但未必不是没有情意的。曜通他，最是忠厚温雅的，又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于咱们玄儿，未必不是良配！”王妃道。

　　“蓁蓁，你说得这些为夫不是没有考虑到。但是曜通不行！如今咱们家已经树大招风，引起了陛下的猜忌。若是再与忠义王府结了亲，只会让皇上更忌讳。索性趁此绝了他二人的心思。曜通心性未定，此去长安三年两载，日子一长便将这份心思淡了。玄儿尚且不更事，无妨。忠义王也是这样一个想法，他已为曜通说好了一门亲。”

　　“哦？是哪家的女君？”

　　“是李子仪家的长女。”

　　“李大人家教甚严，李夫人又贤良淑德。想必他家的女公子也是好的。只苦了我的玄儿·······”

　　“罢了罢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平南王长叹一声。

　　门外伍曜通捂着徐昭的嘴，一脸复杂。徐昭担心地唤他：“曜通。”

　　伍曜通冲徐昭笑了笑，他本来是要来辞行的。“峻卿，今天这话莫要跟玄儿说了。我本想着，想着等她长大的···”

　　“曜通，你告诉玄儿吧，玄儿许是也是有此心的。若是，若是玄儿有心，父王未必没有不应允的道理。”徐昭劝道。

　　“迟了，迟了。”伍曜通长叹。

　　那是伍曜通的身影最后一次出现在江东的平南王府了，他心中少女纤细的声音，软软的吴侬软语，细腻微汗的手，也随着他的无奈一起，葬送在这个水袖烟雨的江南。
　　··········································
　　“玄儿！”熟睡的少年轻轻呢喃一声，几乎微不可闻。五年的离别，不知道她变成了多么美好的女子。他一翻身，将梦中的年少碎梦都压过去。细雨缠绵的江南梦，全部随着这个名为“长安”的梦魇扼杀的无影无踪。

　　迷蒙中，少女娇俏地轻唤“曜通”似乎都成了上辈子的事。而此时的徐玄呢？她也靠在了兄长坚实的肩上入梦。是不是梦到了那个记忆中的少年竹马？或许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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